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栗總編聽完淺川說的話,臉上慣有的輕蔑笑容倏地消失了,他兩手支撐在桌上,眼睛骨碌碌地轉動著,心想:(八月二十九日晚上在小木屋看過那卷錄像帶的四個男女真如錄像帶上所上言,在一個星期之後分別離奇死亡。
之後那卷錄像帶被管理員撿回管理員辦公室,然後淺川在不經意間發現它;現在淺川看過錄像帶的內容,他會在五天後死亡。
這種事能信嗎?
可是那四個男女真的離奇死亡了,這又該怎麼解釋呢?)
淺川俯視著小栗總編變幻莫測的表情,臉上漾起難得一見的優越感。
憑著多年經驗,淺川可以猜到小栗總編心裡在想什麼,而且他算準在小栗總編的思路走到盡頭時,才從公文包拿出錄像帶說:「總編想不想看看這個?」
淺川瞄了一眼放在窗邊沙發旁的電視機,帶著一抹挑釁的笑容說道。
他聽到小栗總編的喉頭深處傳出猛吞口水的聲音,雙眼一動也不動,只是定定地盯著放在桌上的錄像帶,內心正在做最後的掙扎。
(如果你想看的話,現在就可以播放了。
你可以像往常一樣,笑著大罵:「無聊!」然後把這卷帶子推進錄像機裡。
動手吧!天底下不可能會有這麼愚蠢的事。試試看!雖然看錄像帶就等於不相信淺川所說的話……反之,如果你拒絕觀看的話,也就表示你相信淺川的胡言亂語……趕快看吧!你不是現代科學的信奉者嗎?你又不是一個會怕幽靈的小鬼頭。)
事實上,小栗總編百分之九十九不相信淺川說的怪事,但是內心深處仍存有一些疑慮。
(如果淺川說的事情是真的,那就表示世界上還有現代科學所不能及的領域,只要有這種危險因子存在,不管一個人的理智多麼堅定,血肉之軀還是無法與之抗衡的。)
小栗總編面對這種超乎常理的事情,只能坐在椅子上一動也不動。
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用乾澀的聲音說道:「那麼……你現在要我怎麼做?」
這時候,淺川確信自己贏了這一局。
「請總編暫時不要編派工作給我,這段時間我想徹底查明這卷帶子的來歷,你也知道此事攸關我的生死……」
小栗總編眨了眨雙眼,然後問道:「你想把它寫成報導?」
「誰教我是記者呢!我希望能把事實公諸於世,而不要讓所有真相因為我跟高山龍司的死而深埋地下。不過要不要刊登出來,就看總編您的決定了。」
只見小栗總編用力地點點頭。
「唉!也好,那就把話題焦點的單元交給比目魚負責吧!」
淺川輕輕點頭致謝。
就在他把錄像帶收回公文包之前,突然想再惡作劇一次,只見他把錄像帶遞到小栗總編面前說:「這個……您相信嗎?」
小栗總編發出長長的呻吟聲,腦袋瓜左右搖晃。
「我的心情也跟總編一樣。」
淺川說完話便離開了。
小栗總編看著他的背影,心裡想著:(過了十月十八日,如果這傢伙還活著,再看看那卷帶子也不遲。)
淺川在資料室裡面找出三本厚重的書籍——「日本的火山」、「火山列島」、「世界的活火山」,並將它們疊放在桌上。
由於錄像帶中出現的火山爆發場面看起來像是日本境內的景象,因此淺川以此為依據,開始翻閱「日本的火山」這本書。
卷頭放著一張彩色照片,上面有一座噴著白色煙霧和水蒸氣的山脈,被黑褐色的熔岩所覆蓋,黑色的火山口被一片黑暗所吞噬,噴出熊熊的熔岩漿,將夜空染成一片鮮紅,令人聯想到宇宙初開時的景象。
淺川仔細比對書中的照片和深深烙印在自己腦海裡的影像,一頁一頁地翻看,阿蘇山、淺間山、昭和新山、櫻島……不久,他找到答案了,那是位在富士火山帶的三原山,它在日本算是相當有名的活火山。
「三原山?」
淺川喃喃自語著。
他翻開的書頁中有兩張從空中拍攝的照片,還有一張是從一座小山的上拍攝的。
淺川回憶錄像帶中的影像,想像那座火山從各種角度看起來的樣子,然後逐一和書中的照片做比對。
(確實很像,從山腳下的原野通往山頂有著和緩的斜坡。
若從空中拍攝的照片來看,山頂上有個圓形的外輪山,火山口的裡面可以看到中央火山口丘。
從山腳的小山丘上所拍攝的照片跟錄像帶中的影像特別相似,山脈的顏色和起伏的形狀幾乎一模一樣。不過這件事不能光靠我的印象來判斷,還必須進一步確認。)
於是淺川將各個角度拍攝下來的三原山照片都影印下來。
淺川為了採訪這半年來曾經投宿過別墅小木屋的團體,他一整個下午都在打電話。
但是光靠電話聯絡,實在很難辨認對方說的是真是假;最好的辦法就是彼此見個面,一邊留意對方的表情,一邊提出問題。
只可惜淺川已經沒有那麼多時間了,他只能專注地聆聽對方說話,以免遺漏掉重要細節。
他必須確認十六組團體,而且別墅小木屋在今年四月竣工時,所有房間還沒有錄放影機的設備;後來為了應付暑假旅遊的熱潮,七月下旬才在房間內添加錄像器材和錄像帶這些設備。
那時候,旅遊手冊上還沒有刊載錄放機這個服務項目,旅客們是在到達此地後才知道可以租借錄像帶來觀看;不過,一般旅客只有在下雨天才會觀賞錄像帶來打發時間,幾乎沒有人事先就帶著錄像帶來這邊錄節目。
當然,這是以相信對方在電話中說的話作為前提,進而推斷出來的結果。
到底是誰把那卷帶子帶進別墅小木屋?又是誰將那段影像拍攝下來?
在淺川調查的十六組團體中,有三組團體是專程來打高爾夫球的,他們甚至沒有留意到屋內有錄放機;另外知道房裡有錄放機,卻沒有機會使用的則有七組團體。
還有五組團體因為下雨不能打網球,只好租借錄像帶來打發時間,然而他們租借的片子多半是歷年來的名咋。
最後一組團體是住在橫濱的金子一家四口,他們用自己帶去的錄像帶錄下電視節目。
淺川放下話筒後,重新看著十六組團體的資料,其中最有問題的團體只有一個,那就是金子夫妻和念小學的兩個孩子。
今年暑假,他們曾經到別墅小木屋投宿過兩次,第一次是八月十日星期五晚上,第二次則是八月二十五日星期六和二十六日星期日兩天。
他們第二次投宿的時間正好在那四人投宿的前三天,之後的星期一、星期二都沒有客人投宿;也就是說,那四名離奇死亡的男女是在金子一家人之後住進去的。
根據他們所說,當時讀小學六年級的男孩從家裡帶錄像帶去錄節目。
那個男孩每星期準時收看星期日晚上八點的搞笑節目,可是節目的選擇權在父母手上,他的父母在這個時間總是把頻道鎖定NHK的大河戲劇。
儘管小木屋裡只有一台電視,但他們知道還有錄放機,因此男孩以暗錄的方式將搞笑節目錄下來,留待以後再看。
誰知他錄到一半的時候,朋友突然跑來告訴他雨停了,約他一起去打網球,於是男孩便和妹妹一起跑去球場;而他的父母看完節目後也忘記還在錄搞笑節目,便將電視關了。
直到將近十點左右,在球場上瘋了一陣子的兄妹疲累地回到小木屋,兩人隨即沈沈地睡著,大家都把錄像帶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
第二天,當他們快回到家的時候,男孩才想起錄像帶還放在錄像機裡面,於是大聲哭著要父親開車回去拿。
淺川拿出錄像帶立在桌上,只見卷標部位寫著「富士VHSTl20SuperAV」的字樣泛著銀光。
淺川再度撥了金子家的電話號碼。
「不好意思,我是剛才打過電話的M報社記者——淺川。」
接電話的人還是媽媽,她停頓一下,然後應了一聲「是」。
「您之前說令公子把錄像帶留在小木屋裡,請問您知道那卷帶子是哪家公司的產品嗎?」
「這個嘛……」
對方的聲音中帶著笑意。
這時,話筒的另一端傳來一些聲音。
「啊!我兒子剛好回來,我去問問他。」
淺川耐心地等候著。
「他好像也不知道,我們家都是用三支多少錢的那種便宜貨。」
一般人使用錄像帶時,並不會特別去注意是哪一家廠商的產品。
突然間,淺川的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這卷錄像帶的匣子怎麼不見了?)
一般錄像帶都是放在匣子裡販賣,不可能有人會故意把匣子丟掉。至少淺川本人就不會這樣做。
「請問府上都是將錄像帶放進匣子裡保管的嗎?」
「那是當然囉!」
「很抱歉,能不能請您找一下府上是否有空的錄像帶匣?」
「啊?」
對方不禁啞然失笑。她不明白淺川為何會如此要求,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反應。
「求求您,這件事攸關人命……」
「那麼,請你等一下。」
(如果匣子留在小木屋的話,有可能已經被管理員丟掉了……否則應該會留在金子家才對。)
隔了好長一段時間,話筒的另一端終於傳出聲音。
「你是指外面的彩色匣子嗎?」
「是的。」
「我們家有兩個。」
「上面應該有製造廠商的名字和帶子的種類。」
「嗯,一個是『多角透視鏡T120』,另一個則是『富士VHST12
0SuperAV』。」
後者的名稱跟淺川手上的錄像帶一模一樣,淺川道謝之後便掛上電話。
然而富士賣出的錄像帶不計其數,很難據此查到明確的證據。目前只能確定這卷錄影帶是經由一個小學六年級的男孩帶進小木屋,在八月二十六日星期日晚上八點開始,B-4號房的錄放機就處於錄像狀態,金子一家忘記取回錄像帶就回家了;
三天後,那四個男女住進小木屋。
那天一樣下著雨,於是他們幾個打算看錄像帶來打發時間,卻發現錄放機裡面已經放了一卷帶子,便隨手將它播放出來觀看,結果帶子裡儘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內容,最後甚至還有一段威脅的咒文。
他們四人不禁開始詛咒惡劣的天候,隨即又想到一個惡劣的玩笑,不但把逃避死亡命運的方法消掉,而且還刻意留給之後投宿的房客看。
可見他們一定不相信錄像帶上的內容。如果相信的話,應該早就怕得不知所措了,怎麼還會故意惡作劇。
他們四人在死亡前的一瞬間有沒有想起這卷帶子的內容?或者根本來不及回想就被死神帶走了?
淺川想到這裡,不禁打了個哆嗦。
(還有五天……如果我在這五天內沒有找出逃避死亡命運的方法,就會跟他們四人一樣,到時候我就會知道那幾個人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死掉的。
話又說回來,如果那些畫面是那個男孩錄下來的,那些影像又是從哪裡來的?)
起初淺川認為有人用攝影機拍下那些東西,然後帶到小木屋來。他從來沒想過是有人在暗錄節目的時候,某些難以解釋的影像隨著電波入侵進來。
(電波干擾!)
淺川想起去年選舉的時候,NHK的節目曾經插入某人誹謗對方候選人的事件。
(沒錯,除了電波干擾之外,沒有其它可能性。
八月二十六日晚上八點開始,某些影像隨著電波流進南箱根一帶,在偶然的情況下,這卷帶子錄到那些影像。
果真如此,應該會留下一些相關紀錄才對。)
因此,淺川覺得有必要向當地分局和報社的通訊部查詢這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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