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九日星期五管理員辦公室打來的電話將淺川從睡眠中驚醒,他提醒淺川上午十一點是CHECKOUT的時間,並問淺川要不要再住一晚。
淺川一手拿著話筒,一手拿起枕邊的手錶來看。他的手臂已經完全沒有力氣,連抬起來都覺得吃力,明天一定會感到強烈的肌肉酸痛。
他沒有戴眼鏡,因此得將手錶拿到眼前才能看清楚。
現在時間是十一點又過幾分,淺川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甚至有點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
「您還要多住一晚嗎?」
管理員不耐煩地問道。
淺川聽到旁邊的龍司發出呻吟聲,確定這裡不是自己的房間。
「喂?」
管理員在電話另一端焦急地呼喚。
突然間,一股莫名的喜悅湧上淺川的心頭,他看著龍司翻了個身,微微地睜開眼睛,口水從嘴角流出來。
淺川對於昨天的記憶有些朦朧,隱約想起他和龍司去拜訪長尾城太郎到前往別墅小木屋的情景,但之後的事情全部一片模糊。
緊接著,一連串恐怖的影像幾乎讓淺川窒息……先前他做了一個印象深刻的夢,但是在醒來的瞬間,卻把夢的內容忘記了。
現在,淺川的心情感到格外開朗。
「喂?您聽得到我的聲音嗎?」
「啊!是……」
淺川趕緊將話筒拿到耳邊回答:「CHECKOUT的時間是十一點。」
「知道了,我們馬上準備離開。」
這時,淺川聽到廚房那邊傳來滴滴答答的水聲。
(可能是昨天晚上睡覺前沒有把水龍頭關緊吧!)
淺川搖了搖龍司的身體,只見龍司眨一下眼睛,隨即又閉上。
「龍司,起床了!」
淺川不曉得他和龍司究竟睡了幾個小時,不過他已經很久沒有睡得這麼安穩了。
「龍司,我們再不離開,管理員就要加收住宿費用了。」
淺川再度用力搖晃龍司,但龍司依舊沒有醒來。
在無計可施之下,他突然看到餐桌上放著一個乳白色塑料袋,因此想起先前的夢境。
他不停地呼喚山村貞子的名字,然後從地板下的濕泥中挖出山村貞子的骨骸。之後,龍司用清水將山村貞子沾滿泥濘的骨骸洗乾淨……那個時候已經過了「死亡期限」,而現在……淺川仍活著!
這表示他們已經成功地趕走死神,生命將開始綻放光芒。
塑料袋中裝著山村貞子的頭蓋骨,它就像大理石擺飾一般美麗。
「喂,龍司!該起床了!」
突然間,淺川的腦中閃過一股不祥的預感,於是急忙貼在龍司的胸口,確認他是不是還活著。
正當他的耳朵快要碰觸到龍司的胸口之際,脖子冷不防被兩隻粗手掐住。
淺川陷入極度的恐慌中,拚命地掙扎。
「嘿嘿嘿!笨蛋,你以為我死了嗎?」
龍司鬆開掐住淺川脖子的雙手,像小孩子般發出奇怪的笑聲。在經歷過那麼恐怖的事件之後,龍司這個惡作劇實在教人笑不出來。
淺川努力克制住胸中的怒氣,畢竟他欠龍司一個人情。
「不要開這種無聊的玩笑!」
「彼此、彼此,誰教你昨天晚上那樣嚇我。」
龍司躺在床上發出「嘿嘿……」的笑聲。
「我昨天晚上怎麼了?」
「誰教你昨天晚上不說一聲就倒在井底!我以為時間到了,你已經被GETOUT了,我差點被你嚇死。」
淺川不解地眨著眼睛。
「咦?你不記得啦!嗯……你真是個煩人的傢伙!」
淺川根本記不起自己昨晚是如何爬出井底的。
過了一會兒,他才慢慢記起自己昨天晚上在虛脫的狀態下,被龍司用繩子拉出古井。即使龍司擁有強大的臂力,但是要將一個六十公斤重的人拉上來四、五公尺,的確不是一件輕鬆的事。
淺川被拉出古井的樣子,與志津子從海底拉起役小角石像的情景倒是挺像的。
不過,志津子將石像拉上來之後,獲得不可思議的力量;而龍司拉起淺川後,卻落得渾身肌肉酸痛的下場。
「龍司。」
淺川難得以如此正經的語氣叫道。
「幹嘛?」
「這次多虧有你幫忙。」
「少來!不要說這種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話。」
「如果沒有你的幫忙,現在我可能已經……我真的很感激你。」
「你別再說了,我真的想吐耶!被你這種人感激又得不到一點好處。」
「一起去吃午餐吧!我請客。」
「當然是你請客囉!」
龍司一邊說,一邊準備起身,但腳步顯得有些踉蹌。
淺川從南箱根太平洋樂園的餐廳打電話給住在足利的老婆,說他會依照先前的約定,在星期天早上租車去接她們母女。
阿靜詢問淺川那件棘手的事件是不是已經解決了,淺川回答她:「大概吧!」
目前他只能以自己還活著的事實來推斷事情應該已經獲得解決。
不過當他放下話筒時,心中仍對一些細節無法釋懷。
他不確定龍司是否也有同樣的疑問,因此在餐桌上問他:「喂,事情真的這樣就解決了嗎?」
龍司趁著淺川打電話的時候,已經把午餐掃個精光。
「小寶貝很高興嗎?」
龍司沒有立刻回答淺川的問題,故意扯到其它地方。
「嗯。你覺得怎麼樣?是不是還有一些疙瘩?」
「你在意嗎?」
「你呢?」
「有一點吧!」
「哪一點讓你放心不下?」
「就是那個老太婆說的話:『你明年就要生小孩了……』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那個老太婆的預言。」
淺川知道他跟龍司在同一個問題上產生疑問,接著說道:「如果老太婆口中的『你』是指山村貞子的母親──志津子的話……」
淺川尚未說完,龍司立刻反駁道:「這是不可能的!錄像帶上的影像是盤踞在山村貞子眼底或她心中的畫面,因此老太婆應該是對著她講話才對;所以,老太婆所說的『你』除了山村貞子之外,不可能是其它人。」
「老太婆的預言有可能只是胡說的。」
「山村貞子的預知能力應該是百分之百正確。」
「可是,山村貞子不能生小孩呀!」
「所以這才奇怪啊!就生物學來說,山村貞子不是女人,而是不折不扣的男人,所以她不可能生孩子,何況她到死前都還是處女啊!而且……」
「而且什麼?」
「強暴她的長尾城太郎是日本最後一個天花患者,這是個奇妙的巧合。」
淺川的心頭罩上一股強烈的不安感。如果這整件事情涉及遺傳基因的構造和組合,或是地球誕生之前、宇宙的混沌狀態的話,那就不是單靠個人的力量所能解決的事情了。
現在他只能盡量讓自己接受既有的事實,勉強自己抹去心中的不安。
「你看我現在這樣活蹦亂跳的,不就表示咒文之謎已經解開,這個事件已經結束了……」
說到這裡,淺川突然想到役小角的石像是否也運用超能力驅使志津子採取行動,事後才賦與她神奇的力量?
淺川覺得這件事與他們昨夜挖出山村貞子頭蓋骨的情形很像;他從古井底部撿起山村貞子的遺骨,而志津子從海底撈起役小角的石像。
最讓他難以釋懷的是,山村志津子獲得的能力為她帶來不幸……龍司瞄了淺川的臉和肩頭一眼,確定眼前這個男人確實還活著之後,接連點了兩次頭。
「嗯,這件事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龍司歎了一口氣,整個人深陷在椅子裡。
「可是……」
「什麼?」
龍司一邊支起身體,一邊喃喃問道:「山村貞子到底生下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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