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村請假去了東京。
加代子也一同去了,這是平直警察來訪的那個星期天之後的一天。
這次去東京的目的是去見長連集營青目山家的年輕的頭領平井村原。
青目山家是長連集營的本部,平井村原就是派東村去殺賓明永的當事人,長連集營本部以東村接受這一任務為條件,同意解散小枝組。
加代子並沒有被告知這次去東京的真正目的,東村對加代子說是去東京二、三天,解解悶,勸她一起去,其實呢也想讓加代子去呼吸一下東京的空氣。
他們準備到阪泉的旅館,下午三點,他們去登記了訂房,東村約好了四點半去青目山家辦公處跟平井村原會面。
「我想去買鞋子。」進屋休息了一會兒之後,加代子說道。
「我不能陪你去了,沒事吧。」
「你有什麼事嗎?」
「嗯,有點小事,一、兩個小時就可以結束了。」
「原來如此,急急忙忙地說要來東京,原來是有事啊。」
「沒什麼大事,史不過是跟一個人見一下面。」
「跟前山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有關係是吧。好吧,什麼時候去。」
「差不多了,一起吃晚飯,好嗎,我差不多就這時候回來。」
「那麼這段時間我就去逛商店,拚命地買東西,把卡全用完。」加代子笑著說。
「不行,鞋子和衣服一千元以上的不行。百貨商店和時裝商店也別去了,就去超級市場吧。」東村也笑著隨口應著。
啤酒罐已經空了,加代子對東村來東京的原因沒有刨根問底,這對東村來說是很平常的事。但是對從未發生過什麼大事的前山那將發生的麻煩,加代子卻不能不擔心。
但是加代子沒把自己的擔心表現出來,不然東村會更費神,這點加代子很清楚,因此她盡量裝得很平靜,這東村其實也很明白。
東村準備對青目山家的平井村原說前山署警察平直的事,才決定到東京來的。
平直到底知不知道東了賓明永的人是誰還不清楚,東村認為平直已經知道了,而且平直還知道賓明永是經長連集營之手被殺的。
平直對東村說他在長連集營有內線,東村也想知道這是一條什麼樣的線。
洗手不幹,準備重新過上正當生活的前山市中,有一個知道賓明永被殺原委的警察。這使東村有一種置身於地雷邊上的感覺。
剛到約定的四點半,東村走進了青目山家的辦事處。
平井村原在寬大的接客室等東村,邊上還有他的幫手——東村和原木是熟人,年輕的侍從端來了咖啡。
「怎麼樣,農村的生活。」東村問候過之後,平井笑著問道。
「托你的福,過得挺舒適的。」
「在做什麼事。」
「當地一家水產公司開貨車。」
「東村本居然做起了魚店的貨車司機。這世道可真是變了。」
「完全變成了一個貨車司機了。」
「那,沒什麼要我出面的事吧。」
「話是這麼說,但現在有件不太明白的事,所以……」
「什麼事,說吧。」
「是……」東村應了一聲,匆匆瞥了原木一眼,在接待室裡只有東村,平井和原木三人,東村在考慮,該不該讓原木也聽他將要說的那些話。
「是有什麼秘密的事吧。原本沒關係的,東村,說吧。」看到東村這樣子,平井開口說話。
「別介意,原木君,我只覺得有很多事要特別小心點。」
東村向原本道歉說。原木笑了,手做了一個表示不介意的動作。
「事實上,是和前山警察署的平直警察有關,牽涉到好些奇怪的事。」東村說,然後他把田木信兒手槍的事原原本本地說了。
「真是湊巧,這個門啡組的田木有一個和他一起生活的女子,這個女子居然就是賓明永的女兒。」
「咦,真是意外,賓明永的女兒竟然住在這種地方,這真湊巧啊。」平井也是很驚奇的樣子。
「這倒還沒什麼,那個叫平直的警察和我們本家還有聯繫呢。他好像知道賓明永被殺的整個經過,平直清清楚楚地跟我說,是長連集營殺了賓明永。」
「那個警察沒跟你說他知道殺了賓明永的人是誰吧。」
「沒有明明白白地說出來,但說了一些拐彎抹角的話。」
「然後呢?」
「就因為這,我很是擔心,有一個知道事情內幕的警察存在,我也沒法安心,我想瞭解一睛本部準備怎麼處理這件事,因此我就來這兒看看。」
「東村,你在錢上沒什麼困難吧。」
「啊?……」
「在農村的魚店做一個司機,只能有剛混口飯吃的收入吧。」
「這,這沒什麼……」東村被平井的話搞得有點不知所措,平井到底想說什麼,他的意圖不太摸得透。
「你想恐嚇我們是吧,然後拿到一筆錢,招出了平直警察,是想從賓明永這件事上弄到點錢嗎?」平井說道。
對東村來說,他根本沒想到過會有這樣的誤解,他強忍著沒變臉色,笑著對平井說道:
「平井君,依然是那麼喜歡開玩笑,如果我有敲詐本部那點膽量,我就不會洗手不幹了,很可惜,我還沒那膽量。」
「無聊,開玩笑呢。」平井笑著說。
「我知道。」東村說道,但東村心中並不認為平井的話是開玩笑,他覺得平井多少還是有點懷疑他在威脅他們。
「那個叫平直的警察和長連集營到底什麼聯繫,你還沒說呢。」平井恢復正常之後,又回到了原來的話題上。
「沒有明白地說出來,但他說他在長連集營內部有線人,還不小呢。」
「不小……」
「我想平直就是通過這條線知道賓明永這件事的經過的。除這之外也想不出什麼了,對我來說,今後我可能會和這個警察再有接觸的,我已捲入前山市的那個糾紛中去了,因此,能瞭解平直和長連集營的關係,是比較有益的。
「這也是,明白了,平直的事我去調查一下,你,什麼時候回前山?」
「我準備在這兒逗留兩、三天。」
「哪兒的旅館?」
「阪泉的亞都。」
「二、三天之後,我想平直的事能查清了,知道之後就跟你聯絡,你等著吧。」
「麻煩您了。」說完話,東村站了起來。
在旅館附近的一家專門經營海鮮飯菜的店裡吃過飯,東村與加代子便返回他們所住的那家旅館,去了酒吧間。
一邊聆聽著鋼琴的演湊,一邊眺望著阪泉街的夜景,東村嘴裡含著威忌酒,加代子飲著白蘭地,東村很想馬上回到家中,心裡突然湧起一股說不出的味道。
加代子完全沉浸在久違的東京的夜色中,看起來比平常更高興,更嬌嫩。看著加代子那樣的神色,東村稍微有些輕鬆。
把平直的事告訴了平井,東村的心情輕鬆了許多。對東村來說,把平直與長連集營的關係搞清楚,對付平直也就好辦了。
從酒吧出來,回到公寓已是十點鐘了。東村洗完澡,加代子便進了浴室。東村一邊看著電視,一邊喝著酒。
電視節目很無聊。浴室裡洗澡的聲音聽不到了,卻隱隱約約聽到吹風機的聲音。東村起身走進了浴室,加代子正赤身地站在鏡子前,吹著風。
「來給我吹風?」加代子看著鏡中的東村問道。
「啊……」東村說。鏡中的加代子滿臉的高興。東村從加代子手中接過吹風機,便吹了起來。
東村很喜歡這樣給加代子吹風,他以前經常這樣做。但來到前山生活以後,這樣的機會便少了很多。加代子晚上上班,洗澡也只能是下午或傍晚,而這個時候東村正在駕著卡車在外邊奔波。只有在休息日,才能這樣給加代子吹一次發。
加代子的臉,頭小小的。頭髮與肩同齊,柔柔的,濃濃的,東村用左手撩起濕漉漉的頭髮,給她吹著。
就這樣,就這樣給加代子待弄著頭髮,東村的心情便輕鬆了許多,平靜了許多。對加代子湧起了一種深深的情愛,這滋味是不同以前的。
究竟是哪兒不同,東村說不出來,只在心中深深地體會到。加代子一直低著頭,任憑東村待弄著。此時的加代子在東村看來多麼的嬌小,可愛,如同爸爸在給女兒吹風一樣的感覺。
東村想一直品味著,但他此時的心中裝著很多不如意。看著赤裸的加代子的倩影,又不免湧起一股股的興奮。
「好了吧,干了。」
「謝謝。」
「下邊有點不幹。」
「這,用你的手給我弄乾,怎麼樣?」加代子笑著說。東村放下吹風機,拔下插座。拿起梳子,給加代子梳了起來。
「你成為美容師,該多好啊。」
「只是這樣想想,真的是成美容師,恐怕已經晚了。」
「從現在開始都不晚。」
「是嗎。」
「嗯謝謝。梳好了,出去等一下,我馬上就來。」
加代子說著,從盛有化妝品的袋子中取出化妝水。東村走出溶室,坐到沙發上。
加代子穿著睡衣,出了浴室。從冰箱裡取出一瓶酒,拿了杯子,坐到了沙發上。對加代子來說,這件睡衣過於肥大。
一坐到沙發上,加代子便挽起衣襟,夾在小腿中間。把袖子撩到肩上。
「脫下吧,也許太大了。」
「不,這樣就行。」加代子說著,盤著腿坐卜,把衣襟掖進了膝間。東村給加代子敬酒。
「來,青梅酒,喝個痛快。」
加代子打開酒瓶,開玩笑地說道。與其說模仿男人的口氣,倒不如說是小孩兒效仿大人。東村笑著,摟住加代子的脖子放在腋下輕輕晃動著,睡衣胸前敞開了,東村注視著她乳房的微微顫動。
「再來一杯。」加代子斜著被抱住的頭說。就在這時,門鈴響了,東村站起來走了過去,從門縫裡看到了青木山家的平井和本原。
東村回頭向加代子遞了個眼神,加代子站起來,無聲地放下睡衣的衣襟,展開袖子換成了坐姿。
東村用很低的聲音示音一下,便開了門。
「啊,這位是……」平井從門前掃視了一下,盯著加代子說。
「這是我妻加代子。」東村說,並給加代子介紹了平井和本原。他只提到這二人的名字,對經歷避口不談。即使東村不說,加代子從外表也能看出這二人是黑社會的成員。東村隱瞞了事情的不妙的一面。
「出去一下,怎麼樣?」
「平井面對著東村說。」
「稍等一會,換上衣服馬上就來。」
東村回答道。關於平直的情報,早就弄到手了吧,東村這樣想著。平井先站了起來,二人便出了門。東村關上了門。
「我出去一下,一會兒就來。」東村從壁櫥裡取出衣服,對加代子說。
「以前的朋友嗎?」加代子用柔嫩的聲音問道。
「嗯,不用擔心。」
「早點回來。」
「知道了。」
東村用輕鬆的口氣回答到。加代子什麼都沒說,開始不停地用遙控轉換電視頻道。東村穿上西服走出了家門。
「好正派的妻子啊。」平井滿臉堆笑地說著,向樓下走去。
「哪裡,只是有一點兒,原來是一個護士的原因吧。」
東村邊與平井並肩走著邊說。本原跟在後面。
「我知道了,在小枝的組長住院的那家醫院,認識的,建立了密切的關係,就娶了年輕漂亮的她對嗎,東村?」
「別開玩笑了。」
「妻子又不在,說說都不可以嗎?談殺害賓明永的那個男子的事?」
「平直的情況知道些什麼嗎?」
「知道,這麼說談點有關殺賓明永的事。」
「可以。」
「把車開到地下停車場,在那兒談,在車裡不用擔心被誰聽見。」
「好吧……」
走進電梯裡,木原按了電梯的開關。停著的電梯裡有三個商人模樣的中年男子。平井閉上了嘴。東村心情很不平靜。平直的事中,提到賓明永這個名字,平井是故意說給東村聽的。
講乏味的話,好像是平井的癖好。這一點東村非常理解。但說過加代子後,故意把賓明永提上話題的時候,東村隱感到了平井的用心不良。
平井對解散黑幫,與年輕漂亮正派的女子一起生活,從心中產生嫉妒。如果不是這樣,我脫離長連集營,也沒有那麼快。東村思索著。
那三個商人模樣的中年男子,在大廈的一個台階下了電梯。接著有三位像剛參加完晚會回來的男女上了電梯。為此,平井不便交談,東村很是高興。
車場停著一輛奔馳車。本原打開車門,東村被平井催促著上了平井的後座上。本原坐在駕駛座上。
「關於平直,有什麼可擔心的嗎,東村。」平井從口袋裡拿出煙和打火機,開始問到。
「平直與長連集營的關係已搞清楚了?」東村抑不住地問到。
「搞清了。不能給你。」
「是嗎,那為什麼呢。」
「不為什麼,反正不能說。」
「情況一定不妙?」
「不能這麼說。對你來說反而成了一件好事。」因此,再不必擔心平直那方面了。」
「知道了,如果是那樣我就放心了。」
東村說。平井的話總讓人有點費解。但只從他的大意裡考慮,好像能悟出點什麼。
平井說長連集營與平直的關係講不清楚,言外之意,也許雙方背後還有另一種隱含的關係而且平井斷定,在殺死賓明永這一案例中,平直並不會對東村產生危險
另一種說,平直與長連集營都知道殺害賓明永這一秘密,且利害關係保持一致。會有這種情況嗎?
不管是什麼隱暗的關係,總歸有點兒不尋常。並且雖說平直是一名警察,也只是在這小小的都市的所轄署裡。這都市遍佈黑社會成員,兩方聯絡都不那麼容易。
平井的話,並沒結束。
「不是那麼放心,東村?」
「那麼,還有別的什麼呢?」
「放心吧,基本上就這些。不管怎麼說對方有後盾,實力很強。若惹惱了他,無論採取什麼辦法,他都會把我幹掉的。」
「那麼,就這些了。」
「因此,東村,想在前山與你妻子安靜地生活下去,還是與平直保持一致的好。順從他也是為了自身的利益啊。」
「別的難道就沒有抗拒的嗎?」
「因此,說些平直君愛聽的話給他。」
「說門啡組的田木持槍的話?」
「嗯。平直對你糾纏不休,調查你以前的行當、還不是因為有一阿飛持槍的事。」
「是有此事,但那時田木並沒持槍。」
「不是他持槍不持槍,關鍵是你迎合不迎合平直君。」
「如果那樣,對長連集營來說,事情就好辦了?」
「不是對長連集營,而是你本身。如果你被捕被殺,對長連集營不會產生什麼影響,至多你把長連集營的名字、青木山家的平井的名字供出來;對不對?即使平直也不會在意,這些被洩露。結局只能是,你被捕那時,我們會說幹掉賓明永是從你自己的立場出發的。為了自己,還是與平直搞好關係為妙。」
「怎麼,平井君好像被嚇倒了。」
「別說傻話了。我是在忠告你,忠告你啊。我雖然不太瞭解,在前山這種地方,也會有各種複雜的糾紛連續發生。」
「是這樣嗎?」
「也許是的。」
「這糾紛是指門啡組的阿飛持槍,平直糾纏?」
「我,不清楚,人事糾紛,不是很有意思的嗎。你被捲進去,可不要讓心愛的妻子陪著流眼淚喲。今天就談到這。木原,走。」
平井說著,拍了一下一直沉默著坐在駕駛座上的木原。
東村不想直接回家。在大廈的某上層下了電梯,便去了一間酒巴廳。
廳裡非常擁擠。東村在收款台前的位子上坐下,要了一瓶威忌酒。鋼琴鳴奏著,是一首不知名的曲子。
平井的話是很明顯的,自已被捲入那無形的、巨大的,到處佈滿關係網的糾紛的漩渦之中。
平井的「忠告」實質是變相的威嚇,這是再清楚不過了的。而且,平井一定知道東村被捲進的這場糾紛的內幕。東村這樣想著。瞭解內幕的平井,把東村作為解決糾紛的工具。當然他期望是對平直有益的解決的辦法。
平直與長連集營,究竟是由於什麼利害關係而形成的。東村重又陷入迷霧中。
賓明永作為走私集團的頭目,被警察偵查過。賓明永的被害一事,警察卻一下走進了迷霧。這件事,在報到賓明永被殺的報紙上,東村也看到過。
當時,長連集營決定要幹掉賓明永,是因為他走私而揚名,為防患於未來,長連集營的自身利益不受損害而做出的決定。東村這樣想著,直到今天,這種想法仍在大腦盤繞。
而現在,東村有一新的想法:是平直把暗探賓明永的事洩露給長連集營的?警察局秘密進行的搜查活動,在前山的平直怎麼會知道呢?這,仍是一個疑問,但警察局前山署、與平直個人不能斷定沒有關係。
思索著這些,東村深深地歎了口氣。東村所想的,只是一種推測,而這種可能性漸漸增大,東村陷入了迷宮,脫不出手。喝完第一杯,東村便離開酒吧,上了電梯。這時他為讓加代子一直在家等他而感到內疚。
下了電梯,東村放鬆了一下肌肉,緩和了一下表情。
加代子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啤酒換成威士忌酒。
「無聊,喝了一點威士忌。」
加代子笑著,把杯子舉到空中給他看
「在下邊的酒吧,我也喝過了。」
「還要喝一點,還是休息?」
「加代子呢?」
「看你著辦吧。」
「還是喝一點吧?」
「遲鈍的男人。」
「啊?」
「啊什麼?」
「想休息?這麼說你故意讓我猜不中,然後反對我的意見。猜中了就休息,是這樣嗎?」
「這次,你逃不了了。」
「逃不了,確實。」
「睡去,好嗎?」
加代子說。喝完杯子裡剩下的酒,便鋪開了床。燈滅了,屋子一片黑暗。東村換了衣服,便上了床。
「女人的感情是脆弱的,氛圍一變,總希望被緊緊的樓抱著。」
加代子用調皮的眼神盯著東村說。
「我……」
加代子用嘴唇蓋住了東村要說的話。親吻著。這時,平直、長連集營的事都從東村的腦子暫時消失了。
加代子的臉,埋在東村的懷中。
「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在哪兒都能生活。在前山麻煩的事連續發生,去換個別的地方吧,好,我……」
加代子靠在東村的胸前說道。透過睡衣,東村感覺到了加代子的喘息。
「沒什麼可擔心的事。是擔心我今晚與長連集營會見的事吧,沒關係的。」
東村說。加代子點著頭
這件事,是東村從東京回到前山三天後發生的。
東村從第二天的報紙上知道了此事。是件很小的事,但讀起來讓人覺得有點奇怪。正廳市的三個男人,赤裸著身子被綁了起來,滾倒在一個停車場。三個人都受到了毒打,其中一個折斷了手腳骨,受了重傷。
現場離正廳市約二十公里。被害者,一個是在正廳市經營中華飯店的賓原三郎,一個是廚師崗村井雄,還有一個是加油站的工作人員支山。
星期天一大早,加油站的工作人員,一發現倒在地上的三個人,便報告了警察,才弄清了這件事。
奇怪的是,警察所說的話。星期六晚上,三人在正廳市的一家快餐館,一直喝到深夜。走出那家餐館時,突然圍過來幾個人,把他們押進一輛貨車。帶到事件發生的第二個現場;加油站停車場。在那兒,受到了毒打,被剝光了衣服,被綁了起來。
施行暴力的人,那時,一句話也沒講,因此,被害者被打的緣由,對方的來歷都不明白一三個人都這樣說。
因被認錯而遭毒打的可能性也有。三個被害人帶著迴避事情真相的疑問,繼續追查下去。
對東村,當然知道隱瞞的事情的真相。三個被害人的名字,他都清楚地記得。
經營中國飯店的賓原三郎,廚師崗村井雄,加油站的支山,定是冒充門啡組的連中威嚇東村,讓東村確認田木信兒持槍一事。
在小小的正廳市,有同名同姓,甚至同職業的三個人,這種偶然性太小了。他們竟該考慮到這一點。
從報上看到這件事,東村就想一定是連中干的。被借用了名字,而無動於衷的黑社會集團是不多見的。
賓原他們,冒充門啡組的名字,說出對組織不利的話,門啡組是不允許他們這樣做的。
東村對田木信兒說過,為了不把事態擴大懇請門啡組不要對賓原他們攻擊。但是,門啡組不會以東村的意願,對他們那麼客氣的。
因此,對東村來說,門啡組正如報紙上所登的,製造風聲,公佈與世
門啡組為什麼把賓原三個裸露著身子放在引人注目的地方。東村這樣考慮。
門啡組毆打賓原三人一定是想讓他們說出為什麼干預印木信兒持槍一事。結果,賓原他們是受平直之托而被迫干的,門啡組也已知道了。
因此,門啡組把毆打賓原他們一事故意公開,是對平直無聲的牽制和挑戰。難道是這樣嗎?東村想。
為了調查事件,警察引誘世人。提供證言,使黑社會發抖。事實上,對瞭解此事的黑社會集團來說,無論怎麼都是需耍花招的絕好的材料。
東村想回見田木信兒。弄清賓原遭打一事的來龍去脈。
賓原事件是在報紙上登載的那天下午,東村便去了田木信兒的公寓。
在下班回來的途中。東村把車停到了離田木的公寓不遠的地方。車是空的,沒有貨物。把車開到公司,一日的工作便完成了。於是東村上班的路上,順便到的田木的住所。
田木不在。開門迎東村的是美加子。問起田木時,美加子露出不快的顏色。
「田木君,發生了什麼事嗎?」
「遇到了麻煩,我……」
「為什麼……」
「請進來。」
美加子說。把門開大了些了。東村突然猶豫了起來。站在他面前的是自己親手殺死的那個人的女兒。兩個人相視而立,對東村來說……」
「請進,早就想問您一件事,信兒他……」
美加子再次對發呆的東村催促道。東村走進來,關上了門。美加子,拿出拖鞋,把東村讓到了裡邊。
「稍等一下,我去沏茶。」
美加子說,向前移動了下椅子。
「沒關係。」
東村說著,點著了煙。圓小的餐桌上裝飾著一枚石竹。
「東村先生喜歡喝咖啡嗎?」
「喜歡,經常喝。」「
「要熱的,還是冷的?」
「熱的。」東村說。
「信兒可能不回來了。他打來電話說必須隱敝起來。」
美加子背對著東村說。
「什麼時候打來了的電話?」
「昨天早上。星期六那天晚上;信兒沒回家。我一直等他,星期天早晨才打來了這個電話。」
「田木君沒說為什麼要隱藏起來嗎?」
「他只說宮井發生了一件事,具體情況什麼都沒說。並且讓我轉告你,告訴他平直與賓原三人的關係,便掛斷了電話。」
「你能告訴我他現在在哪兒嗎?」
「我問過了,但他沒告訴我。」
美加子來到桌旁,倒了一杯熱咖啡。咖啡的香氣佈滿了整個空間。
「晨報一登出來,我就預感有事要發生,因此想見一下田木君,看來我的預感是很靈的。」
東村把正廳市發生的事件,及與自己,門啡組之間的關係都——對美加子說了。
東村認為,田木在電話中讓美加子傳話給自己,一定不是局外人。
「今天的報紙,我沒買,襲擊賓原三人的真是信兒嗎?」
美加子手握著有咖啡的杯子說道。露出了擔心的眼神。
「從田木君讓你轉告我的語氣考慮,你不這樣認為嗎?
「賓原他們與平直的關係,到底是什麼?」
「我也不太清楚。」東村說。
賓原他們被平直脅迫而做的暴亂行為一事,東村不想給美加子說。但美加子卻顯出要深究的樣子。
「賓原他們冒充門啡組的名字,脅迫東村君承認持槍一事,難道是平直指示的?」美加子沒握把地說道。
「只能那樣解釋,但想不到警察為什麼要那樣做?」
「那麼,若門啡組與警察談妥,正廳事件就會解決……因為警察也被抓住了把柄。」
「但願是那樣吧?」
「但願別那樣,為了信兒,為了我。」美加子閉住眼說道。
東村覺得很奇怪。
「難道你希望田木君被捕。」東村問道。
美加子只是緩慢的點著頭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東村說道。
美加子抬起了頭。
「我想早想問您一件事……」
東村無聲地點了一下頭。變得緊張起來。
「東村先生為什麼要包庇信兒?我從信兒嘴裡知道,他確實對東村先生持過槍?」
「我並沒想到要包庇他。警察去我那兒問起此事時,我不想招來更多的麻煩,所以也就否認了信兒持槍一事。」
「但是,信兒卻認為你是在包庇他。」
「這件事,與您希望以信兒被捕一事,有什麼關係嗎?」
「信兒得到您的庇護,一半感謝,一半感到可惜。如果那時您不包庇他,就可能如願被捕,信兒這麼想,我也這樣期望。」
「究竟為什麼,這麼希望自已被捕的傻瓜,我想是不多的。」
「最好能被警察抓住,是自己所期望的。那時,信兒對沒見過面的東村持槍,故意挑起事端,也就在於此。」
「他希望被捕,也就故意與我打架?」
「不能這麼說。他看到您妻子一個人在路上走著,便想:如果這時作出粗暴的動作,挑起事端,自己能就被警察抓住。但東村失生從車裡跳了出來。信兒這麼說。那時他好像沒想到您會從車中跳出來。
「他為什麼這樣希望自已被捕呢?」
「因為他有這個想法:倒不如被捕的好。」
「到底是為什麼?」
「到這兒,信兒什麼也沒給我說。只是,從門啡組裡的人那裡聽到,信兒想挑起更大的事端,那樣就可以成為門啡組的大人物。但又不得不在監獄度過幾年,考慮我一個生活有點可憐,也就放棄了那種想法,於是他便攔截了您的妻子。他認為那樣也可以被警察抓住住進同一個監獄,且很短的時間便可出來。」
「門啡組的人認為田木君是故意的?」
「我也這樣認為。因此不能稱作是殺人。
我很想讓信兒脫離門啡組,怎樣才能脫離開,我想如果是您可能會有辦法的。因此我想問一下東村先生。」美加子說。
「信兒說,東村先生到從肯定也是哪個黑社會團的成員,是嗎?」美加子問到。
「不,田木君只是隨便猜測罷了。」
東村回答道。賓明永被害的經緯,美加子可能都知道。東村也想到了這一點。因此東村以前是長連集營小枝組的幹事,這一點他不會輕易向美加子透露的。即使不是幹事,自己置身黑社會組織一事,也不想告訴別人。這些念頭左右著東村。美加子好像明白了這些,東村從她透明的以眼裡,看到了這一點。
因此,美加子不會接受東村說的話。
「信兒說,如果是普通的人,遇到這件事不會像您那樣沉著冷靜的。他自己也是歹徒,他知道做過歹徒的人是什麼味道的。因此,信兒怎能脫離門啡組,我想,東村先生會告訴我的。東村不就是脫離黑幫組,走入現在的生活的嗎?
「雖然說是這樣,但我確實不知道黑社會組的事。」
我很愛信兒。因為全家都反對我這樣做,所以從東京搬到了這兒。我已懷了信兒的孩子,三個月了,所以我很希望信兒脫離門啡組。」美加子低著頭。
「田木君也想脫離門啡組?」
我與他說此事時,他有點不耐煩。但他露出了很悲痛的臉色。如果能脫離的話就脫離開,他沒說出口這些話,我認為他是這樣想的。
「也許是這樣吧。孩子的事,他知道嗎?」
「知道。信兒很喜歡孩子。如果東村先生勸他,他肯定會下決心脫離門啡組織的。他好像很尊敬您的意見的。」
「您不是開玩笑吧,我是那種受人尊敬的人嗎?最重要的還是田木君自己的決心和勇氣,如果有決心和勇氣,應該能脫離黑幫組織。至於說方法,就不成問題了。」
「我也這樣想,但信兒好像總不能下這個決心。」
「也許是因為時期不好吧。」
「時期?」
田木君也許被組織上的人指示挑起一樁大的事端。那時,即使說要脫離黑社會,組上的人也不會答應的。」
「我也想到了這一點。田木信兒不能下決心脫離黑幫,難道是因為這些?」
「肯定是的。他喜歡孩子,應該想到和你一起建立溫馨的家庭。門啡組讓田木君做什麼,不清楚。假如做成了,也許可以脫離黑社會組織了?」
「為了安慰美加子,東村只能這樣說。為解散小枝組,自己不是也答應了殺害賓明永?」
東村先生,拜託您,那個叫平直的警察再問起您這件事,願您改變一下您的說法。那樣信兒被捕,也不會再給門啡組效力,而且也許能脫離間啡組。」
美加子悲哀的臉轉向東村。一種說不出的味,直向東村押過來。東村想到了她肚裡已三個月的孩子。美加子一味地向她顯示這些,本身就備有女性的一種堅強。
「我去警察署,證明那時田木君持槍一事,是很簡單的。對你和田木君來說,情況也就變好了。但事實上,並不是那麼簡單。」
「為什麼?」美加子問道。帶著不理解的語氣。
「警察所要追查的,不單單是田木君持槍一事。警察以田木君持槍為突破口,揭露門啡組所有的刀槍持者,進而覆滅門啡組。那樣田木君將成為門啡組覆滅的禍首。那時,門啡組對本原君報復不報復就不清楚了。」東村說。
美加子沉默著。
「我第一次來到貴府,木原君頭裹包紮布,躺在床上。據說是因持槍一事,被組裡的兄貴分打的。那時,持槍一事還沒被警察弄清楚,只受了皮肉傷害。如果我重新說出事情的真正的緣委,田木君恐怕就會遇到更大的麻煩。考慮到這一點,簡單地提供證言……會怎樣呢?
美加子長歎了一口氣,低下了頭。
「這只是我的推測或許毆打田木君不是因為持槍一事。」
「還有別的原因嗎?」
「兄貴分也許看穿了信兒的意圖:攔截我的妻子,故意挑起事端,脫離門啡組,因此毆打信兒君,以至臉都變了形。我考慮得或許有點過分,但……」
「對不起,東村先生,我收回我的話,取消要您向警察坦白的念頭。我考慮得太簡單了。如果是那樣的話,正如您所說的信兒會遇到更大的麻煩,而且門啡組會對您恨之如骨,說不定……」美加子說。
「誠實地說,可能會出現這種情況。我也害怕捲進門啡組。因此從一開始我就否認田木君持槍一事,以免招惹更多的麻煩。」
「沒辦法。誰讓我愛歹徒的信兒呢?」美加子自言自語道。
「很抱歉,幫不上您什麼忙。」東村說著,站了起來。
「說了那麼多讓您為難的話,對不起。我和信兒無論怎麼也要努力爭取下去。」
美加子也站了起來。把東村送到門口。正在那時,門鈴響了起來。美加子回了一聲。東村此時,正脫下拖鞋,換著自己的鞋子。
「是前山署的嗎?想問您一件事。」聽到美加子的回聲,外邊的人便開了口。是警察平直的聲間。東村感到很為難。美加子也露出了無可標何的臉色。門沒上鎖,美加子斟著該怎麼回答的時候,門從外邊被打開了。
東村與平直四目相對。平直對東村的在場感到很驚訝。
「這不是東村先生嗎,我竟在這兒相遇到了您。」平直說。
「有點事,放心不下,想問一下田木君,便來到了這兒。他不在。」東村說。
「田木先生去哪兒也。」平直轉向美加子問到。
「去哪兒了,我不知道,從星期六晚上一直都沒回來。」美加子回答道。
「沒有音信嗎?」
「沒有,所以我很為他擔心。」
「沒辦法,只好回去了。東村先生,走嗎?一塊走。」平直說著便走出了門外。
「打攪您了。」
東村轉向美加子小聲說道。隨平直走出了門。
「正好我也要給您說句話。合作嗎,東村先生?」下著樓梯,平直說。
「什麼,說吧。」
「沒想到您也來會見田木君,你想詢問本原君什麼?」
「與你來的目的一樣。」東村說道。
「也是為正廳市中國飯店的那個人的事?」平直嘲笑地說道。東村沒吱聲。
公寓的前面,停著平直的車。平直打開車門,示意東村坐進去。東村便鑽進車坐到了副座上。
「想起來、我經常與您在這個車上一塊談話。有時間在哪兒我們喝一次,怎麼樣。」
東村關上車門。平直說到。
「警察先生特意備的酒,我,受不起。」東村談談地笑了一聲說道。
「這話,真厲害。好了,不談這些。東村先生關於正廳市三人的事,打算詢問田木君些什麼?」
我從報紙上瞭解到此事。那三個被歐打的人的名字,我知道。我想莫非是門啡組的人幹的?因此,我來向田木君確認一下。那到底是不是門啡組的人幹的?」
「或許是,或許不是。三個被害人說對對方的情況一點也不瞭解。」
「你也認為此事與田木君和門啡組有關,才去了田木君處,是這樣嗎,平直先生。因為您知道正廳市的那三個人冒充門啡組的,脅迫過我。」
「啊!」
「可是,那屬於正廳署的事,不在前山署管轄之內。您出面干涉有必要嗎?」
「說起來是這樣。但事情的根源是由田木君持搶一事引起的。如果說沒關係,也就沒這種事了。」
「你就不擔心有意外的事會發生嗎?」
「意外的事?」
「被歐打的那三個人,冒充門啡組的名字威脅我承認田木君持槍一事。因此被門啡組報復,您不擔心那三個人被毆打時會洩露些什麼嗎?」
平直移開視線。用手叩著方向盤,沒有開口。
「被人抓到把柄了吧,平直先生。」東村說。
平直面對著東村。露出嘲笑的臉色。
「東村先生,聽說您上周去了東京,會見了青木山家的平井。」平直說。
「不愧是長連集營掌握重大情報的警察,您真靈驗。」
「你去會見平井,難道不是想確認一下殺客,賓明永的事是否真的被我知道了嗎?這也是把柄吧?」
平直先生,我從賓原那兒聽到,好像是受您之托威嚇我說出用木君持槍一事的。」
「算是均等吧。雖這麼說,殺人和警察利用不正當手段搜查,這二者之間可有質的差別啊!東村先生。」
平直掠過一絲冷笑道。
「僅僅這些嗎?你的秘密不應該只是引誘賓原威嚇我吧?你以警察的身份,勾結長連集營,掌握殺害賓明永的犯人,這些您都隱瞞了吧?」東村說。
平直又冷笑了一聲。
西邊,山的上空,漸漸泛起了一片紅色。
東村向外望去。車內一片寂靜。平直掏出煙。叼在嘴上。卻不點著。
「到這兒,你我之間總算透了風氣。」平直說。
「互相亮了牌,是想說這句話嗎,平直先生。」
「互相把槍放到對方的脖子上,一方握著另一方的手。我想說這些呢。」
「而且希望那只被握著的手一動也不動。」
「那就要看您了,東村先生。」平直用輕拍了一下東村的膝蓋說道。
「多有力的手啊,我不打算動搖。」
「也不能那麼說。」
「是指田木君持槍一事嗎?」
「……你變了。為什麼?田木君持槍在你面前晃動一事,我請求您不要去警察署說。」
「變的難道不是你嗎?」
「什麼意思?」
「不把田木君收買下來,對您是一件麻煩的事,因為賓原他們已告訴了門啡組是受您之托而威嚇我的。若把田木君收買下來,這件事不就可以隱瞞起來了嗎?」
「或許是這樣。但我指使賓原一事,憑一個人怎麼能頂得過去。那是小問題。我要做的,是內部的另一件事。因此請求您助一臂之力。」
「要搗毀門啡組?」
「直接目標是門啡組,背後還有許許多多的事。」
是關於知事迭舉一事?」
「以報紙的報頭說,是縣政的健全的問題。」
「我對縣的政治一點也不懂。現在田木君持槍一事,變得對您有利,對門啡組不利了。」而且可以自由自在地上邊搖尾巴了。」
「不懂啊,東村先生。」平直打火點了煙。聲音都變了。
「怎麼不懂?」
東村不動感情地說道。
平直想說的是東村先生你不懂。
「刀槍與握手,你還不明白嗎?」
「明白。刀與握手是相互的。誰能把握住握著的手,誰就能用刀刺傷對方。另一方也就會放棄了。」
「你就是這樣,被刺傷了放棄了。赤身一人被冷落到外邊。而我卻不同。你不明白的是這些嗎?」
「縣知府,警察,以至長連集營,都是互相利用的。縣政府的不健全,你不太瞭解。現在就是做知事的狗腿,搗毀門啡組。不聰明的我,也稍微明白了這一點,受您的啟示。」
「原來如此,我不認為是做了知事的狗腿。」
「說法有話要給我說,就田木君持槍一事嗎?」
「嗯。對你,我不想勉強讓你做些什麼。」
「考慮考慮吧。對自己的捏造擔心不擔心?」
「如果你能回心轉意。對門啡組的報復,不用擔心。」長連集營會出面干涉的。偏向長連集營,你才能站得住腳,東村先生。」
「好好考慮一下吧。我很早就討厭幹這種心安理得的事。」
東村打開車門,下了車。
東村,努力考慮著平直的話。
把卡車開向公司,東村一邊想。怎麼能與加代子過安靜的生活。是不言而喻的。東村沒偏向那種想法,從另一方面想了起來。東村從心底抬起了被壓制的頭。
已經懷孕三個月的美加子的表情,重又浮現在東村的腦海時、田木君無法脫離門啡組的訴說,久久在東村耳邊縈繞。
像東村追求與加代子過安靜的生活一樣,美加子擠命地追求與田木的穩定的生活。已經有了身孕的美加子的請求,以及東村與美加子的談話,都是千真萬確存在的。東村一想起這些,就像一把刀刺進了心靈深處。一想起自己奪去了美加子的父親的生命,更是如此的痛心。
賓明永與東村無怨無恨,任何利害衝突都沒有。只是互不相識兩個陌路人。之所以殺害他,是為了小枝組的解散,換來了與加代子的穩靜的生活。這事實是任何裝飾都掩蓋不了。明明白白是殘酷的事實。
在不發生任何事的日常生活中,東村還能暫時忘掉的事。此時,在東村的眼前怎麼也揮不去。
美加子希望與田木君過安靜生活的時候,自己沒有伸出援助之手,沒赦免自己的罪行。如果再次打碎美加子肯切的請求,將來無論發生什麼也恕不了罪的,如這樣做了,將會比流氓更流氓。
「只有偏向長連集營,你才能站得住腳,東村先生。」
東村想起平直的話。聽到這話時,與口憶平直的話的此時,東村腦中浮起了同樣的喃喃自語。
把車開到公司。整理好運輸發票。東村便回了家。晚飯的顏色肯定很鮮艷,艷得如血,東村想。
加代子正准上班。化妝完畢,正在衣櫃前挑選著衣服。
「今天看來情況不好,總不能決定穿哪件衣服。提不起興趣。」加代子說。
這樣的日子,加代子偶爾會出現。東村知道。
「隨便吧,我今天興致很高。」
東村與加代子站在衣櫃前。盯著那些初夏穿的衣服。想起了飯菜的顏色,便取了一件銀白色地,印著淡紫色三角形模樣的女裙。
「這件吧,」
「好的,決定了。謝謝。」
穿衣服看起來小三歲。」
「二十八小三歲,也就是二十五啦,」
「而且,看起來不像吹長笛的?」
「好孩子在家等著,回來給你表演一下。」一邊換著衣服,一邊笑著說道。
「好孩子。那,媽媽,早點回來。」
東村道。親吻了一下加代子,便去廚房,從冰箱裡取出一瓶啤酒。對自己來說一邊捍衛著重大的事情,一邊維持與加代子的生活應該是沒問題。
晚上九點,電話響了。是田木信兒。
「你現在在哪兒?」東村問。
「這,不能說。請原諒。」傳來了田木為難的聲音。
「有隨從嗎?」
「現在就我一個人。」
「正廳市發生的事,是門啡組於的嗎?」
「我與崗原兩個人幹的。還記得崗原嗎?東村君。」
「以前和你一塊來我這兒的那個人?」
「就是。」
「組上的頭目讓你們幹的?」
「嗯,還有內部消息。我想通知您,因此就打了電話。」
「關於賓原三之受平直之托;威嚇我的事?」
「你已經知道了?」
「從美加子那兒聽到的。您的留言。」
「很吃驚吧?」
「不,在這之前我已從賓原他們那兒聽到過。」
「還真是這樣。我已感到了。因此為是關於東村先生的事……」
「這事,美加子非常擔心。」
「正廳市發生的事?」
「有這個因素。」
「正廳市的事,美加子知道了?」
「我給她說的。平直與賓原有關連。沒辦法了。我從報紙上看到這件事,便想是門啡組干的。為了確認一下,便去了您的公寓。美加子問我來幹什麼,我便給講了那些。」
「還是經過事的男人呢,連歹徒這個角色都勝任不起。」
「別傻事了,美加子不是已懷了身孕嗎?」
「我知道。」
「你想要孩子嗎?」
「要也好……」
「你,美加子已勸你脫離門啡組了吧?」
「那事,她也對你說了。」
「跟我商量過了。之後,我決定竭盡全力做我應該做的。」
「竭盡全力?為美加子?」
「為美加子和你。」
「怎麼辦?盡全力?」
「你,現在有腳嗎?」
「腳?」
「車呢?從那兒一個人能走到這來嗎?」
「想去……」田木帶著很為難口氣說道。
「田木君,你的孩子會很可愛,想到過嗎?」
「怎麼會沒想到過。」
「那孩子幸運地降生。美加子也想過那樣充滿歡笑的生活,你不這樣認為嗎?」
「是,但怎麼才能……」
「先問一下你自己。如果可能脫離門啡組,你從心底願意洗手不幹。什麼都別考慮,憑良心說話。」
「你不是逗弄我吧,東村先生。」
「我在正經地跟你講話。」
「平心而論,想洗手不幹。」
「好了,我知道了。什麼都別考慮了。一個人馬上到我所說的地方來,好吧。」
「哪裡?」
「我所在的公司停車場。要多長時間?」田木回答後,東村便掛了電話。
田木說一個多小時便能到。
東村十點半走出了公寓。給加代子所在單位打了個電話。可能與田木君談話會拖長,到時不能去接加代子。
東村一邊開車,一邊戒備著後邊有無尾隨。一點兒都不能馬虎。東村那天去訪問田木及訪問的目的。平直都知道。蝮蛇一樣的。再次被要求提供證言的東村,怎麼回答,及怎麼防著平直。都考慮得十分周到。
沒有尾隨。東村為防萬一,故意繞了一大圈。
車在公司裡邊的停車場停了下亞軍,打開大門,開了進去。把車停下來,遙望著停車場的中央。田木還沒來。四周寂靜得能聽出電磁波的聲音。晴朗的空中,閃爍著無數星星。
過了十五分鐘,傳來了汽車的聲音。東村走出大門。車速慢了下來。田木探出了頭。
「把車開到裡邊。」
東村說。環視了一下四周;走了進去。田木把車停到東村的車後,跳了下來。
「讓你久等了。」松木說。
「我也剛來。」
東村說道。向卡車的一邊走去。田木便跟了過來,東村上到卡車的一個荷台上,坐下來。田木走過來,也並肩坐了下來。
「正廳市的賓原他們,只簡單地說了平直的名字嗎?」東村先開了口。
「不,沒那麼簡單。」田木有點緊張。
「脫光那三個人的衣服,把他們捆綁起來,放到那麼明顯的地方。是你和崗原的主意,還是組上的人指使你們這麼幹的?」
兄貴君要這麼做的。為挑逗平直那傢伙。」
果真如此。你和崗原隱蔽起來也是兄貴的主意嗎?」
「是。門啡組為此事要與平直做最後的抉擇,為了不落到正廳署的手裡,兄貴讓我們隱敝一下。
「門啡組要做什麼抉擇,與平直……」
「我們也不清楚。」
「平直這傢伙,自己是不是被訣擇的對象,還不知道。」
「為什麼?」
「昨晚,我去你那兒的時候,平直也去了。他好像推測出毆打賓原的是你,或者從賓原嘴裡得知是你。假如這事從門啡組傳到了平直耳朵裡,他還會去你那兒嗎?若傳到了他耳朵裡,他又去了你那兒,對平直來說,也許沒有與門啡組拚個你死我活的意識。」
「但是,警察指使凡人威脅過您。這事若提出來,既是平直也不能那麼平靜吧?」
「一般是這樣。但平直是一般的人嗎?平直與賓原已通好風氣。昨天我們面對面談了這些。但平直一點也不驚慌。雖說能隱瞞這種心情,他信心十足地說了這些,我想不是單單的故弄玄虛。
「不僅僅是這些,田木。昨天,就你持槍一事,平直要我提供證言。我已經肯定了那件事。」東村說。
「平直又提到那件事了?」田木厭膩地問到。
「怎麼了,田木,你不是故意想落到警察手裡嗎?那樣,攔截賓原的原因,可以在宮井署一點兒不留地傾吐出來。而且,被抓到之前,可以給報社打電話,或報告記者揭露平直誘使賓原所幹的事情,警察內部連同組織上的不光彩的事情。」
「如果是那樣,組上不知會讓我做些什麼。門啡組不把平直的事公佈出來,相反,以此為依據,扣押那傢伙……」
「門啡組與平直那骯髒的交易,與您有關係嗎?你應該首先考慮到你的孩子。」
「孩子……」
「只為門啡組著想,你可能永遠也脫離不了門啡組。進了正廳署,你可以滔滔不絕地說出一切事情經過,啡組便認為你不再可使,那樣便將以脫離門啡組。」
東村說,田木沉默不語。「怎不願這樣做,你可以真心實意地對兄貴分,對門啡組的組長說,你離開門啡組過另一種生活。我不瞭解你們組長是什麼樣的人。也許他會答應你的請求。若不答應,你可以離開前山,到另一塊土地上去生活,只要你自己想這麼做。」
「東村先生,您幫了美加子的大忙……」
「我自己沒有孩子。看到懷了孩子的女人那樣苦惱,最終我還是要助一臂之力的。」
東村笑著說道。
「脫離門啡組,我不能做出那樣的決定。以組員的口氣說,我只是一個流氓、阿飛之流,不能與組長、兄貴斷絕關係。現在,我得到兄貴君的關照,常出入門啡組,好像正式組員,用集團的話來說,也就是予備組員。不管怎麼說,即使想脫離門啡組,也脫離不了。」
「我已聽美加子說了,組上要指使你幹一件什麼事,為了此事,你不能脫離門啡組。」
「是這樣的。我沒有勇氣做這種事,也不想做這種事。因此故意挑起了與您的糾葛,想脫離開。結果被兄貴識破了動機,遭到懲罰。」
「也就是那次頭紮包帶躺在床上的時候。」
「嗯,雖然我為此脫開了身,但我已經知道了門啡組所要做的是關於人命的事。如果能完成這個任務。我便可以與兄貴、組織變成親子兄弟的關係,身份、地位也就提高了許多。若完不成,逃之天涯,也逃不了命啊!」田木仰望夜空,歎了口氣。
「人命、殺人,那事……」過了一會兒,東村問到。田木很驚奇,想吩咐他些什麼,但終於沒開口。
「莫非門啡組要幹掉縣知事,還是別的。」
「為什麼要急於說出這些?」田木有點驚慌。
「我也是前山市的一名公民,縣的一名公民,我也要交納稅金,也有選舉權,對政界的事也關心關心。我妻子上班時,所聽到的風聲,也經常對我講。因此,我瞭解到現在的知事與門啡組因選舉而發生了衝突。門啡組支持另一方對現任的知事進行脅迫。而現任知事是東京的大政治家,無論什麼黑社會集團,干擾政事,他都要……」
「東村先生,您只是這樣推測吧?」
「是的,除了聽一些風聲和看報紙,我得不到任何情報,我的猜測合乎現實嗎?」
田木沒有回答。
「門啡組認為一定有哪個親信、集團背後支撐著現任知事。因此這次舉中有可能再次獲勝。但又不知道究竟是誰背後支撐著現任知事,門啡組唯一採取的辦法便是幹掉縣知事……」
「東村先生,真不簡單。」
「這麼說,我的推測正確了?」
「想聽嗎?關於那事。」
「怎麼不想聽呢,誰當選為知事,我不在乎,只是想證實一下我的推測。」
「從持槍一事,我便知道東村先生的口很嚴密,因此,我想給您說出這些事。若我下決心離開門啡組,我要對您說一聲。萬一有一天我消失了,只有東村先生弄清我消失的真正原由。
「田木,別孩子氣。你給我講了。萬一有一天你消失了,我揭露門啡組的秘密,為你申冤報仇。」
「從來沒想到過這些事,確實,萬一我被殺害,被害的真正原因,有誰不知道。誰不知道,與要去死時的心情是絕對不同的。」田木說。
這不是在撒謊,東村這樣想。同時,田木若真的死了,要東村為他申冤報仇。東村從田木的話裡感覺到了這種期待。我一定要為你申冤,東村從心底裡發出這樣的聲音。但終於沒說出口。
「堅決要脫離門啡組了嗎?」
「嗯,我已決定這麼做了。我還要對您說門啡組要幹掉的不是縣知事,而是他身邊的人。」
「什麼都揭開了,田木。到時,再來好好地聽結果吧。」東村拍了一下田木的肩說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