沈家是京城裡著名的書香世家,代代在朝為官,並以清廉著稱。
身為沉重山的獨子,沈曜南從小背負著父母對他的期望,可生性好動的他偏不愛那些文縐縐的玩意兒,還曾經把四書五經的讀本撕去當烤蕃薯的火引,把沉重山氣得火冒三丈。
除了練功習武之外,他只看戰略方面的書籍,成天只想著帶兵打仗、建立軍功。因此,方境如就成了他的好幫手,每回沉重山安排下來的課程,幾乎全由方境如代上。
兩年前,沉重山硬逼沈曜南跟著朝廷裡的洋師父習畫,每回上課,他總是從頭睡到尾,而方境如卻非常認真地學習,長期下來,自然培養出濃厚的興趣。
這一日,沈曜南從郎師傅那兒求回了一幅新作,打算拿它當前些天亂發脾氣的賠禮。因為他知道,一幅佳作比金銀珠寶更能取悅方境如。
他悠閒地散步在涼爽的迴廊裡,腋下夾著一尺見方、以黑藍色布緞包裡的油畫。
想起方境如臉上必定會出現的讚歎和驚喜,沈曜南自顧自地笑了出來,心情也加倍愉快。
突然地,他聽見不遠處傳來交談的聲音,那兩個聲音都是他非常熟悉的。他不由自主地加快腳步,臉上的笑容早在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後院池塘邊的涼亭裡,他看見楚元和方境如相視而立,一股難以言喻的鬱悶充斥在他的心坎裡,改變了他呼吸的頻率。
他看見楚元把手伸向方境如,拂開她頰邊一綹散落的髮絲。
他看見方境如羞澀地微笑著,那抹笑是友善且美好的。
沈曜南的怒火爆開了,完全不受掌控,幾乎焚燬他僅有的理智。
「該死的,你沒事跑到我家來幹嘛!」沈曜南發狂似地吼道,一瞬間衝到兩人身邊,硬把方境如拉出涼亭。
楚元臉色微紅地跟著走出涼亭,並以極不自然的語氣說道:「我沒先跟你說一聲,實在抱歉,從你家回去之後,我一直忘不了境如,才會這麼冒昧地前來打擾。」
方境如訝異地倒抽一口氣,她完全沒料到楚元來訪的用意。
「還沒遇見她之前,我一直看不慣黏著女人的男人,可是遇見她之後,我卻恨不得能一天到晚纏著她。我已經管不了這麼多了,不論你要恥笑我或是瞧不起我都沒關係,我一點都不在乎。」楚元刻意忽略方境如吃驚的表情,趕在勇氣還沒消失之前,把想說的話全都說了出來。
沈曜南氣得說不出話,胸口急速地上下起伏。
「我對境如絕對是認真的,你可以放心把她交給我。」楚元誠懇地說道,兩眼直勾勾地望著她。
楚元這一番告白無異是火上加油,沈曜南把腋下夾著的畫高高地舉了起來,像瘋子一樣衝上前去,朝楚元的頭部猛砸。
方境如驚叫一聲,被這突然爆發的打鬥嚇得動彈不得。
楚元挨了這莫名其妙的攻擊,痛得咬牙切齒。「你該死的發什麼瘋,居然不明不白地亂打人!」
「我打死你這個不請自來的混球,打死你!」沈曜南撇下畫作,朝楚元臉上揮去一拳,打得他鼻血直流。
處在挨打地位的楚元這下子再也忍不住了,他憤怒地吼了一聲,抓著沈曜南的衣襟,狠狠擊中他的下顎。
兩個人頓時扭打成一團,不一會兒,雙方都掛了彩,但是他們似乎都沒有停手的打算。
直到沈曜南的肚子又被挨了一拳,方境如才大夢初醒似地衝向兩人。
「天啊,別打了,拜託你們別打了!」她扯開嗓門大喊。
他們兩人打得難解難分,她勸阻的聲音完全收不到任何效果。
方境如急得六神無主,眼淚也跟著滾滾而落,她無暇考慮介入的後果,直接靠近纏鬥中的兩人——
「啊!」方境如痛呼一聲。混亂中,沈曜南一拳揮中她的左臉,打得她仆跌在地。
方境如的叫聲終於喚回他們的理智,楚元呆呆地垂下手,沈曜南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拳頭,以及她嘴角那觸目驚心的血漬。
「你要不要緊?」楚元首先回過神來,立刻衝向方境如,慌亂地查看她臉上紅腫的情形。
「沒……沒事……」方境如顫巍巍地說道。事實上,她的眼前一片黑,臉頰則是一片火燒似的疼痛。
「你真該死,沈曜南!」楚元暴怒地回過頭來,惡狠狠地詛咒。
「該死的是你!你立刻給我滾,她的事不需要你來操心!」沈曜南不甘示弱地吼道。「我是她的主人,如果我不准她見你,她就得乖乖聽話!」
楚元硬把脾氣壓下,試著跟沈曜南講道理。「你別無聊了,如果你不准我到你家來,可以,但是我會和她的在外頭見面。」
「我說不准就是不准,沒得商量!」沈曜南獨斷地說道。「你信不信,如果我要她不准見你,她當真就會乖乖聽話。」
「你……」楚元作勢要衝上去與沈曜南分個高下。
「不,不要!」方境如連忙阻止,不讓衝突繼續上演。
「你也聽見他說的話了,我覺得奇怪,你為什麼要一再地縱容他?」她忍氣吞聲的模樣,讓楚元為之氣結。
「從以前到現在,她一直是我的影子,我往東,她要跟著往東,我往西,她也要跟著往西,這樣你瞭解了嗎?」沈曜南得意洋洋地說道。
「豈有此理!」楚元忿忿地拉開方境如的手,打定主意要給沈曜南一頓教訓。
「不要!你打不過他的。」方境如哀求似地拉住楚元的手。
任誰都看得出來方纔那場打鬥是誰佔上風,她不希望楚元再為她受任何傷,更重要的是,打人的沈曜南也不可能全身而退,他多多少少會受點傷,而這是她最不樂意見到的。
「你這吃裡扒外的賤丫頭!你沒看見他剛剛打我打得多狠嗎?居然還替他說話!」沈曜南氣得口不擇言。「你可別忘了你是我的僕人,我要你做什麼,你就得照做不誤,現在,立刻給我滾過來!」
方境如驀地抬起頭來,她以一種憂愁的、悲哀的、略帶怨恨的眼神注視著他。
沈曜南被她的模樣嚇住了,他從不曾在她眼中瞧見這樣的……恨意。
恨意?不會吧!她怎麼會很他?怎麼可以恨他?
他的心驚跳著,卻不予理會,反而故意用兇惡的語氣吼她:「怎麼?這個男的只不過說了幾句甜言蜜語,你就打算跟他跑了嗎?」
「你怎麼可以冤枉我?」方境如不可思識地喊著,眼淚立刻爬滿雙頰。
「這是你對我說話的態度嗎?你可別忘了自己的身份,可別忘了你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影子!你永遠沒有資格跟我平起平坐,更沒有權利指責我!」沈曜南惱羞成怒地吼她。
方境如不可思議地盯著他,直把他當成某種令人無法理解的怪物。
「你那是什麼眼神?你對我有什麼不滿嗎?」沈曜南倔強地問,其實他並不想這樣咄咄逼人,但就是拉不下臉。
「如果成為你的影子,就要在你腳下被踐踏、被蹂躪,連最後一絲尊嚴也要丟棄,那麼我寧可不要!我寧可把這份『殊榮』讓給別人!」方境如不顧一切地喊了出來。
她一喊完,立刻飛也似地跑開,她無法繼續留在有他的地方,她必須逃,而且是逃得愈遠愈好。
沈曜南目瞪口呆地望著方境如離去的身影,好半晌之後,他仍不敢相信剛剛發生的一切是真的!
那個總是對他說「是的,曜南!」、「遵命,曜南!」、「我永遠都會聽你的話,曜南!」……的小女孩跑到哪兒去了呢?
她總是那麼溫順、那麼和煦,就像冬日的陽光一般令人喜愛。
印象中,她從來不曾發過脾氣,連大聲話都不說一句,她總是默默地陪在他身邊,任由他使喚來使喚去。
曾幾何時,她不再是他那個善良好欺的小跟班了,也不再對他所說的每句話言聽計從,她開始有了自己的主見,也漸漸脫離了他的掌控。
一種難解的愁緒,悄悄蒙上沈曜南向來平靜無波的心,童年歲月已悄悄流逝,他不再是從前的沈曜南,而她也不再是從前的方境如了……
過去,沈曜南的脾氣雖不好卻還算講理,但是過去這十天來,他變得暴躁、易怒、顛倒是非、不可理喻,幾乎到了令人無法忍受的地步。
在這人多口雜的大宅院裡,很多事是想瞞都瞞不住的,沈曜南與方境如之間的衝突自然也不例外。
照理說,應該有人出面勸勸方境如,要她向沈曜南道歉,畢竟沈曜南是主子,而她只是沈家豢養的一個小小僕傭。
但是這十天來,卻沒有一個人嘗試這麼做。
人人都知道方境如是個多麼溫和、多麼良善、多麼知足、多麼惜福的女孩子,她不可能主動去挑起紛爭,這其中必然有個充分的理由。
於是,低迷的氣氛依舊持續著,並且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少爺,開開門哪,老爺要您立刻去見他。」專為沉重山跑腿的阿勤在門外喊著。
「滾開,我誰都不見!」沈曜南抓起一個瓷瓶往門上砸了過去。
「少爺,這可是件大事哩!皇上看了您寫的那本『攻略守策』,欣賞得不得了,還有意讓您出任定西大將軍,討平回疆的叛變!」
「怎麼不早說!」沈曜南突然一陣風似地衝了出來,直衝向沈家那氣派十足的前廳。
沈曜南一出現,就教人群給包圍住了。
「曜南,你真是太馬爹娘爭氣了!」沈夫人一看見兒子,趕忙走過去拉住他的手。「因為你寫的那本兵書,你爹今兒個在朝廷上可風光了!」
「是啊,曜南,你雖然不愛唸書,卻不愧是我沈某人的好兒子!」沉重山眉開眼笑地持著鬍鬚。「這樣也好,咱們家向來只有文官,現下總算出了一名武將。」
「奶娘,你過來一下。」沈曜南不理興奮的眾人,單獨把奶娘叫了過來。
「什麼事啊,少爺?」奶娘與有焉地笑開了。「從小看著你長大,我就屬今兒個最得意、最欣慰了。」
「你們就是愛小題大作。」沈曜南無奈地歎道。
「這事兒可一點都不小啊,少爺!」奶娘認真地瞪大雙眼。「朝中百官爭著提出各式各樣的戰略法,皇上卻獨獨賞識你,這需要多麼不凡的智慧和創見啊!」
「是啊,曜南,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呀!」沈夫人興致勃勃地附和。
「是、是、是,我知道自己很了不起!」沈曜南無奈地猛點頭,接著把奶娘拉到角落去。「奶娘,你替我去跟境如說一聲,看看她有什麼反應。」沈曜南滿臉期待地說著。
可以料想得到,方境如絕對會立刻衝過來祝賀他,因為從小到大,她最崇拜的人就是他了。
「這就別忙了,她有什麼反應,跟這件事完全不相關吧?」奶娘壓根不能理解沈曜南的用意。
「奶娘,既然你是最寵我的,就照著我的意思做嘛!」沈曜南親暱地攬住奶娘的肩頭。
「你這小子!只有要我幫忙的時候,才會想到我。」奶媽半是責備半是玩笑地說道。
「好啦、好啦,你就快快去吧!」沈曜南連忙將奶娘推了出去。「跟她說我在書房等她,還有,只要她好好跟我說句『對不住』,我就把之前發生過的不愉快給忘了。」
「好好好!你從小就是這樣,急性子,想做的事一刻都等不及。」奶娘笑著瞪他一眼,才轉身離開。
「你到底有沒有聽見我說的話?」看著方境如低垂的頭,奶娘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沮喪。「如果你聽見了就應我,別老是這麼一聲不吭的。」
然而,奶娘的要求並沒有被接受。
她已經對著方境如說了一下午,不管是動之以情、說之以理或威之以勢,全都收不到效果,她好像對著塊木頭自言自語。
「我說境如啊,女孩子家的個性不要太硬,尤其你的身份只不過是寄人籬下的孤女,跟僱主鬧彆扭,豈不是太傻了?」奶媽數不清是第幾次對她說這樣的話。「少爺對你已經夠寬容了,你別恃寵而驕,以為可以對他耍小姐脾氣。少爺從小是人人捧在手心裡的小祖宗,沒有人敢開罪他,如果你夠聰明的話,就順著他吧!」
方境如依舊頭也不抬地注視著自己交握的雙手,她那彎彎的長睫毛靜謐地半垂著,臉上見不到任何表情,她這副模樣簡直比入了定的僧人還要沉靜、還要無動於衷。
奶娘不放棄地繼續遊說,「少爺也說了,只要你好好說句『對不住』,他就會把發生過的不愉快一筆勾銷,我是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不愉快,但是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啊!好吧,就算少爺真有不是,你忍一下就過去了,這應該不會太難的……」
奶娘話才說一半,卻見她掉下了成串的眼淚。
「怎麼了?怎麼了?有話好好訪,為什麼突然就哭了呢?」奶娘慌忙地說道,隱隱約約察覺這事不好擺平。
方境如依舊沉默不語,只有眼淚不斷滴落的景象證明她是個活生生的人。
「你從來不是這麼不講理的孩子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說,別瞞著奶娘。」奶媽強烈地要求著。
「你不懂的,奶娘。」方境如悲哀地搖了搖頭。「別逼我,我的心已經累了,真的累了。」
「你真的不考慮向少爺道歉?只要你姿態放低,少爺就會原諒你的。」明知道可能性不高,奶媽還是盡可能勸說。「想想看,像你這種身份的人,有幾個能像你這般幸運?再說,你也該去視賀少爺得到皇上的賞識,這可是非常不容易的事啊!」
「不了,奶娘,他不需要我的祝福,自然會有人把他捧上天。」方境如落寞地搖頭。「從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知道,我和他根本是不同世界裡的兩個人,本來就不該有交集。」
奶娘吃驚地看著方境如,這真是她從小看著長大、一直帶著甜美笑容的那個女孩嗎?
曾幾何時,她的眉間染上了深沉的憂鬱?曾幾何時,歡笑已從她身上遠去不見蹤影?
也許她從來就不樂觀,開朗的外貌只是她為自己添上的保護色。
奶娘怔忡地看著方境如的淚,久久說不出話來。
「你說什麼?她不來?她當真不來?」沈曜南大聲吼道,氣得把桌上的杯盤全數砸毀。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情況啊!
她總是在意著他的一切,儘管只是學會騎馬或獵了只野兔那麼微不足道的小事,她都會替他高興半天。這一次,他可是獲得了至高無上的榮耀,她卻連見他一面都不肯!
自從交代奶娘之後,他就好整以暇地待在書房裡喝茶、吃點心,想像著方境如一會兒之後就會過來向他低頭認錯,而後她會再一次成為他的小跟班、又會開始在他身前身後繞著圈。
豈知事情完全超乎了他的預料,方境如一點妥協的意思都沒有!
「是啊,她說她已經累了,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奶娘擔心地問道。「她看起來像是變了一個人,你們之間到底出了什麼事?」
「她說她已經累了?她竟敢說這種話,竟敢這樣侮辱我?」沈曜南怒氣騰騰地大喊,整張臉漲成豬肝色。
「實在搞不懂你們倆,我好心好意想替你們解決問題,可就是沒有半個人肯跟我好好說明事情發生的經過,一個只會哭,一個只會大呼小叫,這教我從何管起啊?」奶娘雙手叉腰瞪著沈曜南,顯然也被激怒了。
「只會哭?你說誰只會哭?」沈曜南急急地問道。
「還有誰?不就是境如那丫頭嘛!」奶娘毫不客氣地給了沈曜南一個大白眼。
「她哭什麼?」他的語氣仍然是不快的,但是只要注意觀察,就不難從他眼中發現慌亂的情緒。
「這就要問你!說真的,曜南,我不相信境如是個無理取鬧的孩子,反倒是你呵,大少爺脾氣要收斂一點比較好。」奶娘客觀地說道。
沈曜南一聽,火氣又冒了上來。「是她自己不知檢點!我只不過把一個不識相的野男人趕出去而已,算是維護我居家的寧靜,這可一點都不過分!」
「野男人?」奶娘好奇地問道。
「也……也說不上啦!」由於心虛,他的音量降了一些。「總之,她幹嘛為了一個不相干的男人和我起衝突?簡直不可理喻嘛!」
奶娘打鼻孔裡呼出一聲,她才不相信事情會像沈曜南說的那麼單純。
「你那是什麼表情?不相信嗎?」沈曜南一邊質問,一邊把袖子捲了起來,露出手臂上青青紫紫的傷痕。
「都這麼大的人了,還把自己搞成這副德行!」奶娘非但沒有「安慰」他,反而在他手上擰了一把。
「奶娘!」沈曜南不贊同地叫道。
「說吧,是誰那麼大膽,敢碰咱們高高在上的少爺?」
「還不就是楚元那王八蛋!他沒經過我的同意就跑到家裡來誘拐境如,我為了維護境如的名譽,所以和楚元打了一架,誰知道境如那丫頭非但不感激,還幫著外人對付我!」沈曜南咬牙切齒地說道,想起那日她護著楚元的模樣,他就一肚子火。
「真的嗎?」奶娘半信半疑地問道。
「當然是真的!」沈曜南尖銳地吼道。「我還沒有到要用苦肉計來博取同情的地步!」
「說得也是。」奶娘勉強同意沈曜南的說法。「只是,你怎麼知道楚元是來誘拐境如的?人家可是楚侍郎的公子,感覺上挺務實的,為人也很和氣。」
「奶娘,你今兒個是怎麼了?好像存心跟我過不去!」沈曜南緊鎖雙眉,對奶娘的「反常」極為不滿。
「我不是存心和你過不去,只是我瞭解境如,知道她不可能像你說的那個樣子,她只會為你賣命,不可能幫著外人來對付你。」
「你不瞭解,一旦她遇上心儀的對象,就不再和從前一樣了。」沈曜南落寞地說道,他感覺自己的心為這個可能性而顫抖。
看著沈曜南失魂落魄的模樣,奶娘心中突然起了一陣不祥的預感——這個人人捧在手心的天之驕子,該不會愛上那個孤苦無依的女孩吧?
不不不,這可不行!雖然這兩個孩子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但是他們兩人的背景相差太懸殊,根本上是不會有結果的。
「奶娘,你到底有沒有聽見我說的話啊?」沈曜南不耐地推著奶娘的肩膀。
「什麼?你說什麼?」奶娘如大夢初醒一般回過神來。
「我說,我已經考慮清楚了,你現在立刻去境如那兒幫我傳話,如果她跟楚元之間沒有任何曖昧,我願意對我那天的行為道歉。」沈曜南捺著性子重複一遍。「這已經是我最大的讓步了,你知道我從來不向人道歉,為了她,我可以破例。」
「我……我知道了。」奶娘慌亂地答應。沈曜南的「妥協」證實了她的臆測,也讓她更加無所適從。
「你知道就好。」沈曜南心滿意足地微笑。「現在你快點去跟她說,我實在不想繼續這種無聊的冷戰,一旦我帶兵出征,不知道有多久的時間沒辦法見面呢!」
想開之後,沈曜南的心情好多了,也不再繃著一張臉。
「好……好的。」相較於沈曜南的輕鬆,奶娘則顯得緊張萬分,她實在沒有往下聽的勇氣,幾乎是用逃跑的方式離開現場。
「情況比我想的還嚴重。」奶娘邊走邊喃喃自語。「不行、不行,說什麼都不能讓他們和好!」
沈曜南在這個時機出征是最妥當的,等他凱旋而歸,方境如也許已嫁為人婦,這麼一來,悲劇就不會上演。
奶娘一咬牙,在迴廊處轉了個彎,遠遠避開方境如的小房間。
雖然棒打鴛鴦的角色不討好,她也得硬著頭皮——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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