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森在接到馬汀的通知後,便把一切事務交代給副手,接著便偕同普特尼和一位中國籍翻譯任飛匆匆趕往巴黎。而在出發前五分鐘,他們接到「上面」交代下來的特殊訊息,一個令他們頗為意外的訊息!
擁有塞納河沿岸最佳景觀之一的HotelEsmerlda雖然不是很現代化的旅館,卻是最方便就近監視恐怖天使的地點。
在六樓靠塞納河那面的某間套房裡——
「他結婚了?」普特尼錯愕地重複道。「等等!先讓我搞清楚有沒有弄錯。你是說,他……呃,和某一個女人在教堂舉行典禮,然後……。」
「不但在教堂舉行婚禮,而且還經過正式註冊登記呢。」馬汀不可思議地搖搖頭。「沒想到他也會做結婚這種事,感覺還真怪異。」
「他叫什麼名字?」安德森問。既然經過正式註冊,就一定登記過名字。終於可以知道恐怖天使的名字了,真不容易啊。
「黑聖倫。」
普特尼立刻打開手提電腦接上電話線,打算查查黑聖倫到底是何方人物。
「好,馬汀,現在趁等待普特尼的追查有結果前,我想先問問你,」安德森的視線凝住在馬汀臉上。「你見過他,也親眼看過他……呢,你知道,那麼,你有什麼想法?」
馬汀回視他。「真正的想法?」
「當然。」
馬汀轉頭凝視窗外良久。
「他真的很美,美得令人歎息,令人懷疑他根本不屬於這世間,或許是迷路到人間的天使。但是……。」馬汀打了個寒顫「他所擁有的魔力卻又恐怖得像誤闖人界的妖魔。」
「你問我真正的想法……。」他轉回頭來看著安德森。「我的想法是:沒有人能毀滅他。我想,即使你要『送』他一顆飛彈,恐怕他也會扔回來還給你。我的建議是,如果你想問我的話,我建議不管他有什麼命令,照他的話去做就是了。」
安德森與馬汀對視良久,確定了馬汀話裡的真意,不禁大皺其眉。
「雖然我不能理解你所說的恐怖程度,我想若是沒有親身經歷的話,怕是很難理解了。但是,我願意接受,你不是一個膽小怕事的人,因此你說的一定有你的依據存在。」
「問題是……。」安德森望一眼同樣為難的普特尼。「我們離開紐約前,收到『上面』特別交代下來的任務,『上面』說恐怖天使收回他的命令……。」
馬汀脫口道:「那正好啊,我們可以甩開這個燙手山芋了。」
「還有下文呢,馬汀。」安德森不得不潑一桶冰水給他。『上面』的意思是,他們不願再受到恐怖天使的箝制了,他們要我們設法除去恐怖天使,不擇手段,永除後患。唯一的限制是不能讓世人知道殺害他是『上面』的意思。」
「也就是說不能暴露我們的身份。」安德森嘲諷地笑著,「他們說是不想驚動世人,其實還不是怕讓人知道他們曾經害怕並受制於他人。」
「啊!」馬汀一時驚愣不能言,半晌之後才喃喃咕噥著:「媽的,除去他?沒被他像螞蟻一樣捏死就不錯了,還想除去他?」
「這是『上面』交代一定要設法完成的任務,」安德森拍拍他的肩。「我們只能聽命行事。」
「狗屎!」馬汀忍不住咒罵道。「一定要?!設法?!還得秘密進行?!媽的!這不是表示以後都得靠我們自己來了?其他探員都可以白領薪水,而我們就得拼老命去幹?!而且就靠我們四個?天殺的!我寧願去殺恐龍,機會還大點。」
普特尼忽然咳了咳。
安德森轉頭看他。
「有結果了嗎?找到什麼了?」
「結果是有了……」普特尼苦笑。「就是什麼也沒有。」
安德森蹙眉。「什麼意思?」
「沒有出生登記、沒有就學紀錄、沒有工作過,沒有前科。沒有任何有關他的紀錄或登記、罰單,帳單等等,什麼都沒有,好像……根本沒有這個人的存在。」
「嗯……。」安德森撫著下巴沉吟。
「好極了!」馬汀嘲諷道,「叫我們去解決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不用動手了,反正根本沒有這個人嘛!」
安德森瞥他一眼。「馬汀,說說那個東方女孩,沈憐憐。」
「也是他的新婚妻子。」馬汀說。「老實說,那是個相當矛盾的女孩子。」
「矛盾?什麼意思?」
「表面上看起來,她是個嬌弱惹人疼惜的小可憐,事實上,」馬汀笑了笑。「卻是個活潑又開朗的小天真。」
「他對她特別好嗎?譬如說,對她特別溫柔,對她深情的微笑等等,換言之,就是看得出來他是不是很愛她。」安德森含有深意地問道。
如果是就沒問題了。他所愛的女人將是他最大的弱點,只要有弱點,想要除去他就不是不可能的事了!
「這個嘛……。」馬汀蹙眉思索。「實在很難說。他從來不笑,總是一副乖戾冷酷的傲慢神態,即使對妻子也一樣,根本無法從他的態度上看出來他是否愛她。但是……。」
「怎麼樣?」安德森不想放過任何線索。
「他娶了她,不是嗎?而且……。」馬汀眨眨眼。「他還帶她去巴黎東郊那個迪士尼樂園玩。」
「迪士尼樂園?!」安德森和普特尼同時脫口而出。
「很怪異是不是?」馬汀說道。「那麼冷酷殘暴的人居然陪老婆到迪土尼樂園玩,真是很……很……,詭異!」
「那麼……。」安德森蹙眉思索。「我想我們可以試試看。」
「試?怎麼試?」馬汀問。
安德森踱到窗邊凝望著窗外好半晌。
「任飛是台灣人嗎?」
「是啊」普特尼回道。
安德森回身,神情似是胸有成竹。「首先,我們要想辦法接近他們。」
「接近?」馬汀有些兒發楞。「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好像一座北極大冰山,還沒靠過去,他身上散發出的寒氣就足以便人結凍,想要接近他們……。」他搖搖頭。
「我的目標是沈憐憐。」
「那更不可能了!」馬汀嗤笑。「他把老婆看得緊緊的,連一步都不讓多離,恐怕一句話都還沒和她說上,他就一把將人揮到南極去了!」
「所以我計劃讓任飛知道詳情,然後由他負責接觸她。」安德森微笑。「他們都是台灣人,又是在陌生的國度,我相信沈憐憐一定會很高興碰到一些由家鄉來的同胞。」
「有道理。」普特尼默默頭。「然後?」
「見機行事。」安德森簡潔地說。
馬汀聳聳肩。「也只能這樣了。」
「好,現在……。」安德森看看兩人。「誰要負責告訴任飛?」
「我可不要!」馬汀脫口道。「要告訴他任務始末是一回事,要叫他去設法接近那個魔鬼、連帶拐他老婆可就太……。」他撇撇嘴。「或許我們該叫他先留下遺囑。」
安德森、普特尼面面相視。
真有這麼可怕嗎?
花都巴黎是說不盡的美麗觀光都市!它是歐洲文化與藝術的中心,文化、美術、傳統完全融合在一起,無論春、夏、秋、冬,都充滿著美麗與歡樂。如果走到瑪樂尼的林蔭大道,參觀名震全球的博物館、美術館、教堂,就可以接觸到藏在法國偉大精神文明下的藝術家雄渾優美的靈感。
滿足了到迪士尼樂園一遊的願望後,憐憐當然得仔細瞧一瞧這個名聞世界的浪漫之都到底是如何個浪漫法。
一開始,他們只在市區內遊逛。而巴黎市街的吸引力,在於到處有林蔭大道。它不愧為時尚的發源地,銷售香水以及化妝品的商店特別多,尤其露天咖啡座更是巴黎引人入勝的特色。
從貫穿凱旋門舊市區中心的香榭麗捨大道經過協和廣場到巴斯底廣場為止,大道的兩旁是巴黎的心臟,幾乎現有的名勝都集中在此。商業、經濟、遊樂中心在歌劇大道、拉培路、聖恩諾郊區路、利佛裡路一帶,領導世界流行風尚的時裝店、珠寶店林立,旅行社與航空公司也集中在此。
憐憐不愛虛榮,對時尚更沒什麼興趣,總覺得衣服穿得舒服、暖活就夠了,還要講究那麼多花梢幹什麼!
而且她從來不擦香水,也沒有化過妝,即使是結婚那天也僅是略擦口紅而已。
她寧願用兩隻眼睛去純欣賞巴黎之美。她滿臉的驚歎與崇仰,旁若無人地抬頭、眺視、張嘴、瞪眼、驚呼,就像鄉下佬進城似的癡愣呆傻,而黑聖倫則由著她把他當成小狗一樣拖著走。有趣的是,一路上只顧拉著黑聖倫往前逛的「劉姥姥」,渾然不覺當她陶醉在四周景物的同時也成了眾人的嫉妒焦點。
欣賞協和廣場的最好角度是站在方尖碑的位置,此刻,憐憐正站在這個定點。東往羅浮宮看著小凱旋門。貝律銘的金字塔,西向香榭麗捨大道則有大凱旋門,南北向則有馬德蘭教堂與國會相對峙。另外廣場上兩棟建築物一是海軍總部、一是克依昂旅館。
看看主人的冷漠神情,莫森便知道主人不會催促夫人,但是天黑後有某些地方並不適於游賞,莫森只好上前負起提醒的責任。
「夫人,天就要黑了,法國是個晝短夜長的國家,而且一般商店在七點就關門了,所以我們在時間上要掌握好才行。」
「莫森,天黑就沒得逛了嗎?」
「也不是,有些地方夜晚反而熱鬧,譬如……。」
莫森欲言又止地瞧了瞧主人,黑聖倫冷冷瞥他一眼,他不由縮了縮。
憐憐卻是興致勃勃。「哪裡?哪裡?」
「這……就是……呃……那個……咳咳……我是說……嗯……。」莫森偷覷著主人,邊支支吾吾地說些只有他自己懂的話。
「啊?你在說什麼啊?我怎麼一句也聽不懂!」
莫森為難地以眼神向海奇求救,然而海奇卻是聳聳肩,見死不救,該死!莫森暗暗詛咒,忽地,一個念頭從他腦際閃過!
「塞納河!我們可以到塞納河遊船!」
「遊船?」憐憐斜瞟著他。「我們在遊艇上待那麼久還不夠啊?還遊船!」
「可是……。」莫森吶吶道:「那不一樣啊。」
「怎麼不一樣?」憐憐咄咄逼人地問道,「沒有水?不是坐船?」
「去夏樂官吧。」海奇突然打岔進來,「我們可以到夏樂宮前的廣場,隔著塞納河遠望艾菲爾鐵塔,一到晚上就變成一座『玻璃』塔,在燈光照射下玲瓏剔透,是夜巴黎的奇景之一。」
「玻璃塔?」憐憐頗感興趣地重複,「好,就艾菲爾鐵塔。不過……,」她雙手抱住黑聖倫的左手臂,仰頭望著他露出狡詐的笑容「明天晚上你還是得帶我去莫森不敢講出來的地方喔。」
黑聖倫沒有看她,瞪著躲在海奇背後的莫森。
隔天晚上,在憐憐的死纏活賴之下,黑聖倫終於帶她去具有百年歷史的紅磨坊夜總會。在佈景、燈光富麗堂皇的夜總會裡,憐憐張大嘴巴、口水流滿地的欣賞美女如雲、美腿如林,最富傳統歐洲高格調的上空歌舞表演。當然,她沒忘記要蒙住黑聖倫的眼睛。
遊覽過巴黎之後,他們隨即展開另一階段的法國古堡之旅。
從奧爾良沿著羅亞爾河旁的城市到奇依,全長約一百二十公里的路程,沿途大大小小的城堡竟有一百多個。這些古堡多與中世紀的英法百年戰爭及歐洲文藝復興有關。漫步於迷宮般的官廷,欣賞美輪美奐的宮廷擺設,或是漫步軍事古堡中,聽聞每座城堡所經歷過的故事,都會讓人恍如身在歷史洪流之中。
除了欣賞城堡的美與歷史,羅亞爾河盛產的鮮肥鮭魚,沿途酒鄉出產的香甜葡萄酒,都是令憐憐駐足流連的原因。
對黑聖倫來說,這些實在沒什麼意思,世界上哪個角落他沒去過?!哪種奇怪景致古跡、特異風俗人情沒見過?!
可是對憐憐來說就大大不同了。平常只能在書頁報章、雜誌圖片中看到的景物竟然伸手可及,她幾乎有點感到像是在作夢般不敢置信。她近似貪婪地掬飲著所能見到的一切風光美景,盡情享受著黑聖倫無微不至的照顧。
但對後面緊跟不捨的四個人來說可就累了!
「該死!那女孩簡直像只蚱蜢,到處亂蹦亂跳一點都不嫌累,我們一路馬不停蹄地追著,都一個多月了,還找不著任何不會引起懷疑的機會去接近她。」馬汀喃喃道「媽的,她為什麼就不能像其他女人一樣,做作一點、乖巧一點、柔弱一點什麼的,好讓我們有機會逮著她。」
普特尼好笑地睇他一眼。「或者乾脆上前去跟她說:對不起,我們想拐你,麻煩你跟我們走,」他笑笑。「說不定她正等著你呢。」
「去!」馬汀嗤一聲,「你當我蠢蛋啊?」
四個人擠在轎車中吃著三明治、咖啡,絲毫不敢放鬆地緊盯著道路對面憐憐一行人進入的餐廳。從大片玻璃格子窗看進去,可以清楚看見他們的用餐情形。
一張看似長不大的娃娃臉,永遠咧著一抹明朗笑容的任飛始終沒有移開過他的視線,他專注地觀察、研究著他們,然後開口:
「他真的很愛她。」
其他三人聞言,齊齊轉頭看他;他依然面朝著車窗外、朝著餐廳、朝著他們。
「不知道你們注意過他的眼神沒有?」
馬汀挑挑眉。
「當然有,不想注意都不行。我可從沒見過那麼冰冷無情的眼睛,好像任何人或事都看不在他眼裡,也無法勾起他任何情緒,事實上也是,」話落,隨即又補充道:「他看他老婆也是那樣。」
「沒錯,但是他看他妻子時多了一種東西。」
「什麼東西?」三人齊聲問道。
「專注。」任飛回答道,「他看他妻子時幾乎是傾注了所有的心力……是的,他是在用他的心看他妻子!雖然冰冷,但專注得驚人。」
普特尼隨著任飛的視線望出去,安德森俯首沉思,馬汀搔搔頭。
「你們東方人講話為什麼都那麼難懂?」
任飛回過頭來笑道:「你愛過吧?想想你在看你心愛的人時的心情和感覺。」
馬汀愣愣問道:「哪一個?」
任飛不禁失笑。
「那麼多啊?沒想到你是那麼多情的人。」
胸一挺,馬汀得意洋洋地說:「那當然,你不知道我有多受女人歡迎啊!」
普特尼回頭。
「說不定他已是第N號Aids帶原者了。」
「呸呸呸!」忍不住重呻幾口,馬汀忿忿地瞪著破壞名譽的壞心分子。「你才他媽是O號同志!」
普特尼和任飛都忍俊不住大笑。
安德森這才抬起頭來望著任飛。
「任飛,你敢嗎?就這樣去找她?」
任飛呆了一呆。「就這樣?」
「直接找上去。」安德森挑戰似地盯著他。
任飛蹙眉轉頭望出去,恰好看見憐憐正把什麼東西硬塞進黑聖倫的嘴裡,「或許……我可以試試看。」
安德森猛一拍任飛的肩頭。「好小子!有膽量!」
「這不叫有膽量,這叫打鴨子上架。」任飛喃喃道。
憐憐的胃口趁來越好了,就像蝗蟲一樣,她幾乎什麼都吃,而且食量驚人,就連黑聖倫都忍不住說了一句:「別再吃了,你快要撐破了。」
憐憐仍然埋頭苦吃。
「沒關係,有你在,你會幫我補綴。」她滿嘴食物,含含糊糊地說。
「我沒有修補復原的能力。」
憐憐依然不在乎。
「還是沒關係,反正你總會想辦法。」
黑聖倫合上眼,似乎極力忍耐中。
憐憐安慰地拍拍他的手。
「要是真的沒辦法就算了,反正我已經很滿足了,就算現在要去向閻羅王報到,我也是笑咪咪地去。」
臉一沉,雙眸蠻橫悍野地怒視著憐憐,黑聖倫冷聲道:
「我不會讓你死!」
憐憐微微一愣。「我只是開開玩笑嘛,你幹嘛這麼認真?」
「我從不開玩笑!」
憐憐受不了地瞟他一眼。
「你從不做的事可真多,從不說謊、從不笑、從不吃別人吃剩的東西、從不開玩笑,從不聽別人的話、從不玩樂、從不……。」
「啊!你也是中國人嗎?真沒想到能在這兒碰到同胞,太令人意外了!你是打哪兒來的?中國大陸還是台灣?」
一大串驚喜呼聲不受歡迎地硬鑽入憐憐耳內,她側頭察看是哪個四九這麼嘰哩呱啦地打斷她的「正經談話」。
一張滿面歡愉的娃娃臉朝著她猛笑,那麼開心愉快的笑容,有什麼不爽也都給笑跑了。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
「你也是從台灣來的嗎?」憐憐滿懷希望地問。
娃娃臉猛點頭。
「是啊是啊!台灣高雄。你呢?」
「哇!真的?!我是台北人,台北跟高雄……呃,不算遠,不算遠!」憐憐眉開眼笑地又是回答又是招呼的:「來,來!一起坐,好不容易碰上個台灣同胞,可得好好聊聊不可。」
娃娃臉坐到他們對面。「我叫任飛,兩位是……。」他朝黑聖倫頷首示意。
黑聖倫譏諷地盯著任飛,他那冷峻詭魅的眼神令任飛頭皮直發麻,不由自主地暗暗打了個哆嗦。
「我叫沈憐憐,這個大冰塊是我老公,他姓黑。」一旁的憐憐兀自忙著自我介紹。
任飛硬著頭皮伸出右手。「你好,黑先生,我叫任飛,請多多指教。」
黑聖倫一動不動,綠眸中冷栗光芒閃爍不已。
「終於忍不住了?」
渾身大大一震,任飛倒抽一大口冷氣!
他知道了!
黑聖倫的雙眸好似有催眠魔力般緊緊抓往任飛的眼神不放,任飛想移開視線、或至少閉上眼都辦不到,然後,任飛從黑聖倫的邪眼裡看清了一件事——
他一直都知道,知道他們的跟蹤。知道他們的意圖,他……什麼都知道,是他故意讓他們找不到任何接近的機會的!
該死!我就知道跟得太近,太明顯了!
一無所覺的憐憐猶自忙著為黑聖倫道歉。
「對不起,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冷冰冰的不愛搭理人。」
「我……我瞭解。」任飛因甩不開黑聖倫詭異的視線而漸起恐慌。
「太好了!來,先告訴我,你是什麼時候離開台灣的?」
於是,就這樣,一個是興高采烈喋喋不休,一個是坐立難安冷汗直流,黑聖倫的目光更是毫不稍瞬地盯住任飛越形畏懼的眼睛。
終於,任飛再也忍受不了啃嚙著全身的恐懼感,霍的跳了起來。
「對不起,我還有朋友在等我。」話落,轉身便要離開。
憐憐一楞,剛要開口——
「等一等。」
任飛動作一僵!
黑聖倫慢條斯理地端起酒杯輕啜一口。
「我不喜歡有人跟著我,懂嗎?」
任飛僵硬地點點頭,隨即慌慌張張逃竄而去。
憐憐錯愕不已地瞪著任飛如飛而逝的背影。
「他怎麼了?」
任飛踉蹌奔逃到等待的車邊,打開後車門進入,吃力地將顫抖不已的雙手放在雙膝上,然後呆呆的看著它們,彷彿懷疑那到底是不是他的手。
安德森等三人互視一眼,都感覺到明顯的不對勁。「怎麼樣,任飛?」
安德森盡量把聲音放柔和,免得嚇著了任飛,他看起來像是只要呼吸稍微重一點就可能把他驚嚇得逃回美國去。
任飛一直看著自己的手,直到它們不再抖得那麼厲害了,才抬起蒼白的臉,一絲苦笑勉強掛在嘴邊——
「下一次,記得提醒我一定要先把遺言交代好。」
※
※
※
黑聖倫原來並沒有打算離開恐怖島多久,然而會碰到憐憐卻是超出他料想之外。如今他不得不有在恐怖島外居住一段時日的打算,因為島上雖然有一位醫術精湛的大夫,但婦產科並非他專精的項目,而且島上的醫療設備不夠完善,當然,這一點日後他必定會加強。
但是至少目前他不放心讓憐憐在島上生產,因為——
「三胞胎!」
憐憐瞪大眼死命盯著超音波掃瞄螢幕上那一團模糊,黑黑白白,東一片、西一坨的,誰看得出來那是啥玩意兒!
憐憐把懷疑的視線挪回大夫身上。
「你確定?」
大夫仍然笑嘻嘻的,所有剛聽到自己懷的是多胞胎,尤其是雙胞胎以上的孕婦都會有這種反應,他早就習慣了。
「我聽到三個心音,當然就是三個寶寶的。而且,你看……,」他指著螢幕,「喏,這裡是一個,還有另一個在這裡,第三個被前面兩個擋住不太看得到,不過兩隻腳倒是可以看得很清楚。」
清楚?
憐憐挺起上身把腦袋貼過去瞇著眼細細看了一會兒,然後轉過頭來看著大夫愚蠢的笑容。
「明天會下雨。」
「嘎?」大夫茫然的樣子更愚蠢。
「根據我研究的結果,這是衛星雲圖。」憐憐一本正經的指著螢幕。「而由它上面的雲層厚薄及分佈範圍的分析顯示,明天會下雨,所以請記得明天出門時要帶雨傘。」
憐憐還慎重地點點頭,以示事情的嚴重性,然後她不再理會哭笑不得的大夫,轉而研究黑聖倫的包公臉。
「請間包公先生,又是哪一位皇親國戚惹了你,要不臉色怎麼這麼可怕?」
黑聖倫非常非常不悅地瞪著她。
「我讓你生一個,沒有准許你生三個。」他陰沉地說道。
如果不是憐憐想要孩子,他早就叫她把孩子拿掉了,他根本不想有任何小鬼在身邊煩,一個已是容忍極限,現在居然一下就蹦出三個!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啊哈!老兄,咱們真是志同道合啊,我也這麼想耶,」憐憐一臉誇張的表情,「既然這樣……老兄,反正是你放進去的,能不能再麻煩你把其中兩個拎出來?哪兩個都沒關係,你想留哪個就留哪個,我無所謂。」她大方地說。
黑聖倫下顎緊繃,臉頰肌肉抽搐不已。
「不想自己動手啊?真懶!」憐憐又是誇張的歎口氣。「好吧,那就只好麻煩大夫了,反正五個月墮胎也不一定會死人,現在醫術那麼發達,頂多只有一點點危險而已。而且最近我運氣好得很,應該不會那麼倒楣就碰上那一點點危險,對吧?」
她朝直皺眉的黑聖倫甜甜一笑,隨即轉向目瞪口呆的大夫輕鬆地招招手。
「來吧,大夫,我老公不想要三個,只好麻煩你把他們趕出來了。我想,下次我老公應該會小心一點,不會一次放太多個進來了。」
「啊?……這……這……。」
「不行!」黑聖倫突地冷叱一聲。
「為什麼?」憐憐一撇嘴。「難道你想自己動手?」
「胡說!」
憐憐不耐煩地掃他一眼。「那你到底要怎麼樣嘛?」
黑聖倫厭惡地瞄一眼她的肚子。「就讓他們留在那裡。」
憐憐一臉天真無知地斜睇著他。
「可是……你說不想要的。」
「我沒有那麼說,我說我沒准許你生三個,」黑聖倫傲慢地說。「現在我准許了。」
「可是……。」
「沒有可是!」黑聖倫把她從診療床上抱下來。「回去了。」
「三個耶!」
「三個就三個,不要再囉嗦!」他摟著她往外走。
「你不要後悔喔!」
「我從不後悔!」
又來了!
不過……憐憐對自己頗為滿意地笑了她就知道這一招一定有效,不管他表面上對她多野蠻、多兇惡,但實際上,他卻是極盡所能、無微不至地照顧著她。別說是一點點危險,就連一絲絲也不讓她碰上。
然而話又說回來,生三胞胎好像也有那麼一點點危險吧?不過,這可不能讓他知道,否則……嘿嘿,憐憐不禁又笑了。
素有「裡維那拉之後」美稱的尼斯是法國第五大城市,位於地中海著名的蔚藍海岸中心地區,是全球知名的海濱度假勝地之一。由於地中海型氣候冬暖夏涼,尼斯既是避暑也是避寒的好地方,加上海鮮、葡萄酒、新鮮蔬果,兩百多間旅館和數不清的歌廳及夜總會,使各國度假人潮絡繹不絕、流連忘返。
尼斯是一個非商業港口,碼頭邊多半是私人遊艇,這也是黑聖倫選擇在此暫居的原因之一;他的遊艇可以停泊在近處,隨時可以啟程到他處。
尼斯北區主要街道之BddeCimeize是一條極為特殊的道路,由路的南端起點住北,可以看到沿途儘是尼斯最新穎、最豪華的建築,這裡是尼斯的高級住宅區,同時也是黑聖倫的暫居處。他們的住處在路的盡頭,左邊即是散佈在一大片村園之中的尼斯最古老的羅馬時期居住區遺址,包括有當時的圓形競技場、神殿,羅馬浴池和住宅等等。
懷孕中期,憐憐仍像只青蛙一樣蹦蹦跳,要求她安靜坐一會兒,她就會變得很煩人(當然是煩黑聖倫)。黑聖淪受不了她的夾纏不體,只好帶她到坎城開開眼界,或者到馬賽住兩天,法國東南方的小國摩納哥首都蒙地卡羅也是他們常去的地方。
直到懷孕後期,龐大的肚子不但使她自覺像只大白鯨那麼可怕,也讓她像一隻吸飽了血、再也飛不起來的蚊子般動也動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散散步或者躺著像只離水的魚兒一樣喘氣。
於是,在清晨時分,早起的人們都可以看到一個美得令人窒息的長髮男子伴著一個……一個,呃——姑且稱之為長腳的肉球在英格蘭步道散步。
英格蘭步道是條濱海大道,在由機場往市區之後不久就開始,一邊是細柔的沙灘和美麗的天使灣,一邊是布比鱗次的高級旅館,富豪住宅、精品店舖、高級餐廳……等,是人群聚集的地方。大道的盡頭是艾伯特一世公園,園內百花如織,還有一座十八世紀的Triton噴泉。
在晨曦剛起時,除了一些習慣晨泳的人和一些通宵夜遊的人們外,步道兩旁空蕩無人車、寂靜無聲語,輕綿的海風徐徐吹來,溫吞有序的海浪拂沙聲柔柔安撫著人心。
憐憐總愛兩手抱著黑聖倫的手臂,依偎著他慢慢走著,她臉上蕩漾著幸福的微笑,偶爾仰頭對他說幾句話;而黑聖倫則依然是那副冷漠孤傲的模樣,他幾乎一句話,不,一個字也不回。但是,憐憐已經很滿足了,一切似乎都很完美,等她生產過後,黑聖倫就要帶她回家了。
家……不知道他的家是什麼樣子的?
但是不多久,尼斯早起的鳥兒就越來越多了,她們不明白她們中意的那條蟲早就被大胖鳥吃掉了,而那條蟲即使有毒也沒嚇跑她們。她們一逕跟在一邊賣力搔首弄姿想引起蟲兒的注意,一面又聯噪不已地想以她們或高貴或富有的背景來誘惑他。
黑聖倫的臉寫滿了厭惡、不耐煩,澄綠的雙眸逐漸變得暗墨深黝。憐憐暗自為那群死到臨頭猶不知的鳥兒們擔心,真不明白她們的眼睛長到哪裡去了,難道她們看不出來這男人很不爽嗎?
終於,黑聖倫左手隨意一揮,憐憐瞠目結舌地看著一波非常奇怪的大浪潑上來捲走那群鳥兒,然後又暗暗好笑地看著她們狼狽萬分的爬上岸來。希望她們得到了一些教訓,她想。
沒有,她們一點兒也沒得到教訓!
翌日清晨,當憐憐看見跟來的女人不減反增後,不禁懊惱地想著,她仰頭望,黑聖倫恰也俯首下看,她無奈地歎息一聲——
「回去吧。」
於是,一場散步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LeParcduChatau城堡位於港口左方小山丘上,可以步行上山,亦可搭電扶梯到達。城堡周圍松林遍佈,雖然只剩下遺跡,但從此處眺望天使灣、英格蘭步道和山下的舊市街,景色極為壯麗,這也是吸引黑聖倫把散步地點改為這裡的原因之一。松林中人煙稀少、寂靜安詳,極為適合黑聖倫孤僻的個性。
偶有遊客闖入時,他們也會盡量避開,免得又失去這個僻靜的絕佳散步之處,每當他們閃避之時,也是憐憐最快活的時候。
沒想到挺個大西瓜散步還能玩躲貓貓,憐憐開心的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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