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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佳麗汀疑案 |
作者:Jonathan Swift Somers III
(Phlip Jose Farmer)
翻譯:程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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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喬納森.H.韋斯坦(醫學博士,高速公路巡邏隊醫療部前任醫生)的回憶錄
前言
拉爾夫.馮.汪汪成了私人偵探後偵破的第一起案件並不是他經歷的最錯綜複雜或最離
奇的一起,但此案卻盡顯我這位同事的非凡才能。這只是拉爾夫的第一個案子,諸位如有興
趣,不妨接著看看他以後相繼偵破的案件。
這是我所知道的唯一一起畫家被「盜」而不是畫被盜的案件。最令我難以忘懷的是,在
這起案件的偵破過程中,我遇見了一生中唯一傾心的女人。
大家先在腦海中想像這樣一個場景:場景中有馮.汪汪、馮.汪汪的冤家對頭--偵探
斯特拉斯少尉、我本人,還有可愛的莉薩.斯佳麗汀。我們幾個站在一幅大型油畫前。油畫
放在漢堡警察局的一間陳列室中。馮.汪汪邊研究著畫面邊斷言這不僅是一件藝術品,同時
也是一幅地圖。我們則不以為然。畫布上有這樣一些人和物:穿著吊帶花飾皮褲的歇洛
克.福爾摩斯、弗蘭西斯.培根爵士、一匹綠馬、一面鏡子、從墳墓中走出的基督、人猿泰
山、一件馬甲、乘著氣球的奧XX國巫師、四肢著地的巴比倫國王和一棵香蕉樹等等。
不過,還是讓我從頭說起吧!
第一章 拉爾夫.馮.汪汪先生
1978年我獲得了科倫大學醫學博士學位後,便去漢堡參加指定的培訓,這是要成為
一名高速公路巡邏隊外科醫生所必須通過的。培訓結束後,我正式成了北萊茵河威斯特伐利
亞第五反盜油者分隊的助理外科醫生。圍剿臭名昭著的羅頓弗蘭茨團伙的戰役使許多人獲得
了榮譽和提升,但給我帶來的只有不幸和災難。在埃默裡赫匝道附近的決戰中,我肩部中
彈,肩骨被擊碎。要不是我的護理助手摩根拚死相救,我恐怕早已落入殺人不眨眼的羅頓弗
蘭茨之手。他讓我橫躺在一輛大眾汽車上,並駕車安全地返回了巡邏隊的駐地。
在漢堡的基地醫院,我看似在慢慢康復,卻有莫名其妙地患上了一種十分罕見的疾病。
類似的病例,我只看到過一次。湊巧的是,患者也是一個醫生,不過他是英國人,並且是在
一百年前的另一片土地上飽受傷痛的折磨。我的病例被寫進了醫學雜誌,後來又被世界各地
的非專業性期刊轉載。儘管我比較喜歡它的醫學名稱「韋斯坦綜合症」,但我認為它的另一
個廣為人知的名稱「游動性疼痛」更通俗易懂些。因為這種間歇性疼痛並不停留在老地方,
有時它還會向下游移至腿部。這種病症在醫學界轟動一時,直到幾年後人們才揭開了它神秘
的面紗。(參見《傷痛游動之謎》,尚未出版。)
不管怎麼說,我一天天好起來,漸漸可以在病房內一瘸一拐地走動。天氣好的話,我還
會到陽台上曬曬太陽。然而,我又染上了厭世症,這是中歐地區該死的地方病。我曾有好幾
個月處於沮喪絕望之中,但最終還是振作了起來,這已是六個月後的事了。
雖然我的身體沒有被病魔徹底摧毀,但要想再拿起手術刀是沒指望了。仁慈的政府辭退
了我,他們想讓我安心養病,度過餘生。我孤家寡人,無牽無掛,但我的社會保證金和傷殘
撫恤金少得可憐,還不夠我吃飯。才過了幾個月,嚴重的財政困難就出現了,我不得不考慮
徹底改變原來的生活方式。再住漢堡希爾頓飯店實在是太奢侈、太不現實了,我決定找一處
便宜的住處安頓下來。
就在我作出決定的當天,我在肯察申酒吧遇到了一個人。當時,這人從背後拍了拍我那
受過傷的肩膀,我疼得一縮脖子,回頭一看,眼前的金髮女郎竟是斯坦弗蒂。她是我在新城
醫院工作時手下的一名麻醉師。(和女人交往我很有經驗,在三大洲的很多國家我都有過艷
遇,為此我曾考慮專攻婦科。)斯坦弗蒂身材不錯,但缺乏魅力。然而我那時正孤寂難當,
於是熱情地和她打了招呼,她似乎也很高興見到我。我猜想她準是想炫耀她那枚簇新的訂婚
戒指。我隨即邀請她共進午餐。我們乘巴士到新博恩霍爾特餐廳,路上我簡要地把過去一年
的經歷告訴了她。
「可憐的傢伙!」她叫起來,「那你現在怎麼辦?」
「找一套便宜的公寓,」我說,「但價廉物美的也許不那麼好找。現在住房供不應求,
通貨膨脹也不可能在短期內得到緩解。」
「太有趣了!」斯坦弗蒂興奮地說,「你是今天第二個說這種話的……人。」
「誰是第一個?」
「一個剛開始新職業生涯的人。萬事開頭難,他現在也很不容易。他正在尋找室友,一
個既可和他合租房屋又能共創事業的夥伴。一個曾有警察工作經驗的人。你似乎挺合適,只
是有一件事……」
她欲言又止。我忙說:「如果他不難相處,我很樂意和他合租房子,再說我也非常需要
一份工作。」
「這些都是次要的。當然,他很容易相處,可以說非常惹人喜愛。」
她猶豫了一會兒又問:「你討厭動物嗎?」
我盯著她看了一會,說:「一點不。怎麼,這人養寵物?」
「不完全是。」她看上去怪怪的。
「那,是怎麼回事?」
「有一隻狗。一隻高智商的……警犬。」
「你不是要告訴我這傢伙是瞎子吧?」我說,「當然,這也無所謂。」
「只是色盲。他叫拉爾夫。」她說。
「好的,說下去。」我說,「叫他拉爾夫先生如何?」
「那是他的名,他的全名是拉爾夫.馮.汪汪。」
「什麼?」我放聲大笑,「一個人的姓竟是狗的叫聲?」
突然,我恍然大悟。我想起來曾在哪兒聽到過,應該說是看到過有關馮.汪汪的文字介
紹。
「你是說,」我慢吞吞地說,「一隻狗要尋找搭檔和室友?」
斯坦弗蒂點點頭。
第二章 氣味學
15分鐘後,我和斯坦弗蒂走進了貝倫納大街12號的公寓大樓,乘電梯來到2樓。斯
坦弗蒂按了2K的門鈴。一會兒,門開了。這門是電控的,開關鈕控制板安裝在地板的一個
角落裡。很顯然,剛才正是這向我們小跑過來的狗用他的爪子按的開關。這可是我見過的最
高大的警犬,重約160磅。他目光敏銳,褐色眼珠時而如槭糖漿般清澈,時而又呈法蘭克
福香腸般的暗棕色,深不可測。他有一張黑色的臉,背部還有一塊黑色的鞍形花紋。
「韋斯坦醫生,拉爾夫.馮.汪汪先生。」斯坦弗蒂為我們作了介紹。
他咧著嘴對我笑笑,或者說是張了張下巴,露出那長而銳利的牙齒。
「請進,不要拘束。」拉爾夫把我們讓進房間。
儘管我早有思想準備,但還是嚇了一大跳。他說話時嘴巴一動不動,聲音卻從喉嚨裡發
了出來,一口標準的高地德語。但聲音和一位已故多年的美國電影演員一模一樣。
說得具體一點,正是漢弗萊.博加特的聲音。
如果是我,我會選擇巴拉爾.拉思伯恩的聲音,但「青菜蘿蔔,各有所好」,特別是對
有著像拉爾夫這種牙齒的。這聲音本身並不神秘,對這聲音,即使有所準備,聽起來也是怪
怪的。這聲音和拉爾夫的高智商一樣,都是德國科學的成就。
狗(或其他動物)的嘴結和聲帶不能清晰地發出人的聲音。科學家們在拉爾夫的喉部安
裝了一台微型原子能語音合成儀來彌補這種缺陷,並通過人造蛋白結合神經將其狗的大腦言
語中樞連接起來。但拉爾夫說話前必須先想出三個代碼單詞傳遞到語音合成儀。這一點至關
重要,否則他想到什麼就會說出什麼。他說話時的語調變化是自動的,是隨著他情感的波動
而變化的。
「給我們倒點兒喝的好嗎,親愛的?」我們進屋後,拉爾夫對斯坦弗蒂說。然後,他用
爪子指著一張寬大舒適的安樂椅對我說:「坐那兒吧,老兄。」我坐下來,真不知是否該對
他那放肆的稱呼表示憤慨。我還是控制住自己,誰能對一隻狗有過高的期望?特別是一隻自
稱已看過四十九遍《馬耳他獵鷹》的狗。這當然是我後來才知道的。後來我還發現他說話的
方式也變化莫測,往往一句話說到一半就中途改變。
起居室相當大,房間的一角有一個琳琅滿目的吧台。斯坦弗蒂在那兒給我們準備飲料。
她給自己調了一杯加檸檬和鹽的龍舌蘭酒。我要了一杯柯金蒂洛赫出產的杜干露,雙料加
冰。她又在地上的水晶碟子裡給拉爾夫倒了三小杯特級蘇格蘭威士忌。這狗開始舔起來。見
到這情景,我不禁揚了揚眉梢。這個小動作沒有逃過他的眼睛。他說:「我是私人偵探,醫
生。喝酒是私人偵探的優良傳統。我總是盡量按人類的習慣去做--如果我喜歡這習慣。要
是我從碟子裡喝東西讓你感覺不舒服,我可以用兩隻腳爪夾住玻璃杯喝。但見鬼,我為什麼
要這樣做?」
「對對對,完全沒必要。」我連忙說。
拉爾夫不再喝酒,他跳到沙發上,面對我們坐下。「你們剛才在肯察申酒吧喝過酒,倆
位都是那裡的常客。後來,你們又在新博恩霍爾特餐廳共進了午餐。斯坦弗蒂告訴我說你們
將乘出租車來,但你們又改乘了巴士。」
一陣沉默後,我突然意識到自己該對他的分析發表點看法,但一時又找不到合適的話,
只好說:「哦?」
「這小妞什麼也沒告訴我。」拉爾夫顯得有點惱火。「我只是想讓你們知道些僅僅作為
人是不可能知道的事情。」
「僅僅?」我也有點不高興。
拉爾夫聳聳肩,要知道狗事實上是沒有肩的,因此他能完成這個動作實在是一項了不起
的成就。
「對不起,醫生。別生氣,我沒一點兒冒犯你的意思。」
「很好。」我說道,「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既然我已在想著這件事,我的確想弄個明白。
「肯察申是城裡唯一一家免費給老顧客提供一杯獅牌啤酒的餐廳。倆位當然更喜歡喝其
他飲料,但又捨不得放棄這杯免費飲料。你們如果沒有去過肯察申,我就不會聞到你們呼吸
中的獅牌啤酒味道。接著你們去新博恩霍爾特就餐。那裡供應一種自配的色拉,它那特殊配
料我一聞就知道。要知道狗的嗅覺要比人的靈敏一百萬倍。另外,如果倆位正如這位小姐所
說是乘出租車來的,身上應該有更刺鼻的煤油氣味。你們的衣服上和頭髮上有一些這種氣
味,但這是在街上吸到的,當然還混有高硫煤的氣味,現在很多汽車都以這種煤為燃料。但
我憑嗅覺推斷,你們改乘了氣味相對較淡的使用燃料電池的巴士,對嗎?」
「我承認這讓人不可思議,但對你的鼻子來說,這不是難事。」
拉爾夫接著又說:「我的一個非常優秀的同事,絕對是最優秀的,曾說過,偵探的首要
本領是透過假像看本質。而我要說這只是第二本領,第一是透過假像嗅本質。」
他此時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但從碟子裡舔了幾口酒後變得和藹多了。我從杯子裡呷了幾
口後心情也好了起來。他甚至允許我抽煙,但必須對著我椅子上方的排煙孔。
我點著煙,他嗅了嗅,很內行地說:「古巴產的。革命的紅鴿子。」後一句話他是用西
班牙語說的。
「太讓人吃驚了!」更讓我吃驚的是斯坦弗蒂不知何時坐到了我的大腿上。
「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已著手寫一篇關於雪茄味道之細微差別的專題小論文,不登大
雅之堂的。但後來我發覺我不得不把它寫成一本厚厚的教科書,這種東西誰想看呢?」
我對斯坦弗蒂的行為很不滿。我告訴她我們在談正經事,我不想給馮.汪汪先生留下不
好的印像。
她咯咯地傻笑道:「你不必介意,我坐這裡是因為我也想抽煙,而拉爾夫這兒只有一個
排氣孔。他不是說要抽煙,必須坐在這下面嗎?」
在這種情況下,同這狗順利地進行交談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我們還是努力進行。我告
訴拉爾夫我對他的情況略知一二。我知道他的父母曾是漢堡警察局的警犬。他們生了八隻小
狗,拉爾夫便是其中之一。自從科學家們在小狗和他們的父母身上做了科學實驗後,他們的
基因都發生了不同程度的變異。這些實驗是由大腦變換術研究和能量供應所的生物學家們進
行的。而拉爾夫的高智商則得益於生物外科手術。他的大腦相對其身材來說並不算大,但其
複雜程度可以和人腦相提並論。科學家們利用人造蛋白質在他的大腦中製造出成千上萬個新
的神經通路,但他的小腦卻因此受到損傷。他幾乎沒有潛意識,所以無法做夢。
大家知道,不能做夢會導致精神逐漸失常,最後崩潰。為此,拉爾夫只好在白天造夢,
然後靠視覺和聽覺把夢記錄下來,到了夜裡再輸入大腦。關於細節這裡就不詳述了,《偷夢
案》一書(尚未出版)將讓你一飽眼福。
在拉爾夫很小的時候,研究所曾發生過一次爆炸,他的兄弟姐妹以及負責培養他的科學
家都在這次事故中喪生。倖存的拉爾夫又重新被警察局接管。他們送他去學校。他在那兒接
受忠誠教育,進修作為一隻訓練有素的警犬所必需的課程。他還是唯一一隻上閱讀、寫作和
算術課的小狗。
拉爾夫現年二十八歲,但看上去只有五歲。有人把這種反常現像歸因於基因變異實驗,
還有人斷言科學家們已研製出長生不老藥並已用在拉爾夫和他的同胞身上。如果不是那次爆
炸將記錄都毀掉了,世界上說不定從此就有了長生不老丹。(詳情請看《關於長壽的一樁小
案子》,尚未出版。)
拉爾夫的存在鮮為人知,多少年來只有幾名發誓不洩密的警員和警官知道。大家都認為
這樣有利於他的偵探工作。但最近,拉爾夫自己暴露了身份,因為他不甘心只當一隻警犬。
他非常驕傲,而且雄心勃勃。他乾脆辭職當了一名私人偵探。他申請開業執照時,輿論嘩
然。報紙、電台、電視台的記者們向漢堡蜂擁而來。有人甚至向法院起訴他,雖然法院還未
作出判決,但拉爾夫儼然已經以自由委託代理人的身份自居並開始工作了。(關於這樁著名
的案子的判決結果,請看《銅幣保管人庫帕的惡作劇》,尚未出版。)
拉爾夫雖然離開了警察局,但仍然離不開人類。這不,他要尋找室友和合作夥伴呢。
我向他介紹了自己的情況。他靜靜地聽完後說:「我喜歡你的氣味--誠實、不卑不
亢。搬進來和我一起住吧!」
「我也很樂意。」我說,「但這裡只有一間臥室……」
「都是你的。」他爽快地說,「我喜歡斯巴達式的簡樸、刻苦,狗嘛。你也看到了,另
一間臥室已改成實驗室。我就住裡面,睡在桌子下面的地毯上。你在這裡有絕對的隱私權。
你可以帶女人回來,但不許吵鬧。有一件事要說好,我是你的上司。我的朋友,如果你覺得
這冒犯了你們人類沙文主義,那我們趁早作罷。」
「這沒問題。」就在我起身準備過去和拉爾夫握手時,竟忘記腿上還坐著斯坦弗蒂。她
重重地摔在地上,不禁惱羞成怒。我承認剛才的行為有些愚蠢--至少是不太明智。她狠狠
地咒罵著,頭也不回地向門口走去。拉爾夫看著我伸出的手說:「還有一點你要知道,我從
來不和人握手或搖尾乞憐。」
「是這樣。」我自討沒趣地放下手。
這時門開了。我轉過頭看見斯坦弗蒂已走出門,手還揉著屁股。
「再見!」我衝她喊道。
「但願別再見,你這個笨蛋。」
我聳聳肩對拉爾夫說:「她總是這樣,一點小事就生氣。」
幾分鐘後我去飯店取行李。當我提著箱子再跨入新家的門檻時,猛然呆住了。拉爾夫坐
在沙發上,兩眼炯炯有神,他伸出血紅的長舌頭興奮地喘著粗氣。他對面坐著個女人,我從
沒見過這麼可愛的女人。她剛才肯定對拉爾夫說了什麼讓他感覺愉快的事,因為他現在說話
的方式和先前完全不同。
「進來,我親愛的韋斯坦。」他對我說,「我們的合作就要開始了。」
第三章 案情陳述
樂觀主義者就是那種老把往事拋諸腦後的人。我就是一個樂觀主義者。這是我對莉
薩.斯佳麗汀一見傾心的另一種說法。她嬌小玲瓏,一頭拳曲的栗色長髮,一雙水汪汪的褐
色大眼睛。我著了魔似的盯著她,全然忘記了手上還提著兩隻沉甸甸的衣箱。直到拉爾夫為
我們作了介紹,她低下頭抿嘴笑起來,我才意識到自己的樣子是多麼滑稽可笑。我的臉一下
子紅了,忙放下行李,接過她那嬌嫩的手輕輕一吻,一絲淡淡的、怡人的清香沁人心脾。
「你肯定在報紙或電視上看到過有關斯佳麗汀太太的丈夫失蹤的報道吧?」拉爾夫開口
問道,「即使你不知道這回事,那總該聽說過這位著名的畫家吧?」
「對於藝術,我還不至於這麼無知。」我冷冷地說。我的聲調掩飾不住內心的失望,剛
見到她的那種喜悅頓時煙消雲散--原來她已名花有主。我早該從她手上的戒指明白這一
點,但我為她的美貌所傾倒,竟然對此視而不見。
艾爾弗雷德.斯佳麗汀是個富有的畫家。近十年來所更是聲名鵲起。但我個人認為他那
所謂的淡紫色野獸派作品一文不值,簡直是愚弄公眾。我寧願在美術館裡掛上連環漫畫《受
到良心譴責的孩子》的原稿,也不願掛上斯佳麗汀之流的劣作。但無論他的藝術品位如何低
下,對於女人他無疑是很有眼光的。三年前他和美麗的莉薩.瑪麗亞.莫爾斯坦結了婚,而
現在莉薩卻有可能成為寡婦。
想到這兒,我心中希望的火種又復燃了。
我記得艾爾弗雷德.斯佳麗汀是在兩個月前失蹤的。那是5月的一個傍晚,他出去散步
後就再也沒有回家。起初,大家擔心他是被人綁架了,但因為一直沒人來索要贖金,於是又
否定了這個猜測。
我把對這個案子所瞭解的情況告訴了拉爾夫,他點點頭。
「昨晚,案情出現新的轉機。斯佳麗汀太太之所以來找我是因為她對警察局破案的進展
極為不滿,可以說,根本沒有進展。斯佳麗汀太太,請您把剛才對我說的再向韋斯坦醫生重
復一遍。」
她那深褐色的大眼睛注視著我,把昨天發生的事大略說了一遍。她的聲音和她的眼睛一
樣動人--更不用說她的身材了。我注意到拉爾夫仰著頭,豎起耳朵坐在那裡。我當時並不
知道,他讓莉薩重複敘述是想再聽一次她講述時的語調變化。他能捕捉到人耳不能分辨出的
細微變化。正如他常常說的:「我親愛的韋斯坦,我不僅能嗅出,而且還能聽出隱藏著的情
緒波動。」
「昨晚大約7點的時候,我正準備出門……」她開始敘述。
和誰?我心裡想著,妒火中燒,但又自知根本無權這樣問。
「……漢堡市警察局的斯特拉斯少尉來電話說,他有一件重要的東西給我看,問我能否
去總局。我當然願意,當即就坐出租車去了。到了那兒,他把我領進一間屋子,給我看一幅
畫。我當時驚呆了。這幅畫我以前從未見過,但我立刻看出這是我丈夫的作品。我根本無須
看他的簽名(簽在老地方--畫的右上角)就知道。我把自己的判斷告訴警方並說:『這意
味著艾爾弗雷德一定還活著!可你們是從哪裡得到這幅畫的?』
「他說警察局是早上才得到畫的。一個叫勞希茨的富商一周前死亡。律師在清理他的遺
產時,在宅中一間上鎖的房間裡發現了這幅畫。裡面還有許多以前被盜的藝術品,件件都很
值錢。這幅畫只是其中的一件。勞希茨本人並不是賊,但他專門收購那些被盜的物品,或授
意別人盜竊。他的這些收藏品價值連城。這位律師通知了警察,警察根據簽名得知這幅畫是
我丈夫的。」
「這點可以肯定,斯特拉斯絕不可能僅從畫的風格上辨別出是斯佳麗汀的作品。」拉爾
夫嘲諷道。
莉薩聽了拉爾夫的話,秀眉一挑。「啊,我明白了。怪不得我對這位少尉先生說我想來
找你時,他不太高興。當然,那是後來的事了。
「不管怎麼說,我告訴斯特拉斯這是艾爾弗雷德還活著的證據,至少說明他不久前還活
著。因為他完成這幅畫至少需要一個半月,即使是在被迫的情況下。斯特拉斯說這可能是贗
品,或者是我丈夫失蹤前畫的。我肯定地告訴他這不是贗品,我一眼就能辨出。另外,他說
這幅畫是我丈夫以前畫的是什麼意思?我對丈夫每天所做的事一清二楚。」
說到這裡,她打住了,目光盯著我,臉頰微微有些泛紅。
「我錯了。我丈夫有個情婦,他經常去她那裡,一周至少三次。我是在他失蹤後才知道
的,是警察告訴我的。他一直和那女人來往,已經有兩年了……她叫希爾達.斯佩克。但警
察又說,艾爾弗雷德在她那兒從不作畫。當然,她也可能把證據轉移了,然而斯特拉斯說如
果是這樣,她也不可能一點蛛絲馬跡都沒留。」
斯佳麗汀這個畜牲,我心裡罵著。和這麼可愛的姑娘結了婚,還去找其他女人!
拉爾夫這時發話了:「我已瞭解了有關希爾達.斯佩克的一些情況。首先,她有案發時
不在現場的充分證據。英語裡稱之為『鐵證』。斯佳麗汀失蹤前兩天,她就去不來梅探望朋
友了。直到事發兩天後,她才回到漢堡。至於她的背景,她曾是一家出口公司的打字員。兩
年前斯佳麗汀開始養著她,她便離開了那家公司。她沒有前科,她的哥哥倒曾因敲詐和鬥毆
被逮捕過幾次,但每次都沒被定罪。她哥哥是個肥胖的傢伙,醜陋無比,同她漂亮的妹妹正
好形成鮮明的對照。他有個綽號叫『河馬』,對他來說,這真是再恰當不過了。他有四個月
沒露面了。」
拉爾夫說完這番話沉默了片刻,然後走到電話機旁。電話機擱在地上,旁邊還有一個奇
怪的工具。這工具一端細而長,但不鋒利;另一端呈漏斗狀。拉爾夫用它打電話的時候,我
明白了這工具的功能。他把一隻爪子放在細長端上,另一隻爪子則伸入另一端的漏斗中。然
後他用細長端敲擊電話機上的按鍵。
擴音器中傳來一位警官的聲音。拉爾夫請他讓斯特拉斯少尉接電話,但他說斯特拉斯不
在局裡,於是拉爾夫留下一個口信。他放下電話後很有把握地對我們說:「斯特拉斯不會馬
上回電話,但最終好奇心會戰勝他自己。」
一般情況下,我們很難分辨一隻狗是否在笑,但我敢發誓拉爾夫此時不只是露出牙齒,
他的雙眼還閃耀著愉快的光芒。
突然,他舉起一隻爪子,悄聲說:「噓,不要出聲。」
我們看著他,面面相覷,我們什麼也沒聽到,但他肯定是聽到了什麼聲響。他跳到控制
板旁,撳下開門按鈕,然後迅速衝向門口。門向裡打開了,只見一個戴著聽診器的男人傻乎
乎地站在門口看著我們。拉爾夫向他撲過去,他大叫一聲,轉身就逃。拉爾夫又向他後背縱
身一躍,他狠狠地撞在走廊另一面的牆上。我趕緊跑過去扶他,但令我驚奇的是,拉爾夫卻
一路小跑回到了房間。這時我才看見貼在門上的小裝置。那人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怒目而
視。他的個子剛夠警察標準,看上去不過三十五歲。窄臉,鷹鉤鼻,兩隻黑色的小眼睛間距
很近。
拉爾夫給我們介紹:「韋斯坦醫生。斯特拉斯少尉。」
他沒有理睬我。他把那小裝置拽下來,連同聽診器一塊兒放進夾克衫口袋裡,臉色也不
再那麼難看。
「在美國使用竊聽器是違法的,這裡也應該是這樣。」拉爾夫說。
「會說話的狗也該是違法的。」斯特拉斯說。他轉向斯佳麗汀太太,腳跟一併,鞠了個
躬。
拉爾夫干叫了幾聲,後來我發現這就相當於他的笑聲。他說:「不用問也知道你為什麼
偷聽。你已陷入困境,而你希望偷聽到我的什麼話從而得到一些線索。就是這麼回事,我親
愛的少尉先生!」
斯特拉斯臉紅了,但他馬上理直氣壯地說:「斯佳麗汀太太,你可以雇這位長毛的四隻
腳的福爾摩斯……」
「不勝榮幸。」拉爾夫咕噥著。
「……這是你的自由,但你不能把警察擱在一邊。何況,他的私人偵探執照是否合法還
很值得懷疑呢!如果你堅持要雇他,說不定會惹麻煩。」
「斯佳麗汀太太對法律上的各種後果十分瞭解,我親愛的斯特拉斯。」拉爾夫冷冷地
說,「她對我信心十足。同時我還要告訴你,當局已允許我開業。如果你對此有懷疑,可以
打電話問問市長本人。」
「你……你!」斯特拉斯氣急敗壞,「那是因為你曾救過市長大人的孩子!」
「廢話少說,我想親自查看那幅畫。我相信斯佳麗汀的下落就在其中。」
「這是警察局的東西,」斯特拉斯說,「只要我還有發言權,你就休想把你的狗鼻子伸
到警察局大樓來。除非你進了我們的監獄。」
我非常驚訝,他們倆彼此間好像有著深仇大恨似的,就像范德格拉夫發電機的兩個電
極,霹霹啪啪地跳躍著火花。後來我才知道,拉爾夫當初到警察局工作就是派給斯特拉斯
的。開始他們還相處得不錯。但事實漸漸表明拉爾夫比斯特拉斯更聰明能幹。斯特拉斯開始
嫉妒拉爾夫,然而他沒有申請另換一隻狗。他多次把實際上是拉爾夫的功勞記到自己頭上,
並因此提升得很快。到這狗辭職時,斯特拉斯已升到了少尉。然而自那以後,他把負責的兩
起案子辦得一塌糊塗。這樣,誰使得斯特拉斯獲得連連提升就不言而喻了。
「請原諒,」拉爾夫說,「警察可以將這幅畫當作證據收起來,但不可否認它是斯佳麗
汀太太的財產。不管怎樣,我想我會避開這些繁文縟節,直接去向市長大人申訴。」
「行了,」斯特拉斯的臉又變得蒼白,「但我得和你在一起,以確保你不對證據做什麼
手腳。」
「而且讓你盡可能多學著點。」拉爾夫說完「汪汪」大笑。「韋斯坦,把那隻小工具箱
帶上好嗎?那裡面有我專用的工具。」
第四章 黑暗中的光明,馮.汪汪彬彬有禮
我們叫了輛出租車去警察局(斯特拉斯不許我們坐警車)。路上,拉爾夫又對我說了一
些有關艾爾弗雷德.斯佳麗汀的事情。
「他父親是德籍美國人,是一名教師。母親是漢堡人。自然,他一口流利的英語讓人們
認為他就是加利福尼亞人。他很小就對繪畫感興趣。從青年時代開始,他遍游德國各地,描
繪鄉村和城市的景色。他相貌英俊,風流倜儻。他的記憶力奇好,是個技藝非凡的畫家。他
的畫原先相當傳統,十年前他創建了淡紫色野獸派後,風格有了很大的改變。他對德國文學
和英國文學也頗有修養,喜愛弗蘭克.鮑姆和劉易斯.卡羅爾的作品。他經常在畫中借用他
們書中的人物。順便提一下,這倆位作家都喜歡用雙關語。」
「我知道!」我冷冷地說。畢竟,人總不願意讓一隻狗認為自己無知。「那這一切意味
著什麼?」
「也許意味著一切,也許什麼也不意味。」
大約10分鐘後,我們到達警察局,來到一間很大的房間裡。裡面陳列著許多物品,它
們都是各種犯罪活動的遺留物。斯佳麗汀太太把我們領到那幅畫前(其實,我們並不需要她
引領)。斯特拉斯在一旁警惕地看著我們。我看這幅畫簡直不知所云,雖然我不想得罪斯佳
麗汀太太,但還是說出了我的這個看法。沒想到,她笑了並說很多人和我有同感。
拉爾夫對這幅畫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研究了好半天,然後說:「我的懷疑也許沒錯,等
著瞧。」
「你懷疑什麼?」斯特拉斯走過來,湊近畫布看著上面的眾多人物問。
「我們可以假定斯佳麗汀太太知道她丈夫失蹤前的所有作品。這幅畫是案發後出現的,
所以我們可以假定這是他在這兩個月內畫的。很顯然,綁架他的人不是為贖金,而是要他為
他們作畫去賣錢。他們肯定以死來威脅他。目前,他至少已替他們畫了一幅,很可能已經或
者正在為他們畫更多的畫。
「這些人不能在公開場合賣斯佳麗汀的畫。但總有一些不道德的狂熱的收藏家願花大價
錢私下收購這些畫。勞希茨便是其中之一。斯佳麗汀現在被囚禁,他自然想逃出來,但又逃
脫不了。可是他很聰明,想出了一條向外傳遞信息的妙計。他知道自己的畫將被賣掉,那何
不把信息藏在畫中呢?」
「太棒了!」斯佳麗汀太太讚歎道。她輕輕地拍拍拉爾夫的腦袋,拉爾夫得意地搖著尾
巴,我嫉妒極了。
「一派胡言!」斯特拉斯大聲嚷嚷,「他一定知道畫會落入某個私人收藏家之手,而此
人不可能向外界透露斯佳麗汀現在正被囚禁。因為若讓外界知道他參加了一樁非法交易,他
自己就會吃官司。況且,他憑什麼要懷疑畫中藏有信息?最重要的是,我根本就不相信畫裡
有什麼信息!」
「斯佳麗汀肯定是想孤注一擲,鋌而走險,因為那總比等死強。他可能指望收藏家良心
發現去告訴警察。我承認這種可能性很小。他也有可能希望收藏家忍不住向幾位好友炫耀這
幅畫,說不定其中某人會去向警察報告,這樣畫就會落到警察手裡。然後,又可能有一位精
明強幹、有學識的警察領會了畫中的含義。不過說老實話,這些情況都不太可能發生。」
斯特拉斯輕蔑地哼了哼鼻子。
「那麼只剩下一種可能性--收藏家死去。這一可能性非常小,然而奇跡就是發生了。
接著在死者合法的遺產清單上就出現了這幅畫。而恰巧可能有人能看懂其中的含義--如果
其中真有含義的話。」
「這正是我要說的。」斯特拉斯反駁道,「即使真的像你所說的那樣,綁匪也不是傻
瓜,他們會檢查畫。因為他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他會不會在畫中暗藏信息。這是很自然
的。」
「可你1分鐘前還沒這樣想呢!」拉爾夫也反駁道。「不過你說得不錯……我是指你同
意我說畫中藏有信息這一點。好了!」拉爾夫略提了提嗓音。「現在讓我們來作個假設。斯
佳麗汀希望在畫中傳達的信息,很可能是地圖之類的。這樣就能引導警察或其他什麼人直接
找到他被囚禁的地方。
「但怎樣做到這點又不被綁匪識破呢?他必須考慮得非常巧妙以躲過檢查。至於怎樣巧
妙,我看取決於他的學識和悟性,但太過份又會弄巧成拙。而且他選擇的符號要能暗示他現
在的情形、綁架者的姓名、職業--假如我們的畫家知道這些,還要暗示確切的囚禁地點-
-假如他知道這個地方。」
「假如,假如,假如!」斯特拉斯煩躁地朝空中揮動著雙手。
拉爾夫繼續說:「假如是我,就沒有假如。大家要知道斯佳麗汀對德語和英語都非常精
通。他喜歡愛用雙關語的卡羅爾和鮑姆。因此,由於沒有想到會出現這種意外,他可能不得
不用這兩種語言的相關語。」
「他有可能這樣做。」斯佳麗汀太太說。「但是,他應該知道幾乎沒人能理解他的良苦
用心,他還會這樣做嗎?」
「我說過了,這是死馬當作活馬醫,夫人。總比等死好。」
「好了,韋斯坦,不管我有多聰明,總歸是隻狗,而且還是色盲。(但在他整個職業生
涯中並非都如此,請參見《疲倦的染色設計師奇遇記》,即將出版。)請你為我描述一下畫
布上每一部分的顏色。」
斯特拉斯在竊笑,我們誰也沒理會他。
我描述完後,拉爾夫說:「謝謝你,我親愛的韋斯坦。現在,我們來將重要的部分和不
重要的部分區分開來。事實上,對這幅畫來說,即使是不重要的也是重要的。大家注意看這
兩堵彩色的牆,它們將畫面分成三部分--就像當年的高盧。這一堵始於畫面左側中央,然
後彎曲向上到上邊緣中央。這一堵始於畫面右側中央,彎曲向下到下邊緣中央。三部分都畫
滿了奇怪的、似乎毫不相干的、甚至不易理解的人和物。淡紫色野獸派的辯護士們堅持說他
們的創作來自集體潛意識,而非個體或個人,因此每個個人也就看不懂他們的畫了。」
「一派胡言!」我憤憤地說,竟忘了莉薩還在場。
「恐怕這次要另當別論。」拉爾夫說。「現在注意看這兩堵牆,它們看起來很像中國的
長城。牆頭上畫有許多小圓圈,被包圍起來的兩個角落內也散落著一些小圓圈。你們難道看
不出這意味著什麼嗎?」
「小圓圈也就是零,表示無意義。」我插言。
「很簡單是不是,醫生?但就是如此。我認為斯佳麗汀是在告訴我們裡面的東西是沒有
意義的。信息藏在當中的那一部分,因為那裡沒有圓圈。」
「請證明這一點。」斯特拉斯說。
「首先來看第一步--假設我們能找到這第一步。看右上角這個怪模樣的人。從他上半
身看,這顯然是福爾摩斯--頭戴一頂獵鹿帽,身披斗蓬,口叼煙斗,手上還拿著放大鏡。
至於這煙斗是他沉思時叼的用歐石南根制的那個,還是和人爭辯時叼的用粘土製的那個,我
們無法確定。從他下半身看,他穿著吊帶花飾皮褲,這表明他是一個巴伐利亞人,也就是德
國人。福爾摩斯的這個上半身形象對想查明真相的人來說意味著兩件事。首先,我們要用偵
探的眼光來研究這幅畫;其次,謎語一半用英語表達。而這下半身的打扮說明謎語的另一半
用德語表達。這是我的猜測。」
「荒謬!」斯特拉斯不以為然地說,「那旁邊這個穿著16世紀服裝的人又代表什
麼?」
「噢,對了,再來看這位禿頂、大鬍子,脖子上圍著伊麗莎白時代輪狀皺領的紳士。他
手握一支筆,正在紙上寫著什麼。紙的上方已寫好了題目。醫生,」拉爾夫轉向我說,「從
我的工具箱中拿只放大鏡,請你看看上面寫的是什麼?」
第五章 破曉
我取出放大鏡仔細辨認,終於看出上面寫著:NewAtlantis。「斯佳麗汀肯
定是借助放大鏡寫上去的。」
「大家有沒有想起什麼?」拉爾夫問。
瞧他那樣子,定是成竹在胸。他就是喜歡這種比人類更勝一籌的感覺。雖然我對此有點
兒反感,但又覺得可以理解。因為那麼長的時間以來有那麼多的人對他總是以一種施惠者的
身份自居。
「NewAtlantis(《新大西島》)是偉大的學者和政治家弗蘭西斯.培根的
作品。」我突然想起來。拉爾夫對我眨眨眼睛。我靈機一動,大叫:「培根!斯佳麗汀的情
婦叫希爾達.斯佩克。」
〔英語中的「培根」(Bacon)和德語中的「斯佩克」(Speck)都是「熏
肉」的意思。〕
「你已邁出了第一步,我親愛的韋斯坦。現在讓我們看你邁出第二步。」
「培根和他身旁的一匹綠馬、一棟房子顯然是一個關係密切的整體,獨立於畫面的其他
部分。房子頂樓的窗戶旁倚著一個女人,她的肩上停著一隻貓頭鷹。我得承認我不太明白這
組畫面代表什麼,更不明白那些把它們連接起來的捲鬚代表什麼。」
「沒轍了,嗯?小傢伙。」拉爾夫的語調令我一怔。不過我已習慣了他那變化無常的角
色轉換。
「告訴我,醫生,這匹馬的綠色是哪一種綠?」
「嗯……」
「是尼羅綠。」莉薩說道。
「你真是一個模範委託人,親愛的。」拉爾夫說。「好極了,我親愛的醫生,你沒有想
到什麼嗎?你呢,斯特拉斯?」
斯特拉斯不知嘀咕了一句什麼。
莉薩激動地答道:「河馬!」
〔德語中「尼羅(河)」(Nil)「馬」(Pferd)這兩個詞合在一起,就成了
「河馬」(Nilpferd)。〕
「對,河馬。希爾達.斯佩克哥哥的綽號不就是『河馬』嗎?現在來看這幢房子。這裡
有個肩上站著一隻貓頭鷹、從頂樓窗戶朝外望的女人。斯特拉斯,告訴我,『河馬』有沒有
特別要好的朋友,一個希臘人?來自雅典?」
斯特拉斯唾沫四濺地說:「局裡肯定有人一直向你透露消息。我會……」
「絕無此事。」拉爾夫說。「顯然,頂樓和帶貓頭鷹的女人在這幅畫中十分重要。『頂
樓』一詞在德語中為『Dachstube』,並無特別意義,但把它譯成英語中的『頂
樓』(attic),就耐人尋味了。attic在英語中有倆個意思。如果首字母大寫
(Attic)是指古雅典語言和文化。廣義上講,泛指希臘。請注意,德語形容詞『雅典
的』(attisch)英語『雅典的』(Attic)一詞是很相像的。為了明確這一
點,斯佳麗汀畫了一個肩上站著一隻貓頭鷹的女人。這個女人不是智慧女神兼雅典城的守護
女神雅典娜又是誰呢?斯佳麗汀用她來作暗示是很冒險的,因為綁匪即使只上過中學,也可
能從哪兒偶然知道雅典娜,但他們不可能想起她。總之,斯佳麗汀不得不使用一些多餘的信
息以保證他的信息被人理解。如果我們在這裡沒有發現很多這樣的信息,我也不會感到奇
怪。」
「那捲鬚呢?」我問。
「這是德語中的雙關語,我親愛的醫生。德語中『捲鬚』(Ranke)和『陰謀』
(Ranke)很相像。畫面中這三個形象被代表『陰謀』的捲鬚結合在一起了。」
斯特拉斯乾咳了幾聲後問道:「那帶頂樓房子下面的這面鏡子又代表什麼?」
「注意看這條黃色的磚路,它起始於這面鏡子,向左方即向西曲折延伸。我認為斯佳麗
汀的真正意思是道路向右或者說是向東延伸。鏡子裡看到的虛像當然是和實物反向的。」
「是什麼路呢?」斯特拉斯又問。
拉爾夫轉了轉眼珠搖搖頭。
「綁匪必定會要我丈夫解釋畫中內容寓意何在?」莉薩說,「他們會對他的畫產生懷
疑。」
「這個不難對付,瞎說一通就行了。」拉爾夫說。「到目前為止,斯佳麗汀已點了幾個
綁匪的名字。他是如何知道綁匪是誰以及自己被關押在何處的,我也不知道。時間加推理,
再加一點運氣會說明一切。可以給我們一張德國公路的地圖嗎?」
「我不是被人使喚的狗。」斯特拉斯發著牢騷,但他還是去搞了張地圖來。這是一張巨
大的地圖,比例為1:750000,上面標明了全德國的高速公路系統。斯特拉斯把地圖
打開釘到牆上,德國北部的情況一目瞭然。
拉爾夫說:「如果斯佳麗汀在這條磚路開始的地方畫上一個美國式的漢堡包,那麼即使
是愚蠢的綁匪也能看出其中的奧秘。他十分相信找尋他的人的聰明才智,他相信他們會意識
到這條路必始於犯罪活動開始的地方--漢堡。」
他說完,開始將地圖和畫面作比較。過了一會兒,坐立不安的斯特拉斯終於忍不住了:
「好了,夥計!我是說,狗!你……」
「你是說馮.汪汪先生嗎?」拉爾夫說。
斯特拉斯很窘,但還是勉強說:「當然。馮.汪汪先生,你怎樣解開這謎團呢?」
「你們看,沿著這條黃色磚路有許多人物,最後是一輪從城堡後升起的明月。這些人物
的頭上都有光環。我開始也感到迷惑不解,但後來終於明白光環和小圓圈異曲同工。也就是
說,我們也不必注意這些人物。
「但城堡後的明月表示什麼呢?請看地圖。從漢堡朝東南方向伸出的這兩條公路正好在
盧內堡城(Luneburg)上方交會。『堡』(burg)就是城堡。但『盧內』(L
une)一詞在德語中沒有意義,然而和英語『月亮的』(lunar)拼法相像,由此有
了這輪明月。黃色磚路就從那兒再往南延伸。
「我承認現在我也有點糊塗了。我們不妨坐車去盧內堡及它的南面實地看看,我再研究
研究這張地圖和這幅畫。」
「我們不可能帶上畫,它太大了。」斯特拉斯說。
「沒關係,我都記在這兒啦。」拉爾夫用爪子拍拍自己的腦袋說。「但對你這種記憶力
差的人來說,我建議拍一張彩色即刻成影照。」說完他對斯特拉斯咧嘴笑起來。
第六章 在黃色磚路上
斯特拉斯打心底裡不樂意和拉爾夫同行,但是沒有拉爾夫又破不了案。拉爾夫還是堅持
讓我和斯佳麗汀太太一同前往。斯特拉斯出發前先派了倆個人去監視希爾達.斯佩克,以防
她「開溜」--就如同美國人說的那樣。他現在還沒有證據逮捕她。我猜想他也不相信將會
有逮捕她的證據。
我、莉薩,還有這隻狗走出警察局大門,鑽進一輛蒸氣驅動的大型豪華警車,當然,坐
在後座,斯特拉斯則坐到駕駛員旁邊。另有一輛警車將在1公里後跟隨著我們,並和我們保
持無線電聯繫。
一小時後,我們到達盧內堡北面。又向南開了半小時,我們來到於爾岑鎮(Uelze
n)的北面。這時天色還亮,我可以清楚看到手中照片上的畫面。月兒從城堡後升起(這暗
示盧內堡);一條黃色磚路從這輪明月的南面延伸開去,經過一組畫面再往南延伸了一小
段。這組畫面由三樣奇怪的東西組成:一隻無角羊(可能是母羊),一段高架鐵路,一個梳
著中世紀日本髮型、穿著中世紀服裝的弓箭手。
道路在這組畫面下分叉。其中兩條路蜿蜒通向上部和下部的城牆並穿過了它們,另一條
則從正南方向左轉彎,然後穿過或繞過一些更令人不解的人物。
第一個出現的人物看上去像耶酥,他從一座墳墓中飄然走出,墳墓掩映在一些樹木中
間。墳墓的右下方有一件馬甲。第二個人物似乎是貴格會領袖威廉.佩恩。緊挨其後的是一
個圍著豹皮腰布的人,他身後還跟著兩隻猿猴。
再過去是一個身穿古代美索不達米亞人服裝的人。他手腳著地趴在草地上,頭也和地面
離得很近,身旁有一棵香蕉樹。
路的另一邊有一隻巨大的熱氣球,吊著的柳條籃中有一個禿頂男人,籃子的一側醒目地
寫著:O.Z.。
路的另一邊稍遠處是一片汪洋大海。海面上有倆個身材高大的看上去像北歐海盜的人正
涉水而行。他們身後隱隱約約還有一對龍首戰船。船上站著一群鬍子拉碴的人,這些人頭上
都戴著帶角的鋼盔。那倆名北歐海盜正向一對武士走去,武士們赤身裸體,身上塗著藍色顏
料,站在馬拉的戰車上。
這組畫面往南有一個穿著維多利亞王朝中期服裝圈環裙的女人。她身後是南北戰爭前典
型的美國南方莊園。莊園旁有一家小酒店,門口躺著幾個醉漢。門上方橫掛著一塊招牌。招
牌實在太小,即使用放大鏡也寫不上任何字。再往左一點點便是道路的盡頭。盡頭處畫著一
雙手,它們正從另一雙手中撕扯著一個包裹。
在我們快要到達於爾岑的時候,斯特拉斯帶著懷疑的語氣問拉爾夫:「你怎麼知道我們
沒走錯路?」
拉爾夫指著羊、高架鐵路和日本弓箭手說:「英語中,字母U和『母羊』(ewe)一
詞發音完全一致;『高架鐵路』在口語中就寫作el;而這位日本弓箭手可能指日本武士,
但我不這麼看,他是日本佛教禪宗(Zen)的弓箭手。這樣,U、el和zen便組成了
Uelzen,即德國城鎮於爾岑。」
「經你這麼一說,一切似乎都這麼簡單,這麼順理成章。」我說。
「馬後炮。」他話中帶刺。
「接下來我們往哪兒開呢?」我問。
「埃斯特霍爾茨(Esterholz)鎮。這解釋起來並不難,你願意試一試嗎?」
「同樣是英語和德語的混合雙關語。」我一開口就發現比自己預想的更有信心。「『埃
斯特』(Ester)念起來很像英語『復活』(Easter)一詞,這就對應了畫面上
復活的基督。而那小樹林當然就是『霍爾茨』(德語「小樹林」Holz的發音)。順便說
一下,古英語中有個詞holt,意思是『小樹林』或『矮林』,和德語中的『小樹林』H
olz來自相同的德語詞根。」
「那馬甲呢?」拉爾夫問。
「我猜這是要我們到達埃斯特霍爾茨後往西走,因為德語『馬甲』(Weste)同英
語『西方』(west)很像。」我更為自信地說。
「好極了,醫生。」拉爾夫稱讚道。「那貴格會代表什麼呢?」
「這個我確實不知道。」我好懊惱,因為在我說前面這些話時,莉薩一直崇拜地看著
我。
拉爾夫發出幾聲「汪汪」的笑聲,然後說:「我也不知道,我親愛的夥計。但我敢肯定
畫面中有些內容,可能是大多數內容,只有等我們查看了附近的情況後才能按圖索驥,洞悉
一切。」
從於爾岑再往東南方向走7公里,就到了埃斯特霍爾茨,再往西便踏上了通往萊斯泰德
(Wrestede)的路。我看著照片上一雙手從另一雙手中撕扯包裹的情景,恍然大
悟:「對呀!萊斯泰德,暗示著一個英語單詞--wrested(用力搶)。瞧這裡,這
雙手正在用力搶包裹。由此可見,斯佳麗汀被關在埃斯特霍爾茨和萊斯泰德之間的某個地
方。」
「說得好,該獎給你一隻大玩具熊。」拉爾夫說完又追問,「那斯佳麗汀到底在哪兒
呢?」
我說不上來了,其他人也默不作聲。沉默中我們感到一種不斷增強著的壓力,這壓力令
我們汗顏。暮色中,每個人看上去都顯得臉色蒼白。再過半小時,天就要黑了。
拉爾夫突然對司機說:「開慢點,讓我看看沿路這些農場的名字。」司機奉命而行。不
一會兒,拉爾夫歡叫了一聲:「啊哈!」
我看不出有什麼東西可同貴格會聯繫起來。
「這家農場的主人名叫福克斯。」我說道。
「你想想,公誼會或者說貴格會的創始人不正是叫喬治.福克斯嗎?」
過了一會兒,他又說:「如果我沒記錯,1845年就是在這個地方發生了幾起慘無人
道--我能說慘無『人』道嗎?--的謀殺案。一個叫威廉.格勞斯托克的傢伙最終被捕獲
判刑。」
我從未聽說過此事,但據我後來的觀察,拉爾夫有一肚子這類聳人聽聞的真實故事。他
似乎對上兩個世紀發生的每起恐怖案件都知道得十分詳細。
「格勞斯托克和畫中那個顯然是人猿泰山的人物有什麼關係呢?」我問拉爾夫。
「『格勞斯托克』(Graustock)和『格雷斯托克』(Greystoke)
發音驚人地相似。你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那位被稱為叢林之王的人猿泰山,就是英國
貴族格雷斯托克勳爵。事實上,『格勞斯托克』和『格雷斯托克』兩者完全是同一個意思,
即『灰色的棍棒』。它們有著同一德語詞根。啊,就在那裡!」拉爾夫看見格勞斯托克農場
後興奮不已。「原來這個臭名昭著的殺人狂的後代仍然擁有他的那份財產,相信他們是老老
實實的農夫。」
「香蕉樹旁趴在地上的人是誰呢?」斯特拉斯大聲嚷嚷。向一隻狗請教實在有傷他的自
尊,但他又按捺不住好奇心。
拉爾夫又放聲大笑。「我想這又是一個多餘信息的例子。這可真難說,親愛的。你想自
告奮勇地發表意見嗎?」
「去你的吧!」斯特拉斯咒罵道。拉爾夫笑得更厲害了。
「如果我沒搞錯,這棵樹和這個人代表一個單詞而不是代表一樣東西,即德語單詞
『在……隔壁』(nebenan)。但問題是,在什麼的隔壁?在格勞斯托克農場的隔
壁?還是在氣球、戰爭場面和南北戰爭前的這組畫面所暗指的地點的隔壁?到目前為止,我
還看不出哪一個暗示我們正在尋找或即將找到的目標。請繼續開慢點。」
車內靜悄悄的。我不想說話,是自尊心在作祟,莉薩終於忍不住了:「看在上帝的份
上,馮.汪汪先生,別賣關子了。請告訴我們,你是怎麼想到nebenan的?」
「這個四肢著地,腦袋也緊貼地面的人很像巴比倫國王尼布甲尼撒二世(Nebuch
adnezzar)。這位國王發瘋後就有了吃草的古怪行為。他身旁有棵香蕉(bana
na)樹。用劉易斯.卡羅爾小說中的緊縮詞方法,並將一個元音a改為e,不就得到了n
ebenan嗎?」
「這個斯佳麗汀真是瘋了。」斯特拉斯說。
「如果他瘋了,也是一個功利主義的瘋子。」拉爾夫說。
「你也快神經錯亂了。」斯特拉斯得意地說。「看!」他指著路邊上的一個名字:NE
BBANNONS。
斯特拉斯樂不可支。拉爾夫沉默了片刻後平靜地說:「我的分析在細節上出了點兒錯,
但整體上還是對的。好!就在這裡!保持這個速度前進。你們眼睛都朝前看,不要東張西
望。房子裡可能會有人在注意我們。但對於一隻朝車窗外張望的狗,他們是不會起疑心
的。」
我照他說的做了,但仍不時地用眼角的餘光注意道路兩旁。右邊是麥田,在左邊,我看
見一扇大門的門楣上寫著白色的大字:Schindeler(辛德勒)。汽車繼續往前
開,我左邊的田野上有兩匹牡馬靠著籬笆朝我們看。在我的右邊,一堵石牆上有一個路標,
上面寫著:Bergmann(伯格曼)。
拉爾夫興高采烈地說:「就是這兒!」
我如墜五里霧中。
「別停車,過前面拐彎處停下。不能讓那幢叫辛德勒的房子裡的人看見我們。」拉爾夫
說。
幾分鐘後,車過了拐彎處停下,車頭朝西。跟在我們幾公里後的那輛車用無線電報告說
他們已停在格勞斯托克農場附近。
「好!」斯特拉斯暴躁地說。「事情好像已經真相大白了。但在我衝進去前,我要確保
沒有抓錯人。說說你的依據。」
「那麼把你的嘴閉上,好好聽著,親愛的。」拉爾夫說,「請看那寫著O.Z.的氣
球,它是黃色磚路這條主線上的下一個對象。剛才你們都看見路標上的字:Bergman
n。這個德語單詞的意思是『礦工』,礦工就是採掘礦物的人。英語中『採掘』一詞為di
g,它的第三人稱單數形式為digs,念『迪格斯』,對吧?你們可能忘記了,
O.Z.就是弗蘭克.鮑姆的《綠野仙縱》中的奧國,而奧國的那個巫師在內布拉斯加州出
生時的名字就叫『迪格斯』(Diggs)。」
斯特拉斯看上去像要休克了。「那麼路對面那些古代條頓士兵和戰車中赤身裸體塗著藍
色顏料的人又表示什麼?」
「那些條頓士兵是盎格魯-撒克遜人,他們正在入侵大不列顛。當時,居住在大不列顛
島的布立吞人就喜歡渾身紋成藍色,他們常常裸露著身體上戰場。這是所有受過教育的人都
知道的。」拉爾夫咧嘴笑道。「至於盎格魯-撒克遜人的那倆名領袖,就是歷史上著名的亨
吉斯特(Hengist)和霍薩(Horsa)兄弟。他們倆個人的名字都同『馬』有密
切關係。事實上,你們知道,Hengst在德語中就是『牡馬』。另一個德語單詞Ros
s也是『馬』的意思,它同古英語中的『馬』hrossa系同源詞。」
「上帝保佑我以後再也不要碰到這樣的案件。」斯特拉斯叫道。「好吧,讓我們繼續胡
說八道吧!這個南北戰爭前的莊園和莊園前面的南方美人以及莊園旁的小酒店又代表什麼?
你憑什麼據此推斷斯佳麗汀被關押在那裡?」
「這組畫面讓人想起《飄》這本書和由此書改編的同名電影。你很可能沒有看過這本名
著,但我敢打賭你看過電影。其中的女主人工就叫斯佳麗。對吧,朋友?『小酒店』一詞在
英語中是inn。合起來就是Scarlett-inn--斯佳麗汀,明白了嗎?」
過了一會兒,拉爾夫又說:「你該學會控制自己的情緒,我的老朋友。否則,你的手下
將不得不把你裝進口袋捆起來。」
斯特拉斯警官不再咆哮,他被拉爾夫氣得發抖。幾下深呼吸後,他從儲物箱中拿出一瓶
酒猛灌了一口,一股酒氣向我們撲面而來。「是啊!做人難啊!現在,準備行動。我們要對
那農舍進行一次例行的突擊搜查。」
第七章 對我來說並不是好結局
夜幕降臨一小時後,警察分別從前門和後門破門而入,衝進了「辛德勒」。
搜捕前,我們已經探查清楚這房子租給了一名叫艾伯特.哈比希特的人。此人就是希爾
達.斯佩克的哥哥艾伯特.斯佩克--「河馬」。他的同夥叫威廉.厄爾索恩,一個又高又
瘦的傢伙,綽號「長頸鹿」。這一對動物園中的夥伴都成了階下囚。
希爾達.斯佩克也被定罪,但一年後她越獄逃跑了。我們會和她狹路相逢的。(《導盲
人之案》)
我們衝進房子抓綁匪時,斯佳麗汀正在創作另一幅畫面不同但隱藏相同信息的畫。看見
我們,他欣喜若狂地扔下畫筆,將他那可愛的妻子摟在懷中。我心中的希望之火逐漸熄滅。
看得出,儘管他行為不忠,但莉薩依然愛他。
到目前,這起案件的大部分情節都已經向諸位交待了。但還有一個重要問題沒有說清,
那就是斯佳麗汀是怎麼知道自己被關押的地方的。
斯佳麗汀說:「綁架發生在白天,周圍人也很多。厄爾索恩用藏在外衣口袋裡的手槍頂
住我的後背,我只得乖乖地鑽進一輛停在路邊的廂式貨車的後座。上車後,他就給我注射藥
物致我於昏迷。醒來後,我發現自己在這所房子裡。我一直被關在這間房內。你們也看到
了,這間朝南的房間很大,但窗戶包括天窗都牢牢地釘上了柵欄。他們告訴我要把我關在這
裡直到我為他們畫完十二幅畫,畫完了就放我走。他們把畫賣給一些富有而不道德的收藏
家。這十二幅畫足以使他們成為百萬富翁。
「我當然不相信他們,十二幅畫畫完後他們會殺了我並把我埋在樹林裡。我常在夜裡躲
在門後偷聽這倆人喝醉酒後的大聲談話,由此得知了他們的姓名。我還發現希爾達也參與了
這一陰謀,但是在這之前我已有所懷疑。因為綁架正好發生在我甩掉她後沒幾天,她一定非
常絕望,這下沒人給她開支票了。
「至於我是如何知道這個地方的,這沒什麼稀奇。我的記憶力非常好。青年時代,我到
德國各地作畫,曾好幾次走過這條路,我還畫過格勞斯托克農場呢!這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我幾乎都已忘卻,但很快就回憶起來了。畢竟我每天朝窗外看時,都能看見格勞斯托克農
場。
「好了,現在請你們告訴我,是誰看懂了我的畫?他一定是個了不起的人。」
「不是人。」我說這話時感覺就像被獨眼巨人波呂斐摩斯囚禁在其洞穴中的奧德賽。
「啊,是你,莉薩?」他把「人」(man)理解為「男人」了。
「是你忠實的朋友,親愛的。」漢弗萊.博加特的聲音響起。
斯佳麗汀本是一個非常冷靜的人,但這一次他竟然暈了過去。
第八章 尾聲
轉眼到了隆冬季節。由於能源嚴重短缺,我們在房間裡只得靠電視機輻射出的那點熱量
取暖。喝幾口蘇格蘭威士忌,感覺略好一些。我翻看著筆記,聽著案件錄音,試圖藉以忘卻
寒冷。自從破了斯佳麗汀案以來,我和拉爾夫在一段不很長的時間內,已經經歷了鋁制基督
誕生塑像事件,破了通人性的駱駝和老派泰國人之案,但也痛苦地捲進了同那令人害怕的威
尼斯人(是不是叫格蘭納利?)的糾纏之中。順便說一下,後者已寫成《總督:他的帆船比
他的港灣更糟糕》。
終於,我把筆記和錄音放在一旁,隨手拿起一本書。太多的往事勾起我的傷感。拉爾夫
打破了沉寂:「你並不一定會失去她,親愛的韋斯坦。」
我大吃一驚,詫異地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想她?」
拉爾夫咧嘴笑了(至少我認為他在笑)。他說:「即使是愚不可及的斯特拉斯也知道你
忘不了她那褐色的大眼睛,她那微笑,她那富有磁性的聲音,她那迷人的身段,以及她的等
等等等。這幾個月來,你唉聲歎氣,悶悶不樂,夜不成眠,心不在焉,還會是為了別的什
麼?就說現在,你也並沒有像你裝出的那樣,沉浸在C.S.福雷斯特精彩的海軍故事中。
「好了,高興一點。美麗的莉薩可能有很好的理由和他那拈花惹草的藝術家丈夫離婚。
或許,她會成為寡婦。」
「此話怎講?」我大聲問。
「我一直在想,老勞希茨在購買了斯佳麗汀的畫之後突然死去並不一定純屬巧合。我一
直在仔細『嗅』--我用『嗅』這個字並不僅僅是作為比喻--那幅畫。我已經『嗅』出點
味道來了。」
「你懷疑斯佳麗汀謀殺了勞希茨!但他怎麼有機會殺死勞希茨呢?」
「我還不清楚,朋友,但我會查明白的,我有把握。老謀殺案就像老骨頭--我會把它
們挖掘出來。」
拉爾夫果然料事如神,但這是六個月後的事了。
(全文完)
最後解釋一下,由於我的電腦打不出法語和德語中的一些特殊字母,所以只好用相近的
英文字母來代替。
1.作者PhlipJoseFarmer中Jose的e其實上方應該有一撇。
2.大家看到這句話可能會覺得有點奇怪:…德語中『捲鬚』(Ranke)和『陰謀』
(Ranke)很相像。其實『陰謀』的Ranke中,那個a的上面應該有兩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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