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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人沒有忘記這件案子,在當時,它引起了極大的反響,弄得輿論界沸沸揚揚。然而,籠罩著它的神秘卻從來沒有完全被消除,只是到了今日,人們才能詳細地談論那些令人驚歎不已的插曲。
拉蒙·奧利維拉是一位黑髮棕膚、身材矮小、活躍、健談的人。他很有規律地到勒泰來,在這裡他很快就受到了慇勤的接待和關照。人們說他十分富有,他也真的開銷得非常慷慨大方。他跳舞跳得很少,但是酒喝得卻很多,而且酒吧女郎在他的桌子上總是很受歡迎的。
他總是十一點左右來,然後坐在離爵士樂隊不遠的地方,簡單地吃過晚飯後就要香檳酒了。他只有到了清晨才離去,醉醺醺地、粗聲大嗓地說著話,走路也是踉踉蹌蹌地。一旦外表華麗的戴姆勒在等著他,他就一直到第二夜前都不再露面了。他從哪兒來?從南美洲來,一些人這麼說;從安德列斯群島來,另一些人又這麼說,莉麗和卡特曾千方百計地試圖讓他說一說,但他始終迴避談論自己的事情。一個月過後,她們只知道他有一個受監護的未成年的女孤,英卡納雄,而且他到歐洲來旅行是為了逃避一場可怕的危險事件。他沒有說明具體是什麼危險,為此,卡特經常嘲笑他多疑。卡特確實錯了,因為有一天晚上,奧利維拉遭到了一個陌生人的異乎尋常的大膽襲擊,並且就在勒泰的門口,那人給了他一刀,然後馬上就消失在附近的錯綜複雜的小巷中了。如果沒有好心的莫利斯·德·卡斯特爾一貝爾納克的干預,他就沒命了。幸運的是,這個人眼疾手快。他看到襲擊者出手的動作,便猛地一下子撲上去,剛好讓奧利維拉躲過那一刀,結果只是刺中了奧利維拉的風衣,劃破了他上裝的外層。
奧利維拉十分感動,非常激動地感謝了卡斯特爾一貝爾納克,並邀請他一同上桌,後者十分謙虛地推讓著。他們很快便成了摯友。卡斯特爾一貝爾納克的心情如此地好,他如此地彬彬有禮,又如此地派頭十足!他並不常到勒泰來。人們五六天才看到他一次,有時時間會更長一些。而且他常常是獨自一人,偶爾也有個年輕的尋歡作樂的人相陪。然後,他就突然不見了,人們從《費加羅報》上得知他出席了某位女公爵或是某個女男爵的晚會,他有時候在倫敦或者在尼斯,有時候又在那不勒斯或在維也納露面。他經常旅行,有不少的奇遇和決鬥。人們在他背後說了不少關於他的話,但是當他們的眼神與他那雙棕色的明眸相遇時,便馬上緘口不語了,因為他戴的那只單片眼鏡使他的眼神變得嚴峻、冷漠。
卡斯特爾一貝爾納克與奧利維拉經常在勒泰會面。他們交換著對自己往事的追憶。卡斯特爾一貝爾納克談得較少,可是奧利維拉就變得喋喋不休了,他總是興致勃勃地談他的種植園和他的土著黑人們。英卡納雄的名字經常出現在他們談話中。卡斯特爾一貝爾納克漸漸地知道了她是個金髮姑娘,而且快到二十一歲了,她受過嚴格的教育,能流暢地說法語。她只是受奧利維拉監護的未成年的女孤,但是奧利維拉給卡斯特爾一貝爾納克的印象是,總是以極大的熱情談論自己的被監護人。後來奧利維拉還把英卡納雄的照片拿給卡斯特爾看。卡斯特爾一貝爾納克對此讚歎不已。這真是一位迷人的美人。卡斯特爾一貝爾納克曾經向奧利維拉暗示過似乎很嚴重的危險,但是他的所有努力都是徒勞的。這位南美人不說話了,而且突然變得多疑和驚慌起來了。他對自己來巴黎的目的嚴守秘密。可是,當奧利維拉在勒泰附近遭到襲擊,就在上汽車之前與他的同伴一同行走之時,他的冷靜已經喪失殆盡了。他仔細察看了渺無人跡的街道,他的大禮帽變得滿是窟窿,他的臉色也變成了鉛灰色。卡斯特爾一貝爾納克剛剛來得及扶住他,並把他拖到戴姆勒車旁。
奧利維拉已經支持不住了。 「天文臺路八號。快。」 於是卡斯特爾一貝爾納克陪奧利維拉來到了他的男單身公寓。
「先生住在哪兒?」他問司機。 「在克拉利奇。」 「很好。您可以回去了。我早晨把他送到克拉利奇!」
奧利維拉借助未摻水的威士忌提了提神,然後一點一點地恢復過來了。他非常害怕,他那曬黑的臉始終是鉛灰色的。卡斯特爾-貝爾納克給了他極大的關心和無微不至的照顧。
「沒有人等您。只要您願意,您可以在這裡呆到隨便什麼時候。我的用人可以給您準備一張床。」
可是奧利維拉拒絕接受邀請。他不願意讓魯道爾夫,他十分喜歡的秘書,為他擔心。他一再堅持,致使卡斯特爾-貝爾納克不得不讓安托萬把德拉海依車開出來。他堅持要陪奧利維拉回去,後者真不知該如何感謝他才好。奧利維拉十分感動,感激萬分,向他的客人談及——此時大馬力的汽車全速地在渺無人跡、靜悄悄的街道上飛馳著——他被一個叫「效狼」的團伙追擊著,這是一夥想方設法要敲詐他並逼他不得不離開里約熱內盧的凶殘匪徒。於是他來到了歐洲,然後在巴黎落了腳。他在這裡等英卡納雄。她再過一個月就滿二十一歲了,奧利維拉為了慶賀她的生日,請她到這裡來與他相會。他想給她送上一串珍珠項鏈。所以,儘管卡斯特爾一貝爾納克很難被打動,當他聽到奧利維拉說出這串項鏈的價錢時,他還是大吃了一驚。奧利維拉又變得愛饒舌了,而且當他在克拉利奇下車時,他顯得非常高興。
魯道爾夫在焦急不安地等著他。他堅持向他認為友好可親的卡斯特爾-貝爾納克表示謝意。卡斯特爾明顯地比奧利維拉要年長一些。清瘦、灰眼睛、充滿活力的卡斯特爾匆匆跑向電梯,把奧利維拉安頓好。
「哎呀。」卡斯特爾-貝爾納克在回到車上後想,「真比得上安托萬啦。」
第二天到勒泰來的是魯道爾夫。當時,卡斯特爾-貝爾納克剛吃過晚飯。魯道爾夫湊到近前對他說道:
「奧利維拉先生想馬上見您,先生。他有點不適,而且好像很不安。」 「很好。我隨您去。」
服務員們、領班、卡特隨後都對報界說,卡斯特爾-貝爾納克在離開勒泰時滿臉疑慮。 他們倆上了戴姆勒車。
幾個小時以後,醜聞發生了。 人們還記得那些專欄的大標題:《克拉利奇的奧秘》、《巨富奧利維拉的兇殺案》、《神奇的謀殺案》等等。
人們圍著售報亭,圍著報販子。《巴黎新聞》是談到夜間事件的報紙之一:
……雙重罪行剛剛在克拉利奇引起了騷動。在今天早上八點鐘,一位陌生人打電話給旅館,要求跟奧利維拉先生通話。而富有的巴西人的套房裡沒有人回應。一位負責去通知奧利維拉先生的特別秘書的用人發現門是鎖著的。他反覆叫了幾遍,只隱隱約約地聽到哽咽的呻吟聲。於是,克拉利奇分局馬上通知了警署,當他們來到後,發現了一個可怕的場面:奧利維拉先生被刺倒在血泊之中,口裡還發出嘶啞的喘息聲。在他身旁,是很有名氣的俱樂部會員,德·卡斯特爾-貝爾納克子爵大人,他躺在地上,已經失去了知覺。他的頭上有一條很寬的傷口。至於奧利維拉先生的秘書,人們看到他躺在自己房間的地板上,被緊緊地捆綁著,而且口裡還塞了一些東西。他最初的供詞未能給這神秘的慘案的偵破提供什麼有用的東西。魯道爾夫·邦戈——即秘書的名字——按照感覺不適的奧利維拉先生的指令,去他經常光顧的勒泰酒店找德·卡斯特爾-貝爾納克先生。奧利維拉先生和德·卡斯特爾-貝爾納克子爵經常在那裡會面,而且好像關係很密切。魯道爾夫·邦戈把子爵接來了。此時已經是子夜過後半個小時左右了,他把來訪者帶到了奧利維拉先生面前,讓這兩個人親切地交談。他本人在後面的一個小廳裡工作了比較長的一段時問。他沒有聽到任何可疑的動靜。凌晨一點半鐘剛過不久,就在那兩個人談話的那間房裡,有一陣鈴聲在召喚他。而就在他剛跨進那間屋的房門時,他遭到了一個陌生人的襲擊,摔倒在地上,然後被捆起來,被扔回他自己的房間裡去了。他拚命掙扎著,居然把繩子掙鬆開了。但是他隨後昏了過去。於是他就什麼也不知道了。襲擊他的人,他想,應該是一個高大、兇猛的傢伙。奧利維拉在警署來人後不久就死去了。至於德·卡斯特爾-貝爾納克子爵,他還尚未恢復知覺。不過,他似乎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是著名的、受大眾愛戴的總探長加尼瑪爾領導這次調查一的。在被追問時,他只是說偷盜肯定是這一兇殺的目的。
中午時分,《巴黎新聞》的號外出來了。當人們得知奧利維拉案件出現了出人意料的態勢和具有急劇的戲劇性的發展時,他們馬上就沸騰了起來。但是,當新聞界以大宇公佈了:「亞森·羅平被抓到了。他是以卡斯特爾-貝爾納克的名字為掩護的。是他殺害了奧利維拉嗎?」這一令人震驚的消息時,這種激情就更加洶湧了。
「是他殺了奧利維拉嗎?」這正是加尼瑪爾焦躁不安地思索的問題。
「好啦,我親愛的加尼瑪爾,」預審法官福爾默裡先生說,「您能肯定您所做的調查是正確的嗎?奧利維拉在死前,確實三次說道:『莫利斯……海外……』」
「我完全可以肯定!醫生本人也聽到了。而莫利斯,絕對是莫利斯·德·卡斯特爾-貝爾納克。而且請注意,這一場面是很容易再恢復原狀的。兩個人肯定發生了爭執,奧利維拉出於自衛,用我們在地毯上發現的銅燭台打了羅平。但是還應該考慮到有一個同謀介入了。是誰接響的鈴?是誰捆綁了魯道爾夫·邦戈?最後,又是誰搜查了房間?」
「他們沒有找到錢嗎?」
「從這一點看,也是迷霧一團。奧利維拉變賣了他的大部分財產。他從荷蘭銀行提取了六千萬法郎以上的支票,而這一切是在不到一個月之內干的。可是,要想拿到這一筆錢,是不可能的。我仔細搜查了這間房子的每一個角落,但一無所獲。錢已經不見了!」
「您搜查過羅平在天文臺路上的男單身公寓嗎?」
「當然。可是在那裡,我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東西。用人連同汽車一起失蹤了。我們很快會找到他們的。一輛德拉海依車,不可能不被發現!」
「我們能不能懷疑羅平和奧利維拉是遭到被跟蹤者的那些神秘的敵人襲擊的呢?」
「當然,這只是一種假設。但是我越是深入調查,越覺得是羅平搞的這些陰謀詭計。『海外』這個由死者講出的字,不正恰恰證明了羅平是一個海外跨國團伙的頭子嗎?此外,在勒泰酒店附近,對奧利維拉本人的兩次謀殺行動不也令我們生疑嗎?奧利維拉擔心某些事情的發生,他確實挨了一刀,被刺破了風衣,還挨了一槍。被擊中了帽子,那些時候又是誰在場呢?是羅平這個人!這難道是一個奇怪的巧合嗎?」
「同意!但是巧合總還是可能的!」
「但是對羅平不適用,法官大人。請您對照一下事實。當女子爵阿斯托爾丟掉她的項鏈時,羅平,或者如您說的卡斯特爾-貝爾納克,也在被邀請的人之列。當卡拉西奧裡王子在尼斯被洗劫時,陪他玩耍的夥伴又是誰呢?卡斯特爾-貝爾納克,還是他。是的,請相信我,兇手就是他。」
「他現在怎麼樣?」 「羅平?其實,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他東拉西扯地說了一些沒頭沒腦的話。頭上挨的那一下子讓他有點思維混亂了。」
「見鬼!這將無助於我們完成任務。他都說了些什麼?」 「他總是在那裡東拉西扯,不停地說一個抽屜,一把鑰匙,然後就重複著英卡納雄的名字。」
「我們去看一看他。」
卡斯特爾-貝爾納克躺在一張窄床上,他在打瞌睡。在加尼瑪爾和預審法官走近時,他吃了一驚,用手捂著捆在頭上的厚厚繃帶在發抖。他用深邃的眼睛望著加尼瑪爾。然後他笑了,歎息道:「英卡納雄,你將很富有。」突然,他站了起來;焦躁不安地望著空中某一點,在他呆的單人牢房中,大聲叫著:「強盜、騙子,你把它藏起來了。嗯!抽屜的鑰匙,不過我有,我有的!它是屬於我的!」他像個白癡一樣地在笑,而涎沫則掛滿了他的嘴角。
看守讓他睡下去。於是,卡斯特爾-貝爾納克臉朝著牆,開始低聲哭了起來。人們看到他的雙肩在聳動著。 「這真可怕。」福爾默裡先生說。
兩個人出來,走到走廊上。 「如果他不是羅平呢?」預審法官又說道。 加尼瑪爾臉色蒼白。
「哎呀,不是羅平!可是我敢斷定就是他!喂!預審法官先生!不,請不要懷疑這一點!我瞭解這個羅平!我們既沒有他的指紋,也沒有他的確切人體尺寸,這是真的!但是我向您發誓,這個無賴絕對騙不了我。我心裡有他的相貌特徵。」
看守增加了。監獄像一個被包圍起來的場地。記者們被嚴格地隔離開,新聞界的聲音卻一點點地滲透出來了。調查停步不前了。《巴黎新聞》在一篇措辭激烈、尖刻的文章中嘲諷著加尼瑪爾。後者不願意對外公佈亞森·羅平已經瘋了。他否認事實,而且多疑、固執。他還擔心那些不顧一切地對騙子表現出同情心的公眾們的反應。他們會指控警署。他們將談論第三階段的事情。而加尼瑪爾卻茫然不知所措,不停地到卡斯特爾-貝爾納克呆的單身牢房裡,而後者則在笑,在哭,在不停地重複著同樣的話。
「好啦,羅平,你聽到我說話了嗎?嗯?聽著!奧利維拉襲擊了你?……是的……他襲擊了你……可是回答呀。媽的!你在故意裝瘋賣傻!但是你騙不過我,我的小傢伙!不是對老猴……」
而卡斯特爾-貝爾納克又低聲細語地開始了他那沒有抑揚頓挫的老一套:「鑰匙,抽屜。我有了。現在,我有了!」
加尼瑪爾疲乏不堪地走了出來,他已經精疲力竭,並且疑慮重重了。可是這確實是羅平呀。但是最終他自己也猶豫起來了。囚犯變瘦了,臉頰已經陷下去了。鼻子更加突出了。憑著一時的印象,加尼瑪爾認出了羅平,可是他臉部的輪廓已經改變,枕在枕頭上的那顆可憐的腦袋上的眼睛也不那麼有神了。加尼瑪爾焦慮地思索著,而且感到自己的大腦已經不聽使喚了。然而,卡斯特爾-貝爾納克已經傷癒了。他的傷口已經完全癒合了。那麼現在該怎麼辦呢?……
加尼瑪爾又耐心地對克拉利奇進行了搜查。
一把鑰匙,一隻抽屜,見鬼,這並不是很難找到的。但是鑰匙是沒有任何神奇地方的普普通通的鑰匙,抽屜也是沒有夾層的。加尼瑪爾氣瘋了。他把魯道爾夫·邦戈請來,而後者正巴不得要幫警署的忙呢。這個可憐的人感到自己已經受人監視,再也不敢外出了。他把自己關在房子裡,要麼看書,要麼畫水彩畫。他心煩意亂。他尤其害怕英卡納雄會來。後者已經得到她的監護人的死訊了。她乘的遊船「裡約拉普拉塔號」過兩天就要在波爾多靠岸了。而神秘仍未被揭開。德拉海依車始終未被發現,安托萬仍然在逃。福爾默裡先生開始變得慌亂起來。《巴黎新聞》當時同意發表一幅諷刺漫畫,上面的一隻兔子的側影與倒霉的加尼瑪爾的側影驚人地相像,一隻烏龜的微笑與羅平的完全一樣。這是致命的一擊。當天晚上,福爾默裡先生把加尼瑪爾召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裡來。談話是疾風暴雨式的。
「要把他放出來。」預審法官說,「我們沒有起訴他的足夠證據。」 「您休想。」加尼瑪爾反駁道。
最終還是加尼瑪爾想出一個主意,而且是唯一一個能使他們免於爭吵的主意。他提出這個主意來並非不帶有某種理解。
「法官大人,我們去復原犯罪現場!魯道爾夫扮演奧利維拉,而羅平,被置於與兇殺夜完全一樣的氛圍中,或許這樣他能夠恢復理智。」
這一要求很具誘惑力,但是試驗是很難進行的。可是他們不能再等待了! 「好吧!」預審法官答應道。
一切都是在絕密情況下準備就緒的。為了不引起行人的注意,他們決定不使用囚車。當卡斯特爾一貝爾納克,臉色有點蒼白地走到人行道上時,一輛戴姆勒車在等著他。他一言不發地上了車,加尼瑪爾坐在了他的身邊。在距戴姆勒車幾米遠的地方,一輛長雷諾車上坐了六名全副武裝的警員。兩部車子順利地來到了克拉利奇。夜色降臨了。一小時後,他們就位了。卡斯特爾-貝爾納克被帶進了魯道爾夫呆的房間裡,他躺到一張長沙發上。加尼瑪爾緊跟在福爾默裡先生的後面,他們躲到了一個角落裡,躲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警員們守住了所有的出口。卡斯特爾-貝爾納克非常吃驚地呆坐著。他的眼睛望著傢具,卻沒有盯住他們看。他蒼老了,而且顯得很疲倦。魯道爾夫對他說話,但是他沒有任何反應、卡斯特爾-貝爾納克根本就不聽他說。卡斯特爾不停地下意識地把雙手叉起又鬆開,很平靜,沒有要傷人的意思。可是,當卡斯特爾-貝爾納克把手伸向紅木的辦公桌時,加尼瑪爾有點失望了。但是,卡斯特爾的動作並沒有停止,他馬上又恢復了原來的神態:疲憊,順從。
「真是糟糕!」加尼瑪爾緊咬著牙咒罵著,同時向魯道爾夫示意了一下。
魯道爾夫站起身來,抓住一個重重的銅燭台,氣勢洶洶地朝卡斯特爾-貝爾納克走去。於是,預先安排的襲擊發生了。子爵朝對手撲過去,與他扭打成一團。魯道爾夫按照他接到的指令倒下去,但是他的摔倒沒有讓卡斯特爾-貝爾納克安靜下來,相反更加激怒了他。他揮著拳頭,瞪著雙眼,多次聽到的那些話從他的口裡大喊了出來;「強盜!騙子!我找到了,抽屜的鑰匙,我找到了!」說著,卡斯特爾-貝爾納克撲向辦公桌,開始翻著抽屜,動作十分狂亂。加尼瑪爾和預審法官踮起腳尖走了過去。卡斯特爾-貝爾納克忙乎著。他打開盒子,搜索著、翻著、看著,他還不時地以低沉的聲調重複著:「我找到了,我找到了。」他終於停了下來,深深地吐出一口怨氣來。他的目光再一次地在堆積在他面前的信件、發貨票和卡片上瀏覽著。他拿起一張白紙,把它折成四折,又從文件夾中取出一個舊信封,把紙放到信封裡,然後遞給加尼瑪爾。
「馬上把它發出去。」 緊接著,他又馬上改變主意道: 「不,把它還給我!」 於是,加尼瑪爾聳聳肩,把它還給了他。
低聲的抱怨從地板上釋放了出來。是魯道爾夫在動。他裝死已經裝累了。可是加尼瑪爾用手勢告訴他保持安靜。卡斯特爾-貝爾納克此時已經朝電話機走去了。
「給我接巴黎殘老軍人院。」 加尼瑪爾和法官高度地注意著,伸長耳朵在聽著。 「喂?喂?……一切都完蛋了……」
他掛上電話,打著哈欠叫道:「安托萬!」此時,一個警員出現在了門口。 「九點鐘開早飯。」
然後,他躺到長沙發上,閉上了雙眼。加尼瑪爾和福爾默裡先生驚愕地互相看著。
「他確實瘋了!」加尼瑪爾歎息道。於是他粗聲大氣地請魯道爾夫起來,讓他走了。他氣得發瘋,都快控制不住自己了。
「那麼,我們怎麼辦呢?」法官問道。 「您還打算讓我們做什麼呢?我把他帶走。」
他扶起卡斯特爾-貝爾納克,後者順從地跟他來到了戴姆勒車前。 試驗失敗了。兩部汽車又朝回開向康復中心。
加尼瑪爾很掃興,他心不在焉地看著往來的車輛、斷斷續續的招牌上的燈光和流動的人群。汽車慢慢朝前開著,搖晃著,好像睡著了的囚犯。加尼瑪爾陷入了沉思……突然,在他的身邊,爆發出一陣充滿青春活力的小伙子的笑聲,它把總探長嚇得背上陣陣發冷。我的上帝,這種笑聲!而且說話聲音也發出來了,這是加尼瑪爾十分熟悉的嘲笑聲。卡斯特爾-貝爾納克剛剛把捆在他前額上的薄薄繃帶解了下來。不可能再有懷疑了。這雙灼熱的眼睛,這個下巴,尤其是那愛開玩笑的詼諧的表情。
「媽的!」加尼瑪爾肯定地說,「亞森·羅平!」
「是的,我的好加尼瑪爾。確實是我!對這個小小的惡作劇你有何感想?玩得不錯吧,嗯?你把這可憐的羅平關了起來。而且還日夜監視著他,然後,在某天晚上,又把他帶走,然後又放了他,僅僅是因為加尼瑪爾什麼也沒弄明白!加尼瑪爾給羅平自由了,你是獲羅馬大獎的最佳人選,不是嗎?」
「流氓。」加尼瑪爾說。 「好啦!別發火!讓我平心靜氣地搜查奧利維拉的房間,這真是一件大好事。」 加尼瑪爾氣得不由自主地一抖。
「什麼意思?……」 「好啦。不要老是這麼搖晃,你知道我頭昏。」
於是羅平裝成他那白癡的語氣,開始敘述起來:「強盜,騙子……你把它藏起來了。嗯!抽屜的鑰匙,但是我找到它了,我終於找到它了……」他笑得流出了眼淚。
「流氓。」 「還這樣說!至少要講點禮貌吧。」 他看著加尼瑪爾,眼裡流露出狡黠。
「請你聽好,加尼瑪爾:『一切都完蛋了。』」 「怎麼?這是什麼意思,『一切都完蛋了』?」
「這就是說,五分鐘後,這位好羅平將獲得自由,而且將會非常富有。」
加尼瑪爾按捺不住心頭的怒火,他朝亞森·羅平撲了過去。其實,並沒有發生打鬥。加尼瑪爾摔到了一邊,喘著粗氣;而亞森·羅平則把總探長的手槍揣進了自己的口袋裡。
「想找麻煩?想跟可憐的羅平來粗的?可是羅平知道警署裡並不教你們散打。對你太陽神經叢上挨的這一下子,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加尼瑪爾大張著嘴巴,在拚命地呼著氣。汽車始終沒有聲響地向前駛著。司機甚至連頭都沒有轉過來。亞森·羅平突然改變了語氣:
「聽著,加尼瑪爾。你會明白過來的。你很清楚,不是我殺死的這可憐的奧利維拉大傻瓜。我也是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被一個傢伙擊昏了,我知道他是誰。而且他很快要跟我清帳的。他殺害了奧利維拉,還製造了假現場。不錯,這個燭台!再稍微重一點,他就會把我結果了。媽的!多麼漂亮的一擊!就在你到來之時,我剛剛恢復知覺……於是,我先是裝死,等著,進而裝瘋。你知道,我的樣子像是昏過去了。這樣正好思考問題。『莫利斯』,那麼『莫利斯』是什麼意思呢?奧利維拉變賣了他的財產,這一點我已知道。我有我的小情報機構,這你是知道的。我聽到你們在搜查,而這避免了我再浪費時間去搜查。如果錢不在那裡,那麼會放到哪兒呢?……嗯?加尼瑪爾?」
加尼瑪爾在亞森·羅平的巨大影響力的操縱下開始思索起來。他忘記了自己所處的境地,急於想知道這個謎底。
「答案就擺在眼前。奧利維拉只能買一件體積小但價值極高的東西,如首飾、鑽石或者可能……目標一點點靠近了。那麼,我的方案非常簡單。警署查封並監視著克拉利奇。那麼就無法進入奧利維拉的房間了。如果處在我的位置上,你會怎麼做呢?」
加尼瑪爾低聲抱怨著,而羅平卻又朗朗地笑了起來。
「你真笨,加尼瑪爾,只需被抓起來,裝瘋和讓人恢復現場進行演示。警署需要羅平。羅平是罪行的唯一見證人,媽的!於是,加尼瑪爾一路上小心翼翼地帶著羅平,而到了房間後則讓他恢復自由了……」
加尼瑪爾握緊了雙拳。
「……羅平開始心安理得地在守護天神的眼皮底下搜查了。於是他首先從有問題的地方開始。抽屜鑰匙的故事,你以為,這不是真的,是跟你們開玩笑,是誘惑你們。可是這一點,確是認真的……」
說著,他從口袋裡拿出他曾經交給總探長;後來又要回去的那個信封。 「你曾經有六百萬在手上,加尼瑪爾。」 加尼瑪爾氣得發狂。
「你別激動,加尼瑪爾。這並不是你的錯誤,你不是善於觀察的人!你看,是的,這兒,郵票。那麼,你認不出它來吧,對嗎?這些棕櫚樹,這些小船?毛里求斯島,一九○一年印製的,是維多利亞女王版。唯一的一枚了,這是家喻戶曉的。奧利維拉是從哪兒挖掘出來的呢?我無法知道。他十分謹慎地把它貼——噢!沒有多久——在了一個舊信封上,然後夾在了一個文件夾裡了。所有的人都能看到它,確實大家也都看見它了。不錯吧,嗯?」
「給我,強盜!」 「你罵人,加尼瑪爾?你就是這樣酬謝不辭勞苦地給你講解案情的好羅平嗎?……」
「那麼『海外』,這又是什麼意思呢?」 「關於這一點,那是另外一回事啦。我以後再向你解釋。好吧,明天晚上,行嗎?在普瓦蒂埃車站。」
加尼瑪爾知道羅平是在嘲笑他,他氣哼哼地一言不發。羅平朝前車門俯過身去,看了看自己的周圍。 「好啦,加尼瑪爾,我要跟你說再見了。」
「休想。如果你敢動,我就喊,就叫人。我們後面有六名全副武裝的人。你會像一條狗一樣地倒下去的。」 「真蠢。那個電話是什麼意思呢?」
「什麼電話?」
「那麼:『一切都完蛋了……』這是約定的暗號,加尼瑪爾。啊!你把它當成是吹牛了。你們都在那裡,中止了行動,而我,我卻乘機向我就在附近不遠的幾位朋友發出了信號……」
就在此時,猛地一個急剎車。兩輛汽車在戴姆勒的右邊碰了車。人們聽到了喊叫聲、哨聲。只一瞬間,加尼瑪爾的注意力就被吸引到了大道上。而亞森·羅平則已經到了馬路上,槍筒對準了總探長。加尼瑪爾朝前面衝過去。但為時已晚。一輛長德拉海依車接住了亞森·羅平,然後馬上就消失了。
所有想要找到它的搜尋都是沒有結果的。 德拉海依汽車跑得飛快。汽車在大燈的照射下轟隆隆地跑過來,然後又在這兩位緊張的男人身後的夜景中消逝。
「再快一點!」羅平說。 安托萬在加速。汽車速度表的指針指向了「一百三十」。 「我們會死的,老闆。」安托萬提醒道。
「你,有可能,可是我會勝利的。」 一陣沉默。 「你真蠢,往克拉利奇打電話。」 「我放不下心來,老闆。」
博斯的筆直的寬馬路過後便是一條更加曲折蜿蜒的小路。輪胎在轉彎時發出刺耳的尖叫聲,人行道邊的礫石掃射著車輪的擋泥板。 「別減速,媽的!」
「到了博納瓦爾了,老闆。我們很快要穿過它了。」 博納瓦爾是以一種競賽的速度穿過的。
夏托丹……克盧埃……方丹……全速運轉的發動機發出音樂般的尖厲聲。指針慢慢地向「一百五十」滑去。
「如果遇到一個騎自行車的,」安托萬想,「那就等著翻跟頭吧。」
但是路程很長,路上很荒涼,並且被車燈照射出的飛揚的浮塵籠罩著。右邊,一盞紅燈亮著,而且越來越顯眼。 「是它。」羅平說。
確實是開往波爾多的快車,它是二十三點十五分發車的。
德拉海依猛地加速了。速度表上顯示出「一百七十」。漸漸地,它趕上了與它平行向前駛去的火車。亞森·羅平看了一下火車頭,儘管它的傳動桿在快速地飛舞著,但它還是慢慢地滑向後窗。
「到圖爾,我們會有二十分鐘的提前量,老闆。」安托萬說。
巴黎至波爾多的列車的車廂幾乎是空的。一位戴眼鏡的小老頭在頭等車廂的走道上穿行,他不知該選擇哪一間包廂。最後他在一間亮著燈的包廂前停下來,看到裡面有位旅客在打瞌睡,便走了進去。火車朝普瓦蒂埃駛去。聖皮埃爾一科樂的燈火在遠處閃動著,車輪與鋼軌有節奏地撞擊著。小老頭坐了下來,觀察著他的旅伴。如果從尖尖的鬍子和領帶來看,他很像個演員。此外,人們還能看到,一隻平得像是畫家們用來放顏料的小手提箱被他用來充作扶手。
「先生,您知道幾點鐘到波爾多嗎?」
被問到的畫家哈噥了幾個字,然後又閉上了眼睛。小老頭也不再堅持。他從口袋裡抽出一張報紙,然後把它展開。上面出現了醒目的大標題:《亞森·羅平逃跑了》。小老頭低聲地念了起來:
「……亞森·羅平在逃跑前,向總探長加尼瑪爾揭露了重要的情況。他沒有殺奧利維拉,而且還提供了襲擊他的人的特徵……」
旅行者俯身向前,突然對此產生了興趣。 「找到兇手了嗎?」 「還沒有。」小老頭回答道,「不過我跟您說,找出他來是不難的。」
「我對這個案子沒太注意。」這個人又說,「不過我覺得,如果亞森·羅平是清白的,那就一定是他的用人是兇手,這個安托萬是在逃的……」
「可是我,」小老頭說,「我不同意您的看法。如果安托萬把他的主人打昏,那他隨後就不會再幫他逃走。因為肯定是亞森·羅平坐著安托萬駕的車逃掉的。」
「您這樣認為?」 「這是無可爭辯的。」 小老頭如此肯定地確認,使得畫家都不想再去辯駁了。
「那麼您怎麼解釋這樁兇殺案呢?」
「這個推理有點……個人的淺見吧。我向您解釋一下,您會看到它是站得住腳的。奧利維拉,您知道,他變賣了大部分家產。為什麼呢?他有一個未成年的被監護人,美麗的英卡納雄,她很快就到二十一歲了。人們是否可以將這兩件事對照起來看呢?您開始明白了……成年,是人們支配自己財產的年齡,也是監護人必須將財產歸還被監護人的年齡……」
畫家特別關注起來,特別認真地聽著這位小個子的老先生的論證。
「假設奧利維拉不打算歸還財產,他就會讓他周圍的人知道,他是受了威脅才來的歐洲。他賣掉財產,準備銷聲匿跡。」
「可是您又怎麼解釋在勒泰附近他曾兩次做為襲擊的目標呢?」 小老頭笑了起來。
「這正是我要等待的東西。那麼,既然報界從未談及過這兩次謀殺,請問您是怎麼知道奧利維拉遭到襲擊了的?只有一個人知道:魯道爾夫·邦戈……好啦,摘下您的鬍子吧,我親愛的朋友。」
驚慌失措的魯道爾夫·邦戈不由自主地聽從了。 「那麼您,」他結結巴巴地問道,「您是怎麼知道這些細節的呢?」
「這兩次謀殺,是我事先安排的……」 「那麼您……您是……亞森?……」 「好啦,說吧。你太浪費時間了,魯道爾夫!」
於是,小老頭直起身子,現在他的身材已經與他的對手一樣高大了。
「那麼,你還不知道我想取得你老闆的信任嗎?要知道他的陰謀策劃,一定要通過某種方式讓他信任……我選擇了另一種方式。那麼你,你不能告訴我是誰把我打昏的嗎?會不會是某個魯道爾夫·邦戈呢?」
這個人的臉馬上變成了鉛灰色。但他反駁著; 「可是我也被捆在了我的房間裡。我又怎麼可能?……」
「捆住了?……不太緊吧,嗯?是的,我知道的!你說你也遭了襲擊,而好心的加尼瑪爾又正巧打斷了你的陳述。我當時在場,在地板上。我都聽到了……用一卷繩子纏繞起來是很容易的!但是跟我就別來這些把戲了!在地板上,人們一定能學到許多東西的。因為當我在你鼻子底下扒竊那美麗的毛里求斯島時,你在地板上也擺出了一副神氣十足的樣子,對吧?而你並沒有開玩笑!」
魯道爾夫·邦戈滿頭汗水,緊咬著牙關,不再往外吐一個字。
「你也想偷走它?也許,先生是集郵家?……這並不妨礙你同時看上了珍珠。你把珍珠放哪兒啦?……」 邦戈猛地一驚。
「可是我不知道……我一無所知……我從來沒見過珍珠!」 「那麼你的老闆準備在被監護人二十一週歲時給她的那串項鏈呢?敢說你不知道它在哪兒?」
「我向您保證。」 「撒謊。它在這兒,在你的行李裡面。好啦,你把我當成什麼人啦?」
「您找不到它!它藏的地方,任何人都找不到!」
「傻小子!我知道你不會把它戴在襯衣裡面,然後下面再掛上個心形墜兒的。不過項鏈是可以斷開的。珍珠並不難藏起來。為什麼魯道爾夫·邦戈先生要裝扮成畫家呢?顯然是為了可以隨處帶著一箱顏料所創造的一種最自然的氛圍。」
魯道爾夫朝他的箱子挪動了一下身體。
「噢!沒有必要!我不會從你那兒把它拿過來的!我知道一切!莫利斯……海外……那麼,我們知道莫利斯是什麼意思了。『海外』表示,我想,一管顏料。狡猾的奧利維拉在他的顏料管上做了手腳,並且把珍珠藏在了裡面。最大的那一粒,也是最值錢的那一粒,肯定在『海外』那一管裡。對吧?……」
邦戈的態度說明了問題。 「您要怎麼樣?」他喃喃著,「我沒有殺奧利維拉,我向您發誓。」
「流氓。」羅平喊道,「我當然知道你沒有殺他,因為你才是奧利維拉。」
羅平剛好躲過了一擊。這個人投過來的匕首的尖部深紮在細木護壁板上,還在抖動著。他們互相死命地扭作一團,雙雙滾到了凳子下面。他們甚至都不知道已經到了夏特羅。車輪在道岔上撞擊著,列車轟隆隆地全速開過了車站。外面的光很快閃過,接著就消失了。兩個人始終打鬥著。亞森·羅平給他的對手來了一個令其驚慌失措的軟功。突然,嘶啞的喘息聲響了起來。羅平一隻膝蓋跪在地上,在用手擦著額頭。
「好啦,我的男子漢,你並不懂用手指點頸動脈吧?其實,這是小孩子把戲……」
可是羅平發現對方沒聽他的。他已經昏過去了。於是羅平馬上行動起來……
加尼瑪爾焦急不安地在普瓦蒂埃車站月台上踱著步子。他到處安插了警員。跟這個魔鬼羅平打交道,再怎麼做也不過分。幾個小時前收到的電報把他召到了普瓦蒂埃來。他又讀了一遍電報,憤怒與不安交織在一起:
請加尼瑪爾於五點二十五分到普瓦蒂埃禾押解兇手。卡斯特爾-貝爾納克。
不管怎樣,加尼瑪爾還是來了,並且決定要挽回前一天的敗局。羅平這一次休想逃出他的手心。他要讓人知道,嘲諷老加尼瑪爾是沒有不受制裁的。哈!騙子已經贏了第一局!但是加尼瑪爾給他的接待將夠他記一輩子的!不過他停止了自言自語,因為火車已經到了!加尼瑪爾盯住了每一個車門,每一個亮燈的包廂。已經有幾位旅客下車了。沒有羅平!他朝手下的一個人看了一眼,後者便匆匆朝站長辦公室走去了。他正準備跨上第一節車廂去檢查整列車廂時,看到車上的檢票員朝他跑了過來。
「快,先生。快!有一個旅客昏倒了,在頭等車廂。他被捆綁著。這是一次謀殺。」 「媽的!」加尼瑪爾罵道。
於是他朝檢票員指的方向跑去。確實,有一位旅客昏倒了,在頭等車廂,是魯道爾夫·邦戈。在他西裝上衣內側,別著一封信。信封上的字很簡單:車站交貨,除了……郵票。
加尼瑪爾把牙咬得嘎嘎響,驀地,一個想法在他的腦海中閃現。為什麼檢票員要來找他?沒有人知道加尼瑪爾在普瓦蒂埃。他朝出口處跑去。
「梅蘭,帶上兩個人,抓住檢票員。」 由於警員茫然地瞪著眼睛望他,加尼瑪爾氣得發瘋地吼道: 「是他,是亞森·羅平。」
一個小時過後,他們仍在搜尋神奇的檢票員。一位鐵路職員說他看到有個人從車燈修理室走出去了。他的樣子與加尼瑪爾提供的相同,但是要放棄追蹤了。
「好在,」加尼瑪爾在想,「我還抓住了魯道爾夫·邦戈。」 於是他展開了羅平的信。
我親愛的加尼瑪爾:
很遺憾,我不能親口向您解釋奧利維拉案件了。但是公事總歸是公事,而我必須乘一百四十七次車返回巴黎。檢票員這個職業並不總是那麼有趣的。有趣的是,我將把最差勁的一個托付給您!因為魯道爾夫·邦戈不是魯道爾夫·邦戈,而是奧利維拉本人。這位可憐的先生,他想掠光受監護人,而且還想消滅掉她,才扮成自己的秘書的。是不幸的邦戈在勒泰花天酒地的。奧利維拉希望人們把注意力集中到邦戈身上,然後殺掉自己的秘書,自己銷聲匿跡。既然大家都認為邦戈是奧利維拉,那麼奧利維拉只需借他人之名即可重新安排自己的生活並心安理得地享受他從受監護人處掠來的財富了。您知道奧利維拉在他的住所怎麼引誘我,和怎樣讓一位連一個蒼蠅都不願傷害的可憐的年輕人放鬆警惕的嗎。可是奧利維拉犯了一個錯誤,他沒想到邦戈很愛英卡納雄,不知道邦戈在監視他,而且還知道了有郵票和珍珠之事。邦戈的最後幾句話就是指控的話。我覺得自己有點像邦戈的遺囑執行人。我替他報了仇,剩下的就是娶英卡納雄了。那麼讓你的良心,還有我的良心,親愛的加尼瑪爾,有個安慰吧。
永生永世! 亞森·羅平
一個月後,《費加羅報》在國際版上刊登了一篇有邊框的小短文:
我們獲悉,英卡納雄·德·卡波德小姐與莫利斯·德·卡斯特爾一貝爾納克子爵大人喜結良緣。人們不會忘記幾周前子爵被猜疑的那場誤會。他被當做亞森·羅平遭逮捕,爾後又在不可思議的情況下逃脫了。隨後,他毫不費力地證明了自己的清白無辜,並且建立起了極好的聲譽。
獻上我們對年輕夫婦的最美好的祝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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