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奈乘坐巴黎至里昂的特快車,一到車站守候在出站口多時的貝修警官急忙向他跑去迎接布奈。
「布奈,不好意思讓你千里迢迢趕來,真的辛苦你了。」
「沒關係,不必如此的客氣,貝修,又是什麼案子?」
「這是一宗驚天命案。我這樣匆忙地叫你趕來,原因在於若不趕快想方設法,一切會趕不上趟。」
有一輛家用轎車停放在站前的停車站中,那輛車正在等候著布奈和貝修二人,一位美麗標緻的女子坐在車中,臉色看上去慘白憔悴。當布奈二人走到車子跟前時,女子把她的頭抬了起來,布奈觀察到那雙漂亮的大眼睛中,已充滿亮晶晶的淚水。
貝修警官馬上將布奈偵探給胡奇列夫人介紹一下,並向布奈說明殺人疑犯很有可能就是她丈夫胡奇列先生。
「原來如此,要不然你會如此的焦慮不安,請你不要著急,我會幫你到底的!」
「那就太感謝你了,辛苦你了!」
這輛車駛到了一座坐落在塞納河畔的大樓前貝修介紹道:
「在這座建築物的四層,有一個諾曼底俱樂部。那是為社會人士進行交往用的場所,由諾曼底附近一帶的大企業主們構成。每當星期五里昂股市開市時,就會有絡繹不絕的人來這裡談天說地或玩牌,但在平日裡卻很少有人來。比如今天,你幾乎就看不到什麼會員來,我們可以把情況慢慢地向你介紹。」
當他們一行3人走進位於四層的俱樂部時,俱樂部的房間裡果然空蕩蕩沒什麼人,甚是冷清。俱樂部由一個小間、三個大間組成,裡面的飾物、裝潢,很是豪華氣派。
3個人隨便走進了一個大間,坐下來談話,貝修警官便趁機介紹案情。
「就在五個星期前的那個星期五,4個俱樂部成員在這裡打牌。他們彼此之間是老相識了,同時都是這一帶的工廠主。他們中的3位早已成家立業,他們是雅福雷特,勞布、雷爾,卓凡還有羅易·譚西尼。剩下的一位是個獨身男子,叫做莫合奇·差力。在他們4人玩到半夜時,又增添了一個新的玩伴,那便是著名豪門子弟波羅·愛思譚,一個獨身的小伙子。
「波羅·愛思譚沒有什麼正式的工作,但是他手中握有數目很多的股票。他每月靠著股票獲利,便可以過上衣食無優的生活。還有一點很關鍵,他與這4人都是摯友。
「隨著夜色越來越深了,俱樂部的其他成員漸漸各自散去。然而,這5個人還在這裡繼續酣戰。
「他們那時玩是的博哥瑞(一種用撲克牌進行的賭博)。他們就在那邊那張桌子上玩這種遊戲的。」
貝修警官一邊說著,一邊用手向大家指認了一下桌子。
「他們幾個人在玩博哥瑞時都帶了彩。剛開始玩的時候,大家都是懷著輕鬆又帶點刺激的想法玩的,然而因為帶了彩,大家越玩越發在意起來。不一會兒,波羅·愛思譚財運當頭,不斷地贏錢。沒過多久,他面前的票子便堆成了小山。
「另外,其他4個人越打越是心無旁顧,竭力要把局面扭轉過來,然而,他們越是想贏越是贏不了,反而因心浮氣躁而輸得更多了。由於幾個人輸得一塌糊塗,個個都輸紅了眼,臉紅脖子粗。因而,著急上火的他們更是一門心思放在贏回錢來。
「直至第二日早4點時,4個人將剛從銀行提取出來,預備發給工人的工資款輸得一乾二淨。特別是,莫合奇·差力另外還欠了38萬法郎的債務。」
「這真不妙!」
「因而這幾個人的臉色都十分地難看,室內的氣氛也愈發顯得緊張起來。到最後波羅·愛思譚也許感到十分地不好意思,體諒大家的窘境,也許是他錢多並不在乎,於是便把所贏之錢悉數退還給每個人。
「輸錢的這4人真是大喜過望,謝聲不斷。隨後,5個人又玩了∼會兒,但是,再也沒有帶彩。在天快亮的時候,幾個人漸漸地不玩了,便離開俱樂部各自走了。而波羅·愛思譚那時有些不大舒服,想先在這裡歇會兒再走。他便走進隔壁那個小間。這時,大概是凌晨4點互到左右。一小時之後,人們發現波羅·愛思譚被人殺死在那個小間裡,這是由一個名叫耶塞福的侍者發現的。
「經過屍檢,得出波羅·愛思譚是被鈍物擊打頭腦而死。兇手突然襲擊的可能性很大,因而在現場沒有發現搏鬥撕打的跡象。波羅·愛思譚的表停在了4點55分,據推測他可能死於4人離開20分鐘後。但他身上的錢物和貴重物品都沒有丟失,因此可以排除是為謀財害命。據服務員講,案發那天凌晨並沒別的什麼人到四樓。」
「你是說,現在毫無頭緒?」
「不,有蹤跡,並且是非常明顯的蹤跡。那個小間陽台與隔壁陽台僅有1∼2米之隔,疑犯可從那裡人室做案。」
「那麼,是誰在隔壁四樓呢?」
「最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便是此了!」貝修警官話說到這裡停了下來,眼望著旁邊坐立不安的胡奇列夫人。
「那邊四樓上便是胡奇列夫人的住宅。」
「噢,是這樣!」
「夫人的丈夫胡奇列先生,是一位工程師,案發時恰巧不在家,夫人孤身一人在家,法院的人和警員到她家去搜查。」
「他們是否想判斷出,兇手能否從兩個陽台間跨過?」
「對!通過實地勘查後,有了突破性的發現。在這裡便可以看到那邊陽台擺了許多花盆,那都是夫人種花用的,讓夫人覺得更糾纏不清的是……警方在一個花盆裡發現了那件殺人的凶器。」
「因而,胡奇列先生便列為殺害波羅·愛思譚的疑犯。」
「對,警方認為胡奇列先生從陽台上進入了房間,並將在那裡休息的波羅·愛思譚殺害,隨即將殺人凶器埋藏在花盆裡。」
「是這樣。那殺人動機是什麼?胡奇列為何要殺害波羅·愛思譚?」
「這個我說不清楚……還是由胡奇列夫人講更合適一些。」
「情況是這樣的。」貝修警官說完以後,夫人遲疑了一下,抬起了她那蒼白憔悴的臉,開口解說道:
「我丈夫與波羅·愛思譚素不相識,我卻認識他,我以前常在巴黎一個朋友家中碰到他,我只是把他作為一個一般朋友來看待。然而,波羅似乎對我很是熱情,他多次要求與我約會,可是,我對自己的丈夫忠貞不渝,所以從不理睬他的慇勤……我曾給他寫信清楚地回絕了他!」
「據說,那些信件一直被波羅·愛思譚珍藏著。」貝修繼續向下說:「那些信件被波羅的父親從他的書櫥內發現。他將向警方出示這些信件作為證據。」
「然而,那些婉拒的書信怎麼能證明胡奇列是殺人兇手呢?」
「那麼……由於一向與人為善的夫人,不願過分刺激波羅·愛思譚的心,不再讓他有想入非非的可能,便寫了一些略帶警誡但不是十分合適的詞語,是這樣嗎,夫人?」
「是的,我不打算過分刺激波羅·愛思譚,那些字句在我的腦中清晰地記著……我盼望你能穩定自己的情緒,我的丈夫很愛吃醋,常做一些不顧後果的事。假若他知道你在暗戀我的話,他會做出傷害你的事來!」
「情況原來是這樣。如果警方閱讀到這樣的內容,一定會認為胡奇列先生是一個易衝動的男子,為情而殺死波羅·愛思譚。關鍵在於,夫人,您的丈夫胡奇列先生是否已知道你和波羅·愛思譚的糾葛?」
「噢,他一無所知。」
「你能斷定嗎?」
「我能斷定。」
「那麼你認為——你的丈夫是被警方冤枉了嗎?」
「是的。」
胡奇列夫人斬釘截鐵地說,漂亮的雙眼流露出堅毅的神情。布奈偵探望著那雙眼睛,開始了深深的思索。
布奈偵探接連問了幾個問題後,寬慰夫人道:
「夫人,你的丈夫胡奇列先生的境況是十分不妙,很可能會入獄坐牢。不過,我會竭盡全力讓你的先生擺脫困境!」
隨後,他請求貝修警官領著他去拜訪死者的父親。
「我們是胡奇列先生的委託代理人。據說你把一封胡奇列夫人與你兒子的信作為證物出示警方作證,你能不能更改這個將信作為證據的決定呢?」
「不可能!我要為我的兒子復仇!我馬上就把信交到警方手中。」
「您可不可以再往後拖延5天?我們在這5天裡一定能追查出真兇。請你再給我個機會,讓我們在5天之內偵破此案。
經過布奈和貝修警官的再三熱切哀求,老愛思譚才勉強同意。
在這有關鍵意義的5天中,布奈的活動大張旗鼓,引人注目。他調動偵探社的所有僱員讓他們四處去打探消息,不管花多麼大的代價。然而,儘管大家很是努力但還是一無所獲,布奈表現出焦慮的神情。
都已經過去了4天,就在最後一天的早晨——也就是星期二早晨,布奈獨自一人會訪了胡奇列夫人。
「我已經獲得了貝修警官的同意,獲准把那晚發生的情景再重新演練一下。也就是要弄清楚,那5個人如何在一起玩牌,什麼時候不玩了,又是怎麼離去的……讓這幾個人重現那晚的情形。
「你們夫婦倆也在現場出現,但是我有一個要求無論在現場出來什麼樣的情況,你們都要沉住氣地呆到最後。」
「那麼……我想知道,我丈夫能夠排除嫌疑重獲清白嗎?」
「這個我還不敢妄下斷言。但我會竭盡全力改變他的困難處境。」
第五天晚上,挪曼底俱樂部裡座無虛席,有來自法院的有關人員,有案發當晚玩牌的那4個人,有被害死者的父親還有那位發現死者屍體的侍者耶塞福等人,這些人都錯落有致地分開了。
還有,本案疑犯胡奇列先生及夫人,站在很遠的房間角落裡,胡奇列先生顯得很是忐忑不安,胡奇列夫人的臉上露出了很是蒼白憔悴的神態。
就在此時,地方法院的人向大家高聲宣佈道:
「現在開始重現那晚的情形,你們4人還同那晚一樣,坐在與原來相同的位置上。」
「貝修警官,請你代替死者,坐在他玩牌的位子上吧。還有,你是否已經要求那4位先生帶來與那晚同樣多的錢?」
「我已經向他們這樣要求了。」
貝修警官一邊說著,一邊坐到了那張玩牌的桌子旁。他的左首是雅福雷特·勞布和雷爾卓凡,右首是羅易·譚西尼和莫合奇·差力有六組牌擺放在他們各自的面前。
這場牌局開玩了,不曉得是天意還是巧合,坐在波羅·愛思譚位子上的貝修警官,與那天的波羅·愛思譚一樣地大獲全勝,沒過多久他的面前堆滿了錢。
汗水從4位工廠老闆的頭上滾滾而下,他們看似平靜地打牌,但實際上個個心神不寧,情緒很壞。特別是那個莫合奇·差力表現出非常緊張的神情,他從牌局一開始便張皇失措,並且屢次出錯牌,要麼就是想不起該自己出牌了。慢慢地,大家都已覺察出他的神情恍惚,臉色也愈發蒼白憔悴。
一直贏錢的貝修警官,就像那天晚上波羅·愛思譚所做的那樣,將所贏到的錢悉數還給那4人,爾後倡議大家再接著玩。
這4個人的神情顯得越來越緊張,他們表達了不願再玩下去的想法。但是,警方和地方法院的人堅持道:
「請按那晚的情景繼續演下去。」
沒有法子,4個人又繼續玩了起來。但是不知怎麼回事,幾個回合下來,貝修警官依然大獲全勝。緊接著,貝修警官把贏到的錢收了起來,慢慢地站起。
貝修警官稱自己的頭部有所不適,如同那晚的波羅·愛思譚一樣,獨自走進了旁邊的小間去,4位工廠主注視著他的離去。
而在同時,單身漢莫合奇·差力臉色更加蒼白憔悴起來。
布奈也跟著進到了那個小間裡,沒過多久他從房間走出來說:
「你們的牌局結束之後,仍坐在這裡談天說地,但是,只有……」
布奈在這裡有意將話停了下來,隨即用手指著莫合奇·差力說到:
「是你走進了那個小間。」
聞聽此言,莫合奇·差力的臉色開始一陣陣地變幻。
「你獨自從聊天處走開,走進了波羅休息的房間。
「你向波羅·愛思譚懇求,能不能借你一些錢應急,但是他一口回絕了你。因此,你痛下殺手,將他斃命,並從他的身上取走了他贏的錢。他返回大問,對正在聊天的3人說:『波羅·愛斯譚不要我們的錢了!』然後將那些錢分掉了。」
話說到這裡,莫合奇·差力禁不住身體開始顫慄。
「現在,你還是坦白從寬吧!物證已經具備了——在胡奇列家陽台上找到的那把凶器,已證實是你的物品。
「由於你的工廠經營不善,不得不四處借錢。那一天,你千方百計籌集而來的錢,打算作為工資發給工人們,但是,在一晚的紙牌遊戲中輸得一乾二淨。
「因此你憤怒滿懷地進入那個小間,殺死了波羅·愛思譚,奪取了他的錢,隨後,你跳到對面的陽台上,將凶器埋藏在胡奇列的花盆裡,等你回到大廳,與餘下的3人一同走了,是不是這樣?我沒有講錯吧?」
布奈說到這裡,莫合奇·差力已渾身發軟癱倒在地上。他本不是一個十足的惡棍,並且平日裡比別人膽小謹慎,只是資金運轉上陷入了困境,才鋌而走險、犯下重罪。案發後,他一直在為自己的罪行而懺悔,終日裡寢食不安,他日益憔悴,並且神經已到了精神崩潰的邊緣。
當剛才重現那晚的牌局時,莫合奇·差力立刻想起了那晚上的情景,所以總是心不在焉,多次出錯牌或忘掉順序。
所以,當布奈繪聲繪色、栩栩如生地描述自己的行兇情形時,內心的譴責讓莫合奇·差力終於垮了下來,所以,他癱倒在地上,一五一十地交待了自己作案的過程。
貝修警官馬上給他戴上了手銬。
恰在此時,餘下的3人心領神會地使了個眼色,這一微妙的動作並沒有逃出布奈的眼中,他急步上前說:
「請你們幾位也一同去法院一趟吧!」
「為……為什麼?」這幾個人大惑不解問布奈偵探是什麼原因。
「因為你們欺瞞警方,掩護疑犯!你們對他的犯罪行為心知肚明,卻裝作一無所知,你們清楚地曉得錢不是被還回來的,還是心安理得地拿走了。你們雖然沒有直著參子殺人行兇,但是縱容包庇莫合奇·差力,理應受到法律的嚴厲制裁!」
這3個人如同遭到電擊一般,一個個呆在那裡。
「布奈偵探,你在說什麼呀?我有些搞不明白。」警員不解地問。
「這樣好吧,我把話給你說得更明白一些吧!這3人說過,贏去的錢是波羅·愛思譚主動還給他們的,這真是個彌天大謊,這些錢是莫合奇·差力搶來後給他們的。
「即便是說,他們不知曉莫合奇·差力殺害了波羅·愛思譚,也應該有理由相信這錢來得不正常……,說得更直露一些,他們3人密謀之後,訂了攻守同盟,掩蓋錢是莫合奇·差力分給他們的,也就是說替莫合奇·差力掩蓋犯罪事實。」
最終,3人雖沒被銬上,但被一併押上了警車。
「布奈先生,我們該怎樣感激你才好呀!」胡奇列夫婦致謝道。
他夫婦二人激動不已,夫人臉上已是喜悅代替了悲傷,胡奇列工程師蒼白的臉上,也有了紅紅的血色。
「不客氣,沒有什麼好謝的,我不過是在盡我的責任罷了。」
布奈很是愉悅,滿帶笑容與貝修警官一道走出了俱樂部。
「眼下,我打算去探訪一下死者的父親老愛思譚,一來向他解因清楚案件的真實情況,二來對他老來喪子表示同情和哀悼。貝修,你與我一同去嗎?」
「好吧,但是與死者的家屬會面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儘管我們已偵破此案,抓到真正的兇手。再者說,人死不能再復話,既便你億萬家財,那也無濟於事!」
貝修警官一邊說著,一邊頓悟似的,忐忑不安道:
「不好,我剛才在俱樂部贏了的錢還在我的口袋裡,我應該還給他們才好!」
「噢,那些錢還是交由我保管吧,我會妥善處理的。」
「這樣做不好吧,這些錢應該屬於剛才那3個人才對。」
「不,這雖然是他們賭錢時輸掉的,但是由兇手搶回來……我是想說,這些錢屬於兇手分給他們的贓款,所有權不應該屬於他們,他們受人錢財,便掩蓋兇手的罪行。
「你今天贏到的錢,正是那天晚上他們輸掉的錢,這是我要求他們3人這樣做的,只准像那晚一樣把錢輸給你,要不然,你怎麼會贏這麼多錢?」
「噢,原來是這個樣子!這些錢是他們存心輸給我,我還是應該歸還這些錢。」
「完全沒有那個道理,那些錢是從殺人兇手那裡分來的,我們可以替他們使用支配。」
「你看你……」
「這樣好吧,錢的一半我贈予死者的父親,表示安慰之意。」
「那麼……剩下的一半呢?」
「那些錢作為偵查所花的費用,我想你會同意吧!」
「你又要大發一筆了!」
「不要介意此事嘛。貝修,我請你喝杯咖啡吧……呶,那裡便有。」
說完,布奈的車子停在河邊的一個咖啡廳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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