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曜煜回到他成長的地方,在這裡。他曾經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一直到他母親離開他的身邊。羅曉琪進門以後,這裡開始收藏他的忿恨與不平。
門房依舊是老林,看見他時還不敢置信揉著老眼,以為自己眼花,揉著揉著,發現眼前的人兒開始講話。
「老林,好久不見了。」
「少爺,真的是你,真的是你。」老林打開們門,讓少爺進來。
「老林,你的身子還挺硬朗的,日子過得下錯吧!」
「謝謝少爺關心,你快點進屋,老爺看見你一定很開心。」
陳曜煜在轉身後沉下了臉,他一點都不覺得陳建恆看見他會開心。
走過樹林,他沒有馬上進屋,反而繞到屋旁的蜿蜒小路,一直到荷居外的曲橋,冬天不是荷花盛開的季節,除了圓葉在水面,什麼都沒有。他打開玻璃門,走進去時,發現他的父親坐著輪椅,就在玻璃窗前。
「我就猜你會從這裡進門。」中風後,他的行動不便,講話也不再像以前那麼清晰,就像口裡含著一口水,需要別人仔細傾聽。
「你在電話裡說的是怎麼回事?」來這一趟,陳曜煜沒有打算敘首。
「我就知道你來是為了信。虹葳呢?她過得好嗎?」
「別轉移話題、我只想要拿信。」
「我也不想轉移話題、我要先知道虹葳那孩子好不好?」陳建恆笨拙的手轉著輪子,使他可以面向兒子。
「你的關心來得太晚。」
「你虧待她?」
「你跟羅曉琪從來沒有關心過她,怎麼現在才想表現?」
「虹葳的父親找上門,他知道有虹葳這個女兒,他想要見她。」
「哦!幫人家養女兒的感受怎樣?」陳曜煜譏諷。
「她很孝順,如果你沒有好好善待她,我希望讓她回到他親生父親身邊,他親生父親沒有孩子,一定會很愛她。」陳建恆大病後,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回,什麼事都不再用物質的觀點來判斷,他是將虹葳養這麼大,可是卻沒有付出任何關懷。
陳曜煜捏緊了拳頭,「虹葳過得很好,等新年一過,她要跟我回美國。」他決計不將虹葳交出來。
陳建恆抖著手,拿出一張泛黃的紙,「你想要信,就拿去吧!」
陳曜煜一手搶過,是凱莉娟秀的筆跡,一字不漏,他看過一次再看一次。原來是他誤會虹葳,可惡,為什麼最後要讓他知道。
「你以為我知道是凱莉的要求,就會原諒你嗎?」
「我老了,不管是對是錯,死了會再找你母親懺悔。對於虹葳,我在賭,賭能不能讓你愛上她,你愛上她了嗎?」
不,他才不會愛上她,他愛的人是凱莉,他愛的人是凱莉陳建恆一眼就看出兒子在掙扎,畢竟他也曾有過,「愛與不愛不是一個人的心智可以控制的,我有愛上羅曉琪,所以娶她進門沒有後悔過,我甚至一直相信是你母親在冥冥之中,安排她來照顧我,排解我對她的思念。或許凱莉也是這麼想的。」
「別用這個藉口來幫你自己的用情不專脫罪。」
「我沒有!」他看著兒子幾近沉淪的痛苦、深刻在眸底,——你愛上虹葳了,對不對?」
「沒有,我沒有。」
「你不用大聲向我否認,你向你的心否認就可以。如果你真的不愛她,就讓她回來,回到她親生父親身邊。」
門被推開了、「恆,我燉了點補品,是……你,曜煜。」進門的是羅曉琪,她的衣著仍然光鮮亮麗,不過眉宇間多了慈祥。
可能是他不在的期間發生什麼事,陳曜煜相信,他父親與她之間,還有虹裁的親生父親,這裡頭應該有一段故事。不過,他不想知道。「我要走了。」
「曜煜,虹葳呢?」羅曉琪急著問。
「她很好。」陳曜煜從他來的地方離開,帶著那封信。他不想再聽任何人要求他放開虹葳的話,她是他的,誰也不能夠奪走。
「老爺,這怎麼辦?」羅曉琪看著陳建恆。
「隨他去,我想愛情這東西,不管是人是物,都無法阻止。」—
陳曜煜形色匆匆的回到飯店,虹葳醒來,已經整理好儀容,坐在小廳裡看報紙,看見他時顯然嚇一跳。
「你怎麼了?臉色很難看。」
「我問你一件事。」陳曜煜坐在她面前,「你知道為什麼要嫁給我的原因嗎?」
虹葳看著他慌張的俊臉,半晌才搖頭。「怎麼了嗎?」
陳曜煜吐了一口氣。搖搖頭,「沒什麼,你把行李收拾好,我們下午搭飛機印開台灣。」
「不是要留下來過年嗎?」
陳曜煜捧著她微揚的小臉,「如果你想要過年,我帶你去北京。」
虹葳蹙起柳眉,「我想待在自己的國家。」
「那我們會墾丁玩。」
「告訴我原因,為什麼要急著離開台北。」
陳曜煜得將她摟進懷裡,「我說什麼都不放手。」他的鐵臂越縮越緊。
虹葳覺得肺部被擠壓成真空狀態,「我……好難過。」
聽見她的話,也發現自己太粗魯,陳曜煜鬆手。頭卻更靠近的枕在她肩上。「告訴我,你愛上我了嗎?」
「我——」
「說你愛上我,說你愛上我。」
「那你愛上找了嗎?」她輕聲的在他耳邊猜。
原以為這次仍會換來她的沉默,所以他將頭靠在她的肩上,不看她的眼,不注意她的冷靜,卻聽見她的問話。陳曜煜猛然抬頭,望過她眼底深處,仍是一團迷濛,她不解情愛阿!
「我愛你,真的愛上你了。」他在她耳邊歎道。
虹葳如遭電擊,僵直身子,原只是學他的問話,怎知……
他開始慌了手腳,退卻的身體想脫離他的懷抱。
「你在信我嗎?」他注意到她的掙扎,發現她的臉色變得蒼白。
「你又想尋我開心。」
陳曜煜蹙眉,「我似乎在你印象裡很壞,如果我再對你好一點,你會愛上我嗎?」
「我不知道。」他在示弱嗎?虹葳怕他又想耍什麼手段,他根本不懂什麼是屈服。
「你知道。告訴我,如果我答應你的任何要求,你會愛我點點嗎?一點點也好。」
「你在玩什麼遊戲?」她怕,怕地突然來的柔情蜜意。他的眼神瘋狂,閃著怪異的光亮令人畏懼。難道他又喝酒?
「我沒有玩遊戲,我只是想知道你會不會愛上我?」
「如果我回答不,你是不是會殺了我?」
她的眸就像小兔子對上大野狼,有動物本能的懼怕,還有一絲絲求生的本能。她真的這麼怕他嗎?摸上她柔美的頸項,他想起數月前她頸上的淤痕。
她還是把他惹怒了。虹葳團上眼,等著死神的召喚。
「不,」他輕輕在她耳邊講,「我絕不會殺你,就算用我的命換你的,也絕不。」
虹葳倏的睜開眼,對上他的眸子,那裡有著綿綿的情意,似水般湧來淹沒她。
「我讓你自由呼吸成長,等到你成熟,可以接受我的存在,我會回來帶你走。」他說完,人起身就回去。
虹葳不懂,不懂他話裡的意思,只聽懂他說要放她自由。
他說的自由是她所想的嗎?如果是,那天可憐見,讓她脫離惡魔的掌了。
他宣示完的隔天,門再度被打開,但來的不是他,是一個白髮的老人,還有她的母親與繼父,在一番解說後,虹葳知道老人是大學教授,而她則是他的私生女,也是唯一的孩子,至於他與母親間的情愛糾葛,她不想知道,也不必知道。
畢竟那是陳年往事,活生生撕開對繼父也是一種傷害。哪個男人不介意牽手的過去呢?
虹葳只想知道陳曜煜在哪裡?
「他回紐約了。」他走時。答應會將你的學籍資料轉回台灣,你想念哪間大學?「羅曉琪問。
他走了。原來他昨天說的話是真的。她應該高興才對,他帶給她的是一場場的磨難,她應該高興,不應該覺得不捨。虹葳把這種感覺當作習慣,人在熟悉一心環境後,再離開總會不捨,一定是這樣的。
熱鬧的新年過了,春天萬物滋長,她的母親陪著繼父回瑞士療養身體。
沒想到才短短十個月的時間,人生的變化很大,就拿她母親來說。原本很勢利卻變得慈祥了。
她呢,原本想搬出去找房子自給自足,無奈親生父親反對,堅持她如果要搬出去就跟他與妻子一起住,虹葳最後選擇放棄,她情願住在熟悉的環境。
對於親生父親的接近,她知道那是為了彌補她欠缺的親情,可是,她已經十八歲,不再需要了。再加上長年養成的個性,她對什麼人都不熱絡。
每當想到這些,她的記憶就浮現起陳曜煜對她的虧待,如果他真的對她很好,或許她對他的印象就不會這深刻。
不過,人是健忘的動物,或許再過幾年,她對他的印象就淡了。
她一在這麼深信,所以對他一直存在自己心裡沒有過多揣測!
一晃眼又是新的一年。虹葳大學畢業了,也進入社會就業半年,奇怪的是。她沒忘記過陳曜煜,甚至記憶一年比一年深刻!
原因無它,每年她的生日,午夜十二點,都會準時接到快遞送來的一份禮物,不是鮮花、珠寶,而是一本精美相簿。
那裡頭有去年一整年的照片,主角是他,有很多不同的風景、不同的事物,其中卻都是同一個人。
照片的背面寫著幾行龍飛鳳舞的字,西洋情人節那天,他特地穿著一襲亞曼尼三件式西裝,手裡捧著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神情非常不自在,可見這種攝影讓他覺得尷尬,像小男生手足無措,背面寫著:情人節快樂,送你的玫瑰美嗎?
他在美國並購N&C公司,成為全球排名第一的生化科技公司,照片中的他登上私人專機要前往華盛頓,照片背面寫著;我的榮耀與你分享。
他拜訪孤兒院,手裡抱著一名小女孩,還拿著搖鈴哄著她,姿勢十分滑稽,小女孩還有滑落親吻地面的危機。他寫著:我不喜歡孩子。不過,生一個像你的女兒讓我嚮往。
很多很多的照片記錄他生活的點滴,因為他的俊帥比影視明星有過之無不及,她挑了一張放在皮夾,卻讓看過的人以為是她男朋友,如此也少了無聊的追求者,所以她沒有反駁過這個說法。
最後一張照片裡,沒有他的人影,又拍了一張紙,上頭寫著:我將回來帶你走。
過了半年。依然沒有動靜,原本浮動的心開始平息。他可能忘記,也開始覺得這個遊戲無聊,所以不玩了。
虹葳走進財務部的辦公室,因為她姓羅,雖然進陳氏上班,沒有人知道她是陳氏的千金小姐。她憑實力考進公司讓她覺得自在。
「虹葳,你看今天的報紙!」坐在虹葳前面的雪玫沿著椅子到她桌前,拿了一張報紙越過桌面給她看:虹葳不想看也不行,標題大到幾乎占報紙版面一半:世界頂級鑽石單身漢來台,預料社交回掀起風暴。但是,所附的照片模糊。
「這是誰?」
「你不知道?」雪玫一瞼虹葳孤陋寡聞的表情,「真虧你還是陳氏的員工,說出去會丟死人。你真的不認識這個人?」她指著模糊的照片。
虹葳搖搖頭,照片這麼模糊,說他是劉德華她也信。
「這人是華爾街的鑽石單身漢,世界最大生化科技公司的總裁,也是咱們陳氏的董事長,名字就叫陳曜煜。」
虹葳詫異,「這照片怎麼這麼模糊。」
「有什麼辦法,名人怪癖多,聽說他不喜歡拍照,只要被拍到清楚的照片總是不准報社、雜誌刊登,否則就告死對方,在這種強勢作風底下,哪家報社、雜誌敢拿未來開玩笑。」。是嗎?既然不愛拍照,為什麼每年都送來一本相簿。虹葳瞭解之命,問著雪玫,「他回來台灣做什麼?」
雪玫聳肩。「誰知道,說不定回台灣視察產業,反正。不管他回來做什麼,我們公司在未來幾天都會很熱鬧。」
「很熱鬧?要開歡迎會嗎?」
「你是新進人員不知道公司每年都會盛大舉辦宴會;今年董事長回國,更不可能例外。我去年摸彩,抽中一萬元禮金,希望今年也能有這麼好的運氣。」
「全公司的人都要到嗎?」虹葳對熱鬧的宴會沒興趣。
「當然。對了,下班後我們去逛百貨公司,買新衣新鞋。」
「需要買新衣新鞋嗎?」
「當然要,所有陳氏的員工都會來,還促成不少良緣,每個女孩都打扮得花枝招展,今年董事長回來會更熱鬧。你是我們財務一課之花,不能輸給行銷部和其他財務部的人。」
虹葳不愛逛百貨公司,可是著雪玫興致高昂,她不好意思掃興,反正就是逛逛而已,回家她也沒事做。
一整天,虹葳的腦海在空間的時候,就會出現他的影像。
下班後,雪玫貫徹她的逛街理念,走遍忠孝東路各大百貨,購買的東西從鞋子,衣服到家飾品,虹葳對於購物根本沒有概念,這幾年的衣服都是管家陳媽幫她添購,所以,她淪為提貨小妹。
「雪玫,你買這麼多。花很多錢那!」
「女人偶爾要好好愛自己,放縱一下自己的慾望。奇怪!
光我買,你怎麼不買?該不會沒錢吧!「
「我不知道要買什麼。」
「你不自己買衣服、鞋子嗎?」
虹葳搖頭,「我不大會買,都是別人幫我打點。」
「是不是皮包裡的最佳男主角?」雪玫曖昧的用臀頂了虹葳一下,「他對你不錯哦!難怪公司的人常說,你一個新進人員,薪水沒多少,居然上班每套衣服不是LV就是YsL連台灣沒有的CK服飾都有。你男朋友到底是做什麼的?」
虹葳一怔,她不趕流行並不代表什麼都不懂,至少在公司同事間的耳濡目染之下,多少也知道雪玫剛才說的那些品牌。
光單品就動輒上萬。陳媽怎麼會買這種衣服給她穿呢?對於雪玫的問話,她被動的笑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雪玫不管她獨自發愣。
「哇!」這件衣服的款式不錯,她的注意力讓衣服拉去,忙著問服務員價格便試穿,忘了虹葳還沒有給她答案。
虹葳打算一回家就要交代陳媽,以後她的衣服別實那麼貴的,畢竟她當人屬下,每件衣服都這麼貴,不僅引起同事不必要的聯想,還會讓人說閒話。
跟雪玫逛了一晚百貨公司,又陪她去燙頭髮、吃宵夜,回到大宅已經午夜十二點,她果得匆匆洗完澡躺在床上睡死了。
時間越接近,公司的員工心情越浮動,今天更到達頂點,大家的臉上都掛滿笑靨。
虹葳參加令晚宴會的衣服還沒著落,她打算從在櫃找一件優雅的套裝穿。
拜宴會所賜,公司往往在下午三點就下班,好讓員工回家打扮。鐘聲才一響,連雪玫都跑得不見蹤影。
虹葳今天沒有交代司機會早點回家,所以待會兒也沒有人會來接地,她打算利用偷來的空間去逛書局,買兩三本報紙上介紹的好書。沒料到才出陳氏大門,就看見向來在轉角等她的司機黃叔,車子開到大門等她。
「黃叔,你怎麼知道我今天三點就下班?」
「今天是自家公司宴會,怎麼可能不知道。陳媽還交代我要早點送小姐回家打扮一下,聽說造型師都在家裡等了。」
黃叔打開車門讓小姐上車。
等黃叔坐回車裡,虹葳馬上開口問:「需要這麼隆重嗎?」
「小姐,這是你頭一次參加自家企業的尾牙宴,當然是大事。
「我不想讓人知道我是陳氏的千餘小姐。」
「不想讓人知道也要打扮漂亮呀!小姐很美。」黃叔平穩的開車上路,因為不是下班時間,所以很快就回到陽明山大宅。
「陳媽。」虹葳沒料到陳媽居然在門口等,看她臉色紅潤。
似乎很高興的期待什麼。
「小阻,你回來了。快點,造型師在等你了。」沒讓虹葳喘口氣,陳媽拉著她回她的房間。
虹葳一進自個兒的房間就讓一群女人包圍,在她耳邊七嘴八舌。
「小姐的皮膚真好,用面膜除掉表面角質層再抹一層保養乳液,水亮色澤的口紅是今年天流行的,小姐化的妝走自然路線,不用擦粉,只要抹一些腮紅和銀色的眼影就可以。」整體造型師交代助手後,再轉向她的背後,撩起她的頭髮。
「這髮質真好,又柔又亮,洗完頭我幫你剪個型出來就可以,不用綁髻,以免浪訪。」
造型師的話剛說完,助理七手八腳的在她身上做文章,連指甲都幫她修剪還塗上粉紅色的指甲油。
當虹葳說完一個香精澡出來後,一件禮服出現在她面前。
好美!絲質的布面包裹自己的身作曲線,纖儂合度,優雅的裸露出雙肩,經過造型師的巧手,在她們上別了一層雪紗,若隱若現的乳溝更加惑人,順勢而落的裙擺在腰下散開,就像盛開的玫瑰。
「這衣服,好美!」虹葳發現,這上頭還有精美的刺繡。
「當然,這世界僅此一件,還是出自大師之手。這樣就大功告成了。」造型師推開鏡子,「時間也差不多了,小姐讀到飯店會場去了。」
經造型師一說,虹葳發現這麼一折騰,居然花去近四小時的時間,幸好尾牙宴來自助式,否則地去准餓肚子。
「老天!小姐好美。」陳媽打開門,剛好看見虹葳。
「快點把小姐送到會場吧!」經造型師提醒,陳媽才恍然大悟,連忙將小姐扶下樓。在上車時,不忘交代司機,「小心的把小姐送到會場。」
這一切,在虹葳上車時,好不容易獲得安靜才發現怪異,至於哪裡怪異,她也說不上來。或許是她太敏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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