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咱們金谷園裡又要增蓋瓊樓了!」
繡兒興奮地跑進來,喳喳呼呼地向她稟報。
「君侯為什麼還要增蓋瓊樓?府裡的人口又不多,蓋給誰住呢?」綠珠納悶地問。
「聽說是要蓋給綠珠夫人住的!」繡兒喜孜孜地,因為她跟著表姐,將來當然也是一塊搬過去。
「給我住的?」綠珠驚愕地指著自己,不敢置信。「你沒聽錯吧!怎麼可能?」
她在鳳凰閣住得好好的,為什麼還要另外蓋瓊樓給她住?
「你如果不信,跟我過去看看就知道。」繡兒拉著她,往外跑。
綠珠好奇心作祟,便跟過去一探究竟。
穿過月洞門,隱約聽見施工的雜聲噪音,愈離愈近……
果然,在東南隅正大興土木,良工巧匠搭築琳宮瓊樓,鑿池疊石,栽林蔭花,動員近百名工人,似乎在全力趕工。
綠珠看得瞠目結舌,所有在一旁沒事圍觀的奴僕,見了夫人駕臨,均恭敬阿諛地彎身施禮。
「綠珠夫人萬福。」
在他們下人眼裡,綠珠夫人現在是君侯最得寵的侍妾,態度自然更加恭謹。
兩名奴婢伶利地回屋取傘,為夫人遮陽,也有奴婢端凳,讓她坐著監工,廚娘更是巴結,盛上冰鎮燕窩雪蛤。
所有的奴僕把她侍候得像皇后娘娘一般,極力討好,繡兒也分到一杯羹,與有榮焉。
「你們不用這樣服侍我,去做你們該做的事就好。」綠珠渾身不自然。
「夫人現在集三千寵愛於一身,奴婢們賀喜夫人。」眾奴僕一致道賀,圍著綠珠說些好聽話。
站在不遠處的紫荊夫人看到金谷園的下人們,眼裡彷彿只有綠珠一個夫人,不禁怒火盈胸,忍不下這口怨氣。
侍候她的丫環探梅也為之抱不平,氣憤填膺地說:
「君侯是不是昏了頭了?為一個新納的侍妾增蓋瓊樓,有這個必要嗎?」
「我這就去問君侯,為什麼她有,我沒有?」她怒不可遏,累積已久的怨恨傾囊而出。
她真的受不了這種不公平的待遇,決定要到降陽軒向他問個明白。
石崇對於紫荊的興師問罪,充耳未聞,背對著她,逕自以金釵逗弄著竹籠裡的金絲雀。
「你到底聽見我說的話沒有?為什麼還要增蓋瓊樓給綠珠住?」紫荊夫人已經快要沒耐心了,揚高了聲音。
他不疾不徐地說:「我是金谷園的主人,不需要向你交代。」
石崇意懶得轉身看她,紫荊火冒三丈,忍不住咆哮:
「我對你百般容忍,凡事順從,你居然如此對待我!你的作法,擺明了是要讓我難堪,在下人面前抬不起頭來。」
「打從你硬逼我娶你的那一天,我早就告訴過你,我不會愛你,也不可能給你幸福,你應該很清楚,怎麼可以怪我呢?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他森冷地道,對她毫無感情。
紫荊的心碎成片片,噙著淚,哽咽地道:
「難道……兩年來的相處,你對我沒有一絲絲的感情嗎?」
他搖頭,甚至完全沒有思考,就確定了。「很抱歉,我的確不曾愛過你。」
紫荊像掉進了萬丈冰窟,心寒不已,踉蹌一退,喃喃自問:「是我自作多情嗎?我不該愛上你嗎?」
「你現在後海還來得及,我們還沒有孩子,你可以改……」他居然開口要休離她。
「石崇——」她喝止他再說下去,柔腸百折,投以怨恨的眼神。「你好殘忍、好無情,你把我紫荊郡主當什麼了?」
「紫荊,你聽我說,再拖下去,只有浪費你的青春,對你根本沒有好處。」他勸告她,希望她能慧劍斬情絲。
「不要再說了,你愈想甩掉我,我就愈不可能成全你。」她面罩寒霜,心機深沉地說:「你讓我不好受,我也不會讓你和綠珠快活!」
她忿而拂袖而去,那雙妒恨挾帶報復的眼神,令他萌生不祥之感。
紫荊好強好勝,言出必行,不知她會不會做出不利綠珠的事?
尤其紫荊是宋王爺的二千金、皇后娘娘的外甥女,萬一她去告狀,後果不堪設想。
但是他是個忠於感情的人,為了綠珠,就自要他上刀山、下油鍋,他也認了。
鳳凰閣,綠珠手握橫笛,吹奏悠揚悅耳的笛音,美妙的音符流瀉金谷園,吸引石崇前來聆聽。
其音杳杳然,如春風度柳,如靜夜風鈴,指法精緻,造詣深厚。
石崇握著柄扇,止不住暗暗稱讚,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湖綠色的衣裙,她似乎偏愛綠色的衣裳,一如她的名字有個「綠」字。
曲畢,綠珠微微欠身。「君侯萬福。」
「綠珠,你真是難得的才女,吹得好極了。」石崇脫口而贊。「此曲只應天上有,餘音足以繞樑三日。」
「謝君侯謬賞。」綠珠臉上沒有特別的喜悅,頓了一下,道:「君侯對綠珠愛護有加,綠珠心領了,那新起的樓台,我看不必了。」
「你不喜歡嗎?」他蹙起眉,好意被回絕,像被反潑一盆冷水。
「常言道:水滿則溢,月盈則虧,君侯博覽書史,豈不知道富貴難長久的道理?何必如此奢華呢?」綠珠頭頭是道,果然和平凡女子不一樣。
石崇刷開扇子,噙著笑意,邊搖扇邊說:
「你放心,我石君侯的家財是揮霍不盡的,我也經常捐錢,造橋鋪路,救濟難民,廣施仁義,像我這麼樂善好施的人,上蒼是不會斷我財路的。」
「可是,你這麼做,紫荊姐姐做何感想?」她還是覺得不妥。
「你不用管她,當年我娶她,也是逼不得已。」
「君侯這麼說,豈不成了寡情之人?」她為紫荊叫屈,將心比心,紫荊現在一定很傷心。
「我從未留情於她,何來寡情之說?」他心裡認為。
綠珠無法認同他的論點。「畢竟你娶了她,這是事實。」
「我承認那是一件錯事,我不該屈服於皇上的賜婚。」他有著深深的悔憾。
「紫荊好歹和你做了兩年的夫妻,你不能毫無情分,只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她竟為情敵說話。
石崇感到很不可思議。「你太善良,總有一天會被紫荊欺負,紫荊沒有你想像中的單純。」他警告她。
「自我入府以來,紫荊姐姐並沒有做任何不利我的事,她甚至寬宏大量地接納我。」
「她是在偽裝、演戲,當年她就是用迷魂藥滲在酒中,誘我喝下,我才會神智盡失,對她做出不該做的事,皇上才有理由逼我奉旨完婚。」石崇告訴她真相。
「什麼?」她難以置信,紫荊竟有如此卑鄙的一面。
「不過當時我堅持以娶妾的儀式迎娶她,她也氣了好幾天。」
「那你的元配夫人呢?」綠珠忍不住問。
他神色黯然,似乎踩到了他的痛處,抿唇不願做正面的回答。
「對不起,我只是聽下人說過,心裡很好奇。」綠珠注意著他驟變的臉色。
「你不肯說,就算了。」
石崇緩緩開口:「她不值得提,因為她比紫荊更可惡!」他的言詞對元配有很深的指責。
「總之,她人還活著?」綠珠感覺他是由愛生恨,不知他的大夫人到底做了什麼天大的錯事。
「我不知道她是死是活,反正都不關我的事了。」他不屑地冷笑。
一提及她,他的心情馬上降到谷底。
你一定曾經深愛過她……綠珠在心底偷偷地說著,一股酸溜溜的感覺,襲上心頭。
不知不覺中,她幾乎想獨霸他的愛。
她已經很努力抗拒他的魔力,他卻一天比一天更侵佔她的心。
望著石崇英俊的臉龐,她又是一片迷惘,不可諱言的,他的確長得英氣逼人,是人中之龍,怪不得紫荊郡主要不擇手段得到他。
然紫荊得到他的人,得不到他的心,一輩子都困在「情」字裡,不是更可悲?!
「再為本侯吹上一曲解煩憂,好嗎?」石崇要求她,方纔的曲樂意猶未盡。
「是,綠珠道命。」她展現難得的溫順,嘴角勾起迷人的微笑,百媚橫生。
笛音宛如天籟,逐漸安定他的心神,不再去回想那段不堪的往事。
石崇在豹皮椅上橫躺,閉上酸澀的眼眸,此刻他線條分明的臉龐,放鬆下來,完全沒有暴戾之氣,五官十分祥和。
她一邊吹笛,一邊偷盼他的睡容,心竟覺得和他如此相契!
今天的石崇什麼也不逾矩,只是靜靜地欣賞她的笛聲,反而更拉近兩人的距離。
府裡新進一批冬布,要丫環們趕在寒冬之前做好,繡兒閒來無事,便幫著喜鵲,兩人去於總管那兒領回一疋厚厚的布料,打算拿回鳳凰閣慢慢縫製。
「繡兒,你的女紅應該不錯吧!」喜鵲和她邊走邊聊,這陣子相處下來,兩人無話不談。
「我啊……」繡兒咋咋舌頭,不好意思地老實招出:「雖然名字有個繡字,可是卻老是繡不好。」
「是喔!」喜鵲噗哧一笑。
「可是我表姐很會刺繡,她除了不會武功,什麼都會,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綠珠夫人肯定是仙女轉世,人長得美,又有才華。」喜鵲現在非常崇拜綠珠。「怪不得君侯那麼寵她,還大費周章加蓋瓊樓,我看紫荊夫人過不了多久,就會被君侯遺棄了。」
「我也是這麼想,君侯最好把她掃地出門。」
繡兒和喜鵲一言一語,都傳進了鄰近的花叢,紫荊夫人的耳裡,由於花叢長得比人還高,她們沒有發現紫荊。
紫荊身邊眼著丫環探梅,正巧從這兒經過,聽見丫頭的高談闊論,竟是在嘲笑她的失寵,紫荊怒火中燒,快步越過,疾聲喝叱:「你們兩個給我站住!」
繡兒和喜鵲聞言心中大驚,怯怯地回頭請安。
「二夫人萬福。」
「你們眼裡還有我這二夫人嗎?簡直是刁僕!」紫荊正好一肚子怨氣,聽見她們出言不遜,更是火上加油,憤怒到極點,她指使著貼身丫環。「探梅,給我掌嘴!」
「是。」探梅遵從地上前左右開弓,重重地摑了她們一人一個耳光。
喜鵲畢竟是府裡的丫環,撫著疼痛的臉頰,不敢吭聲。
繡兒就不同了,她的火爆個性可不是好欺負的,忿恨地怒道:「你憑什麼打我?打狗也要看主人,我是三夫人的表妹,是金谷園的客人。」
「金谷園不歡迎你這種吃閒飯的客人,哪有客人膩著不走的道理!」紫莉夫人不屑地道。
「是君侯答應讓我留下來的。」繡兒理直氣壯地回道。
「那又如何?你既是在金谷園,就得守規矩,不應該狗仗人勢,亂嚼舌根。」
「我又不是故意要說給你聽,你自己要聽見,我有什麼辦法?」
「你——」紫荊怒不可遏,揚起手再度給她一巴掌,火辣辣的五爪紅痕,鮮明地印在她慘白的小臉。
繡兒長這麼大,不曾被人如此辱打,一次就是兩巴掌,她哪能容忍?眼睛憎恨地瞪著紫荊,把她恨之入骨。
喜鵲嚇壞了,深怕繡兒會在衝動之下,反打二夫人,雖然她也十分憤慨,但是身份不如人家,又能如何?誰教她後地命苦,投胎做丫環。
她趕緊把繡兒拉住,向紫荊賠不是。「二夫人,是我們錯了,求求你高抬貴手,不要和我們一般計較。」
紫荊從鼻孔裡哼氣,目中無人。「看你們下次還敢不敢亂說話!」
她趾高氣揚地領著洋洋得意的丫環探梅走開。
繡兒氣得全身發抖,想上前抓住她,喜鵲流著淚,哽咽地泣道:「繡兒不要……我們鬥不過她……」
「我要去找表姐,請她幫我們討回公道,喜鵲—走。」
「你們被紫荊夫人打了?」
綠珠吃驚地看著她們紅腫的臉頰,心疼得取來膏藥,為繡兒、喜鵲敷上。
「三夫人,我自己來就好。」喜鵲的臉傷得不嚴重,只消一天就會褪去,可是繡兒就慘多了,不停地叫疼。
「痛死我了,喔!表姐你一定要替我報仇……」
綠珠擰起螓眉。「她怎麼下手那麼重,把你打成這樣,你們是不是得罪她了?」
事出必有因,紫荊不會沒事打她們。
「我們……哪有?只不過……在背後講她兩句壞話,不小心被她聽到。」繡兒囁嚅地說。
「繡兒你口無遮攔的個性,怎麼還不改?」綠珠略帶責備地說。
「我又不是當她的面故意說的,她也不能隨便打人啊!」繡兒噘著嘴道。
繡兒言之有理,紫荊動手打人,的確不對。綠珠低頭沉思,斟酌此事。
「表姐,你一定要替我和喜鵲討回公道?」繡兒求著她。
綠珠面露難色。「你要我怎麼做呢?」紫荊是石崇的二夫人,她若前去理論,不是擺明了翻臉相向?那日後大家同住一屋簷下,碰了面豈不難看?
「至少也得讓我打探梅一巴掌,我的一個耳光,就是被探梅那丫頭打的。」繡兒氣道。
綠珠靜坐不語。
喜鵲明白三夫人的處境,體諒地說:「算了吧!繡兒,以後咱們不要接近二夫人和探梅就好。」
綠珠正有此意,懂事的喜鵲幫她說了。
「什麼算了?」繡兒卻大呼小叫,不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我長這麼大,就算我爹娘也沒打過我的臉。」
綠珠凝視她紅腫的臉頰,繡兒和她情同姐妹,這兩個耳光像打在她自己臉上,她難過極了,可是又深感無力。
她幽幽地開口道:「繡兒,你回故鄉去吧!不要留在這兒受欺凌了。」
「表姐,你要趕我走?」繡兒曲解了她的好意,瞪大眼眸。
「我不是要趕你,是怕你會再被欺負,你可以回家鄉,找個好男人嫁了。」綠珠真誠地執起她的手。
「我不要!」繡兒抽回自己的手,嚷道:「我要陪著你,否則紫荊夫人若是欺負你,就沒人保護你了。」
綠珠感動莫名,心中一片惻然,眼眶頓時紅了起來。
此時她才發覺自己是那麼地懦弱,從小到大,繡兒總是人前人後地為她出頭,而她卻害繡兒挨了打。
「繡兒,表姐對不起你,都是我連累了你。」綠珠哭出聲。
「你要這麼說嘛!是紫荊夫人她太可惡了!」繡兒慌了手腳。「好了,你別哭了,我自認倒霉好了。」
「委屈你了……」
兩個表姐妹最後相擁而泣,喜鵲也在一旁抹淚。
鳳凰閣凝聚著溫馨的氣氛……
萬丈高樓平地起,石崇帶著綠珠到工地勘查進度,僕奴如雲簇擁,兩人就像是帝王和娘娘般。
石崇輕摟她的肩。「這座新樓就以你的名字取名,叫『綠珠樓』。」他的眼神融合多少柔情。
「綠珠樓?」她受寵若驚,低喃這樓名。
「挺好聽的,不是嗎?」他溫和地笑著,像冬天的太陽,帶給人溫暖。
「用我的名字……不太好吧?!」
「這本來就是要送你的,有什麼不好?」
綠珠心花怒放,綻開笑顏,雖然她不虛榮,但是哪個女人不喜歡被人哄著、寵著的感覺。
「外面風大,我們回鳳凰閣吧!」石崇體貼地為她披上銀貂皮氅,擁著她慢行。
她看得出他的真誠,他的付出,一顆芳心也漸漸投向他,她無可救藥地愛上他,不管他曾經有過多少女人,她都認定他是她的惟一。
鳳凰閣中,梁紗飄渺,一層又一層,芙蓉帳裡,兩人一絲不掛,交疊在床榻上,無限春色……
「珠兒……」
他柔聲輕喚,俯首溫存地吮吻她的紅唇,深情蜜憐,長指滑下她坪坦的小腹及處女的禁地。
「你還是處子嗎?」他驚喜地問。以前他曾經懷疑過,想不到只是他庸人自擾。
「嗯……」她含羞帶怯地,弓起身子,展現出床第間的生澀。
「原來我錯怪你了。」他抱憾地說:「我何德何能,能娶到你這麼完美無瑕的女人?如果我們能早一點認識就好了,我一定惟你不娶。」
他的一番情話,教她的整顆心都給了他。
心既然給他了,那麼身子……
她星眸半合,迎接和他靈內合一。
他結實健碩的胸肌貼上她胸前的柔軟,挺身戳刺花核,破了她的童貞。
那一剎那,她痛得叫出聲,他怕她疼,靜止了動作,感覺兩人結合的美妙。
「不要緊張,待會就會很舒服了。」他帶領著她,進入巫山雲雨的境界,體驗欲仙欲死的滋味。
「啊……」她忘情地吟哦,享受感官的刺激。
她的手指觸摸到他堅實的背部,發現他已汗流涔涔。
「你熱嗎?」
「有點熱,但是沒關係。」他似乎不以為苦,樂在其中,一波一波地衝擊著他。「我們終於在一起了……」
彷彿期盼了很久似的。
「我要你永遠屬於我一個人的。」他在她耳畔吹氣,低嗄地說著。
「綠珠只願服侍君侯一人。」她吐出承諾。
「生生世世永不分離……」他更說出白頭之約。
燭光跳躍,窗外夜空繁星點點,兩人共攀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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