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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節

  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真是十分驚訝地看著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
  「難道您會認為,我還能記起過去已近三十年之久的情況?」
  「嗯,當然不是讓您憑記憶馬上記起來。」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笑道,「我會給您看這名產婦的病歷卡。也許您看到自己做的記錄,記憶中會有什麼東西閃現出來。此外我還聽說,您有非凡的對人的臉部的視覺記憶力,我甚至還給您帶來了這位婦女的照片,是的,不是她生孩子的時候的,照片上的她顯得老一些,但變化不大。」
  「可是您為什麼對這個產婦這麼感興趣?」
  「與其說是對這個產婦,還不如說是對她的兒子感興趣。我們現在正在搜集為她的兒子做司法心理學鑒定的有關材料,因此瞭解他母親當時的健康狀況中的某些細節和分娩過程對我們來說很重要。您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醫生,應該明白這一點。」
  「當然,當然。」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點點頭,「請允許我問一下,您從哪兒知道我的視覺記憶的?難道是婦產醫院的人告訴您的?」
  「到處都在傳說,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娜斯佳迴避不答。
  她不知為什麼不想提及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他們不能按計劃一起來找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的工作中出了一些問題,娜斯佳只好獨自來了。如果他們兩人一起來,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自己也能猜到,娜斯佳是從哪兒知道他的視覺記憶非常出色。但是娜斯佳一個人來了,並且現在他依從於一個完全無法解釋的動機對這麼一個簡單並且不會得罪人的問題也不予回答。「我這就開始做這種毫無理由的決定了,」娜斯佳對自己冷笑道,「難道我也有了職業的嗅覺?沒有,我這多半是在敷衍傻子。」
  「好吧,讓我們來看看病歷卡。」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說。
  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挪斯塔霞把病歷卡遞給他,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看了一眼姓名,他的臉色馬上就變了。
  「不,我完全不記得這名產婦。」
  「請念一下您做的記錄。我很遺憾,辨不清您的筆跡。為什麼要做這次剖腹產手術?」
  他全神貫注地從第一行開始念所有的記錄。娜斯佳覺得,他在讀著記錄的內容時注意力集中得過分誇張。不知怎麼的她對這一點不太滿意。
  「這名產婦表現出嚴重的氣喘。」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說,「她從來不參加體育鍛煉活動,從來沒用像這一次分娩時的呼吸頻率呼吸。而在這樣嚴重的氣喘之下她有可能喘不上氣來。」
  「明白了。那像她這樣的氣喘對孩子的健康有什麼影響嗎?」
  「必定有影響。儘管我沒有絕對地證明這一點。您請看,正常呼吸的任何問題,就是氧氣進入人的機體的問題。孕婦氧氣交換機能的破壞完全可能導致對胎兒的各種不同的損害。」
  娜斯佳的目光突然落到了他拿著病歷卡的雙手上,她看到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的雙手在劇烈地抖動。是害怕了還是怎麼的?真有意思,是為什麼呢?或許只是神經性的抖動?這也真有意思。
  他們接著還談了將近半個小時,娜斯佳向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詳細詢問了氧氣交換的破壞是不是會導致孩子心理上的損傷。但是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不管是根據產婦的姓名還是她的照片都記不起這名產婦了。「這有什麼奇怪的,」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想,「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
  娜斯佳很想抽煙,但是在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的房間裡聞不到煙味,她明白,這兒是不能抽煙的,她便堅決地忍住了。與退休醫生道完別,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走向樓梯平台並要了電梯。但是當電梯間的門打開時,她又改變主意不進去了。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住在這樓的最高一層,他的門邊就是通向頂層閣樓的樓梯。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在最下面的一級台階上坐下,拿出一支煙。沒吸兩口,從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的門裡傳出了他的聲音:
  「是維克托嗎?是我。」
  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知道,是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在打電話。她回想起剛才他對加林娜·伊萬諾夫娜·帕拉斯克維奇病歷卡過分誇張的注意力和他的顫抖的雙手,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就留心聽起來。
  「警察局的人到我這兒來了。不,不是這事。是關於加林娜·伊萬諾夫娜·帕拉斯克維奇。維克托,會發生什麼事呢?我一點也不明白。這一切都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不是我神經緊張,只是我不喜歡這樣。問了有關分娩的問題。對,對。不,我說我不記得了。她的病歷卡中記錄了氣喘量。不,從這個方面來說一切正常。但是我不明白,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好吧。好,說定了。」
  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抽完一支煙,踮起腳尖沿樓梯下了兩層,從那兒上了電梯。唉,這個醫生!
  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很快抵達位於莫斯科市中心的「天狼」音樂舞蹈影片營業所的辦公樓。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不在,但是在走廊裡,從娜斯佳身邊飄過的隔壁辦公室的一位姑娘邊走邊唧唧喳喳地說,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就在這兒的什麼地方,多半是在他的上司那兒。她坐到曾經是柔軟的,而現在已被壓得差不多貼到地板的沙發上,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有填字遊戲的報紙。娜斯佳往小方格裡填了幾個字母,心裡繼續想著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對於她的造訪的奇怪反應。他在任何地方也沒有任何的犯罪行為,但是他首先是害怕,接著在她出門之後門一關上,他就給一個叫維克托的打電話。從一開始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對這一次的巧合就不喜歡,這不是平白無故的,是的,不是平白無故的!畢竟他的嗅覺是成熟的、訓練有素的。
  「想什麼呢?」就從她的耳朵的正上方傳來了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的聲音。
  「我在想,那個讓你退休的你的上司是個十足的傻瓜。」她一邊回答,一邊把填字遊戲放入手提包並從低矮的沙發上站了起來。
  「為什麼這麼說?他是個正常人,他心平氣和地讓我退休,沒有申斥,也沒有激動不安。」
  「如果他是正常的,無論如何他不該放你。他應該低三下四地懇求你,流著眼淚說服你留下來。而他?默不作聲地接受並放走了你,好像像你這樣的人滿大街都是,並且只要他一聲召喚,就會有人跑來為他工作。」
  「你怎麼啦,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驚慌失措,「冰激凌吃多了?還是喝了劣質咖啡?你為什麼這麼激動不安?」
  「因為當最好的人離我們而去,但是我們的上司卻用慈父般的目光,帶著責備目送你們離去,絲毫沒有挽留你們的意思,也沒想到能力你們做點什麼——給你們搞到房子、獎金和福利優惠,這總是讓我很氣憤。我感到沮喪,知道嗎?」
  「好了,我們走吧。」
  說著,他緊緊地扶住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的肩膀,把她領到自己的辦公室。
  「脫掉外衣,坐下來說說,是受了什麼委屈使你開始不安起來。」
  「我今天去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那兒了。」她說著脫掉短上衣,坐到角落裡舒適的、不再是被壓壞了的沙發上,「我應該祝賀你,你的偵探的嗅覺沒有失靈。」
  「真的?我們的這位長得很年輕的老大爺什麼地方衝撞了你?」
  「還有什麼。他非常害怕我問他有關加林娜·伊萬諾夫娜·帕拉斯克維奇分娩時的情況,而當我一出他家的門,他就急忙給一個叫維克托的打電話。是這樣,你知道嗎?他自以為是地質問,『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偏偏就在這個時候』。」
  「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你還是要不厭其煩地戲弄於我?」
  「你指的是什麼?」
  「我指的是你對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的造訪。你為啥,對不起,急急忙忙地去找他?」
  「怎麼了?」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害怕起來,「是我搶在了你的前面?你對他還有什麼安排嗎?對不起,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我不知道。我們說好了一起去的,可是我想……」
  「我說的不是這個。你去他那兒是因為你的嗅覺也提醒了你一些模糊不清的東西。你也不喜歡這個巧合。但是不必要表演全劇,把我塑造成完美的埃爾丘利·普阿羅。好了,去都去過了,說說我們的醫生。」
  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向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敘述了她和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的談話,並且幾乎是一字不拉地複述了偶然偷聽到的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在電話交談中的答話。
  「真是奇怪。」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搖搖頭,「是他自己不無自豪地對我說的,他記住所有產婦的臉。他說,你在我面前放上一萬個女人,我能從中全部挑出我接生過的女人,一個也不會漏掉。可是他卻記不起你的加林娜·伊萬諾夫娜·帕拉斯克維奇。」
  「這說明不了什麼問題。他可能自己認為有極好的記憶力,但是實際上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只是他自命不凡罷了。或者是,也許他年輕時曾經記憶力很好,但是現在開始衰退了,只是他不願意承認這一點。可是按照一般的看法,應該是正好相反。一旦人開始衰老,那無論如何他年輕時記住的東西應該永遠留在記憶當中。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知道,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已經對自己的記憶不是那麼有把握。這不是事情的實質,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去它的吧,去他的視覺記憶吧。我更感興趣的是,我去找他的時候,他為什麼會抽搐起來,而在我離去時,他是給誰和為什麼要一個勁地打電話。」
  「有什麼看法了嗎?」
  「一點也沒有。得展開想像,我們要運用這種方法弄明白,是什麼使他感覺頭疼以及誰是這個維克托。但是我擔心,為此我的腦袋瓜子會不夠用,把這些情況都懸在那兒。要知道,現在所有的這些巧合以及與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的被殺或者是自殺不協調的東西還沒有任何明顯的聯繫。」
  「你在暗示什麼,是嗎?」
  「還有什麼。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我求你和我一起去見我的上司維克托·阿列克賽耶維奇·戈爾傑耶夫。」
  「他不會咬人吧?」
  「咬人。但是我受得了,你也會忍得住的。這有點疼,但不致命。你去嗎?」
  「真拿你沒辦法,」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歎道,「我不善於拒絕女人。你笑什麼?」
  「我想起那次請你開車送我去契訶夫時,廖什卡是怎麼奚落我的。他說,我是一個沒有良心的無賴,我因為自己的懶惰去給一個忙碌的人忙上加忙,其實,他自己會開車送我的。你想,如果我聽了他的,事情會是怎麼樣?你知道,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每當我想到,我們偵探的成功有時僅僅由於一絲難以想像的偶然的線索而搖搖欲墜,我就覺得這工作不適合我干。要知道,如果那次沒有你和我一同前往,我們永遠不會把你的證人和我受到的傷害聯繫起來。而在那兒,千真萬確,是有些什麼有用的東西的。只是我怎麼也想不起來,這會是什麼。我絞盡腦汁,就是想不起來。這樣,你和我一起去嗎?」
  「去,去,一定去,只是再過二十分鐘,好嗎?我要很快地解決完一個問題,向上司匯報,然後我們走。」
  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急急忙忙地跑去解決自己的「一個問題」,把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留在了辦公室,給了她幾份有填字遊戲和沒有答案的智力遊戲的報紙。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的腦子裡加林娜·伊萬諾夫娜·帕拉斯克維奇的分娩和證人的證言交織在一起。而這些證言與其他的證據一起主要的都將會是對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作有罪判決的。
  新年到來之前,塔尼婭·格裡高利耶娃曾上學的校園裡靜悄悄、空蕩蕩的,學校已經開始放假。校長不在,但是亞歷山大·尤洛夫找到了教導主任。
  「安德烈·格奧爾吉耶維奇·圖林離開我們學校了。」教導主任遺憾地告訴他。
  「早就離開了嗎?」
  「一個半月之前。您瞧,怎麼會出現這種情況,不是在學年間,而是在半學年,教學過程最緊張的時候老師走了?簡直是糟透了!可是他的理由是正當的,我們不能不放他。」
  「是什麼理由?」亞歷山大·尤洛夫感興趣地問道。
  「是疾病。您瞧,一個漂亮的年輕人得了這種可怕的皮膚病。要知道,他這個樣子,全身纏著繃帶,塗滿軟膏。他不能走進課堂,這太可怕了。如果他跟成年人共事,可以對此不在意,但是要知道孩子們不懂事,他們是殘酷的,他們不能原諒老師外表的這種缺陷。安德烈·格奧爾吉耶維奇·圖林不能不剃去了頭上的毛髮,他看上去像個刑事犯。醫生說,治療過程至少需要一年或許還會更長,因此他決定離開學校,並且在康復之前想法找一份能在家中完成的工作。非常遺憾!他是一位天才的教師。您是想和他談談有關塔尼婭·格裡高利耶娃的事嗎?我聽說找到她了。這一切太可怕了。」
  安德烈·格奧爾吉耶維奇·圖林住得離學校有些遠,亞歷山大·尤洛夫到他家時,已經是將近晚上七點了。門鈴響了好長時間也沒人開門,最後傳來了一個遲疑的聲音:
  「是誰啊?」
  「亞歷山大·尤洛夫上尉。我找安德烈·格奧爾吉耶維奇·圖林。」
  門開了,亞歷山大·尤洛夫對意外情形總的來說已有所準備,但是他還是有些不知所措,安德烈·格奧爾吉耶維奇·圖林真的是頭髮剃得精光,整個腦袋塗滿的不是綠藥水,就是藥膏。就在兩個月前亞歷山大·尤洛夫與他相見時,安德烈·格奧爾吉耶維奇·圖林還留著寬寬的濃密的鬍子,可是現在他的臉刮得乾乾淨淨,看上去還真的有點像刑事犯。
  「請進。」主人有點不好意思地微笑著,笨拙地把手搭在光光的腦袋上,「我這個樣子不太方便見人。也許,都難認出我未了?」
  「瞧您說的。」亞歷山大·尤洛夫大度地說,其實他自己也感到有些不自在。
  他跟著安德烈·格奧爾吉耶維奇·圖林進入房間,眼睛朝四周看了看。寫字檯上擺放著一台開著的電腦,周圍堆滿了公文夾和紙張。
  「您現在在什麼單位工作?你們學校的教導主任說您想找一份在家干的工作。」
  「是的,我幸運地被安排進出版社做編輯,還兼做校對。上帝沒有虧待有知識的人,可是現在這是難得的事。此外,他們給我的不僅僅是打印好的材料,還有最初的手稿,這樣,我對它們進行修改,校正錯誤,最後交付的就已經是完稿的作品了。為此,我可以每星期去一趟出版社,一是交已完成的稿子,一是拿下一部稿子。在我這種狀況下這是最好的出路了。您知道,這樣的疾病落到了我的身上,誰也不願意看到這樣的情況。我身上的藥物散發出令人討厭的氣味,使我現在幾乎不與任何人打交道。最讓我難受的是,現在我的自我感覺良好,卻不得不隱居起來。」
  「不得不離開學校,您不覺得惋惜?」
  「怎麼跟您說呢……」安德烈·格奧爾吉耶維奇·圖林笑著說道,「我不想撒謊,而以前我自己也不知道真實情況。我曾經非常留戀我的學生,並且很喜歡教師的工作。但是我在出版社掙得多得多,實在是多得多。我們怎麼盡說的是我,您可是有事來的。」
  「是有事兒。」亞歷山大·尤洛夫承認,「我們找到了塔尼婭·格裡高利耶娃。遺憾的是她已經死了。」
  安德烈·格奧爾吉那維奇·圖林低下了頭。
  「當然,」他小聲說,「如果過了這麼長時間,還傻里傻氣地希望……在哪兒找到她的?」
  「在離她居住的那個區挺遠的一所房子的地下室裡。因此,我對您有個請求,安德烈·格奧爾吉耶維奇·圖林,讓我們再一次回到那些聽過您的選修課的學生中去。」
  「您認為,是他們當中的某個人幹的?」
  「難說。最讓我感興趣的是格納·瓦爾丘克。」
  「為什麼就是他?」
  「因為塔尼婭·格裡高利耶娃就是在格納·瓦爾丘克爺爺住的那所房子的地下室裡被發現的,而老爺爺本人在塔尼婭·格裡高利耶娃失蹤的那段時間並不在莫斯科,他的房子是空著的。您明白嗎?」
  「是的,當然……真難以理解……」
  綽號叫科洛博克的維克托·阿列克賽耶維奇·戈爾傑耶夫早就知道新年是最差勁的日子。持續好多年每到新年之前的十來天就開始了他的不走運的時期,這個時期一直要延續到耶穌洗禮節前後。然後不知怎麼地事情自己就會得到解決,生活開始步入正軌,那些尚未解決的問題突然之間或多或少都能將就著給解決掉。但是這一個月,從十二月二十號到元月十九號,總是顯得困難重重,惡劣到了極點。這段時間裡,精心組織和計劃的行動不知什麼原因會突然垮臺,那些他寄予很大希望的工作人員在這個時候會突然生病或者離去,罪犯不知為何也特別猖獗且屢屢得手,而受害人和證人卻變得固執和不友善,在偵查人員辦案時不予合作。也許每一個人一年當中都會有這麼一個時期,在這個時期中不愉快和不走運的事兒會接踱而至,問題堆成堆,喝涼水也塞牙。維克托·阿列克賽耶維奇·戈爾傑耶夫上校的這個時期正好固定地出現在每年的新年節日期間。
  今天已是十二月二十九號,正是他處於最背運的時候,因而維克托·阿列克賽耶維奇·戈爾傑耶夫心情很不愉快。接下來將是連續四天的假期,這幾天裡所有的國家機關和組織部門都將放假關門,但是偵查員們的工作反而更加艱難,當然偵查員們不能奢望在這整整四天當中不去查找罪犯。
  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知道她的上司心情不好,因此她事先提醒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維克托·阿列克賽耶維奇·戈爾傑耶夫有時要咬人,但是她非常清楚地知道,維克托·阿列克賽耶維奇·戈爾傑耶夫總是遵循一條極可貴的法則:如果部屬正面臨工作,絕不破壞他們的情緒。如果從一大早上司就拿狗來逼著他,那這位上司能從他的工作人員那兒得到什麼好處呢?尖酸刻薄和惱怒憤恨是不好的助手和不中用的謀士,而部屬在遭受領導的責罵之後往往不會賣力地去做許多事。上校還有一條法則:對部屬不進行公開地嚴厲斥責。對於玩忽職守的工作人員,他認為一定要說點什麼,不能放任不管,但是要兩人單獨地談。維克托·阿列克賽耶維奇·戈爾傑耶夫堅信,不能傷害人,不能損傷他們的自尊,只有這樣才能做好領導工作。
  當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和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駕車來到的時候,維克托·阿列克賽耶維奇·戈爾傑耶夫把尤拉·科羅特科夫也叫來了,因為尤拉·科羅特科夫也負責偵破作家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謀殺案的工作。他們已經商討了一個小時,試圖把前後聯繫起來,但是始終沒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結合點。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一直感覺,在她的意識當中閃現著一個模模糊糊的想法,但是每每沒等她反應過來,沒來得及抓住它,它就消失了。
  「讓我們來做一個小小的實驗。」她建議道,「需要找一個小孩。」
  維克托·阿列克賽耶維奇·戈爾傑耶夫瞥了她一眼,沒有問什麼,就拿起內部電話的話筒。過了一分鐘,一個討人喜歡的黑眼睛的偵查員米哈伊爾·多岑科走進這間辦公室。米哈伊爾·多岑科是防止重大暴力犯罪科最年輕的偵查員。
  「米哈伊爾·多岑科,請盡力地發揮想像力,」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要求道,「試著深入角色。您在良心上有罪過,很久很久以前的罪過,而且突然之間警察不知怎麼地對與這很久以前的罪過相關的這樣或那樣的情況發生了興趣。就在您與警察局工作人員的談話之後,您馬上打電話給顯然是您非常信賴的人,請他拿個主意,或者是詢問他對民警這次行動的假想的解釋。您是稱呼他的名字還是就稱『你』。行嗎?」
  「我試試看。這個出主意的人叫什麼?」
  「叫維克托。」
  「嗯,好吧。」
  米哈伊爾·多岑科沉思了一會兒,然後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尤拉·科羅特科夫。
  「維克托,我遇到麻煩了,」他開始訴說,「我需要你給我拿個主意。你知道,很多年以前我幹了什麼什麼……而現在警察局的人向我問起了這事……」
  「停!」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打斷了他,「就是這樣,很多年以前我幹了什麼什麼……而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沒說過任何類似的話。他一開始就說,警察來人並問起有關加林娜·伊萬諾夫娜·帕拉斯克維奇分娩的事兒。」
  「你想說,這個維克托完全知道這事兒?」維克托·阿列克賽耶維奇·戈爾傑耶夫問道。
  「完全正確。」她點點頭,「不僅如此,他不單革是完全知道這事兒,而且近期他還經常與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討論這個問題。因為如果不是這樣,那麼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會以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種方式談話。是吧,米哈伊爾·多岑科?喂,再來一次。」
  「維克托,」米哈伊爾·多岑科重新開始,「記得三十年前那件事嗎?那次我做了什麼什麼……是這樣,今天警察局來了並問起……」
  「真是個聰明人,」上校讚許地說道,「你這個偉大的即興表演家把這給演絕了,米哈伊爾·多岑科。我認為,我們在局裡已經不能按照任命來用你了。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是對的。如果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不是以剛才米哈伊爾·多岑科演示的方式談話,那麼就可以得出結論,他和這個維克托經常討論加林娜·伊萬諾夫娜·帕拉斯克維奇的問題。我想知道的是,她的這個分娩過程有什麼特別的地方。誰有什麼看法?」
  「他們犯了一個拙劣的醫療上的錯誤並因此導致了嬰兒在分娩過程中死亡,但是他們塞給了加林娜·伊萬諾夫娜·帕拉斯克維奇另外一個嬰兒。從哪兒搞到的這個嬰兒,這是第二個問題。因為做剖腹產手術時施行了全身麻醉,產婦並不知道她的孩子已經死了。」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推測,「而他們由於某種原因不能承認孩子的死。也許他們在試驗一種新的制劑,而加林娜·伊萬諾夫娜·帕拉斯克維奇對此並不知情。可是如果孩子死了,她就會把他們都送去坐牢。」
  「有道理。還有什麼?動腦子想,別像過節似的坐在那兒。」
  「孩子沒有死,但是到底還是被偷換了。」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說道,「比如,當時那兒還有另外一名產婦,她由於這樣或那樣的原因想要另外一個孩子。花一大筆錢他們完全可以用小女孩偷換小男孩,或者用病孩偷換健康的孩子,或者用黑髮孩子偷換淺色頭髮的孩子。」
  「還用說,有這樣的情況。」尤拉·科羅特科夫叫了起來,「比如她有一個傻頭傻腦的丈夫,非得要個兒子,而她已給他生了兩個女兒,這樣他就威脅說,如果生不出兒子就要拋棄她。這樣的事經常可以碰到。或者情況正好相反,她已生了好幾個兒子,必定是想要個女兒。加林娜·伊萬諾夫娜·帕拉斯克維奇生了個女兒,而他們把她換成了兒子。」
  「或者這個女人生下的是和皮膚黝黑的黑髮情人的孩子,她明白這瞞不了她的丈夫,因為她和她丈夫的頭髮都是淡褐色或者是淡黃色的。如果這個女人非常珍視自己的丈夫和婚姻,她也會在特定的條件下去偷換孩子。」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接著尤拉·科羅特科夫的話說道,「所有這一切原則上都是可能的,因為加林娜·伊萬諾夫娜·帕拉斯克維奇當時處於全身麻醉狀態,她不知道自己生下的是什麼樣的孩子。」
  「從這一切可以明確得出以下結論:首先,這個維克托是一名醫生;第二,他很有可能是同謀。」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做了總結。
  「請說明一下。」尤拉·科羅特科夫要求道。
  「你回想一下,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為什麼去找的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以及問了他什麼問題。他們所談的話題是,母親的病灶有沒有可能影響胎兒的健康。是這樣嗎?要知道,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並沒有問他別的什麼問題。」
  「是的。」
  「但是,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在與這個維克托的談話中說:那裡面記錄了氣喘量。如果話題僅僅是有關偷換孩子,那他們為什麼還要討論產婦的健康狀況?它們之間有什麼聯繫?並且後來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與那個維克托交談用的是醫學術語,並且不用做任何的解釋。可見,和他交談的這個維克托是他的同行,是個專家。」
  「這我明白了。」尤拉·科羅特科夫忍不住點點頭,「但是為什麼他就一定是同謀呢?」
  「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是對的。」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慢條斯理地說道,「我到底理解了這種看法。」
  「你是怎麼理解的,狄安娜狩獵女神?」維克托·阿列克賽耶維奇·戈爾傑耶夫不屑地哼了一聲。
  「他們討論加林娜·伊萬諾夫娜·帕拉斯克維奇的健康問題是因為她根本就沒有氣喘。他們欺騙了她,因為他們需要給她做剖腹產手術。那麼,可以確定的是,不存在把男孩換成女孩或者把女孩換成男孩的情況,因為他們事先也不可能知道她將生下的是男孩還是女孩。那麼,最有可能的情況就是所談到的因為小孩外表特徵或者是健康狀況而偷換了孩子。那另外一位產婦非常害怕,她將生下的『不是那種毛色的』小孩,因此付了一大筆錢以尋求醫生的幫助。醫生根據大人的外表特徵給她物色年輕的准媽媽,而且有可能他們甚至還看見過孩子的父親,因為女人們,特別是懷孕後期的女人經常是在丈夫的陪同下前往婦產醫院咨詢的。這樣,他們很早就開始準備給加林娜·伊萬諾夫娜·帕拉斯克維奇做剖腹產手術。同時,也完全有可能到最後不需要偷換孩子了,因為那個不太檢點的媽媽也有可能生下了一個完全合自己心意的孩子。但是已經沒有退路,加林娜·伊萬諾夫娜·帕拉斯克維奇生完孩子,要讓她相信,她有嚴重的氣喘傾向,在自然分娩時有可能喘不上氣來。確切地說這種情形也可能是,那個想要偷換孩子的產婦害怕的不是會暴露她與情夫的關係,而是害怕生下病孩。比如,她事先知道她自己或者是孩子的父親有某種疾病,也許是嗜酒過度或者麻醉劑過量,或者她懷孕期間感染了嚴重的疾病並且不得不服用了對胎兒有危險的藥物,或者在分娩過程中發生了別的什麼情況。」
  「你們分析的這一切都好極了,」維克托·阿列克賽耶維奇·戈爾傑耶夫肯定地說,「但是這並沒有使我們向偵破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死亡的情況這一方向上邁進一步。即便他不是加林娜·伊萬諾夫娜·帕拉斯克維奇的親生兒子,那這與他的死亡也沒有任何聯繫呀。」
  「這怎麼會沒有聯繫?!」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氣憤地說,「那他那經過精心策劃的自殺的論題呢?如果孩子被偷換過,那他就有可能有某種遺傳因素導致他後來的心理上的病態。」
  「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你這是沉迷於德爾比賽馬1。」上校搖搖頭,「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的自殺問題在任何條件下,甚至是在最有說服力的條件下,也只能是靠推測來解決,而我要的是你們把這一切調查清楚。甚至如果查明小孩真的被偷換過,他的親生父母全都是瘋子,那死後的司法精神病理學鑒定也不能給出一個答案,可以有把握地發佈命令,停止對這起槍傷死亡案件的預審。清理解這一點,我的孩子們。我珍視你們的工作熱情,但是不應該對這樣的鑒定結論的份量看得過重。請你們時刻牢記,你們可能被兇手矇騙,也許他根本就不是什麼自殺,真正的兇手也許正從某個角落裡看著你們,正在卑鄙地竊笑呢。讓我們再來看一看,就這個案子我們還有些什麼要說的。」
  
  1一種三四歲馬的比賽。
  「這兒有一份柳德米拉·伊西琴科親筆寫下的供認狀,她承認是她開槍打死了列昂尼德·弗拉基米歲維奇·帕拉斯克維奇。」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開始列舉。
  「柳德米拉·伊西琴科給人的印象是個病人,有關她的刑事責任能力問題還無法得知。」維克托·阿列克賽耶維奇·戈爾傑耶夫指出,「因此這份供認狀的價值現在還不明瞭。不予採信。」
  「有一份專家鑒定,說柳德米拉·伊西琴科的衣服上有彈藥留下的印跡。」
  「這條有用。我彎下一個手指。」
  「有一份柳德米拉·伊西琴科的供述說到了手槍在什麼地方。而專家的鑒定提到,就在她指認的盒子裡真有一支槍。並且盒子就是在柳德米拉·伊西琴科供認的地方找到的。」
  「這是第二條。繼續說。」
  「柳德米拉·伊西琴科供述,說在她等到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的時候見到了一個人,這與事實相符。」
  「可以接受,但這是有條件的。好吧,這算第三條。還有什麼?」
  「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的遺孀供認,他的深深的憂鬱是有原因的。」
  「現在還沒有語文學的鑒定結論,不予採信。」
  「有幾份柳德米拉·伊西琴科的親屬和斯韋特蘭娜·格奧爾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維奇本人的供述。據此推論,柳德米拉·伊西琴科正是受了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的利用,他利用了他在她面前的巨大的威信,要知道她甚至立下了對他有利的遺囑。而遺囑本身的措辭說明,那些書的作者實際上不是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而是斯韋特蘭娜·格奧爾吉耶夫娜·帕拉斯克維奇。要麼是柳德米拉·伊西琴科知道實際情況,要麼就是遺囑的措辭受了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的暗示。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利用了自己在她面前的無限權威並且善於迫使她不提問題,也不表示反對就按他說的去做。另外,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的朋友供述了他們很像是訣別的最後一次見面。」
  「怎麼樣,我的孩子們,罪證不少,但基本上都是間接的。直接的罪證只有一個,那就是柳德米拉·伊西琴科衣服上留下的彈藥的印跡。其餘的一切只能作為品行方面的罪狀和熟悉案情的情況。它們當中多數給人深刻的印象,對這一點我不與你們爭論。但是用一定程度的挑剔的眼光來看,它們都是站不住腳的。」
  「您想說,對於一個想停止對這起謀殺案偵查的偵查員來講,這些罪證已經足夠了?」
  「是的。而對那些不相信這一切的人顯然是不夠的,康斯坦丁·米哈伊洛維奇·奧利尚斯基是不相信的,你們怎麼看?」
  「當然,是不相信。」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微微一笑,「康斯坦丁·米哈伊格維奇·奧利尚斯基從來不相信任何人,儘管他不出聲。」
  「柳德米拉·伊西琴科的鑒定材料準備好了嗎?」
  「是的,康斯坦丁·米哈伊洛維奇·奧利尚斯基已經充實了鑒定人員。」
  「就是說,我們要等對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和他的妻子的鑒定結果。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你是個固執而不聽話的死丫頭,你還是會跑去查找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父母的真實情況,我不會不准你去,因為你必定會去找康斯坦丁·米哈伊洛維奇·奧利尚斯基並說服他給你這樣的任務,而偵查員的任務對我們來說就是法律,我又何必非要堅持呢?康斯坦丁·米哈伊洛維奇·奧利尚斯基和你是一路人,你們已經無可救藥了。你的時間總共就一個星期,多了我不給,工作很多,沒有人去幹。尤拉·科羅特科夫,別偷偷地用感激的眼光看我,這事你不要插手,讓我們的狄安娜狩獵女神自己去分析思考,這項工作正適合她去幹。你這個星期就從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的案件中撤下來,明白嗎?現在新年酒鬼醉酒的時候就要到了,事情會非常多,夠咱們忙的。咱們的客人怎麼不說話?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說點什麼?」
  「像以前一樣,說幾句蠢話。」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微笑著說,「我只是想,如果到底還是偷換過孩子,那麼,這完全可能在一定程度上是一個秘密。而對這個秘密進行揭發的威脅在一定程度上很可能是謀殺的原因。」
  「對了!」維克托·阿列克賽耶維奇·戈爾傑耶夫豎起一個指頭做出教訓人的手勢並且目光注視著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聽聽,一個經驗豐富的退休偵查員是怎麼說的。殺死別人要比殺死自己容易得多。因此,只能是到最後我們才能相信自殺的說法。更何況你們還說這兩次都是自殺。既然我們沒有理由懷疑柳德米拉·伊西琴科是自殺,那我們就要懷疑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的自殺。就這樣,我的孩子們,討論就此結束。要接受新的工作上的說法,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羅維奇·帕拉斯克維奇到底還是因為偷換孩子的秘密要洩露的危險而被殺的。此外,一旦需要深入調查此事,我們應該考慮到,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那時是不是把這作為定期的撈外快的財路。也許,他並不是平白無故地這麼熱衷於做剖腹產手術,對吧?甚至在他休假的時候,他都要趕回來做手術。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我們能否希望得到您的幫助?還是您對這個案子並不感興趣?」
  「感興趣。」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回答。
  「那您的興趣在什麼地方?或者這是個秘密?」
  「是出於好奇心,維克托·阿列克賽耶維奇·戈爾傑耶夫,是普普通通的偵探的好奇心。我感興趣的是將怎麼結案。還有就是我不久前與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和尤拉·科羅特科夫因女演員瓦茲尼斯謀殺案在一起工作,您的部屬並沒有把我當外人。如果有這個能力卻不幫忙,那是一種罪過。」
  「就是說,您堅信這一切與您的有關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的案件沒有任何聯繫?」
  「我不知道。」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承認,「說實在的,我不知道。只是我非常不喜歡巧合,儘管在這種情況下,可能會真的十分湊巧。」
  「我看,還是讓上帝來幫我們吧。」維克托·阿列克賽耶維奇·戈爾傑耶夫擺擺手,意思是大家可以走了。
  從維克托·阿列克賽耶維奇·戈爾傑耶夫辦公室出來,他們一起來到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的辦公室。她的辦公室裡陰冷而且不知怎麼地有些潮濕,她急忙跑去打開煮水器,她想煮咖啡。
  「你打算怎麼迎接新年?」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跨坐在靠窗戶的椅子上,把雙手放在暖氣片上問道。
  「不知道,」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聳聳肩,「也許會和阿列克賽·齊斯加科夫一起迎接新年。我哪兒也不想去。也許我們會去我父母或者弟弟那兒,但多半是不會做這樣的打算的。我們已經不像當年我們的父母那樣了。我記得,那時我還小,家裡來一大幫父母的朋友,有十五至二十個人,新年楓樹一定是有的,還有玻璃球燈,整個房間裡跳動著玻璃球放射出的五顏六色的光影,他們懂得快樂,他們唱歌、跳舞。而到了我們這一代就不同了,我們是在寂寞和孤獨之中成長起來的。」
  「是啊,」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表示贊同,「我的父母新年時也總是會聚集很多的朋友。而我現在只是想,該怎麼才能在家度過寧靜的夜晚,希望少一些交際。」
  「你一個人過節嗎?」
  「明天早晨塔季揚娜·奧布拉茲佐娃要來。我以前的賢內助出差去了,因此女兒莉麗婭在我這兒住著,最好是她能留在我這兒過年。但是我擔心的是,斯塔索娃·馬加麗塔會急急忙忙地趕回來。」
  「這麼說,這四天假期你不能做我的幫手了,」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苦惱地直說出來,把速溶咖啡放入杯子並加了糖,「真遺憾,我可是一心指望你的。」
  「唉,請原諒。」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雙手一攤,「你也該替我想想,我已經兩個月沒見到我妻子了。」
  「好了,新郎倌,我不會把你奪走的。拿著咖啡,只是要小心,杯子燙手。」
  「你也不要難過,」尤拉·科羅特科夫說,他看著她傷心的臉,好不容易才忍住沒笑出聲來,「如果整個案件只是一個古老的秘密,這四天它也不會跑到哪兒去。」
  「秘密可能是古老的,」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培霞反駁道,「但是我的好奇心是全新的、充滿活力和強有力的,這四天裡它會從骨子裡折磨著我。好了,我自己去試試吧。」
  這時,門微微地打開,米哈伊爾·多岑科朝屋裡看了看。
  「尤拉·科羅特科夫,你的電話。」
  尤拉·科羅特科夫端著一杯滾燙的咖啡走出了辦公室。
  「聽著,這個古怪的小伙是怎麼回事?」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滿臉驚訝地轉向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他稱呼尤拉·科羅特科夫為『你』,而稱你為『您』,我發現你也稱他為『您』。你們是怎麼啦,有矛盾?」
  「瞧你說的。」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哈哈大笑,「我們的米哈伊爾·多岑科總用一種過分戰戰兢兢的態度對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不只是對我以『您』相稱,而且還以名字加上父稱這樣稱呼我。我對此傷透了腦筋,但卻毫無辦法。無論如何他都是稱呼我阿納斯塔西婭·帕夫洛夫娜1。因此,我不得不對他也以『您』相稱,要不就不自然。同事們都因此拿他開玩笑,而他也並不當回事。他固執地就這麼稱呼我,絲毫也不改變。」
  
  1名字加上父稱。
  「這是個貴族。」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不屑地哼了一聲並喝完了咖啡,「難道這種遺風還保留了下來?」
  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抽著煙,若有所思地看著天花板的某個地方,並不回答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的問題。其實,他也並不是在等她的回答,因為這個問題純粹是不要人回答的。
  「唉,請你用大拇指和食指拿著煙。」他突然提出了這麼個要求。
  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順從地按他的要求做了並疑惑地看著他。
  「我這樣拿了,現在做什麼?」
  「一直這樣拿著。」
  「可我覺得不舒服,我不習慣這樣。」
  「好了,請原諒,別往心裡去。要我送你回家嗎?」
  「如果這不太麻煩……」
  她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尤拉·科羅特科夫一臉窘相地回來了。
  「亞歷山大·尤洛夫打來電話,」他對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說,「是關於小姑娘被殺的事。你記得不,我們上午說好的,要去與那名教師再談一次。」
  「是的,我記得。」
  「可是誰知這麼不走運,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亞歷山大·尤洛夫剛才去了那名教師家。有些情況非常奇怪。亞歷山大·尤洛夫清楚地記得,兩個月之前這個安德烈·格奧爾吉耶維奇·圖林還非常樂意地詳細談論他所有的學生,包括塔尼婭·格裡高利耶娃,也包括格納·瓦爾丘克。而這兩個月裡,首先是他得了一種什麼病並離開了學校,第二是他不再能那麼明白詳細地談論孩子們。支支吾吾,哼哼哈哈……一句話,就是見鬼了。他不可能在兩個月裡把一切都給忘了。」
  「那他得的是什麼病?」
  「亞歷山大·尤洛夫說,是一種皮膚病。安德烈·格奧爾吉那維奇·圖林毛髮剃得光光的,整個腦袋都是斑點。」
  「這種情況倒是存在的,」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笑道,「由於精神因素得皮膚病。特別是那些做了虧心事的人經常會發生這種情況。」
  「你想說什麼?」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開始警覺起來。
  「沒什麼具體的所指,我可不知道你們討論的是什麼。我只是說,這種情況是有的。你們對這名教師就一點都不懷疑?」
  「現在我們開始懷疑了。」尤拉·科羅特科夫非常嚴肅地回答。
  從大清早納塔利婭·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就覺得不對勁兒。不是因為身體上某方面的不適,不是的,而是從來沒有過的心情的沉重。夜裡她夢見了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他是這樣的孤單和不幸,他的內心非常痛苦。她在夢中見到他非常高大卻表現得異常痛苦,她向著勞改營方向飛奔。在不久以前她去過的那幢大樓前站著一群人,她立刻明白,是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出了什麼事。和她談過話的那位長官正站在人群的中央,他穿著聖誕老人的服裝,正在分發禮物。納塔利婭·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知道,這是在轉交犯人們給在外面的親人的禮物。這些人拿了艷麗的紙包和盒子四散而去,最後只剩下她一個人。
  「我的呢?」她問那位長官,「我是納塔利婭·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難道沒有我丈夫給我的禮物?」
  長官沒有回答她,自顧自地開始脫去那身裝扮的外衣。納塔利婭·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突然可怕地看見那張臉卻是鮑裡斯·克拉薩夫奇科夫的臉。
  「請等一下,別走,」她哀求道,「您還沒給我禮物。我是多休科娃……」
  「您不應該得到禮物。」鮑裡斯·克拉薩夫奇科夫長官回答。
  「為什麼?」
  「因為您來得太晚了。禮物只給那些按時來到這兒的人。」
  「可是我不知道,我只是碰巧來到這兒。沒有人跟我說過需要來取禮物。」
  「不是需要來取禮物,而是來與丈夫會面。」他生氣地說,「誰來與親人會面,誰就有禮物。」
  「可是我離會面還早呢,」納塔利婭·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嘟嘟囔囔地說了起來,「我離會面還早,難道您不記得我了?我們的會面只能是在三個月之後,我今天只是碰巧來到這兒,是這樣……那您哪怕告訴我一聲,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在那兒怎麼樣。」
  突然長官的臉又變了,現在已經不是鮑裡斯·克拉薩夫奇科夫,而是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
  「又是哪個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他不滿地問。
  「第103號,48歲。」
  「沒這麼個人。」長官粗暴地回答。
  他已經卸下了聖誕老人的裝扮,現在他穿著短大衣站在她的面前,他穿的是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的大衣,的的確確是他被捕時穿著的那件大衣。
  「他偷走了他的大衣!」納塔利婭·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想,「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發生了什麼不幸?而這位長官偷走了他的東西。」
  「怎麼會沒有!」她大叫起來,「我一個月前來過這兒,我們見了面!整整三個小時!他在這兒!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在哪兒?你們把他弄到哪兒去了?把他轉到另外一個勞改營去了?」
  「我跟您說,他不在這兒。總而言之,納塔利婭·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您來得太遲了。我知道有關您的一切而您卻想來騙我。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也知道這一切,因此他壓根兒就不想見您。」
  這時她明白,這位長官已經不是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而是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的辯護律師尼古拉·格裡戈裡耶夫·波塔紹夫。她害怕得都不能呼吸了。
  「尼古拉·格裡戈裡耶夫·波塔紹夫,」她想叫,但是叫不出聲,因為空氣幾乎不能通過她的喉管,「親愛的,既然現在您都知道了,請您救救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我什麼都可以做,我什麼都承認,如果需要,我可以去坐牢,只要把他還給我。」
  「晚了,納塔利婭·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尼古拉·格裡戈裡耶夫·波塔紹夫不知怎麼有些憂鬱和疲憊地說道,「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已不在了。當他得知這是您干的,他痛苦地死去了。」
  她開始痛哭起來並醒了過來。淚水打濕了整張臉,她的心裡由於想起給他帶來的極大的痛苦而憂鬱不堪。
  一整天她就在想著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想著他是怎麼樣在等著她的幫助,指望她,相信她會證明自己無罪。他高傲、堅強、從不氣餒,並且充滿了威嚴。而她,都幹了些什麼呀!
  傍晚時分,這種絕望變得難以忍受,於是她拿起話筒給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打了個電話。
  「出什麼事了?是不愉快的事?」他有禮貌地表示了他的關心。
  「不,不,什麼事也沒發生。可我需要與您談談。」
  「是這樣,那好,」他鬆了一口氣,「您去上次我們見面的那個地方,還記得嗎?」
  「記得,過五分鐘我就走。」
  「別開車,」他建議,「今天路況不好,有薄冰,能見度也很差。」
  「好的,我坐地鐵去。」
  納塔利婭·米哈伊洛夫挪·多休科娃很快穿好衣服,一路上幾乎是跑著去了地鐵站。她一貫認為,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能解決任何問題。她覺得,她現在去跟他談一談,他會理解她,支持和同情她,提醒她該往何處去,去找誰,以使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盡快獲得自由。她順著自動升降梯飛跑下去,因為升降梯走得非常慢。而她站在站台上等車的那一分半鐘,對她來說就好像至少有一個半小時。最後她來到靜悄悄的沒有行人的林陰道上,她看到了前面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的熟悉的身影,他正不緊不慢地來回走著。
  「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她開始泣不成聲地訴說,「我再也不行了,我受不了啦,我沒想到,這會有這麼痛苦。」
  「靜一靜,親愛的,靜一靜,安靜下來,讓一切恢復正常。出了什麼事?」
  「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但是我明白,我再也不能這樣活下去了。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在那兒,在坐牢,而我在這兒……」
  「可是,要知道這一切從一開始就是這樣確定的呀,」他平靜地回答,「我們就是這樣設計的,他去坐牢,而您在這兒,享受自由和富裕。現在是什麼使您不滿意了?」
  「所有一切!」納塔利婭·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絕望地喊道,「一切都讓我不滿意。我不想要這一切。我沒想到,這一切會這麼可怕。」
  「那您現在想要什麼?您可以重新變得貧窮,為此您只需和他斷絕關係。我恐怕也理解不了您了,親愛的。」
  「難道就想不出什麼別的辦法了,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
  「正像您所知,歷史是不可逆轉的。事情做了就做了。這是您自己要這麼做的。我想,您需要平靜下來,需要好好休息。過不了幾天您就會用完全不同的眼光來看待這種情形,我相信您。您只是最平常不過地精神上受了點挫折,您忍受不了過分的壓力。您應該控制住自己,回想一下,您在和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一起度過的這些年遭受了多少屈辱,您馬上就會變得輕鬆起來。難道他值得您去為他受苦,親愛的?是您自己親口對我說的,他是如何粗魯、殘暴地對待您。當您表現得過分堅決,要求確定你們的關係時,他又是怎麼樣把您趕出家門的。可是現在您又可憐起他來了?」
  「我愛他,」她痛苦地低聲囁嚅,「我知道,我真的愛他。我該怎麼辦?也許,我該對我僱用的私人偵探說出事情的真相?」
  「您要做什麼?」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眉毛直豎,「是否可以問一下,您想要什麼樣的結局?是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獲礙自由,而您去蹲監獄?您是要向這個方向努力?」
  「我無所謂,就蹲監獄吧,就讓它隨意處置好啦,只要讓他獲得自由。他不應該呆在那兒的,不應該,真是不應該!」
  「冷靜點!」他挽起她的胳臂,帶著她不緊不慢地向林陰道的遠處走去,「不要叫,親愛的。我能理解這一切,我理解您的處境。如果您的態度是認真的,那讓我們來積極權衡一下,而不是憑一時的感情衝動行事;如果您的打算是堅定的,那我和您需要坐下來平心靜氣地全面考慮這一切,以便為您的行為制訂出合理的方針。現在咱們一起去我家,我將用最好的薄荷茶來招待您。我們一起來想一想,您需要做什麼,怎麼做,以使您的丈夫獲得自由,並且您在這種情況下卻能最低程度地遭罪,或許情況還要好,你完全不用遭罪。最終,金錢的利益在愛情面前卻步,這才符合常理。不是這樣嗎,親愛的?」
  「是的。」她熱情地回應著,順從地挨著他,和他一起走著。
  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理解她,這多好啊!她相信,他會理解她的。她也相信,他一定能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這時她覺得平和、安詳。她突然想起,童年時她非常怕黑,如果她不得不獨自一人在黑暗的街道或沒有燈光的樓道裡行走,她就會嚇得發呆,甚至腿都直不起來。但是當她回到家,她就能體驗到無與倫比的平靜、安全的甜蜜感和這一次的危險終於過去了的高興的感覺。
  「我們到了,」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說著打開了她面前過道的那扇門,「我就住在這所房子裡。您可從來沒到我這兒做過客。」
  「有狗嗎?」納塔利婭·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突然想起來問道。
  維克托·費奧多羅維奇·洛希寧跟她說過多次,他的高加索牧羊犬完全不會轉向旁人,撲向他們,吠叫甚至是為討好主人咬住什麼不放。「準是在想別弄壞了連褲襪和褲子。」他心裡暗暗發笑。
  「它現在正在別墅裡,我的妻子把它帶走了,我們所有的假日都是在那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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