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小時後,白莎才飲完她的第3杯,在倒第4杯進杯子的時候,電話響了。
白莎看向她的手錶,她說:「這才是有效的工作。一定是有一個人回報海約翰的行動了。」
她拿起電話,一本正經地說道:「我是柯白莎。請講。」
我聽不到電話對方在講什麼,不過我可看得到白莎臉上的表情。我看到她雙唇緊閉,眼睛越瞇越小。她說:「我自己不開車,這一點可以證明。」
接下來又是對方很久的說話,柯白莎不吭聲地聽著。她握電話的手,因為手指上有鑽石戒指,戒指不斷的閃光。她根本不看我。過了一下,她說。「告訴你,我一定要去查一下,才知道你所說的那段時間內,是我的哪一位作業員在用那輛車子。我私人認為其中有誤會……不過我現在不想去辦公室。我已經上床了。即使我去辦公室也不一定有用。我不一定找得到登記本。是我的秘書在管這種小事……不行,這個時候我不想去打擾她。絕對不可以。這件事沒那樣重要。90%,那個證人是看錯了車牌號碼……可以,明天早上10點鐘……好吧,9 點半。不能再早了……我有不少作業員。2、3個有事在外——不行,我不能夠告訴你他們的名字,也不能告訴你他們在辦什麼案子。那是職業機密。我一定得到明天早上查過登記本,才能告訴你。在早上9點半之前,我絕對不可能和你聯絡的。」
她掛上電話,兩眼突然看向我,閃閃的眼光有如她手上的鑽石。
「唐諾,他們發動攻擊了。」
「什麼?」我問。
「聖卡洛塔要求這裡的警方協助。一件汽車肇事逃逸案子中,有一個證人聲稱看到車子號碼,那是我們公司車的。他們已經找到我們頭上來了。」
我說:「我想不到那傢伙誣人誣那麼快。」
她說:「好人,你要遭殃了。他們會吃定你的。白莎會站在你一邊,要盡力支援你。但是這件案子會在聖卡格塔開庭。那是內定的。陪審團也都是他們選的。」
「車禍發生在什麼時候?」我問。
「前天。」
「那公司車泊在車場裡。」我說:「我有車場停車證。」
「警察去過了。也問過車子動向。車場的人說你放車12小時後,進去把車開出去。你開車出去2 小時又回來泊車,說你緊張兮兮的。他不知道你姓名。他把你形容得很清楚。」
我說:「那大澤蛋威脅他說的。不過他不會得逞的。」
「可是,他已經得逞了。他——」
電話鈴又響起。柯白莎猶豫要不要接。她說。「又怎麼啦?」
她拿起電話,說道:「哈羅。」她沒有說自己是誰。
聽到對方說話,她態度全部放鬆了。她拿起鉛筆,在一疊紙上做筆記。她說;「等一下。」把話機摀住。
她說:「姓海的離開總局,我們的人跟蹤他到諾曼第街的一家公寓。那公寓名稱『西方』。姓海的進去。那是一家極高級的公寓,有看門守衛,進出的人一定經過詢問和通報。海約翰用了一個名字叫巴法侖,叫守衛通報43A、43A登記的是來自加州橡景的林亞美太太。我們怎麼辦?」
我說:「叫他在電話上等一下,讓我想想。這種現象,要不是要緊急商量一下,就是公事拜訪。他們已經在收緊繩索了。選舉日在後天。告訴你的作業員留在那裡,我們這就過去。」
柯白莎向電話中的對方說:「留在那裡,我們馬上來……等一下。」
她看向我問道:「萬一海約翰在我們到達前想離開,怎麼辦?」
「讓他走。」我說。
白莎對電話說:「讓他走好了。」她把電話掛上。
我拿起我帽子。柯白莎把自己勉強塞進大衣,看向桌上兩杯白蘭地酒。她拿起一杯,示意實我去拿另一杯。
我說:「這種好酒要是喝得很快,真是罪惡。」
白莎道:「放在外面浪費掉更罪惡。」
我們在酒杯上緣交換眼色,把琥珀色的潔純液體一飲而盡。
下樓時,在電梯中,白莎道:「我們每走一步就使自己陷得更深。我看我們都快淹死了。」
「現在撤退,一切也已經太晚了。」我說。
她說:「你是一個有腦筋的小渾蛋。不過和你在一起最大的危機,就是你不知道什麼時候適可而止。」
我沒有和她去辯。我們叫了一輛計程車來到公司車泊車的地方。我們用公司車來到諾曼第路。白莎見到那作業員。他說:「我跟蹤的人已經走了。我聽你的指示讓他走了。」
我說:「沒關係。假如有一個女人——55歲左右,灰髮,黑眼珠,160 磅——出來的話,你跟著她。叫你的同事守住後門。萬一他看見這樣一個女人自後面出來,就讓他跟下去。」
「你說了就算。」他說。
他的同事說。「我沒開車來。」
「把我們公司車開過去。」我說:「停在你看得見後巷的地方。我覺得她會從後面出來。」
我對白莎說:「來,我們進去,去叫輛計程車。」
柯白莎著向我,半晌之後,她把自己的巨大肥軀自公司車中弄出來。我扶住她肘部,我們過街走向公寓裡去。
我說:「你一個人進去。向那警衛表示出一些你的高貴氣質。找出這裡現在所有的接線生們是什麼名字,都住在那裡。」
「他們會起疑心的。」她說。
「玩得好就不會。你要找一個你侄子傾心的女朋友。聽說她在西方公寓當接線生,你要摸摸她的底。假如她人是規矩的,你要恭賀他們。你不會更改你遺囑中有關侄子的部分。萬一她不合理想,你就不會同意他們的婚禮。多閃動一下你有鑽戒的手指。把閃光閃進警衛的眼裡去。你一定得取到所有小姐的地址。」
「要來幹什麼?」她問。
我說:「用處麼,連我自己都還不能確定。」
柯白莎長歎一聲,身子前仰,人也矮了2 寸。「老天,唐諾,」她說:「你來替我工作,偶然我也會有一晚上睡得很甜。現在,我即使有機會可以躺到床上去,也不見得睡得著。」
我說:「完全照我告訴你的方法去做,說不定我們還有救。」
「這就是為什麼我即使有床,有機會,也不見得睡得著的原因。」
我說:「隨便你。」我轉過身子,揚長而去。
她站在公寓門口人行道上,雙眼冒火怒視著我。然後她一聲不響轉身,像個女皇似的大大方方走進公寓的大廳。她進去。2 分鐘後我小心地經過公寓門外向裡窺望。她站在櫃台前,她的手在玩一支墨水筆,她手指上的鑽石閃閃發光.白莎臉上有一種傲慢屈尊的神情,看來這件事辦得不錯。我只希望她的3字經不會出籠。
過不多久,一輛計程車開過來。柯白莎還在裡面和警衛聊天。計程車司機走出汽車走進公寓去。幾分鐘後柯白莎經過玻璃門,回到人行道上來。走起路來一搖一擺。正是她的老調。
計程車司機在一側,我在另一側,我們兩個幫她坐上計程車。
「夫人,去哪裡?』計程車司機問道。
「向前一直走。」我說:「慢慢開。」
我自己坐進車去。司機把計程表扳倒開車前進。
「都有了嗎?」我問。
「當然,彫蟲小技。」
「先說說白天的接線生。」
「姓平,平菲達。克隆偉街119 號。她8 點上班,下午3 點下班。是性感,但心地善良的女孩。下午班的接線生是個惹人厭的,不過效率高。平菲達不熟練,但是平易近人。警衛相信我侄子愛上的一定是姓平的,他說下午那一位不可能有人愛。」
「這倒好,」我說:「省我們不少事。」
我把隔住計程車前面的透明塑膠打開一點,我對司機說:「克隆偉街119號。」
柯白莎把自己靠在坐墊上,她說:「好人,我希望你自己知道你要做什麼。」
我說:「我也希望呀!」
她把頭轉過來一半,瞇著眼地看我。「你要是再把我搞進另外一個泥潭去,我保證把你頭擰下來。」
我什麼也不說。
街上已經沒有車,我們的計程車開得很快。
我們要去的地方是一幢公寓,每家的門鈴就在大門口。我找到姓平的,按門鈴。
我一面按門鈴一面對白莎說:「需要你來答話,她才會放我們進去。告訴她,你有事一定要見她,有錢可以賺的。在這時候非如此她不會讓一個男人——」對講機發出聲音,一個女人聲音道:「找什麼人?」聲音清楚,不像自夢中被叫醒。
柯白莎道:「我是柯白莎。我有件事一定得見你——有機會給你賺鈔票。一下子就可以。你放我進來,我講完就走。不用5分鐘。」
「是什麼賺錢機會?」
「在下面怎麼能講呢。不能公開的,但是你有錢可賺。」
上面說:「好吧,算你會說話。上來吧。」
「嗡」一下電鎖打開。我把門打開為白莎把門撐著。
自清涼的夜晚空氣進到屋裡,走道上充滿了各種味道。我們找到電梯,搖晃地上到4 樓,自走道來到平菲達的公寓。有燈光自門上的通氣窗射出來,但是房門是關著而且鎖著的。
柯白莎敲在門上。
「什麼人?」聲音自裡面。
「柯太太。」
聲音在裡面說:「我一定得先看你一下。」
門上鏈鎖打開,門向後打開3 寸,足夠裡面一雙黑得發亮的眼珠自隙縫中望出來,看向白莎巨大的架構。白莎搖晃自己的手,使鑽石的閃光照向她的眼。平菲達把門上鏈鎖拉開,她說:「進來吧——嘎!你怎麼沒有說還有一個男人跟著你。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柯白莎開航似地走進門去,她說:「那只是唐諾,不必管他。」
平菲達走向床頭,踢掉拖鞋,爬上床,把被單拉上來蓋好,她說:「你們自己找沒堆衣服的椅子坐。看來你們最好把門也關上。」
說她頭髮是褐色的,就不夠亮,但是又絕對不是黑色的。她眼睛警覺,好奇,充滿生命活力。她能從沉睡中清醒過來,如晨跑回來似的新鮮。她的臉不必補妝,仍舊可以到任何場合,一樣受人注目。她說:「好吧,說吧。」
我說:「我的姑媽才在西方公寓裡租了一個套房。」
「你姑媽叫什麼名字?」
「林亞美太太。」
「關我什麼事?」
我說:「我姑媽是個寡婦,她多的是錢,腦筋不好。有個男人想要騙光她的錢,正在逗著她玩。我想要阻止他。」
她看看我,沒有激動的意思。她說:「懂了。你是她親戚。你希望姑媽有一天走路,財產就都是你的。另一面她當然能樂就樂,要把錢花花掉。你不喜歡。這樣說對不對?」
「不。」我說:「不對的。我一毛錢也不要她的。我只是要使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即使她要嫁給那個人。我也不在乎。不過最近很明顯的他在敲搾她。他有了她什麼把柄,我不知道是什麼。極可能是很嚴重的一件事。我想他已經使她相信她可能被傳庭作證供出對她不利的事。不過我真的不知道是那一件或那一種刑事案。」
「要我幹什麼?」
「明天早上偷聽她的電話。」我說。
「絕對不可能?」
我說:「當她和那傢伙說話的時候,你順便聽著。假如他們在談情說愛,你不必告訴我。我立即離開這件事。不過,萬一他是抓住她什麼小毛病,或是談到一件刑事案,我希望我能知道。這件事裡你可以得到100元獎金。」
「這樣做倒是可以的。」她說:「你怎麼保證我拿得到100元?」
「因為你現在可以先拿到錢,所以你可以保證。我們寧願在你身上冒險,總比你在我們身上冒險好。」
她說:「我也不是白拿的,有人知道,我會被炒魷魚的。」
「絕對不會有人知道的。」我說。
「我怎麼做法?」
「當她用電話找那個男人時,你給我一個暗號。假如只是男女之間的應酬,我就不參與。假如是敲搾,我就會表明我的立場,我會說:亞美姑媽,在你做任何事對付他的敲搾前,你一定要把一切詳情告訴我。」
平菲達大笑,伸出一隻手說:「拿來。」
我對白莎說。「你給她100元。」
白莎看來像喝了一大口的醋。打開皮包,數出100元現鈔,把鈔票交給平菲達。
「當你給我暗示時,」我告訴平菲達:「不要使別人知道你見過我。」
她說:「假如你以為我那麼笨,我也應該告訴你一些事。這一件事,希望你我都不能亂講,我喜歡那100 元,不過我更愛我這一個工作。那個日班警衛一直在追我,我從來沒給他好臉色過。他正在找機會,看我會不會有什麼缺點可以控制我。」
我說:「沒問題。我明天一早會去看亞美姑媽。我出來的時候,會塞一張有號碼的字條給你。你有了消息,打那個電話可以找到我。假如他們的談話是綿綿情話,你就對我說我的打賭輸了。假如他們談的有刑案意味在內,你告訴我打賭由我贏。」
「OK,」她說:「你們出去時把窗開著。把電燈給關了。我好像還有40分鐘可以睡一下。拜拜了。」
她把鈔票捲起,塞進枕頭裡去,自己睡下了去。
我把窗打開, 把門也打開。 柯白莎把電燈關上。我們走出走道,柯白莎說:「在這種時候,想出這樣一個怪招!唐諾,你要是肯接受一個飽經世故的女人給你建議,這女人不錯,你應該在別人動手之前,早早和這個女人結婚。」
我說。「這個時候出這種怪招!」
「現在我們又要做什麼?」她問。
我說;「我們回計程車去。我要回西方公寓去使那2 個作業員提高警覺,不要漏了什麼東西。你回你的公寓快去睡一下。我不會回辦公室去,怕他們會利用那車禍案子找我麻煩。你也不要回辦公室,因為你和他們有約會。你在9 點半去西方公寓好了。我們要進去,去和那亞美姑媽聊一聊。」
「我們聊什麼?」白莎問。
「歌詞是知道的,唱什麼調還沒有決定。我會再研究一下。也許去守在她公寓門外,可以給我一些靈感。」
我們爬進計程車,告訴司機叫他送我去西方公寓,之後送白莎回家。
在路上,白莎說:「你認為她今晚會溜出去嗎。唐諾?」
「不會。連1%的機會也不會。但是千分之一我們也損失不起。」
「可也是真的,唉!」白莎道,把身子靠向坐墊的背。
司機把我們開到了西方公寓。我對白莎說再見,自己一個人跑去,和守在公寓前門的作業員一起坐在他車裡。
他是一個55歲的男子,藍眼珠,外面魚尾紋很多。天使的外表,但是肚子裡鬼點子之多,無論那一個詭計多端的人,在他面前好像只是來自幼稚園的。他曾在政府機關做過15年事。我聽他一直說故事說到東方初露曙光。西方公寓門前的棕桐樹寬葉蒙上了金色鑲邊。反舌島開始在晨曦中唱歌。
我等於上了一堂有關吸毒、運毒、賭、娼的專題課程。我說:「不知你冷不冷,我是真想來杯咖啡。」
我看到他聽到咖啡兩字,就在嚥口水。
我說:「自這裡下去3條街。左轉2條街就有一家24小時開門的餐廳。很小,但是咖啡不錯。由我來坐在車裡守著。你不必太匆忙。活動一下也好,要是她想溜,應該早就溜了。」
「你真好。」他說。
「沒什麼的。」
他爬出車子,在原地踏步使腿部的循環好一點。我在坐墊中坐坐舒服,仔細想著本案的一切過程。謀殺、圈套和醜陋的政治。我看到東方金光燦爛。太陽升起來了,公寓外勺泥牆閃著金色。
過不多久,反舌鳥不叫了。公寓房子裡各色人等在開始活動了,窗戶被關起,窗簾被拉上。
作業員回來了,他說:「我到了那裡想想,不如吃了早餐回來,如此你不必急著找人接我班。我以為不會等久的,那知道那裡東西出來得很慢。」
我說:「沒關係的。你進來,休息一下。你再坐1個半小時,我有事要幹。」
我們兩人平排坐在車裡,觀看早晨漸漸活躍起來的人群。
7點一過,我跑到後巷去替另外一位作業員,使他可以抽空出去吃早餐。他回來後,我自己步行到一個加油站,借用他們洗手間把自己整理一下。我走到那餐廳叫了咖啡、土司、火腿和蛋。然後我走回西方公寓門口去等柯白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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