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力很大的總統警衛處長伊裡亞·謝爾蓋耶維奇·科爾夏諾夫中將懶洋洋地坐在圈椅裡,從那缺少睡眠而下垂的眼瞼下看著坐在桌旁的民警上校。很顯然此人經常睡眠不夠。
「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呢?」
古羅夫忍不住宜呼其名,而這是誰也不敢的。他用沙啞聲音回答:
「我還是干刑警這一行業。那你,伊裡奇·謝爾蓋耶維奇,據所有情況來看,你還沒有睡夠覺。最好先抓緊兩個小時來瞭解一下情況,不要多花時間和精力在密探工作範圍上。」
科爾夏諾夫有點發胖,但很結實,有俄羅斯人粗糙的臉盤,他把談褐色的頭髮均勻梳理掩蓋了禿頂。古羅夫深深地懂得不能相信這個外表簡樸的交談的人。他很聰明,很狡猾,在情況轉變時能很快辨明方向,要不然他怎麼能夠實際上掌握了俄羅斯的管理、強大機構的無限的權力呢?中將的軍銜不能說明什麼,那些軍銜更高的人們並不能進入他的辦公室,科爾夏諾夫不注意外表的修飾,像肩章上的星和其它制服上的飾物等。他只對真正的權力感興趣,別看他還很年輕,在總統面前他還是個大管家。科爾夏諾夫很清楚古羅夫密探不是一個簡單上校,此類人成千上萬,他是俄羅斯最高級的偵探專家,是俄國首要的偵探之一。在總統到達之日此人出現在本市,往少裡說,也有點讓人緊張。大管家累了,特別想睡,密探一眨眼就猜到他在想什麼。密探對將軍直呼其名,使將軍精神起來了,有點要發怒,但他還是一個政治家,忍耐下來,換個口氣說:
「列夫·伊凡諾維奇,您別生我的氣,我現在忘了點事,誰能沒有過錯呢?」
但是古羅夫沒有抓住投入迷津中的蜜餅,盡量彬彬有禮,以誠懇的語調說:
「尊敬的伊裡亞·謝爾蓋耶維奇,我理解您的處境,負全權責任是很重。讓我們愛惜神經和時間,您一定不喜歡我的參與,但別在這裡面找什麼圈套。我只是一般俄羅斯人的小心。」古羅夫簡短地述說了自己的所見所聞。
科爾夏諾夫仔細地聽了以後問道:
「列夫·伊凡諾維奇,您自己相信在總統到此的那一天市內會出現刑事罪犯大頭目?」
「我自己本來也不相信。刑事罪犯有他們自己的利害關係,首先是保命。為什麼目的,在滿城是密探和特勤人員的那一天跑到市裡來呢?罪犯頭目也不會完蛋。他們可能伺機蠢蠢欲動。」
「我都知道,上校,你一定是把自己的想法向領導說出來了。」科爾夏諾夫拿起桌子上的一瓶威士忌,晃了一下又放回原處。
「你搞錯了,伊裡亞·謝爾蓋耶維奇,在某種場合下我是一言不發的。我的領導人是高度專業化的人,他不會老生常談的。」古羅夫回答著,從衣袋裡拿出一支煙卷但沒點燃。
密探很想將真實情況告訴給將軍,但古羅夫忍耐住了。他的沉默有很多原因。福金中校曾在科爾夏諾夫手下工作過。偵探還沒掌握疑犯的任何具體罪證。古羅夫堅信,如果他的猜測不是說夢話,那麼這不是一個偶然的事件,而是有更大的陰謀,福金也決不是首領。就是說還有一個未知的大黑手。從理論上講,科爾夏諾夫將軍決不可能參與此案。將軍的權勢與總統個人安危密切相關。但密探也很清楚,不管什麼人怎麼不考慮政治,他都會知道,從理論上講和實踐上講在任何一種事件中,事情的本質都會不同的。
使密探精神十分緊張的是,在他工作期間,曾遇到兩次未遂犯罪,而安全局的人員遲遲沒有到來,好像整個辦事處都放假了。聯邦安全局的領導人和科爾夏諾夫將軍不只是熟人而且還是親戚。古羅夫不喜歡傳聞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娶了誰為妻。
是老相識也罷,不是老相識也罷,但反間諜組織和總統警衛處一定會合作的,這是很自然和理所當然的事。但是不可理解的事是為什麼對福金的刑事調查要單方面進行。他們很賣力地試圖消滅密探上校,好像在他身上可以看到全部衛法的力量,但是這力量在漸漸消失。古羅夫很自憐,並為最高政權而屈辱,曾因此而產生不可思議的事。
關於以上所說之事古羅夫和將軍不是一樣考慮的,密探早為此事傷腦筋。現在想把事實告訴給科爾夏諾夫的念頭只是在頭腦中一閃而過就消失了。
將軍又拿起那一瓶威士忌,考慮是喝還是不喝。如果不是有軍事條令來規定出他的想法和動作,科爾夏諾夫就是不能分清自己的感覺,也不知道是喉嚨癢想喝一杯還是更想睡覺。
「伊裡亞·謝爾蓋耶維奇,最好洗淋浴,喝點烈性的咖啡。」古羅夫說。
「這要犧牲很多人,你知道嗎?」科爾夏諾夫放下瓶子,「就是說都是專業人員,大家都知道,只是為以防萬一才派您來的嗎?」
「越知道多的人越容易產生懷疑,」古羅夫很明白,沒有等到允許就拿起那支煙來。又說,「對刑事案件的報導是各種各樣的,有時是互相矛盾的,一些權威人士看報,而另一些卻用報紙擦屁股。有些人會正確思考,另一些人只會放空炮,準確預報刑事犯罪分子的行動是件非常危險的事。很可能在總統發表演說時在附近街道上突然響起自動槍聲。那時,您,尊敬的伊裡亞·謝爾蓋耶維奇就不會感到偵探是多餘的了,報紙也會大肆渲染,事實已很清楚了,黑桃J打倒了大王和老K。但我們很長時間將洗刷不清自己的責任。」
古羅夫好像迅速地向將軍掃了一眼,但是知道這個論據起了作用。
「列夫·伊凡諾維奇,您是個密探,對這種事您比較清楚。」科爾夏諾夫從低矮的圈椅站起身來伸出手說,「但是我警告你,如果發生的事件與專業刑事犯罪分子無關,我要你的腦袋。」
「這未必見得吧,中將閣下!」古羅夫握著高貴的手回答道。
「為什麼不見得?」科爾夏諾夫真正地奇怪問。
「來不及了,您會先掉腦袋的。」古羅夫鞠躬然後就走出去了。
當他回到自己的房間時,遇到了柯托夫和聶斯捷倫科。偵查員們都很明白沒有上級明確的指示,得不到什麼幫助。斯坦斯拉夫說,列夫·伊凡諾維奇到科爾夏諾夫那裡去了。但當古羅夫回來時,偵查員們什麼也沒問。只有斯坦尼斯拉夫站在朋友這一方面說道:
「列夫·伊凡諾維奇,你一個人沉在水裡不見了。那邊水很深,還是不太深呢?」
「在大頭目那裡,斯坦尼斯拉夫,甚至和他握手,」古羅夫回答說,「我們用什麼來填填肚子?或者走到餐廳去?」
「這要看有沒有好吃的和想吃不想吃,」斯坦尼斯拉夫從旅行袋裡拿出一塊夾肉麵包和一瓶酸奶。「你那一份口糧我們給吃光了。」
「領導這一份又大又好喲。」古羅夫不滿意的嘟噥起來,啃著一塊已干的夾肉麵包。
「列夫·伊凡諾維奇,科爾夏諾夫叫你幹什麼去,」斯坦尼斯拉夫直接問道,「我們在一個突擊隊,有權知道。」他打開一瓶酸奶,倒在杯子裡,給古羅夫遞過去。
「你們有權利問此事,」古羅夫放下沒吃完的夾肉麵包,一口喝完了酸奶,又倒一杯,「只是為什麼目的嗎?」他從口袋裡取出手帕擦擦嘴唇,「你們一定堅持要聽的話。將軍客氣地通知,如果要是發生了什麼事……這真愚蠢!威脅我!」
「請原諒,列夫·伊凡諾維奇,」柯托夫低聲說,「可以通知將軍,說我們有情況?」
「格裡戈利,如是你和我說出具體情況,我應該向將軍報告,我馬上就去報告。」古羅夫喝完了酸奶,又用手帕擦擦嘴唇,深思地看了看同事們,「我們的事壞極了,我的腦筋不能轉動了,我不能理解福金。如果我搞錯了,那不是吹牛皮?可能市裡沒有福金也沒有斯美爾諾夫。」
「上校先生,」聶斯捷倫科發言了,「最好是過分的警惕,比警惕不夠好。有備無患。」
「華連廷,事情不在於我怕落到愚蠢的境地。」古羅夫早就想點支煙抽,現在可以自由自在地打一下打火機把煙卷放在跳動的火苗上,香噴噴地深吸了一口說道:「個人的抱負自不必提。權衡一切,我得出結論是科爾夏諾夫決不會捲入此事。」他乾笑了一下,「但如果確有此事,將軍和他的人什麼忙也幫不上。現在要取消總統的這次訪問是不可能的,沒有任何理由!誰叫你們是偵查員來!」
感到自己無能為力,古羅夫開始生氣,甚至提高嗓門說:
「我應該說服科爾夏諾夫檢查自己的人員結構。我說什麼?告知伊戈爾斯美爾諾夫的特徵?你們想一想,會引起多麼大的混亂,有多少年輕人被捕?這樣作沒有什麼意義,我要掌握具體的,經過核實的情報。如果這許多都是憑空杜撰的!全市大搜捕,總統來拉選票!如果警衛處在行動,相應地方民警偵探和聯邦安全局也在行動,搜捕的規模將很大。全市將謠言四起,自然材料會落到報紙和電視台手中,議會將引起爭吵,引起「克普魯弗」黨的怒號。所有這一切發生在大選在即之前。我們為什麼目的而飛來呢?我們要保衛民主,法制和人的生命或是來把自己的事全抖落出來給別的黨派開綠燈?」
「呶,列夫·伊凡諾維奇,你真是個畫家,」斯坦尼斯拉夫說,「畫出了這樣一幅圖畫。你是個戰事畫家。」
柯托夫和聶斯捷倫科不理解地看了克裡亞奇科,在等待下文,古羅夫現在就要發怒。但斯坦尼斯拉夫深知自己的好友和上級。古羅夫乾笑了笑,聳聳肩說:
「斯坦尼斯拉夫,我是一個現實主義者,沒有畫家的能耐。問題隱蔽著呢。我們是偵查局人員,應從事自己的工作。現在我們的任務就是找到伊戈爾·斯美爾諾夫。」
「列夫·伊凡諾維奇,你知道當屋子沒有貓時在黑屋子裡找黑貓的名言嗎?」克裡亞奇科問道。
古羅夫突然笑道:
「不要白賣力氣,斯坦尼斯拉夫,你這一番唆使沒有使我變得更聰明。怎麼生的就怎麼長吧。」
克裡亞奇科沒有讓步,繼續進攻:
「當解決複雜問題就像大海撈針一樣時,這事情總會使我覺得好笑。認為如此之任務是難以完成的。當事情沒有多大變化時,用手搬開草垛去尋找那件東西,趁手沒被刺傷的時候吧。」
「同意,」古羅夫點了點頭,看了一下表,「現在你去翻尋吧,我們到機場去看看。」
機場上的歡迎儀式是按規定進行的。這種盛大的場面不是每天都能在電視上看到的。閃閃發光的班機,舷梯以及從上面下來的微笑著的人們。主要人物走在隨從前面兩步遠。迎接的人也在微笑,其中也有主要人物,也是稍稍走在群眾的前面。必定是姑娘們向高貴的客人獻上胭脂味的大圓麵包。城市可以變換,但姑娘們和大圓麵包還是一樣,使人產生了一個印象,就是他們從一個俄羅斯城市機場被運到另一個城市機場。
銀幕上只放映台口,攝像機不能拍幕後,後台人更多,沒有人笑,人們面部表情都很緊張,疲憊不堪,氣憤。
歡迎的人群第一眼看好像是沒有組織,使人想起層層大餡餅。第一排人進入鏡頭,主要是婦女,她們小心地揮舞著花束。男人很少,每個人的面孔幾乎一樣,他們也努力微笑,沒有被注意到,但是可以相信,到緊張時他們將管束住自己愛衝動的左鄰右舍。
在機場裡,客人還沒準備離開時,身著便服的男子跑來跑去。有些人小聲耳語什麼,上衣旁邊鼓鼓囊囊的。另一些人手裡拿著麥克風和打開的電話筒。歡迎的地點周圍的空中充滿不可思議的句子和單字。
當客人坐進閃閃發光的黑色的高級轎車時,陪同人員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就像潛水員一樣,從水面露出頭來,用口深深吸一口氣,為的是再潛入水中游向前去。
便衣們分乘汽車飛奔在大街上,跟隨那開到公路上的儼像魚雷的黑色的高級小轎車。自然主要汽車前和後都有汽車護衛,好像獵犬,汽車頂上閃著信號燈,告訴周圍人們,俄羅斯人民主要的公僕來了。
總統個人專機還在機場上滑行,靠近按規定鋪好的地毯時,古羅夫和偵查員們走過機場大廳,消失在歡迎的人群之中。
在人群中找出熟人是一件非常複雜的事,要求專業技巧。如果最後一些人退場時,周圍人群很快就變成了很多晃動的腦袋群。你很快就會疲倦,也可能碰到親兄弟還沒看見他。
自然古羅夫和他的偵探們是經驗豐富的人,他們知道需要戴上窄開口的眼鏡,不要一下子看到周圍所有的人,而是有選擇地看那些闖入眼鏡縫裡的人。身體高矮——這是第一道過濾,所有的人,不論高矮不是都能進入瞄準視野裡。再有每一個偵查員都有自己的過濾方法。大多數人用的第二道過濾方法就是性別。雖然伊戈爾·斯美爾諾夫,化裝成婦女在眾目睽睽之下逃脫了,古羅夫相信,被追捕的人今天不會使用化裝的,將保留他自己那自然的男性外表。第三點就是頭髮的顏色,特別是當它已確定了時——是發光的或是黑色的。偵查員們估計福金也不會命令小伙子使用化裝,用頭飾品掩蓋他那顯眼的淡黃鬆軟的頭髮。當然用形式簡單、顏色中性的裝飾品不論。本能直覺告訴偵查員們,斯美爾諾夫會穿上士兵服裝,那時頭頂可能有一個褪色的貝雷帽或是舊的大沿帽。但古羅夫沒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訴給同事們。那樣會縮小了他們的視線。偵查員們都是有經驗的人,讓他們每個人自己決定什麼標誌是觀察和調查的基礎。
當行進的行列進入市區時,古羅夫在分給他們的汽車附近和偵查員們相遇。上校知道身材高大的客人要進入以前是州委會的正式儀式大廳。向本地區大企業界領導人和地方行政長官發表講話,然後就進行休息。如果偵查員猜測對的話,福金的主要武器就是伊戈爾·斯美爾諾夫。但今天的活動宣告結束了。福金沒有選擇向地方當局發表講話和休息的地方來實施他的陰謀。
古羅夫沒有排除眼前這個到達的時間,但看到一切井然有序,心就放下來了。唯一值得考慮的是,如果福金在本市,他一定要來,但是什麼奇跡都沒有發生。
偵查員集中在舊的「伏爾加」牌轎車旁邊一言不發,甚至斯坦尼斯拉夫也找不出輕鬆的話語來緩和偵查員們的緊張與痛苦,他們感到自己的工作沒有意思。護送與會見高貴的客人組織得很好,無關的任何人也不能接近這個目標,就連民警上校古羅夫也不能。他是這一群人裡唯一吸煙的人,此時他一口一口地抽著,不想讓車內有煙霧。
「現在就等著看吧,」不知為何斯坦尼斯拉夫高興地說,「政府能總是體面和善的就行。」
克裡亞奇科第一個注意到一個中年男子向他們走過來,不管你怎樣化裝你具體的外表,也被認出來了。
「您好!」陌生人說道,點個頭,友好地看著,打量著,「我是本地刑警局局長中校波波夫,」伸手給古羅夫,「高興與您相識,列夫·伊凡諾維奇。」
「你好!同行。」古羅夫握著伸過來的手。
「歡迎,歡迎!」斯坦尼斯拉夫臉上顯出憨厚的微笑說並且把工作證遞給陌生人,「列夫·伊凡諾維奇是大明星,一看他那一張臉就認出來了,我們則是一般的密探,需正式介紹才行。」
作這樣的暗示沒有別的意思,來人立刻明白,拿起了克裡亞奇科的證件,把自己的證件遞給他。來人是特勤人員毫無疑問。但具體情況又如何呢?他很可能是聯邦安全局的人,自己裝成是密探。在國家安全局人員和民警之間早就存在著不愉快的事。有那麼一個時期密探不按警銜拿錢,職務固定工薪很少。結果是,民警裡一樣職務和警銜的偵查員比克格勃少拿一倍工資。更不用說特殊裝備和交通工具了。刑事偵查局的偵探每天要和犯罪分子鬥爭,從騙子和小偷開始到慣犯和殺人犯。密探們冒著生命危險,也說不上哪一天一塊磚砸到頭上,肋旁挨一刀,吃一粒槍彈。而委員會的偵查員穿得乾乾淨淨,找出那些經常出入旅遊賓館和酒樓的持異議分子。政府當局把特勤分成黑的和白的,這不能不影響人際的互相關係。如今這種區別逐漸消失,但互相關係中的憎恨和戒心還是存在的。
斯坦尼斯拉夫拿著中校的證件並沒怎麼看裡面是怎麼寫的,核對照片,只是像烤餅似的翻了翻,估價了一下它的破舊程度,確認這不是掩蓋身份的「通行證」也不是昨天才製出來的。
「很好,尤里·瓦西裡耶維奇,」斯坦尼斯拉夫還了證件又取回自己的證件,「生活怎樣,不枯燥吧!」
「有時相當枯燥,但大部時間是開心的,上校先生,」波波夫笑道,「俄羅斯人特別能出花招,偶然誰殺了誰,搶劫了誰,引人入勝的事。從南方來的客人不會忘記拿些捐助。總的說來我們生活得並不枯燥。列夫·伊凡諾維奇,」他看了一眼古羅夫說,「將軍告訴我你們要來。我們是同行,有什麼要幫忙的嗎?」
古羅夫略加思考,看了斯坦尼斯拉夫一眼,他點了一下頭。
「尤里·瓦西裡耶維奇,你吃過晚飯了嗎?」古羅夫問道。
「一般都是在路上吃的。」波波夫說,這個在刑事偵查局工作過十五年的人清楚地知道,總局來的人不會很快吐露出真實情況,什麼也沒告知,但處於主人的地位需要給予協助。
在賓館餐廳吃飯,什麼都沒說,扯一般性的閒談,五個人喝了一瓶伏特加酒。當喝完咖啡時,斯坦尼斯拉夫站起身來說道:
「呶,感謝領導請我們吃晚飯,現在偵查員們需要睡覺了。」
「祝您一切順利,大家好。」波波夫站起身來要告辭。
「我很快就來,」古羅夫點點頭,用眼睛看著偵查員們走出餐廳,環視一下這個不太乾淨、煙熏火燎的大廳,問道,「常有開槍射擊的事嗎?」
「不敢說常有,偶而也發生,」波波夫回答說,「久聞大名,列夫·伊凡諾維奇,如果我能幫助您,將盡力效勞。我不敢說我的夥伴都是能手,但他們都是沉默寡言的。」
古羅夫理解地點點頭。
「我需要找一個小子,」古羅夫仔細地挑選詞彙來描述伊戈爾·斯美爾諾夫。「他明天可能出現在總統演說的聽眾之中。暫時不要抓他,如果看到相當的人,請指給我們看。」
「帶槍的人?」波波夫用日常的口氣問,好像是對系領帶的人或是敞著衣領的感興趣。
「準確地說我還沒想到,」古羅夫回答說,「如果他出現,可能我來抓他。他也許就像和普通老百姓發生衝突一樣和警衛士兵發生衝突。」
「我們可以幫忙。」波波夫長長出了一口氣,「哪時我們才停止戰鬥,難道就幹這一件事嗎?!」
「不要了,尤里,」古羅夫叫過招待來,要了二百克白蘭地,然後結賬,「美國人要什麼民主,而聯邦調查局的刑警們也不是白吃飯的。」
「不錯,各自都有自己的精銳骨幹。」
「還有,」古羅夫暫停了一下,等招待放下一瓶白蘭地走開後又說,「可能市裡來一個中校,此人可憎之極,是危險人物,叫福金·謝苗·彼得羅維奇,相信他會帶有保護自己的文件。」
「國家安全局工作人員嗎?」
「此人過去是上校,現居次要地位,但此人頗有影響,什麼地方都去。他不住在賓館,他的別墅你們都知道,」古羅夫詳細地描繪了福金的外貌。「他是典型的莫斯科人,可能穿得簡單些,但是還是能顯示出他的本色來。如果遇到就立刻跟蹤監視,立即向我報告。」
波波夫看了一下表,笑起來說:
「想起了吩咐下屬的話了,沒有我不要解散,可我自己坐在這裡喝起來了。」
「不是每日都在喝吧!」
「我們努力做吧,列夫·伊凡諾維奇,」波波夫一飲而盡,拿出錢夾子來,不讓客人付錢。
「不要這樣,同行,上級總是要付賬的。」古羅夫反駁說。
福金住在郊區一間別墅裡,這是聯邦安全局用作招待那些不慕虛名的客人的住所。
謝苗·彼得羅維奇喝完一杯伏特加酒,一小瓶瓦洛科金。不管醫生怎麼說伏特加與瓦洛科金不能同時用。這兩種飲料在胃裡融合的很好,中校感到輕鬆些,緊張情緒消失了。福金給自己沏了淡淡的熱茶,鋪好床,手不抖了,腳也站穩了,頭腦也清醒了。但他覺得自己還是睡不著。明天重要時刻將來到,為此福金準備了半年,明天就決定一切了。他不知為什麼要把自己比做冠軍,這個冠軍就要在奧林匹克運動場上起跑了。沒有銀質獎章,只鑄造了金質獎牌,要到榮譽座位上只剩一級梯階了,就要登峰造極了,剩下的就是虛無漂渺了。
謝苗·彼得羅維奇總是以自己的耐力而感到驕傲。有一次在克格勃學校裡宣稱,他是一個沒有神經的人。有四分之一世紀以上時間境外秘密工作之經驗並且上了年紀的老師,拿下他那寬大的眼鏡並且一邊擦試一邊憂傷地說:
「這很不好,謝苗,你不知道你的神經怎樣了。每一個會思想的人都有神經系統。有的人能自制,有的人則不能夠。你連自己的這種情況都不知道,不好啊,神經在任何時候會使你上當。一切取決於賭注。」
這是很早以前的談話了。在過去的時間裡他有幾次確信,他是一個普通的人,他的神經正常,他能克制自己。
此時他坐在落地燈旁邊的圈椅裡,喝著帶把杯裡的熱茶,一邊想著過去,一邊理解到長者是對的,確信一切取決於賭注,你的希望。老師還說過不要與聰明的個人為敵。反間諜人員這是您職業上的敵人,這樣認為,但沒有把他變成個人的敵人。他強壯和危險許多倍。如果有人在你生活道路上攔了路,個人的敵人出現,就趕快殺掉他,不要等待煙消雲散,地球轉還。殺!決不要相信任何人,你的敵人會被另外一個人殺掉。讓鄰人開槍射擊。但你私敵的屍體你必須親自檢查。老人說,「唉,孩子,我見過許多死者復活,他們就可以建立起很大一座陵墓。」
福金突然站起來,差一點打翻了落地燈,走進廚房,把茶壺放在煤氣爐上,他白費力氣地回想過去的事,現在看來沒有安眠藥是睡不著的。古羅夫的死亡像乘法表一樣分明。現在沒有時間回憶死去的人。
中校又喝了一點伏特加酒,吃了一片安眠藥,喝了口水,閉上眼睛。睡眠還不來臨,甚至相反,頭腦更清醒了些,過去的事歷歷在目。
過去一年的事開始出現在杜馬選舉結果公佈後一個同志式的晚餐上。老的肅反工作人員聚會在一起。自然,和勝利的「克普魯弗」不同,在桌邊的談話是中立的,沒有什麼人拿出政治標語口號來。因循守舊的,有經驗的人明白:剛剛過去的選舉只不過是一個開場白,真正的故事六月份才開始。
坐在桌子後面環視一下,福金髮現只有他過去的克格勃裡的同事,那些人在當今政府裡只據第二位或第三位。那時只有一個白頭髮的陸軍上將是旁人。但就是他在年輕時曾在情報總局工作。談論孩子們,生活,女人,罵罵現政府,但不是那麼凶狠,心平氣和的,就像一般市民一樣地罵政府。他一邊看著百貨商店櫥窗裡的東西。看來現今情況不佳,但忍耐著,大家都知道情況可能會更壞。
參加這次聚會的人們的成分、他們的宴飲和談吐的適度,引起了福金的警惕。請他來晚餐的這位上校在過去的克格勃裡佔據重要職位。他坐在桌子的主人地位,旁邊就是陸軍將軍,顯然是引導談話。福金緊張地等待著開始談實質性問題,決不可能是偶然地招集這些免職的安全局工作人員只為了喝杯伏特加閒扯一通。但談話沒有轉折,散開時清醒了,真的還是摸不清頭腦。福金注意到組織晚餐的上校和每個人交談一兩句。在街上,上校走到福金那裡說:
「謝苗·彼德羅維奇,我的司機病了,你能把我捎帶到地鐵嗎?」
「可以,」一邊打開自己「伏爾加」牌轎車車門一邊回答。他明白現在就要開始談真正的事了。
當看清楚上校住在離酒店有兩個街坊遠的地方,福金什麼也沒說,停泊好汽車,跟著主人走進這座結實的房子,走過注視的年輕的警衛。
正如福今所料,房間內空無一人,主人引導他進入小房間,默默地擺幾瓶酒在小桌子上,指給他圈椅。
「你看今天同學聚會怎麼樣?」主人一邊斟滿酒杯,「可靠的專業人員都失業了。」
「伊萬·鮑裡索維奇,過去你比我高很多級,既然你請我來不是鬧著玩吧。請你長話短說開門見山好了,第一個問題,那麼多人你為何只挑選我一個,請回答。」
「我要解釋的,首先你說,現在勝利者的首領在六月份是不是毫無成功希望?」主人和福金碰杯,一飲而盡。
「我不明白,」福金承認,「我不太懂政治。」
「把政權抓到手的時間到了。特勤人員總是有權在選舉投票上發出決定的聲音。我們應該作的事情是叫總統依賴我們。就是今日沙皇在六月應讓出寶座。」
「讓出寶座,上哪裡去呀,」福今堅定地說,「今天他的成就率是個零。」
主人同情地看了一下客人,有點寬宏大量地低聲音地說,「總書記對此人估計不足,當上了蘇聯主席還是個笨蛋,最高蘇維埃吹鬍子瞪眼,國家特別非常委員會自己打自己的臉……有多少次可以向其進攻一下子將他掃除掉?」
「這一次他可無法起死回升了。」福金堅定地回應著。
「這傢伙白手起家,現在還活著,必須抬他而到六月份一舉勝過他。」
「那要我幹什麼?」福金聳聳肩說。
「一九八三年秋季,歐洲國家首都飛來了一個大人物,」主人暫停了一下,但福金一動不動,總的說找不出什麼詞來反應,主人抽了一口煙終於開口了:
「我聽說那一天你離開了首都,首都裡發生了爆炸事件。」
「可能是這樣,這是很早的事了。」福金成功地表現出心平氣和。
實際上,是他組織了那次恐怖行動,當時他只不過是情報總局的一個大尉。但他堅定地相信他在此次恐怖行動中的角色只有一個間諜頭子知道,但那個人大約在五年以前已死了。
「略而不談,我們這樣決定好嗎。謝苗·彼得羅維奇,如果你對此問題採取決定,我們保證給您一個委員會主席職位。」
「又是『我們』和『保證』,詞聽起來很好,」福金同意,「但你和我都是職業特工,伊萬·鮑裡索維奇,不管發生什麼事情,組成什麼樣政府,上校福金不是那種人,誰都不給他那種職位。」
「我們需要專業人材,中立的人士。當然沒有人會把所有政權交給你。我們來控制,但現在初期階段你是最佳人選。」
「我很快就要出車禍了嗎?」
「各種可能性都有,你自己決定自己的前途,我們說的是真話。你自己想一想,估量一下,讓誰來執政好一些。最好不要和布爾什維克聯繫在一起,他們的惡習是毀壞了幫助他們執政的人們。」
「我可以想一想。」福金當時同意說。
在去年年末和今年一月份他不止一次地和上校相遇,弄清楚:以前的委員會後面有一股重要的力量,現實的專業人員。但是誰也不願意當采煤工,去幹費力不討好的事。根據福金自己這種謹小慎微和斤斤計較的性格,他不會去貪圖亞力山大·馬特洛索夫的榮譽,但他越瞭解突擊隊的組成他就越覺得上校的建議可行。伊萬·鮑裡索維奇不想站到最高位,他想得到一個灰色主教的位置。
福金清楚記得,當時他想起拿破侖的話,主要的是參加戰鬥,在那裡事情才能看清楚。他同意,現在只是紙上談兵。
福金明白任何場合下都需要錢,現錢。這樣謝爾蓋·巴圖林突然被打倒。沒有抻他的舌頭叫他說,是他自己開始亂說億萬富翁尤里·卡爾洛維奇·戈爾斯特科夫。他唯一的一個小女孩悄悄地受折磨。某個杜波夫,真正的總統候選人的助手尼古拉·阿蓮托夫向她求婚。
今天,經過一段時間以後,福金清楚地理解就是在開始和謝爾蓋·巴圖林發生互相關係時,他就犯了一個大錯誤。福金使助手完全不瞭解自己的行動計劃。認為一個助手不會妨礙,一切會順利,不會散攤子的。如事不成,就分手。他告訴巴圖林他們的線路,小女孩的父親尤里——阿連托夫——杜波夫。誰能預料到戈爾斯特科夫與古羅夫要好,而笨蛋巴圖林把女孩帶到巴黎去?謝爾蓋幹嘛進攻古羅夫的人並且陷入不必要的和危險的鬥爭之中?現在事情很明顯,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不得不給巴圖林一點顏色看看。不聲不響地丟掉他,等待古羅夫靠邊站。但福金只限於等待女孩回到父親家,認為討厭的偵探趕不上他,那麼他的活動範圍只是在尤里·卡爾洛維奇·戈爾斯特科夫和他周圍的人。福金不知道他已落入古羅夫的視線之內,刑事偵查局認真調查了謝爾蓋·巴圖林案件。但福金很快就弄清楚情況,當他知道古羅夫的人「牽著」他時。至於為什麼刑事偵查局密探要研究福金這個人,他是不明白的。
謝苗·彼得羅維奇·福金中校不明白,為什麼有些問題他沒有答案而列夫·伊凡諾維奇·古羅夫也沒有。他不喜歡福金,應該分析,具體分析,偵探不知道,靠本能和固執來工作的。
這已經是完全出乎福金的意料,古羅夫就這樣追蹤伊戈爾·斯美爾諾夫。當福金意識到密探擺脫不掉時,中校想起小學老師的話:「最危險的敵人是個人的敵人。應立刻消滅他。」福金於是從事拿開古羅夫的工作。但他自己的基本工作他沒放棄。他堅信總統候選人賭注葉夫蘭皮·杜波夫是個輸了的賭注,除了「克普魯弗」的領導人之外,誰也沒有剩下。
陰謀的領導不喜歡福金的決定,但是每個人都善於批評局裡,無論是從前的委員,還是現在的大將軍都提不出什麼現實的建議。經過長時間的爭吵取得了一致意見:不管「克普魯弗」怎樣背信棄義,只要他們能奪取政權,就需要立刻恢復克格勃。秘密警察的專家們不是蘑菇,不會在林中成長。不管願意或不願意專業人員還是必須歸隊的。當有無限權力的組織建立起來時並且人們回到各自崗位,那時就瞧吧,誰來指揮樂隊。
早上四點鐘還沒合眼,福金把沾滿汗水的枕頭扔到角落裡去然後站起。他這個有組織性的人知道不能喝伏特加,又擺上茶壺,拿過一杯熱茶,福金又回到落地燈旁邊的圈椅裡,開始找毛病缺陷。目前這次行動中找不出什麼弱點。全是天才的作品。這個人開始在自己國家裡組織大屠殺。碎片飛向四面八方。理所當然的有一個碎片突然打中大規模屠殺同胞的發起人。
福金沒有開始陷入詞藻華麗的推理,他只是又一次堅信:策劃的行動準備得無可指責,安下心來,坐在圈椅裡睡著了。
雖然國家元首第一次出訪人民規定在十一點,古羅夫把同事們在七點就叫醒了。洗完臉,刮完鬍鬚料理妥當之後不知不覺地出現在街頭,這條街通向機床廠,時間已經是八點多鐘了。這是非常一般的街,不寬不窄,街的盡頭是工廠的大鐵門,和大門並排有個通道入口。
俄羅斯人沒有改變自己的本性,把街道打掃乾淨,在最後一刻收拾一下。顯然,這項工作是夜間進行的。離工廠不遠的地方聳然立起未建築好的房子或是重建的房子。現在工地周圍用那高高的圍牆圍起來,牆上即時貼起招貼畫,號召人們投總統的票。街道另一邊是個小花園,小路上也掃了個乾淨,旁邊的凳子都油漆過了。
「當他們自己退休後,警衛也解散了,新油漆過的凳子是拿退休金人員的快樂之處,是年輕媽媽,特別是小孩子的快樂之處,」斯坦尼斯拉夫不放過時機地說道。
「大會是否在那有點像房子的石建築物對面舉行?」格裡沙·何托大問道,拉長了鼻音。「不是從窗孔用步槍而是用彈弓來射擊、威脅人。」
「這家大工廠在莫斯科都很出名的,這個建築物沒人知道,」古羅夫回答說,「據說大會在工廠開,地方當局不敢說個不字,設置了圍牆,現在又貼上了標語。」
「我告訴你說,圍牆不能維持到明天早上,木頭是新的,有人會搬走。」克裡亞奇科堅信說。
「斯坦尼斯拉夫,你就等著到明天早上瞧吧,」古羅夫氣憤地問,有點慌亂,又補上一句,「請原諒。」
來了兩輛「伏爾加」牌轎車。地方偵查局長波波夫中校運來了自己的偵查員。
「早安,」他大聲說,用手指給他的部下那幾位莫斯科人,「來認識一下。」
地方的偵查員身材高低、年紀大小不一,臉色也不一樣,穿著各種衣服。但都有一副漫不經心的表情和一雙銳利的目光,他們和莫斯科人握手,自我介紹,瞬間決定古羅夫為領導,然後按姓名和職稱點名。只有有經驗的人才能決定這些年輕偵查員的任務。這些偵查員的肌肉並不是帶稜角的特別發達,手上看上去瘦骨嶙峋。總而言之,這些人是偵探而不是大獵犬,當然他們之中任何人都不喜歡打架,但又不是專業麻利的人。顯然偵查局首長向他們介紹了古羅夫,因此他們好奇地打量著這個有名的密探。
波波夫拉著古羅夫的手站到一旁。
「我們已經查明了您的國家安全局的人員了,」他說,「昨天在『狡猾』別墅出現了該特徵的人。我已布控和跟蹤。關於那年輕淺色頭髮的人現在暫時還沒有發現。」
「謝謝,尤里·瓦西裡耶維奇。」古羅夫點頭說,「如果跟國家安全局人員來的是風華正茂的人,那個年輕人本人也出現,我們的任務就是不要錯過。要像平常一樣趕過來,打招呼,造成人群熙熙攘攘。我再說一遍,碰上相似的人認清楚,向我報告或向格裡戈利·柯托夫報告,他最熟悉此人的面孔。」
「明白,我們散開,盡力認出此人。」波波夫說並且領著他那一幫偵查員到小公園裡去了。
莫斯科人繼續站在人行道上。一般人都沉默不語,柯托夫和聶斯捷倫科小聲但熱烈地爭論著。
「我跟你說,世界上沒有俄羅斯人特有的英雄主義精神。」柯托夫說。
「你這猶太人,你不明白。」聶斯捷倫科反唇相譏。
「瓦利亞,反猶太人運動要消滅人。」柯托夫平靜地堅持己見。
「好,那我就說。不要糾纏,但你不能否認,正是俄羅斯人用胸膛堵住了機槍眼,」聶斯捷倫科繼續堅持己見。
古羅夫心不在焉地聽著偵查員的爭論,腦子裡只考慮一個問題:福金準備如何利用伊戈爾·斯美爾諾夫?
「關於堵機槍眼的數字我不知道。但我想起日本有個神風敢死隊。」
「狂人!」
「這事可能的,怎麼樣,同意了?不怕死投入戰鬥,這是一回事,安安靜靜坐進飛機,這種飛機是不能著陸的,這是另外一回事。」柯托夫反駁說。
「斯坦尼斯拉夫,等一下。」古羅夫說。
「到!指揮官!」克裡亞奇科跑過來,「啪」一聲立正站在那裡。
古羅夫用責備的眼光看著自己的朋友。
「請原諒,列夫·伊凡諾維奇,我宣佈暫停休息。請你指示。」
「我認為不會利用這座建築,」古羅夫用頭指點了一下貼滿畫像的圍牆和其後巨大的沒有封頂的建築物,行動計劃是在莫斯科制定的。這個目標不會被採用,認真嚴肅的人不會中途改變預定計劃的。
「百分之一百同意,」斯坦尼斯拉夫說,「我可以排除開狙擊射手。主要的人物是個年輕小人子,而他不是射手。」
古羅夫突然想到,剛才在他腦海裡出現的新的有趣的想法,只是一閃念就消失了,他緊張地思索不久以前看到的和聽到的事,想要恢復出現過的想法,但是中校波波夫又走過來說道:
「列夫·伊凡諾維奇,我的人放跑了在別墅過夜的那個客人。」
「既然如此,也不必慌亂,如果此客是我們感興趣的那個人,他還會出現,注意觀查。」
古羅夫目送中校,又集中考慮,但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人們聚集在小公園裡,街上擠滿了人,大部分人踮起腳尖,伸長了脖子,想要看一看總統。他站在一個小台子上,習慣地微笑著,通過麥克風講話,說俄羅斯將舉行大選,俄羅斯人的未來就在他們的手中。
古羅夫沒料到會聚集這麼多人,站在安全局一個警衛旁邊,他是剛剛趕到的。警衛逼退著人群。在麥克風前約十米半徑之內只有總統和站在他身後的科爾夏諾夫。密探清楚地知道:按規定集合的人群是站在後排一動不動的人群。動一動往前走一步就佔據了中間區,警衛也無能為力了。幾十名記者把麥克風,攝像機等高舉過頭,在眾目睽睽之下,沒有一個人敢用力向前擠。
告誡的話暫時起了一點作用,但這只是暫時的,站在後面的人聽不到。人們舉起標語牌:「投票或者輸掉!」「衷心擁護!」「鮑裡斯,我們支持你!」在什麼地方又出現了共產黨領導人的肖像,閃爍了一下他們的口號。
總統宣佈簽署了命令,要求立即償清拖欠的工資和養老金。看來像是個好消息,但聽眾沒有鼓掌歡迎,而是沉默,甚至發出不滿的嘈雜聲和婦女的尖叫聲:
「以前不知道嗎?都不發工資了?」
古羅夫沒注意總統的講話和婦女的叫聲,他在第一排尋找身材細長的伊戈爾·斯美爾諾夫。
福金也在人群裡找伊戈爾·斯美爾諾夫,甚至需要望遠鏡。中校站在一座按地方政府命令圍起來的一幢樓房的第三層內,這幢樓房,古羅夫在早上仔細查看過了。
福金從自己別墅的窗子裡看到了跟蹤的汽車,沒到街上去。在花園小門外林間小道上停放著幾輛汽車,偵查員們決定,安靜地站在目標的正對面。「日古力」牌小轎車對他來說太平常了。夜來很冷,密探凍硬了,開動輕型發動機和爐子,從排汽管向新鮮空氣中升起煙霧,對於有經驗的偵查員來說,這已足夠了。福金一下子就看出來了。他想了一下,走出房子從後門離開,幾分鐘之後走到公路上,在那裡又坐上一輛過往的貨車。
現在福金用望遠鏡的目鏡尋找伊爾戈和特定的標語牌,小伙子必定在此標語牌下。福金是那樣聚精會神地尋找具體目標,他就沒有看見古羅夫上校在街的對面,如果用望遠鏡看,偵探就和福金近在咫尺了。
古羅夫站在第一排,其他的偵察員在人群裡工作。克裡亞奇科,柯托夫和聶斯捷倫科分散在周圍,人是一群一群地站著,有誰喝醉了,在自言自語地講話。總統的聲音傳得很遠,與其他聲音混合,聽不清楚。
「好像,我們撲空了,」聶斯捷倫科咕嚕道,當時站在一旁柯托夫拉了斯坦尼斯拉夫的衣袖一下並以平常枯燥的聲音說道,「上校先生,那不是他……伊戈爾·斯美爾諾夫……穿棉軍裝的……」
克裡亞奇科向所指方向看去,雖然以前沒見過這小伙子但一下子就認出他來了,說道:「跟著這小子,我向古羅夫報告。」
由於連續緊張作戰古羅夫眼皮打架,臉也變長了,他晃了晃頭,想看得清楚一些,驅散不成功的困擾,當時感到有人輕輕推了他一下,聽到聲音說:「一切順利,他在這裡遊行的人中,我們的人跟上了他,領著他走。」
古羅夫感到有點頭暈,腳軟並且靠在站在一旁的斯坦尼斯拉夫身上。
克裡亞奇科抓住朋友的肘部並且點頭指向距離不遠的標語牌,牌子上用彎曲體紅色字母大寫著:「士兵母親聯合會」。人們擠得緊密些,給三個婦女和一個瘦小的還十分年輕的士兵讓開一條路。他們距離古羅夫還有五十米左右,從古羅夫到總統那裡的距離是一樣的。應該採取決定。古羅夫看了一下斯坦尼斯拉夫並且還不知命令什麼。密探轉過身來,看著走近的小士兵,幾個大個的婦女推著他走過人群,他們像是打食回來的母雞,喂小雞吃食。在拿著標語牌的士兵和婦女後面,古羅夫看到了柯托夫和聶斯捷倫科。偵查員們在跟著小小代表團前進,人們不十分樂意地放他們過去,但很快就讓路了。
問題已使密探幾天不得安寧,太陽穴地方跳動得厲害。怎樣處置這個年輕人?福金為什麼這樣注意伊戈爾,為什麼把他運過來?這個瘦長的年輕人能承擔什麼危險?手槍?炸彈?愚蠢!小伙子顯然沒有能力積極進攻,進行恐怖活動。警衛是不讓攜帶武器的。那麼,還會有什麼問題?
古羅夫看著慢慢地堅定不移前進的這個士兵,明白到:必須立刻採取決定性措施,不讓士兵和女婦們直奔前去。
聽到了一旁斯坦尼斯拉夫的呼吸聲,肯定他呼吸是正常的。只是古羅夫神經繃得緊緊的。還剩下有廿來步遠了……他盯著這個年輕人,想要做出判斷,他那制服裡面沒有顯露出什麼來嗎?在伊戈爾頭後面露出格裡戈利的黑色頭髮,想起剛才講的話:「神風隊隊員們坐到不能飛回著陸的飛機裡。」
毫無疑問!日本飛行員——敢死隊坐在炸彈飛機裡。福金把這個小伙子變成了神風隊隊員,給他裝填上炸藥。伊戈爾一點也不知情,而福金手指按在遠距離的操縱器上的按鈕。當他向總統遞交自己的書信時,士兵的母親,手裡拿著白色信封的年輕士兵……一切都會炸得粉碎飛上天。
古羅夫感到寒顫,在採取重大決策時他會這樣,似乎是預報危險的來臨。密探聽到自己的聲音,好像是旁邊什麼人說話的聲音:
「斯坦尼斯拉夫,我去抓這個小伙子,你帶上人堵住婦女們的去路。」
克裡亞奇科不提任何疑問:古羅夫這樣作的目的何在。他接收了命令並且立即執行,迎著小小代表團走過去。
「你站著,堵住我的的後面!」古羅夫命令一個和他站在一排的警衛局的大漢。此人並不隸屬於古羅夫,但他知道這個密探昨天和將軍親自談過話,說話的聲音很低,但很響亮,只有領導才這樣說話。他立即活動起來,顯示準備行動的決心。
「讓我們過去……讓開!」拿著標語牌的女人重複著說。
古羅夫在小伙子後面走了幾步,攔腰抱住伊戈爾·斯美爾諾夫,輕輕地把他提起來放到一邊,勸說道:「安靜,伊戈爾……安靜!謝苗·彼得羅維奇說,一切都取消了。」
「這是挑撥!」可以聽見一個刺耳的婦女聲音。
伊戈爾變軟了,好像是洩了氣,小伙子變得腿腳發軟。帶走他不合適,古羅夫最後走了幾步,到貼畫像的圍牆,伏下身來問:「站一下吧?」
伊戈爾沒有回答,抓著古羅夫的肩頭,站直起來。
古羅夫這個突然的行動引起密集人群的一陣騷動,他後面有警衛局大漢支撐,偵查員們包圍著他,把婦女和被動持的士兵分開,叫喊聲在人群的上空飄蕩著,引起波動,向總統方向前進。幾分鐘之後人們不明白,准走了,拿著什麼標語牌,到何處去和為什麼。
「俄羅斯人!老鄉們!」在人群上面響徹總統的充滿信心的聲音,人的波動減弱下來。
古羅夫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沒聽見,他一邊走一邊觸摸伊戈爾的身體,摸到制服裡面粗厚的腰帶。
「謝苗·彼得羅維奇命令將此帶拿下來,」他小聲說,他也可以大聲喊,沒有人會注意他們,「扣鉤在什麼地方?」
「在後面,」伊戈爾漫不經心地回答,「信呢?報酬呢?」
「都會有的,年輕人!」古羅夫從伊戈爾身上拿下重重的腰帶,他心裡明白——死亡就在他的手上,環視一下,看看什麼地方可以扔掉它,但周圍都是人,只有一邊是個柵欄。
古羅夫明白只要一耽擱,福金就會觀察到,不可避免地死亡就降臨了。
福金站到窗戶洞口那裡,在他的前面人頭攢擁。剛才他還看到伊戈爾、婦女、標語牌,他取出搖控器來。剛才還看見來,現在他們都跑到哪裡去了?
總統離開了麥克風,握了握伸過來的手,微笑著說些什麼話。
福金又拿起望遠鏡看。一個白頭髮微笑的漢子好像迎面跳過來,他周圍的人和總統站到一排上,但他們中間不見了那個士兵。
黑色的閃閃發光的高級轎車緩緩開過來,警衛擋住人群。總統揮手之後,消失在巨大的黑色汽車裡,門關上了,福金明白了一切都完了。汽車一溜煙跑了,人群也散了,福金準備把搖控器揣到兜裡,此時他看到伊戈爾熟悉的身形,旁邊站著一個高個子的男人。福金又拿起望遠鏡來看,站在士兵旁邊的男子轉過身來,啊!他是古羅夫。在第一秒鐘,福金閉上眼睛想,這不僅是行動的完結也是他謝苗·彼得羅維奇·福金的結束。偵探毫無疑問發現了塑料炸彈並審問了斯美爾諾夫。
「個人的敵人必須馬上幹掉」,福金想起老師的話,放下望遠鏡,在搖控器上按下需要的密碼。他沒有聽到爆炸聲音,只看到平地升起的煙,牆搖晃了一下,什麼東西落到自己頭上。
當新的建築物稍向上動一動,向四下迸出磚頭瓦塊時,就「轟隆」一聲炸開了。平地升起石頭的粉末,街上人聲亂叫。
古羅夫把小伙子拽過來,又衝向另一邊,躲開狂奔亂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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