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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沙漠夜晚的苦寒,因為日出的輻射一掃而空。彭家的住宅還沒有活動的跡象,強力的沙漠清晨日光使彭家粉光屋牆十分刺眼。
  我坐在租來的車中,車停在彭家的對面,在街的中段。曬著尚還舒服的太陽,等候著。盡可能不讓自己瞌睡。
  我試著吸煙,吸煙只能減少精神緊張,但使我更放鬆,更想瞌睡。四周的環境使我願意犧牲一切,只要能甜甜的睡一覺。我覺得外面太亮,半閉一下眼,就再也睜不開眼來。我可能閉眼了十秒鐘,或是十分鐘,但立即驚醒。我把車窗搖下,深深地快速呼吸,使血中氧氣份量加多。想一點會使我生氣的事,勉強自己清醒。
  彭家門打開,出來的是彭家騰。
  彭家騰站在自家門廊前,慢慢地做幾個伸手展腿動作。我把身子縮下,只留眼睛自前窗玻璃看著他。
  他看看天,看看前面草坪,伸伸腰,又打了個呵欠。像是一個無憂無愁,與世無無爭的公務員,為政府工作,領月薪,過平靜生活,沒有稅金的問題,他小心地回進房屋。
  大門關閉三秒鐘後,又再開啟,彭若思走出來。她也不上下望,也不左右看,一出來就用快速,堅定的腳步走路,足見有固定的目的地。
  我坐在車裡注意她的去向,三條街後她向左轉。我發動引擎跟上去,保持距離,把車又靠路邊,這條街商店鄰比,她走進一個小的雜貨店,我把引擎熄火。
  我等了十多分鐘,她出來,手裡拿了兩大袋食品。這次她只走了半條街,過去的屋子,門上有個牌子:「住房出租」。
  我自車中跳出,快步進入雜貨店,買了一罐一角錢的牛奶,走進那屋子,一個婦人正在掃地。我齊胸舉起那罐牛奶笑著說:「那個剛過來帶了兩袋食品的女郎在哪裡?」
  婦人停下工作,抬頭看到那罐牛奶。
  「怎麼了?她掉了東西?」
  「大概是吧。」
  「我想她是去二號套房。」她說:「二摟,靠前面。」
  我謝了她,爬一半樓梯,等待到掃把掃地沙沙聲又再響起,我偷偷溜出大門,跳進汽車,把牛奶拋向後座,開車去電信局。
  「長途叫號電話,」我說:「柯氏家偵探社,洛杉磯。」
  卜愛茜的聲音在接通後立即響起。
  「哈羅,愛茜。今天情緒怎麼樣?」
  「差透了。老闆身體如何?」
  「你不會相信的,她現在只有150磅重。」
  「怎麼可能?」
  「不騙你。最近還常撒嬌。」
  「你喝醉了,什麼時候回來?」
  「我還不知道,幫個忙。找一個辦得通的報紙,找到他們資料部門,收集所有關於一個叫薛堅尼的資料。他曾經是個拳擊冠軍,有一段時間他有希望。我要他相片,用航空信寄來薩兒薩加夫旅社。」
  「你用你自己的名字?」她問。
  「不錯,白莎也是。兩人都在薩兒薩加夫,另外還有件事,到人口資料局去查一查薛堅尼和什麼人結過婚,有沒有離婚記錄,用電報告訴我這些資料。」
  「好,馬上辦,這裡有二個人急著見你。一個是敲詐案,另一件是撞人脫逃。我怎麼處理?」
  「告訴他們除非先付定金。否則白莎無法接見,看他們是否真有誠心,假如看來是個好——」
  一個女性聲音說:「3分鐘到了。」
  我立即把話機拿離耳朵,很快把它掛回電話,就在我將掛未掛之時,我可以清楚地聽到卜愛茜在那端掛上的聲音。她動作老是比我快,柯白莎最不能承受長途的超時。她常說:「我告訴我先生各走各的路也只要3分鐘,假如3分鐘還不能說清楚心裡要說的事,就要多學學我。」
  我走出電信局來到一個餐廳。要了壺咖啡,用了早餐,來到仙掌斑俱樂部,侍者告訴我孫路易下午5 時前不會來上班。正當我要離開時,另一位侍者告訴我,孫路易正好在地下室,修理幾台機器。
  我站在原地等候他們去叫孫路易。
  孫路易上來,懷疑地看了我好一下子,才想起了我是誰。他臉.上露出笑容:「哈羅,老朋友。」伸出手來。
  我也向他伸出手來,但他的手不在那裡,他的人也不見了。我正一睜眼要看看清楚時,他左手握開我右手,右掌很輕但正正確確地打上了我的胃部。
  「老朋友,你應該隨時多注意,」他說:「不能相信任何人呀!」
  我看到他似有薄錢蒙住的雙眼,被打塌過的鼻子,左側的笑容較深是因為缺了兩顆牙。
  「你沒有注意到,是不是?老朋友。」
  我搖搖頭。
  「你想打拳,你就要機警。我可以訓練你成為一個拳手,真的可以。我教你怎麼打拳,你就可以打拳。你有天份,你有勇氣,你可以訓練,我要訓練你。」
  我握住他手曾說:「有一天我會請你教我,我有話要跟你講。」
  他把我帶到一個角落:「怎麼回事,老朋友。」
  「我要你幫我個忙。」
  「萬死不辭。你知道我第一拳打在你身上,就喜歡你。有的人你以為你喜歡他,一握手就一陣冷氣,從心裡冷出來。但是我第一次打到你下巴—一說起下巴,你下巴好一點了嗎?」
  「還在痛。」
  「那一定的,朋友,那一定的,給我6 個月時間,我一定可以把你訓練成一個超級的拳手。」
  「路易,我要你幫我一個忙。」
  「沒問題,我已經說過都可以.你說吧。」
  「看過報紙嗎?」
  「還沒有。」
  「你去看一看。」
  「為什麼?」
  「昨晚有一個人被殺死了。」
  「殺死?」
  「嗯,用槍。」
  路易的眼變大變圓。
  「你說謀殺?」
  「沒錯,謀殺。我來給你個驚奇,你猜是什麼人?」
  他糊塗地搖著頭。」
  「昨晚在這裡玩吃角子老虎的那個男人。」
  「你說薛堅尼——那個一回合殺手?」
  「警方認為他的名字是耿哈雷。」
  「我告訴你他是薛堅尼。他把左肩聳起保護下巴,揮出右拳,我就立即知道他是薛堅尼。那是他拿手好——」
  「路易,我要你做件事。」
  「是,絕對,不論你說什麼事,我都照做。」
  「我要你去停戶房去指認屍體的身份。不是指認他是昨天在這裡肇事的人,而是去指出他真姓名——薛堅尼。就說是你打拳時的老朋友,到東到西去說你和他比賽過一次——」
  「我從來沒有和他比賽過。」
  「是一場非正式比賽。健身房安排的非正式比賽。」
  「但是,我不喜歡去什麼停屍房。」
  「對你有什麼害處嗎?」
  「當然不會有害處,但至少一點好處也沒有。」
  「好,假如你不肯——」
  「等一下,我沒說不肯去,我只是說不喜歡去。」
  「我不會叫你做你不喜歡做的事。」
  「你知道的,只要你要我去做,我會去做,你要我什麼時候去?」
  「現在去。」
  他整整領帶,把上衣領子自頸後豎起,高興地笑對我說;「你說現在去,就現在去。看那玩意兒最多使早餐消化差點,但你說去,我去。我回來時你在哪裡?」
  「我還會回來。」
  「好,說定,等你回來。老實說,我真的可以訓練你成為一個拳手,你有本錢。」
  「我會考慮。」
  我答應他,看著他走過吃角子老虎排成的長巷。背後看來,他的頭和頸的確很平穩有力地豎在肩上,給人很強壯的感覺。但是我看路易另有感觸,我覺得他的入世與出世都是很艱苦的。
  我晃到酒吧台旁。酒吧侍者問:「要什麼?」
  我問。「畢先生來了嗎?」
  「有,在樓上。」
  「我要見他。」
  「姓什麼?」
  「賴。」
  他快快轉向背後鏡子,鏡子上插著一張小紙卡。他問:「你是賴唐諾先生?」
  我點點頭。
  「老闆留了張條子,你在這裡要什麼有什麼,一切免費,我昨晚未上班,不認得你。請問要喝什麼?」
  「目前不喝,只是要見畢先生。」
  侍者向一個男人使了個眼色。那個人自各方看來不過是個普通觀光客,在這五光十色的俱樂部沒有一定目的地逗留著。但他見到侍者的眼色,立即警覺機敏地走過來。
  侍者對他說:「要見老闆。」那人用冷冷的眼光著向我。侍者在側立即加上一句:「他是賴唐諾,老闆有留條——」不久冷眼立即改變。一隻帶了鑽戒的大手伸向我,那人和我熱誠地握手說:「歡迎光臨,拿點籌碼試手氣如何?」
  「不要,謝謝,我想見畢先生。」
  「沒問題,」他說:「請跟我上來。」
  他帶我通過一個門來到樓梯口,口中說道:「賴唐諾來了。哈羅,我帶他上來——」我聽到電子鎖開啟的聲音,那人叫我自己上去,他又回向俱樂部。我推開樓梯上面的門,哈維已離座站在我前面,滿臉笑容。
  「請進,請坐。」
  我走過去,坐下。
  「喝點什麼?」
  「不要,謝謝,這裡每個人都急於要我喝點什麼。」
  「那很好。我交待過要招呼你,昨天的事我們很抱歉、你很大方。你知道你可以使我們很困難。但你沒有,所以我實在感激。」
  「我看得出來。」我把拇指指向下面俱樂部的位置。
  「他們對你還好嗎?」
  「非常好。」
  「你要什麼,只要告訴他們你是誰,一切都是你的。」
  「我絕不想佔你便宜,我倒有個請求。』」
  「什麼請求?」
  「我要借你一個人。」
  笑臉立即改變,警覺的撲克臉說:「哪一個?」
  「孫路易。」
  眼光緩和下來,微笑重又顯露,過不一下,大笑聲響起。「你要他幹什麼?」他問:「供他吃飯?」
  「不一定,也許他對我有點用處,借用一下會不會使你不方便。」
  「不會,不會,一切請便,甚至可以完全轉讓給你。」
  「借給我的時間當然由我來付薪水——-」
  「亂講,我給他休假30天,照付工資,借給你用,你要他做什麼都可以,30天夠不夠。」
  「一禮拜就足夠了。」
  「沒關係,你帶他走好了,他是個可憐蟲,我真不願開除他,他當然知道為什麼,他心地善良,他不害人,但是腦筋打笨了,我真要留他在這裡,早晚會給我出個大洋相的,所以我還得派人看住他,你要借他走,對我還很有利,你先借去,他回來前我還得研究研究想個工作給他回來時做。」
  「他替你工作不久吧?」
  「不久,事實上我不欠他情,我應該趕他出去,但我不能這樣做,他來的時候像一隻迷途小狗向你搖著尾巴,你不好意思把他踢到後街去,後街本來是他這種人該去的地方,有太長一段時間,他不是喝醉就是挨揍,也真可憐,也許把他放在牧場工作他可以稱職,你什麼時候要他?」
  「也許即刻想要他。」
  「他一來。我會叫他送來,親自告訴他,你要他幹什麼,或許你要保持機密。」
  我瞧向他疑問的眼光說:「我要他教找如何打拳。」
  「借給你了。」
  他沒有再笑。一直到我離開,他還是半瞇著眼斜著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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