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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河部由美子頗感躊躇。猶豫到最後,她狠下心來,將手伸向房門邊上的門鈴。她在心裡盤算著,現在只要一跨進這道房門,再退出來就是認輸了。
她的指尖一接觸到門鈴的按鈕,屋子內便響起一陣門鈴的喧鬧聲。門鈴聲透過厚實的房門傳到門外,彷彿是女性戰爭隨即就要開戰的信號。
由美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擺好了架勢,等待著來自屋子內的反應。這幢邸宅的主人今池登志江應該馬上就來開門的,然而屋子內卻沒有絲毫的動靜。
由美子看了看手錶。已經快到凌晨3時。 難道她睡下了?——
由美子感到很蹊蹺。剛才登志江在與由美子通電話時還明白無疑地說:我這個人是一個夜貓子,與時間無關,無論你什麼時候來訪,我都歡迎。當時,她是一副挑釁的語氣,嗓音裡還帶著譏嘲。
由美子豎起耳朵聆聽著。初秋的夜風裡融著草叢裡傳出的蟲鳴。除此之外,什麼也聽不見。今池家的對面就是田地,左右兩邊的宅邸都掩在綠叢之中。
大門邊的屋子裡雖然掩著窗簾,但裡面亮著燈,屋子裡的人好像還沒有入睡。在如此夜深人靜之時,登志江也不可能外出的。由美子無意中將手伸向門把手。
她想看看房門有沒有鎖上,旋轉著把手拉了一下,不料雕刻著抽像花紋的房門毫無聲息地移動了。 真不謹慎啊!獨自一個女人過夜……
由美子感到驚訝!將頭探進門縫間。 她朝著裡面,大聲地喊道: 「對不起,有人嗎?」
由美子感到一陣強烈的好奇,將目光飛快地掃視著屋內。 這裡是情敵的城堡。
門廳是一間四周明柱無牆的房間,一直通往二樓。寬敞的空間證明著登志江擁有的資產和權威。從天花板上,懸吊著豪華的枝形燈,第二道門的邊上,還放有一個巨大的花瓶,裡面插著鮮花。
有一條通道筆直地通往樓房的深處。由美子朝著通道深處窺探著時,全身的肌肉猛然收緊了。 那樣的地方,竟然有人躺著……
一個女性的下半身,一動也不動地躺在通道裡。那裡正好有一間房間。女性從腰部以上部分被敞開著的房門吞沒著。躺著的姿勢是背對著這邊,但從房間裡透出來的燈光,落在紫色的裙子上。裙子裹著女性那豐滿的臀部。
出事了!一定是患急病倒下的!——
由美子迅疾地作出判斷。除了登志江之外,不可能是其他的女性。由美子原來還滿懷著敵視的態度打算衝撞她的,此刻那種敵視的態度已經煙消雲散。她的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趕快喊急救車。
由美子跑進大理石地板的通道裡。 「你怎麼了?」 由美子搖晃著她的肩膀喊道。
女性的身體無力地搖晃了一下,從凌亂的頭髮底下,窺露出臉來。 由美子不由「呀」地一聲驚叫起來。
沒錯,是登志江!但是,她的臉上已經失去了血氣。
登志江睜開著眼睛,但眼珠一動也不動。緊接著,由美子又發現了異常,在登志江的脖子周圍,留有一圈繩索的印痕。
看出是被勒死的,由美子陡然感到更加恐怖。
據說,登志江已經有43歲。比由美子還大16歲。她個子矮小,人到中年卻渾身沒有贅肉。聽說,她為了保持自己的年輕,甚至有些神經質。但是,由美子現在站在她的身邊凝望著她死去的面容,才發現她的臉上實際已經是皺紋纍纍。
趕快報警!—— 由美子不知所措,頭腦裡一片混亂。她這樣命令著自己。
屍體的上半身躺在房間裡。由美子的目光飛快地向房間裡掃了一眼。
這是一間起居室,地上鋪著藍色的地毯。從房門口數去,正好是通道左側的第二個房間。
由美子的目光一瞬間朝沙發、桌子、電視機等傢具的擺設掃視了一遍之後,停留在房間角落裡的電話機上。 不能報警!——
由美子正欲跨進房間,猛地收回了腳步。 我會被當作兇手的!——
由美子來這裡是為了一個男人打算與登志江討價還價的,她有殺害登志江的動機。而且,凌晨3時來拜訪登志江,這件事本身就很離奇,警察也許根本就不會相信她。
請她來這裡的,是登志江自己,但此刻登志江已經成了一具屍體。 趕快離開這裡。
由美子慌了手腳。她急忙退到大門口。她的腿已經發軟,腰部已經使不出力,身體眼看著就要癱倒在地。
由美子穿上鞋子。從手提包裡取出手絹,心急慌忙地擦著門上的把手。 我的手觸摸到的,就是這一個地方。
由美子努力使自己鎮靜下來,她一邊仔細地回想著,一邊踩著卵石鋪道朝著院門走去。
在院門內側的緊邊上,有一間可以停放兩輛汽車那麼大的車庫。車庫裡停放著一輛汽車。 她將手伸向設在院門上的小門,將小門拉開。
必須將這扇門的把手上的指紋也擦去。由美子將手伸進手提包裡,發現手絹沒有了。 掉在房門口了!——
由美子立即返回。卵石鋪道呈緩緩的弧形,鋪道的兩側圍著綠化。
不出所料,手絹果然掉在房門口。剛才由美子將手絹塞進手提包裡時,因為慌張,結果卻掉在了地上。
早點發現就好了,差一點兒惹出大禍,手絹上還繡著由美子名字的大寫字母。 必須趕快鎮靜下來。
由美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睨視著房門。她再次仔細地回想著,擔心會留下疏忽。 為了仔細,她悄悄地將房門打開一條縫,從門縫間朝裡窺察著。
不料,由美子的目光瞬然發愣了。 屍體不見了。在通往樓房深處的通道上,什麼也沒有。 難道會有這樣的事?——
這樣的事態太出乎意外,由美子瞬感一陣輕微的暈眩。她眼看著就要癱軟在地,連忙扶住了房門。但是,她馬上便恢復了鎮靜。 再看看清楚!
由美子再次打開房門,將目光如同一個方向瞥去。這次,在與剛才同樣的位置上,有一具屍體橫躺著。 果然是我看錯了。
證實屍體還躺在那裡,由美子在心中這麼喃語道。 但是,她並沒有因此而感到釋然。回想起來,她反而感到更加恐懼。
不!不是錯覺!屍體肯定消失過! 若是那樣,這種現象該怎麼樣來解釋呢?由美子不住地叮囑著自己要冷靜下來。
登志江已經完全死了。所以,她本人已經化成一具沒有意志的物體。 那麼,是什麼人搬動了屍體? 也許兇手還潛伏在宅邸內!
這樣的推測是順理成章的。但是,接下來的謎團便無法作出解釋。
由美子發現屍體消失後一陣慌悸,當她再次朝著同一個方向望去時,這段間隔只有微乎其微的幾秒鐘工夫。
她感到暈眩,轉過臉去,正確地講,這只有兩三秒鐘的時間。 可以設想一下:兇手躲在暗處,由美子退走以後,兇手將屍體拉進了房間裡。
屍體的神秘消失,可以這樣來解釋。 但是,僅用兩三秒鐘時間,便將屍體放回原來的位置,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兇手敏感地察覺到由美子好像又返回來。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房間裡也許能夠聽到走在卵石鋪道上的腳步聲吧!因此,兇手不得不趕緊將屍體放回到剛才的狀態裡。
搬動屍體的過程就是晚了這麼一瞬間。因此,由美子目擊到屍體不見的情景。在由美子感到暈眩而冥閉著眼睛時,這一過程結束了。她睜開眼睛時,屍體重又出現。其原因,只能這麼來解釋。
不對!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要做得如此天衣無縫,是不太可能的。
由美子冥思苦想著,凝視著橫躺在地上的屍體。從紫色的裙子下伸出的下肢,放在上面的右膝稍稍彎曲著,呈「(」字型。屍體的姿勢,直到微妙的部分,都與最初發現時沒有什麼兩樣。
光從屋子裡將屍體搬出來,縱然有幾個兇手,也要花上幾秒鐘時間吧。
何況,要在完全相同的位置上,將還沒有僵硬的屍體保持與剛才同樣的姿勢,沒有一絲一毫的差異,這更需要花費一些時間吧。 果然是我的錯覺!
或是登志江的靈魂對由美子顯靈了,才出現如此奇異的現象?在登志江的眼裡,由美子是可憎的。
一陣寒意從由美子的腳底下直往上湧。由美子想起自己的處境。如果有人發現她在這裡,她將無法擺脫殺人的嫌疑。
由美子渾身顫瑟著,她想盡快地遠離這幢有著惡魔附體的邸宅。
2 河部由美子的娘家是農戶,住在東京都的東北部N市,離東京坐火車約有一個半小時的路程。
由美子是家裡的獨生女兒,因嫌棄家業曾去東京。在東京讀短大時在街上被人看中當上了模特兒,從此在這條道上立志自立。
由美子對自己的容貌頗有自信,但現實生活並不樂觀,無論付出多大的努力,都沒有出名。不知不覺地,年齡卻過了25歲。
由美子的父母相繼去世了。以此為機會,由美子退出東京都內的住宅,回到N市,繼承以住宅為主還有田地和山林的遺產。隨著開發浪潮的興起,N市迅速擴大,地價一個勁地往上漲。由美子在經濟上毫無後顧之憂。
大約半年之前,住在附近的野中泰代為由美子介紹了一份模特兒的工作。泰代與由美子是自小在一起玩的朋友,由美子回到N市以後,兩人又恢復了親密的關係。
「今池西服裁剪學院要召開一個時裝表演會。我在院長面前提起你了,我說我認識一位很棒的模特兒。」
泰代與學院關係頗深。不僅僅因為她是從這所學院裡畢業的,更重要的是,她還接受院長的資助,在鄰街經營著一家西服店。甚至有一段時間,她還作為弟子居住在院長的宅邸裡。
今池學院在N市有著很大的勢力。由美子在今池學院的時裝展示會上開始擔任模特兒的角色。在這期間,她與學院內的專職攝影師相識。
那位攝影師給人的感覺很孱弱,長相卻清秀俊逸。由美子深深地迷上了他。回想起來,剛認識時,好像是男方首先向由美子表示出親密的感情,主動進攻的。
「你的面容長得很仁慈,眼睛裡卻常常會閃現出逞強的目光。這顯得更有魅力啊,真是魅力無窮!」
他直言不諱地講出令由美子動心的話來,毫無羞愧之色。
男子的名字叫「今池光雄」。院長叫「今池登志江」,所以由美子猜測他們兩人也許是年齡差距很大的姐弟倆,或是親戚。
然而,當聽說他們兩人是一對夫婦時,由美子著實嚇了一大跳。光雄32歲,妻子登志江比他大12歲。
兩人締結姻緣的經過,泰代知道得很清楚。據泰代說,登志江在23歲時,曾與經營鐵工所的當地老年資本家結婚,30歲成了寡婦。她清理老資本家留下的遺產,創立西服學院遂了心願。此後,她身為女性卻發揮著剛毅的經營手段,使事業得到很大的發展。
「嘿!那個丈夫,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好比是女人倒貼的情夫啊!自稱是攝影師,卻沒有像樣的工作。不知院長在東京都內什麼地方認識他,以後就完全迷上了他,將他帶回了N市啊!兩人結婚,已經有6年了吧。」
由美子聽著泰代的話,對光雄的處境深表同情。她覺得無論從實力方面,還是從年齡的平衡方面,兩人都很不般配。她覺得光雄對那樣的夫婦生活決不會從心底裡感到滿足。
由美子的推測,不久便因光雄的坦白而得到了證實。
光雄快速地接近由美子,向由美子傾訴著自己的愛。由美子沒有拒絕他。於是,兩人便有了秘密的交往。光雄對她訴說了自己對登志江懷有的不滿。
「我要與妻子離婚。我早就在這麼想了,與你認識以後,我下了決心。所以,你要與我結婚。」
但是,他還說在時機成熟以前,希望由美子要保守兩人來往的秘密。他解釋說,在他還沒有來得及作好準備之前,如果被妻子知道了,就會受到她的權力阻攔,因為登志江是一位很要強的女人。
由美子與光雄有了那樣的關係之後,已經過了一年。開始時,兩人是在郊外的汽車旅館裡幽會。但是,漸漸地就連光雄也大膽起來。
最近,他甚至還經常出現在由美子的家裡。
由美子依然居住在父母留下的房子裡。雖然樓房已經改建成現代的風格,但院子裡的景致等,一眼就看得出是農家式的。在N市的郊外,周圍全是山林和田地。
何況,光雄來訪又是在夜裡,所以不太引人注意。
建造住宅的觸角已經伸到東側方向500米開外的山丘上。首先開闢道路,接著開始建造房屋,看來大規模的住宅新村將要出現。
那裡如果建成新型的住宅區,周圍的景觀也會煥然一新。但是,眼下由美子居住著的一帶,幾乎還完整地保留著以前農村的面貌。
這天夜裡,光雄駕駛著的汽車駛進了由美子家的前院。這時,是晚上10時剛過。
因為處在登志江的嚴密監視之下,所以光雄的行動極不自由,每星期好不容易才幽會兩次。
光雄受到嚴格的束縛,所以由美子的熱情反而更加高漲。她在二樓的臥室裡接納著光雄。 「今天晚上我要住下呀!明天我一早就回去。」
光雄緊緊地摟抱著由美子,在她的耳邊熱烈地喘息著,說道。 「我真高興。我們可以慢慢地作愛,不用顧忌時間了。」
「我已經對妻子說過,因為工作關係,我住在東京都內的旅館裡。其實,我只是訂好了房間。我估算著時間,夜裡就溜出來了。」
同樣的手法,已經使用過幾次。光雄說,萬一深夜登志江打電話到旅館裡,即使知道他不在,他也已經準備好借口。可以掩飾說,與同事一起出去通宵喝酒了,登志江自然不會再起疑心的。光雄如此解釋道,令由美子放下心來。
兩人擁抱在一起鑽進了被窩裡,熾烈地作愛著。在光雄的撫摸下,由美子身上的每一個角落都已經得到了開發。兩人汗水淋漓地貪婪著對方的身體,沉浸在作愛的喜悅裡。
高潮過後,享受過喜悅之情的由美子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之中。因為感覺到光雄的動靜,她忽然睜開了眼睛。他正在穿衣服,由美子心想他也許是改變了主意要回家吧,便驚訝地探起了身子。
牆壁上的時鐘正指著11時。由美子好像只是睡著了15分鐘左右。 「你放心睡吧。我只是出去買一盒香煙呀!香煙正好抽完了。」
「哎!還是我去買吧。」 「不用了,我馬上就回來的。」
光雄體貼地笑著,一邊穿上衣服,走出了屋外。香煙的自動售貨機離開由美子的家大約有一公里遠。由美子覺得還要讓光雄一路找去,心中還隱隱地有些不安。
她將薄毯護著胸前,再次喊道: 「你等一等,我去買。」
正在這時,房間角落裡的電話機響了。在如此夜深之時,會打電話來的人屈指可數。由美子的腦海裡首先浮現出的是關係最密切的野中泰代的面容。
由美子拿起電話的聽筒。 短暫的沉默之後,傳來一個陌生女性的聲音。不是泰代。 「您是河部由美子君吧。」
「是啊!您是哪一位?」 對方又沉默了。有一種令人不悅的感覺,由美子重新再問對方的名字。 於是,對方回答道:
「我是今池登志江啊!你聽出來了嗎?」 「嘿!是院長!上次多蒙您的關照,謝謝您了。」
由美子沒有想到會是登志江打來的電話。她立即感到全身緊張起來,回答也變得語無倫次了。她的目光本能地尋找著光雄的身影。
但是,他已經走出了屋外。 由美子甚至感到一種衝動,想要將聽筒放下,去追光雄告急。但是,如果那樣,結果就會不打自招。
「嗯……您找我有什麼事?」 由美子克制著劇烈的心跳,裝作平靜地問道。 「我有一件事想和您商量一下。」
「什麼事?」 「我即使不說,您也應該知道吧。就是,我希望您不要破壞我的家庭。這件事,我只有求您了。」
是有氣無力的聲音。不難想像出登志江得知丈夫與由美子的關係以後,在精神上被打垮了的身影。 由美子瞬間感到迷惆了,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是好。
由美子知道早晚會與登志江有一個了結,她已經有著這樣的精神準備。但是,光雄絮絮叨叨地叮囑過她:在時機成熟之前,我們的關係必須保密。
應該含糊其辭地矇混過去,還是開誠佈公地談一談?由美子無法立即作出判斷。這樣的時候,如果光雄在身邊,也許會叮囑她不要被登志江有所察覺吧!
光雄剛出去,電話就來了,時間上正好交錯。由美子覺得自己被逼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您說的話,我聽不懂……」
由美子裝作一無所知的模樣,窺探著對方的動靜。 登志江用沮喪的語調回答道:
「你年輕漂亮,光雄戀慕上您,這是有情可願的。但是,我們是正式結過婚的夫妻。瞞著我與光雄交往,希望您無論如何不要這樣。如果您能做到,我應該怎麼樣答謝您,這我會考慮的。」
在N市的服飾界,登志江是首屈一指的人物。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她是當地的名人,由美子親眼目睹著登志江的權勢。
電話裡的聲音溫順得簡直判若兩人。在由美子聽來,登志江已經放棄了院長的頭銜,恢復了一個女人的脆弱。
「現在您冷不防對我這麼說,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明天再和您聯絡。」 由美子恭敬地答道。
她想等光雄回來以後,再商量這件事,制訂對策。被登志江察覺,也許與光雄結婚的日子能夠提早了。登志江將被奪走丈夫,由美子不由對登志江產生了同情。好像是對方可憐巴巴的嗓音,才令由美子產生了憐憫之感。
不料,登志江的口吻陡變。 「我故意放低姿態,你不要太得意忘形了!」 在她的話音裡,隱含著冷冷的嘲笑。
「我老實告訴你,你是一隻偷吃野食的饞貓呀!而且,你以為已經將我的丈夫偷走了,其實他只是與你玩玩而已。你是一個很愚蠢的女人啊!」
由美子頓起反感,同情和憐憫同時消失殆盡。她的內心裡油然產生了一種強烈的牴觸情緒。 「光雄愛著我啊!這是事實呀!」
「你一定會很喜歡自己那張遭到拋棄時哭喪著的臉吧。所謂的執迷不悟,指的就是你這樣的人啊!」
面對登志江的冷譏熱嘲,由美子的心裡陡起一股無名的怒火,渾身的血液直往腦門子裡湧。登志江開始時還顯得有些可憐,以後態度陡變,由美子認定這是登志江在戲弄她。
登志江繼續說道: 「我家的丈夫啊,他的惟一樂趣,就是用花言巧語欺騙女人。這樣的例子,以前也舉不勝舉啊!」
「他和我的關係是真心的呀!」 「相信他,這是你的自由啊!不過,你的結局肯定會很悲慘的!我希望能與你詳談一次,用電話交談很不方便。」
短暫的沉默之後,登志江改變了說話的口氣。
「我希望與你好好地談一談,怎麼樣?你來我這裡?最近我總是通宵工作,一直要到早晨天亮。夜裡交談,氣氛會是很安靜的。怎麼樣?你來我家?」
由美子早晚要與對方決一勝負的。但是,現在對方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由美子一時還拿不定主意。
「現在我有客人要來,不過客人馬上就要回家的。等客人走後,隨便你談到什麼時候……哎!你等一下。」 由美子感覺到對方用手捂著聽筒。
不久,聽筒裡又傳來聲音:
「我的房門前有汽車停下的聲音。客人好像正在朝著房門口走來。真不湊巧啊!我這裡的房間還沒有整理。哎!茶水也沒有準備。反正,我要掛電話啦!」
登志江沒完沒了地念叨著。
光雄出去買香煙,過了近20分鐘,才終於回來。 「怎麼這麼長時間,遇上什麼事了?」
由美子問道。
光雄解釋說,他平時去購買的那架自動售貨機裡,他喜歡的那個牌子的香煙已經售完了,所以一路尋找著去其他地方購買,才花了一些時間。
聽說登志江打來過電話,光雄流露出惶恐的神情。但是,他馬上就恢復了滿面的笑容。 「你不用擔心啊2登志江,我會用花言巧語矇騙她的。」
「我不想用花言巧語矇騙她,我希望把話對她講清楚。她在貶低我呀!這樣,我決不會善罷甘休的。」
「所以我才說要看準時機啊!登志江一挑釁,我們便暴跳如雷,這對我們是不利的。這件事,最好由我去應付。」
光雄用手臂抱著由美子的肩膀,吮吸著她的嘴唇。由美子還赤裸著身子,只是裹著一條毛毯。光雄將手伸向她那豐滿的胸脯。
第二次瘋狂的作愛過去以後,光雄難得地打起了呼嚕,陷入在沉睡之中。但是,由美子卻思潮翻滾,情緒高亢,睜大著眼睛怎麼也睡不著。
登志江那沾沾自喜的嘲笑聲在她的耳邊迴響著。而且,同時光雄的態度卻又讓人琢磨不透。由美子越想越感到不安。她懷疑自己被光雄作弄了。
將光雄叫醒,刨根究底地追問個明白,這也是一種消除不安的方法。但是,憑他剛才的模樣,看來他不會有一個明確的答覆。與此相比,還不如直接與登志江對峙,這是最直截了當的方法。在電話中斷的時候,由美子是受到對方的蔑視的。這一點,由美子也感到無法忍受。
由美子溜出被窩,穿上衣服。如果被光雄知道,他一定會阻止她的。 由美子躡手躡腳地走下二樓。
由美子騎上她喜歡的女式摩托車。登志江的宅邸,以前曾經受邀參加過家庭酒會,所以她認得去的道路。中間夾著N市的中心地區,地處相反方向的盡頭。
於是,由美子深夜去拜訪了登志江的宅邸。而且,發現登志江的屍體,這自然是她沒有想到的。
3 今池登志江被勒死的屍體,於翌日上午被發現。家裡的女傭人平時住在登志江的家裡,昨天晚上正好去娘家住一晚,今天早晨回來時發現了異常。
警方一接到報案,立即開始進行搜查。據女傭人證明,案發的當天夜裡,被害者的丈夫今池光雄因工作須要借宿在東京都內的旅館裡。警方立即派人趕往東京。
光雄正在攝影棚裡拍攝裸體照片,是一些低級趣味的雜誌委託他拍攝的。為了瞭解情況,警方將他帶回了N市的搜查本部。
得知妻子的死訊,光雄對屍體進行了辨認。他失去了理智似的呼喚大哭。但是,警方冷靜地審視著他的神情。 警方從一開始就懷疑著他。
警察將光雄帶到審訊室裡,追查他在昨天晚上的去向。 光華已經看出警察對他的態度,最後只好改口說道:
「其實我是開著汽車返回N市,在河部由美子的住宅裡住了一夜,直到天亮。」 「中途沒有離開過她的家嗎?」
「是啊!不!我出去買過一次香煙。以後就一直待在房間裡,沒有離開過。」
為了證實他的供詞,搜查本部傳喚了由美子。兩人的話一致,但是,搜查本部不可能相信他們。
作案是在半夜裡進行的。對光雄和由美子,警方認為,倘若一方正熟睡著,另一方即使偷偷地溜出去也不會被人發現。何況,兩人同謀作案一說,也具有相當的說服力。也許為了應付警方的盤問,兩人已經共守同盟。
今池光雄和河部由美子,兩人處在情人的關係裡。而且,被害者是光雄的妻子。光雄和由美子合謀殺害登志江的動機是太充分了。
警方對兩人進行了十分縝密的調查。同時,刑警們對他們進行了仔細地盤問。
一連幾天,經過嚴厲地盤查,由美子已經精疲力盡。大部分疲勞是由於她與自己的心靈進行搏鬥而產生的。倘若毫不隱瞞地吐露真相,自然就不會感到如此痛苦。
由美子從登志江宅邸回到家裡的時候,時間快到凌晨3時40分。光雄依然打著呼嚕。發現屍體這一事實,她只是默默地封閉在自己一個人的心裡,沒有告訴光雄。
由美子掌握著兇手的線索。登志江在電話裡說,現在有客人來訪。那個來訪者肯定就是兇手。深夜,她一個女人獨身在家,不可能不問對像便將對方迎進屋子裡的。
警察也估計是熟人作案。
但是,倘若向警察報告此事,那麼與登志江在電話裡的爭執,還有就連登志江希望由美子去她家裡的情況,都必須如實相告。警方也許會因此而加深對由美子的懷疑。
登志江來電話一事,由美子已經對光雄說了。聽光雄的口氣,他好像還沒有向警察透露。看來光雄也是與由美子同樣的想法,擔心如果對警察說實話,會很不利。
案發以後,由美子與光雄沒有見過面。只通過一次電話,簡短地交談了幾句。兩人已經受到同謀的嫌疑,通電話時光華說,為了避開警察的嫌疑,暫時分離一段時間,這是無可非議的。
還有一件事沉重地壓在由美子的心頭。就是,光雄也許應該知道由美子外出過一次。由美子離家和回到家的時候,光雄都打著呼嚕。但是,在她外出期間,光雄如果醒來過,那麼他理應發現由美子不在家。
莫非光雄也在懷疑我?—— 她覺得這樣的假設是可能的。即使在這樣的情況下,光雄也保持著沉默,是因為他愛著她的緣故。
由美子這樣解釋道。 但願能夠盡快地找到真正的兇手!——
由美子從內心裡這樣祈禱著。這不僅僅是因為能夠證明自己與光雄的清白。被害者登志江沒有孩子。因此,登志江的配偶光雄就能夠將登志江築起的財產和權利一切都佔為己有。而且,能夠堂堂正正地與由美子結婚。
案件的偵破,也許會稱心如意地令由美子增添光彩吧!但是,在破案之前,警察如果得知由美子在深夜去拜訪過登志江的評宅,也許無論她怎麼為自己辯解,警察都不會相信的。正因為由於被害者的死,由美子處於受益最大的處境裡,所以警察也會對她「另眼相待」的。
由美子注視著事件的發展,期望與不安瞬息萬變地在她的內心裡交織著。
自從發現屍體引起騷亂以後,已經過了5天。由美子將自己關在家裡,神思恍惚地看著電視。中午過後,朋友野中泰代來探望由美子。兩人居住得很近,自從案發以後,泰代已經不知幾次悄悄地來探望她。
「你總算回來了!刑警也到我那裡去過。」
泰代也與由美子一樣,身材底子們小的類型。但是,也許是因為高中時代是游泳選手的緣故,她的肩膀肌肉發達。
「有關者自然都要過濾一遍啊l何況我與院長關係極其密切,我還常常出入院長的宅邸吧。而且又有資金上的往來。」
泰代的相貌令人不敢恭維,但性格豪爽,說話直來直去。
受托負責經營一家由學院直接領導的西服店中的一家,看來也是因為她好客而受到登志江的欣賞的緣故。但是,據說警察已經聽說,為了經營資金的周轉問題,她與院長之間在利益上處於對立關係。
她雖然臉上充滿淘氣的笑容,但還是無法掩飾著興奮的色彩,嗓音裡帶著一種強硬。
「兩名刑警盯盯地注視著我,問我在院長被殺那天夜裡,晚上11時到翌日凌晨2時左右,這段時間裡去了哪裡呀!」
這一時間段,表示被害者死亡的推斷時間。
「我是很幸運的呀!我是夜貓子,否則的話,他們那副懷疑的目光就總是會纏著你。因為不管怎麼說,我還是單身居住啊!我即使回答說在家裡睡覺,他們也根本就不會相信你。」
據說泰代是這樣回答的:晚上11時50分之前,她在附近的鄰居家裡打麻將,打完麻將,她回到家裡換了衣服之後,又去了離宅邸步行七八分鐘路程的通宵快餐館。從深夜零點15分到凌晨2時30分左右,她一直在那家快餐館裡。
「我的現場不在證明很漂亮啊!從我那裡到院長的宅邸,單程路程最快也要15分鐘。光一個來回,也需要30分鐘。在我的去向中,無法證明的空白時間只有25分鐘。所以,我不可能是兇手。」
泰代滿懷著熱情滔滔不絕地說道。由美子不由地苦笑了笑。
「你已經沒事了。可以讓第三者來為你作證明。我這樣的人,不會是一個人過日子的,但兩個人的話,看來警察都不會相信。」
「是啊!對方是光雄,即使警察認為你們是同謀,也無可奈何啊!」
泰代也流露出一副很可惜的表情隨聲附和著。與光雄的關係,她只對泰代一個人從不隱瞞。泰代只要高興,無論多麼晚都會來由美子的家裡玩,而且事先從來不打招呼。將光雄帶到自己的家裡,對泰代是無法隱瞞的。倘若是泰代,只要看見停靠在院子裡的光雄的汽車的特徵,就會想起汽車主人的名字。
「我要對你說說那個光雄君的事情……」 泰代的臉變得憂鬱,露出一副沉思著的表情。這是一個不能忽視的變化。
「怎麼了?你知道什麼事?」 由美子頓起疑竇,催促著泰代講下去。泰代沉默不語。由美子窺視著她的臉。
「其實我早就發現了。正在猶豫著,是不是要告訴你。」 「我希望你能夠告訴我啊!」 「那就……」
泰代頗顯躊躇,不久便點點頭似乎下了決心。 「發生了這樣的事件,我想想還是應該告訴你啊!」 泰代坐著挪了挪屁股。
「除了你之外,光雄君還有其他關係密切的女性啊!聽說關係已經很深,可以稱為情人了。」 「真有那樣的事?」
由美子差一點兒輕聲笑出來。但是,她的嘴唇剛一鬆緩,嘴角便勒緊了。登志江打電話來時的聲音在她的耳邊甦醒。當時,登志江在電話裡說:我的丈夫,用花言巧語欺騙女性,這是他的愛好。
「我怕你傷心,所以一直不忍心告訴你。不過,如果不將實話告訴你,以後你會更加傷心,所以我也正感到很煩惱。」
「光雄君的那個人,叫什麼名字?」 暫且不說此話的真偽,由美子想知道得更多一些。她直視著泰代的表情。
「是學院裡的學生呀!叫安井節子,年齡23歲。」
不安的情緒迅速地在由美子的心裡蕩漾開來。她彷彿覺得,自從事件以後,光雄變得有些冷漠,她已經對光雄有些疑惑,泰代的話令她心中的疑惑變得更加沉重。
4 那天夜裡,由美子決定去拜訪安井節子的住宅。晚上8時剛過,由美子啟動了女式摩托車的發動機。白天,她取出學院裡的照相本尋找過對方的臉。是一位皮膚白皙可愛的姑娘,無論年紀還是容貌,由美子都不是她的對手。由美子已經坐立不安了。
由美子還查看了學院的名冊,得知安井節子居住在城市盡頭的新興住宅區裡。她想見到安井節子本人,向她證實事情的真偽。她必須將自己與光雄的關係告訴安井節子,將光雄從泥沼裡拉出來。
隨著靠近安井節子的住宅,由美子心中的不安情緒越來越濃。光雄與安井節子的關係好像是由美子無法想像的。如果是光雄,應該選擇既年輕且漂亮的女人。
但是,我有父母留下的遺產——一由美子這樣鼓勵著自己。但她馬上便感到一陣絕望,倘若登志江還活著,那麼有利的條件也許在我這一邊,因為光雄會身無分文地光身一人被登志江趕出來的。
但是,現在情況已經完全不同。因為事件的發生,他可以完全地佔有登志江的所有財產。
由美子率先在地圖上查找過安井節子的住址。此刻,她的目光盯視著安井節子的住宅,心裡正感到更加緊張的時候,陡然升起一陣絕望。
在住宅前的空地上,停著一輛由美子熟悉的光雄的汽車。 他現在在這裡!——
這輛汽車的存在,確鑿無疑地證明著由美子已經遭到了拋棄。我輸了!由美子在心中大聲地叫喊著。此刻,安井節子的房間裡充滿著愛的氣氛。由美子甚至連敲響安井節子的房門的勇氣都沒有了。
由美子將女式摩托車停靠在路邊,用沮喪的目光打量著這幢二層樓建築的住宅。如果現在就這樣退回去,結果就是承認自己已經完全失敗。但是,如果闖進去,不就是表示勝利嗎?
那裡是安井節子的城堡,如今還是正在與光雄戲情的愛巢。如果闖進去,就能夠在這裡當面對峙,看看光雄的心究竟傾向哪一邊。
然而,由美子如果出現在房間裡,無疑會受到安井節子的奚落和嘲弄。 由美子平時非常逞強,現在卻感到膽怯,不敢向前走去。
她不願意將自己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出現在情敵的面前,這也許是她愛逞強的緣故。
這時,住宅的房門活動了,從裡面走出來的是光雄。他朝著自己停靠著的汽車走去。
由美子的感覺陡變,希望之光重又照射在她的內心裡。她心想,也許是自己多慮了。
兩人的關係還不那麼深,光雄可能是有什麼事情,正好到這裡來一趟吧!——
由美子興沖沖地向光雄跑去。這裡是一個幽靜的場所,四周沒有別人。凌亂的腳步聲吸引了光雄的目光。
光雄用一副慌悸的眼神迎接著由美子。但是,他的目光馬上就浮現出不快的神色。 「我已經不準備與你再交往下去了。」
「你……這是你的真心話?」
「如果不與你分手,警察的懷疑就永遠也不會消除。因為他們以為是我們共謀殺害了登志江。我們永遠都會是嫌疑者。我只要是嫌疑者,就領不到妻子的保險金呀!算了,你自己多保重。」
由美子呆若木雞。光雄用眼角瞥了由美子一眼,鑽進了汽車裡。這次,籠罩在由美子心頭的絕望的感覺,是不摻雜任何雜質的真正的感覺。
對由美子來說,已經沒有任何資格與安井節子交談了。
由美子騎著摩托車來到住宅附近那塊住宅新村建造規劃地的山丘上。眼前伸坦著一片田地和山林,由美子的房子隱隱綽綽地躲在山林裡。
由美子不想馬上回到已經沒有人在等著她的家裡。有一間電話亭子豎立在山丘的一端。由美子在電話亭前停下摩托車。寬闊的道路已經建成,但房屋卻非常稀少。空地上覆蓋著有一個人那麼高的雜草,一直延伸到電話亭子的邊上。
由美子撥打了朋友泰代的住宅電話的號碼。幸好泰代在家裡。在這個問題上,能夠鼓勵由美子的,只有泰代。由美子騎著摩托車回到岔道上,不到王分鐘便趕到秦代單身居住著的農舍中的單間。
「我被他騙了呀!我去安井節子的住宅看看,正好遇上他出來。他當場就冷冷地對我說,『和你的交往結束了』。」
由美子向泰代訴說著,恨得咬牙切齒。泰代憤然作色,怒氣沖沖。
「那傢伙肯定是兇手啊!趁你睡著的時候,他開著汽車悄悄地朝現場跑一趟。你被他利用了,還要為他作證,證明他不在現場。」
我就在他的身邊,所以這樣的推理不正確。由美子正在心中如此喃語著時,頭腦裡忽然感到什麼東西閃現了一下。汽車比摩托車快,難道光雄不會駕駛著汽車往哪宅裡去了一趟嗎?
他等著由美子離開住宅,便駕駛著汽車先趕到那裡,手腳麻利地作案以後,走與她不同的路線趕回來。倘若如此,作案不是沒有可能的。
「呃,深夜出入那幢鄰宅,難道汽車發動機的聲音能夠不被鄰居家聽到?如果能的話,也許兇手真是他。」 由美子衝動地說道。
面對由美子的提問,秦代立即答道:
「可以的呀!因為那幢宅邸是在一條很長的坡道中央啊。到了坡道以後,可以將發動機關了。那一帶沒有人家。以後可以靠著慣性和重力行走。在大門前停下以後,回來只要打開剎車汽車就開動了。從地形來考慮,汽車不出聲,我覺得可以一直到很遠的地方。」
聽著泰代的解說,由美子發現自己的思路錯了。警方推測被害者被殺是在深夜11時到凌晨2時之間。在這段作案的時間段裡,光雄正在由美子的家裡。那時她正醒著,所以這是不容置疑的事實。
相反,另一種推測浮現在她的腦海裡。 「我覺得安井節子很可疑。如果她殺害了院長,就能夠與光雄在一起了。」
案發那天夜裡,登志江在電話裡說,正好有客人來訪。那名來訪者肯定是安井節子。因此,在那裡爭吵起來,便發展為殺人。
「肯定是安井節子在深夜間去了。」 「也許是那樣的。」 泰代連連點頭,表情變得深沉。
「不過,不是貿然去訪,而是事先約好要去拜訪的吧。總之,院長是一個小心謹慎的女人,所以即使貿然去訪,她也不會開門的呀!何況又是在深夜。」
「有那麼認真嗎?」
「是啊!就是在停車時也能看出一個人的性格啊!將汽車開進自己的車庫裡時,後擋板的線條與裡面牆壁之間的空隙,總是像計算好的一樣保持一定的距離。」
「等一等。事件發生的時候,我記得汽車是車頭朝著車庫裡側的。和院長平時停車的模樣不同啊!」 「這個嘛……」
泰代斜著腦袋思索著,她的表情好像霍然開朗。
「是約好有人要來拜訪吧。但是,她回家時已經晚了,她想盡快地趕到房間裡,作好接待客人的準備。因此汽車開進車庫時便胡亂地停車了。這樣推測怎麼樣?」
難道泰代是認為,登志江心急慌忙地回到家裡稍稍歇一口氣以後,馬上就給由美子打電話,直到感覺到有客人來訪,她一直在與由美子說話嗎?
「難怪,很合理啊!」 由美子答道。但是,她覺得心裡還有不敢釋然之處。關於那一點,她決定以後再好好地想一想。
5 因為事件而獲利的人最可疑。根據這個原則,光雄與安井節子共謀的可能性很大。但是,光雄不在現場。案發時,他在由美子的身邊。那麼,實施犯罪的,難道是安井節子?
關於事件的真相,由美子離開泰代的住處回到家裡以後,還在苦苦地前思後想著。就是已經躺在了床上,她還苦思冥想著,頭腦裡沒有任何雜念。由美子的腦海裡,佔滿著光雄和安井節子的影子。
但是,由美子努力地想要讓自己靜下心來,冷靜地進行思考,但感情的波濤洶湧而來,將她在頭腦裡形成的推理一下子擊潰。她的腦海裡充滿著殘酷破碎的戀痛,飽受傷害的悲哀,對安井節子所擁有著的年輕和美貌的嫉妒。
由美子浮想聯翩時,死去的登志江的面影忽然潛入她的腦海裡。登志江在電話裡的聲音,在她的耳際甦醒。現在面對著安井節子,由美子作為一個女性所懷有的感情,登志江在面對著由美子時懷有著的,不是同樣的感情嗎?
通過電話線傳遞來的登志江的話音裡,還絲毫也沒有感覺到安共節子的存在。在登志江的心裡,只知道丈夫光雄投進了由美子的懷裡。
不過,那個電話在半途中忽然口氣改變了。這是為什麼?
從感覺上來說,開始時登志江意識到自己輸給了由美子。從登志江講話的語氣中可以感受到,她已經醒悟到自己擁有財產,卻失去了年輕。但是,從某一時間為界,她立即變成了一副炫耀的口氣。
一定有什麼原因促使她改變了態度的。——
由美子追溯著登志江的心理。她想起自己也已經體驗到了類似的感情波瀾。那種體驗,就是在拜訪安井節子的住宅時感覺到的。
由美子認為,面對安井節子著時所懷有的自卑感,和登志江面對著她時的失敗意識,是一種同樣的情感。當光雄的身影在住宅的門口出現時,由美子的心霍然開朗。在發現他開來的汽車時,她的心還是沉甸甸的,宛如被打垮了一樣。
我的心情也是從灰暗轉為明快的。院長的心情,當時聽起來,說是明快,還不如說是勝利的感覺。不管怎麼說,為了一個男人,女人的心瞬息萬變,這一點是相同的。
由美子在胸中喃語著:我是從視覺中獲取信息才發生變化的。在這一瞬間,由美子的腦海裡閃現了一絲火花。院長難道不是視覺上的刺激才影響到她的心理變化的嗎?
回想起來,登志江的語氣發生變化,是與出去買香煙的大雄將汽車從院子裡開出去的時候一致。 院長是在一個能夠監視著我的住處的地方!——
由美子本能地想起設在高地一端的電話亭子。恐怕登志江是到那個地方,在街燈的燈光下,證實光雄的汽車就停靠在院子裡。她感覺到自己輸了,還以為兩人的關係果然已經很深。她心裡非常淒慘,儘管如此,她還是走進電話亭子裡取起了聽筒,希望能夠奪回光雄。
於是,開始通話後不久,她看見光雄的汽車從院子裡駛出來。她這樣推測光雄的動靜:我是他的妻子,他如果知道我在給他的情人打電話,準會大吃一驚啊!他害怕如果爭吵起來就不得了了,才慌忙逃走了。他果然和那個女人只是偷著打個野食而已,最後還是害怕我啊!
由美子以自己親身的體驗,揣測著登志江的心理。在通話中,登志江的口吻突然變得沾沾自喜,其原因可以這樣來解釋。給由美子打電話時,登志江不是在自己的家裡,而是來到了由美子的住宅的附近。
如果這樣推測,就應該重新看待嫌疑者的現場不在證明。我好像快要解開撲朔迷離的謎了。—— 由美子的頭腦冷靜下來,各種各樣的假設開始湧現。
翌晨,由美子拜訪了搜查本部。一名叫「戶阪」的40歲左右的警部補(日本的警職之一,相當於刑警副隊長。——譯者注)出來接待了她。在一間作為審訊室來說光線過分明亮的小房間裡,兩人相對而坐。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戶報警部補問道。他的目光裡凝驟著強烈的好奇,也帶著疑惑。警察對由美子的嫌疑還絲毫也沒有減弱。
「我想按我的思路對事件進行一下推測。」
她原想克制著沮喪的心情,嘴唇卻綻開笑容,流露出一副得意的神情。光雄背叛了對她的愛,安井節子奪走了她的幸福。由美子向光雄和安井節子射出了復仇的箭。
「我認為,案發那天夜裡,院長不是在自己的宅邸裡,而是開著汽車來到我家的。」
目的是為了抓獲丈夫通姦的現場,逼他與由美子分手的。但是,當她來到山丘邊的時候,她產生了猶豫,沒有馬上闖進由美子的家裡。
「倘若是愛逞強的女性,往往就會有那樣的表現啊!不!就連男性,有事要將對方喊出來,在感覺上就是表現自己的優越吧。相反到對方那裡去,你沒有感覺到這樣做很拙劣嗎?何況在這樣的時候,去訪的地方,兩人正相互摟抱著調情。自己的自尊心會受到更嚴重的傷害。我以前一直隱瞞著一個事實,現在我慢慢地告訴你。」
由美子第一次坦白了接到被害者打來電話的事實。為了迴避嫌疑才一直沒有說出實話,但眼下她已經看出了真相,沒有必要再隱瞞了。只是,深夜去訪登志江的宅邸一事,她還不敢說出口來。如果接連著給警方幾個意外,警方也許會更加深對由美子的嫌疑,壓根兒就不會聽信由美子的話。
「如此重要的事情,你為什麼一直沒有對我們說?」 不出所料,戶阪警部勃然大怒。由美子毫不顧及戶阪的憤懣,急急地說著。
發現光雄的汽車停靠在由美子的院子裡時,登志江是什麼樣的感受?而且,偷偷地望著光雄駕駛著汽車離去,心情會是什麼樣的變化?由美子一再地強調說,從登志江的通話內容來看,作為同性是容易理解的。
「心情一改變,院長為了保護自己的自尊,便故意不讓我知道她就在我家的附近,裝得好像是在自己的家裡一樣。說有客人正在靠近大門口,這是謊話吧。」
光雄駕駛著汽車一啟動,使登志江已經沉淪的心一下子提了上來,口氣也變得傲慢,於是登志江便想把由美子請來自己的家裡了。
「院長不是在自己的宅邸裡被殺的。作案現場,實際就在我家的邊上。兇手搬動了屍體,矇騙了警方的搜查視線。而且,下手的,肯定是今池光雄。」
這個名字,就在剛才,還是她懷戀的人的名字。由美子的心裡湧出一段複雜的情感,她沒有想到會將這名字當作兇手的名字進行告發。
由美子拂去傷感的情緒,向戶阪警部補訴說自己的推測。
光雄也許事先知道那天夜裡登志江會拜訪由美子的家。如果再進一步考慮,不難想像,他已經看透,登志江在闖入由美子的家之前,會在附近的電話亭子裡打電話的。
兩人是夫妻關係,所以由美子覺得,光雄理應能夠看透登志江的行動軌跡。
登志江打完電話時,光雄已經開著汽車靠近她的身邊,他當時就將登志江勒死了。將屍體裝入登志江開來的汽車的車廂裡,連同汽車一起藏在附近的密林裡。然後再回到由美子的家裡,一直等到天亮。
「運送屍體的人,是同謀的安井節子。為了證明自己不在現場,便在人多的地方待上幾個小時。接著便去藏匿汽車的地方。而且,駕駛著院長的汽車,將屍體運回宅邸裡。」
宅邸的前面正好是坡道。將汽車暫時停靠在坡道的上方。先徒步走向宅邸,打開院門。然後回到汽車裡,打開車閘,即使不啟動發動機,汽車也會移動,也能漸漸地加快速度。利用汽車的慣性駛進院門內,一直駛進車庫裡。
「如果是這樣,鄰居也不會發現深夜裡有汽車駛進宅邸。而且,因為沒有聽到汽車的發動機聲,所以人們相信院長一直待在宅邸內沒有出去。」
由美子講到這裡,臉上堆出得意的微笑,最後給自己的話來了一個總結。
「我之所以這樣推理,根據在於因為院長的汽車是頭部朝著裡面停靠著。與平時不同,汽車停靠著的方向是相反的,我由此認為,駕駛汽車的不是院長,是汽車沒有啟動發動機而駛進車庫裡的緣故。」
由美子滿懷著期盼,希望自己的推理能力能夠得到戶阪警部補的讚揚。而且,自己的嫌疑能夠得到清洗,並能將光雄和安井節子這一對情侶逼進兇手的「寶座」。
但是,戶阪警部補的反應,出乎由美子的意外。 戶阪警部補不僅沒有表揚她,相反露出一副比剛才更加嚴厲的表情。
「安井節子與案件毫無關係。因為那天夜裡,她參加團體旅行去九州了。」 戶阪輕而易舉地將由美子的推理中的一節摧垮了。
「而且,你的推測,有過分牽強的部分,我無法苟同。算了!那些問題暫且不談了。相反,我對你的話感到有懷疑。你怎麼會知道案發那天夜裡,汽車是是什麼樣的方向停靠在車庫裡的?」
由美子大驚失色。如此重大的事實,無意中在警察的面前說漏了嘴。為什麼會放鬆警惕呢?由美子頗感狼狽.苦苦地尋找著理由。
昨天夜裡,她將汽車停靠的方向告訴泰代時,泰代理所當然地相信了她的話。因此,關於汽車停靠的方向,由美子忘記了應該引起的特別的注意。
那麼,泰代在和由美子交談著時,對此為什麼會毫無反應呢?那是因為泰代在頭腦裡描繪著的宅邸的情景,與由美子的解說一致的緣故。
是泰代君在案發的現場—— 頭腦裡閃現這一靈感時,新的推理以令人瞠目的速度形成了。——
泰代像平時那樣悠閒地去由美子的家裡玩。在半途中,她發現院長正在電話亭子裡全神貫注地打著電話的身影,於是便偷偷地靠上前去,好奇地想要聽個究竟。這時,正好電話快要中斷,但她已經清楚地聽到院長是裝作在自己的宅邸裡打電話的模樣。
不料,她殺意頓生。在金錢上,她有著殺人的動機。如果現在襲擊登志江,就能製作不在現場的證明。殺人的機會從天而降,這令她敢於鋌而走險。
她作案以後,將屍體裝進院長的汽車裡,將汽車藏在電話亭的附近,偽造了不在現場的假象,然後再將屍體運到登志江的宅邸裡。泰代非常瞭解今池家的內情,知道那天夜裡光雄和女傭人都不在家。
為了偽裝成在家裡遇害的模樣,還應該為屍體穿上便裝。首先,要從屍體的身上脫去外出用的服裝,然後再尋找替換衣服。
那時,就是我正好去訪宅邸的時候啊!——
察覺有人來訪,泰代慌忙迅速地躲了起來。屍體正好在起居室的門口,身體只拉過去一半。但是,已經來不及再往裡拉了,於是就這樣放著了。
發現屍體的人沒有大喊大叫起來。泰代已經聽出房門口呼喊的聲音是由美子。也許是害怕報警的話自己首先會受到懷疑吧,由美子居然悄悄地退走了。於是,泰代繼續做著偽裝。
將屍體拉進起居室裡,脫去她身上的衣服。這時,房門口又傳來腳步聲。好像是由美子來取遺留的東西。
必須迅速地將屍體放回到原來的地方後躲起來。但是,已經沒有那樣的時間了。她已經來不及再給屍體穿上衣服。
泰代立即將自己當作院長的替身,將院長的裙子套到自己的身上。
我返回去時,如果馬上打開房門朝裡張望,她還來不及當替身。泰代的動作還來不及跟上來。——
兩三秒鐘以後,關上的房門再次被打開時,泰代躺在地上裝作屍體。對泰代來說,由美子的出現是猝不及防的。
由美子覺得屍體在一瞬間消失又出現的謎團,因此而解開了。 假如我再次走進房間去察看屍體,泰代就會下不了台……
泰代在內心裡只能暗暗地一個勁地祈禱著,但願由美子只是打開房門看一眼便離去,除了這樣做之外,不可能在瞬間想出更好的辦法了吧。她對此孤注一擲了。
也許也會對我起殺機——
可怕的想像掠過由美子的胸膛。如果在她返回去時屍體消失了,那麼由美子會估計出兇手還在房間裡。人人都會想到,搬動屍體的。就是兇手。
倘若如此,就會盡快地報案,希望抓住兇手。由美子不用擔心自己會受到懷疑。因為兇手就在宅邸內。
由美子肯定會立即跑去鄰居家,向鄰居訴說宅邸裡的反常現象。 我沒有那樣做,所以她才裝成了屍體啊!——
假如由美子走近套著院長裙子的泰代的身邊去察看,又會怎麼樣呢?只需察看上半身和面容,就能看出是泰代裝的。到那時,泰代也許已經下決心會襲擊由美子的!難道不是嗎?
於是,第二次看到的屍體就承擔了誘餌的角色。——
幸好由美子在房門口察覺異常轉身便逃走了。否則,如果還要進屋去仔細察看,就會遭到被殺人滅口的。
戶阪警部補那嚴厲的聲音,終於將由美子從遐想中驚醒過來。 「我向你提出的問題,你為什麼不回答?一聲不響的,在想些什麼?」
但是,由美子已經沒有力氣回答。 她沒有想到自己不僅遭到情人的背叛,而且連最親密的朋友竟然都向她隱藏著殺意。
由美子祈願這樣的推理是錯誤的。但是,她越是這麼想,這樣的推測就變得越是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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