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六日早上八點鐘左右,馬維民直接來到普克住在賓館的房間。
馬維民說:「昨晚局裡的同志連夜加班,將從歐陽嚴那裡取回的證物進行了化驗分析。酒杯裡的殘液中含有水合氯醛成分。門把手上的指紋破壞嚴重,基本沒有什麼價值了。但有一個很重要的線索被找到了。」說到這裡,馬維民特意拍了拍普克的肩膀,「就是從浴室下水道和地漏管道裡取出的大量毛髮,經過DNA檢驗表明,這些毛髮分屬於兩個人,其中一種已經證實是歐陽嚴本人的,另一種的樣本保留在局裡。」
馬維民笑起來,說:「現在我們應當想法去取周恰的DNA樣本了。」
這是發現歐陽嚴死亡以來,馬維民第一次直接提起周恰的名字。
普克聽了,點點頭,說:「這件事,我想可以請項青幫忙,從她母親臥室裡取幾根頭髮,應該是很方便的。」
馬維民說:「可以這麼辦,那就由你負責跟項青談吧。」
普克說:「好的。正好,我還想找項蘭單獨談談,瞭解一下三月二十四日傍晚,她整個兒的活動經過,主要是想知道,那天晚上周怡是否在家。我也跟您談過,三月二十五日凌晨一點鐘左右,我和項青在她家客廳裡時,遇到周始從外面回來,當時她的表情很不正常。而我到達項青家時,是二十四日晚將近十二點鐘。從十二點到一點,可以肯定周怡不在家。但在歐陽嚴死亡的那段時間裡,即二十四日晚八點至十點之間,周怡究竟在木在家呢?這個問題現在顯得尤為關鍵。」
馬維民說:「對。那麼你準備什麼時候跟項蘭談呢?」
普克看看表,說:「現在是八點四十,估計她們也差不多該起床了。您走以後我就給項青打電話,說我有事請她幫忙,要去她家一趟。一方面可以跟項青談取周怡毛髮的事,另一方面可以找機會跟項蘭單獨談談。」
馬維民說:「就按你的計劃辦吧,我現在要回局裡去,看看昨天去調查歐陽嚴親屬的同志有什麼結果。不管有沒有新的東西,中午的時候你都要跟我聯繫,我們可以把彼此的情況互相交流一下。」
普克說:「好,那我們就分頭行動。」
等馬維民一走,普克撥了項青的手機。但手機暫時無法接通。普克想,項青的手機是在占線,還是晚上睡覺關機仍未打開?又試了幾次,仍然不通。普克只好試著撥項青家的直撥電話,電話響了好一會兒,才有人接起來。一個女聲問找誰,聲音有點低,普克一下子沒聽出是誰,說:「請問項青在嗎?」
「你等等。」那人放下電話,普克聽見話筒裡傳來開門的聲音,過了一會兒,有人接起了電話,這一次是項青本人。普克馬上想,剛才接電話的,不會是項蘭,很可能是周治。聽聲音,周怡放下電話去找項青時,打開了門,那麼這部電話可能是在周怡的房間裡。
普克說:「項青嗎?我是普克。」
項青語氣聽起來淡淡的,嗓音也有點沙啞,說:「哦,你好。」
普克敏感地發現項青的語氣和平時略有不同,解釋說:「我剛才撥你的手機,不知怎麼撥不通,只好打這個電話。」
項青說:「哦,我關機了。你還是打我的手機吧,我現在就打開。」
普克過了幾分鐘,又撥了項青的手機,這次一下就接通了。
項青剛才淡淡的語氣又變得溫和而且親切了,但仍然有些沙啞,聽得出她說話時,是帶著笑的:「對不起,剛才我母親在旁邊,所以不好說什麼。昨晚我睡得很晚,就把手機關了,沒想到睡到現在,我很少起這麼晚的。」
普克說:「應該我說對不起的,吵醒你了。」
項青柔聲說:「俄們就不用客氣了。你找我有事嗎?」
普克說:「是有件比較重要的事,我想能不能到你家裡去一趟?不過,你剛起床,我可以等一會兒再去。」
項青想了想,說:「嗯,那你過半個小時左右出發吧,等你到我家時,我差不多都準備好了。」
普克說:「那好,待會兒見。」
兩人掛了電話,曹克利用這個時間去樓下吃了點早飯,又回房間想了∼會兒案情,看看時間差不多,便下樓出了賓館,在路邊叫了一輛出租車,來到項青家。
普克還沒走到項青家的院子時,遠遠便看到項青打開院門走出來,好像她能將普克到達的時間計算得準確無誤。普克不由想,項青的這種細緻精確已經不止一次地表現出來過,這是來自於項青的天性還是後天的培養呢?
項青站在門口,上午的陽光斜斜地照在她身上,在地上投映出一個影子。項青已經看到普克,嘴角微微翹起,唇邊露出那個小小的笑渦,柔美的臉龐有一半沐浴著陽光。普克走到近前時,甚至能看到項青光潔的面孔上,陽光映照出的細細的絨毛。
項青的眼圈有些黑,像是睡眠不足的樣子,而她的眼睛深處,染著一種普克無法言說的情緒,像是有些話要對普克訴說,而在無聲中又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絲柔情。普克感到自己的心木可克制地微微一動。
項青微笑著說:「算到你差不多該到了,你一向都很準時。」
普克笑了笑,說:「是不是沒睡好?眼圈有點黑。」
項青邊往院子裡走,邊說:「昨晚有些失眠,大概天快亮時才迷迷糊糊睡著一會兒。是不是很難看?」她低頭看著地面,臉上帶著點羞澀。
普克說:「不會,只是看起來有點疲倦。對了,項青,」
普克在進客廳前,放低了聲音,小聲問項青,「你母親和項蘭現在在家嗎?」
項青說:「這會兒都在。不過,我母親可能很快要出去,今天是星期天,上午她常去辦公室的。阿蘭好像還沒起來。」
普克說:「那我等一會兒再跟你說什麼事吧。我們可以先聊點別的。」
項青說:「好吧,先在客廳坐一會兒。」
兩人進了客廳,正巧看到周怡穿戴整齊地下樓來。
普克一眼看出,周怡的臉上雖然經過化妝,仍然遮擋不住深深的倦色。鼻子旁邊兩道弧線很明顯,嘴角及眼角也出現了皺紋,甚至連原本漆黑的發角,都露出淡淡一絲灰白。整個人與上一次普克見到的相比,彷彿突然之間蒼老了十歲。
普克內心受到不小的震動。一瞬間普克想到,如果不是內心經受著非常巨大的折磨,周怡怎麼可能一兩夜之間就發生如此顯著的變化?
看到項青和普克,周怡淡淡地笑著點了點頭。對於普克客氣的問候,周怡只是說:「你們坐吧,我出去了。」
等周怡出了門,普克看了看項青。項青的臉上有幾分黯然,顯然,她也注意到了周怡的變化,但項青只是微微歎了口氣,沒有說什麼。
普克抬頭看了看樓上,見周怡的房間門鎖著,便說:「項青,我需要幾根你母親的頭髮,你能打開她房間的門嗎?」
項青臉上先是掠過一絲詫異,馬上又平緩了,什麼也沒問,說:「她的房門應該沒有鎖,只是帶上了而已。就算鎖也沒關係,我們家還有一套備用的鑰匙,每個房間都有。還是先上樓去看看吧。」
普克踉著項青上了樓,果然,周怡的房間門並沒有鎖,一扭把手就推開了。
項青問:「你自己找,還是我幫你找?」
普克說:「你不介意的話,我自己就行了。」
項青點一下頭,說:「那我先回自己房間去了,你需要時就叫我好了。」說完,輕輕帶上門出去了。
普克第一次看到項怕遠與周怡的臥室,之前,普克只進過項蘭的房間。這間臥室的面積比項蘭的房間大許多,裡面有兩張樣式相同的床,比雙人床稍窄,比單人床略寬。兩張床中間的床頭櫃上,擺著一部電話機。靠窗的一張床上擺著被子枕頭,疊過,但略有些凌亂。另一張床上罩著床罩,沒有其它床上用品。
在距離沒有床上用品的那張床稍近的地方,有一套組合櫃,下面一層擺放著影碟機和一些碟片,中間一層放著一台二十英吋的電視機,再上面是玻璃櫃,裡面錯落有致地擺放了一些工藝品。旁邊一面牆前,擺著一張梳妝台,上面高高低低堆了許多女性化妝品。
臥室南面牆上是一扇大玻璃窗,一層米色薄紗窗簾將外面的陽光過濾得很輕柔,深色條格的厚窗簾拉到兩旁。與窗子相對的方向,有一個門,普克走過去,推開門看看,是一個衛生間。普克隨身攜帶了取證物用的工具,他走到洗臉池邊,洗臉地上方是一個沒有門的小櫥子,分三層,裡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女性用品,也有男性用的剃鬚液及剃鬚刀什麼的。有兩把梳子,其中一把上面,纏著幾根短髮。普克掏出工具,細心地從梳子上取下頭髮,裝進證物袋。又走到浴缸邊,從浴缸的出水口處取了幾根毛髮。
從浴室出來,普克走到那張靠窗的床邊,彎下腰仔細地看,從枕頭及床單上都發現了幾根毛髮,也—一小心地扶起來,裝入證物袋。然後四下看了看,便走出了這間臥室。隔壁便是項青的房間,門虛掩著,普克站在門口,輕輕地敲了敲門。
項青在裡面說:「普克嗎?請進來吧。」
普克猶豫了一下,還是推門進去了。項青站在窗前,面朝著普克,微笑著說:「就剩下我的房間沒看過了,要不要看一下?」
普克四下看了看。雖然之前他從未想像過項青的房間會是什麼樣子,但似乎潛意識裡已經有了一種概念,覺得一定會與項青的性格、氣質及才華相符。現在他站在這個房間裡了,馬上便覺得,這似乎就是項青房間應該有的樣子。
項青的房間裡,淡紫色的牆壁,櫻桃木地板中央,鋪著一塊深紫底色黑紅條紋的厚波斯地毯。落地大玻璃窗敞開著,暗紫紅色窗簾拉在兩邊,一層半透明的窗紗在微風中輕輕飄拂。面對窗戶的那面牆壁,是整排的紅木書架,其中兩排全部是畫冊。牆角一套高保真組合音響,上面擺著一個線條簡潔的透明水晶花瓶,裡面插著一束新鮮蘭花。原木色大書桌,桌面很乾淨,一個圓柱體的透明水晶沙漏放在桌角。一張寬大的單人床,床上鋪著潔淨的雪青色床罩,沒有通常年輕女性喜歡擺放的玩偶。
靠床的一面牆壁上,錯落有致地掛著兩幅小型的西方油畫及幾張鑲框黑白照片。普克一眼認出,兩幅油畫中,一幅是法國畫家巴費的《小丑》,另一幅是挪威畫家蒙克的《憂鬱》。那些照片幾乎都是項蘭的,只有一張看起來有些陳舊的照片裡,一個瘦高英俊的中年男人,身邊一高一低兩個女孩子,三人微笑著站在灑滿陽光的草地上。
從容貌上看,那個高個子的女孩顯然是項青,另一個可能便是年齡還小的項蘭了。
整個房間處處瀰漫著一種輕柔的氣氛,無論是總體的色彩,物品的式樣,東西的擺放,還是∼些別具匠心的小擺設,都顯得柔和,淡雅。連空氣裡都似乎隱隱飄浮著一種淡淡的清香。
普克笑著說:「你知道嗎,以前我看《紅樓夢》,賈寶玉總說女兒是水做的,那時好像體會不到那是一種什麼感覺。現在認識你,又看到你的房間,覺得似乎隱隱約約有些明白了,雖然我還是不能說得很清楚。」
普克說話的時候,雖然是笑著的,但態度卻很認真。而且他這樣說時,心裡一直若隱若現的一種感覺,忽然變得較為清晰。普克一直覺得項青在自己印象中,可以用一種事物來比喻,總說不清是什麼。而現在他明白了,原來,那就是水。項青讓普克感覺到一種水的特性,清涼,溫柔,看似透明卻又有些神秘。
項青聽了普克的話,默默地看了普克一眼,說:「普克,你知道我昨晚……」說了一半,卻又將話嚥了回去。
普克看項青沒有把話說完,想來不是關於案情的事,便也沒有問項青什麼,沉默了一會兒,說:「項青,我還有點事情想找項蘭談談,你能不能幫我看看,她有沒有起床?」
項青臉上,飄過一絲淡淡的惆悵,但馬上又笑著說:「好,你等等,我去看看,她也該起床了。」
說著,走出自己的房間。普克聽到項青在敲隔壁項蘭的門,還輕聲地叫:「阿蘭,你醒了嗎?該起床了。」
過了一會兒,項青走回來,說:「阿蘭起來了,正在洗漱,你稍微再等一會兒行嗎?」
「沒事兒。項蘭是不是一向睡眠都好?我這人睡眠質量不行,常常半夜三更睡不著,有時好不容易睡著了,天還沒亮就醒,一醒便再也睡不看了。真是羨慕睡眠好的人。」普克笑著說。
項青說:「大概因為你腦子裡考慮的問題太多,而且似乎永遠也停不下來。大腦在工作,當然很難人睡。其實,我睡眠也不是很好。」
兩人就這個話題談開,聊了十幾分鐘,聽到項蘭踢踏著拖鞋走過來的聲音,還沒進門,項蘭就大聲說:「俄要進來啦,你們做好準備噢。」
項青笑道:「你就快點進來吧,又胡說八道。」
項蘭一推門,走進來。剛洗過臉,面色沒有前兩天做過手術時那麼蒼白,緊繃繃的皮膚絲一般泛著亮光,這是年輕的標誌。不知是覺睡得足,還是其它什麼原因,項蘭的情緒顯得不錯,笑嘻嘻地對普克說:「大偵探,你早呀。」
普克知道周怡已經出去了,對於項蘭這樣稱呼他,也不怎麼介意,笑著說:「不好意思,我來得太早,」他有意將「早」字咬得很重,「打擾項蘭小姐的好夢了。」
項蘭往門邊的牆上一靠,笑著說:「你不用諷刺我睡懶覺,有些人想睡懶覺都睡不著呢。天不亮就醒,醒了就再也睡不著了。姐,你說是不是?」
普克猜測也許剛才項蘭去衛生間時,聽到了自己與項青關於睡眠的討論,對於項蘭的反擊有點哭笑不得:「說不過你。」不等項蘭再多扯這個話題,忙說,「說認真的,我想跟你談點事情,你現在方便麼?」
項蘭笑著說:「方便方便。」靈活的大眼睛掃了項青一眼,「為了我姐,再不方便也得方便呀。是在這兒談呢,還是到我那屋單獨談?」
普克看了看項青,說:「我去項蘭房間談好嗎?」
項蘭剛才說去自己房間單獨談,實際上只是想開項青的玩笑,現在見普克真像是要和她單獨談,反而認真地說:「真是和我單獨談?什麼事兒呀,連我姐都瞞著。
哦,我知道了,是不是昨天見了章輝,所以想問問我情況?哎,普克,你知道嗎?為了你的出現,我姐她都已經……「
項青馬上打斷了項蘭的話,有點嚴肅地說:「阿蘭,不許你亂說。普克真是有正經事情找你,你不要東拉西扯的,我不跟你開玩笑。」
項蘭伸伸舌頭,轉身出了房間,往自己房間走:「好吧好吧,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不多管閒事了。」
普克跟著項蘭進了房間,隨手關上了門。
項蘭大概真的看出普克是認真的,也不再鬧了,坐到床沿上,隨手從地上撿起一隻狗熊抱枕抱在懷裡,說:「好,有什麼正經事兒,趕快問吧。」
普克笑了一下,說:「項蘭,我是想問問你前天的一些事情。」
項蘭偏著頭,想了一下,說:「前天是星期幾?」
普克說:「前天是三月二十四日,星期五。你能不能按照順序,把你從下午六點以後的活動都跟我講一下?」
項蘭詭滿地一笑,說:「審問我?」
普克認真地說:「只是請你幫忙,瞭解一些情況而已。」
項蘭說:「好吧。不過我得慢慢想,又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每天二十四個小時,哪能都記得那麼清楚?那天下午六點是吧?下午六點多鐘,我和姐姐到新宇商城去買衣服,是坐地鐵去的。咦?在地鐵裡時,我姐不是還接到你一個電話嗎?地鐵裡雜音大,姐姐聽不清你說話,讓你重新打。後來出了地鐵,又接到了你的電話。」
普克點點頭,說:「就是說,當時你是和項青在一起的?」
項蘭說:「是呀,從那時候一直到晚上我睡覺,我們倆都在一起。我睡著了以後,就不知道了。她不是說晚上要去你那兒麼?」
普克問:「你們在外面待到幾點?回家時是幾點?」
項蘭回憶著說:「出了地鐵後,我們有點餓,就先找了個地方吃飯,吃完飯以後才去買的東西。本來還想逛一會兒,可我不知怎麼搞的,覺得特別累,就想馬上回家睡覺,所以就回家了。我知道我姐跟你約好有事兒,本想自己回家,但我姐說怕我不舒服,一定要送我,拗不過她,只好讓她送了。至於具體時間是幾點,讓我好好想一想……哦,對了,進門的時候,姐姐大概急著想見你,說不知道幾點了。我也覺得很睏,想睡覺,便看了看客廳裡的鐘,是八點半鐘。姐姐讓我洗漱一下,我困得實在不想動,沒有洗就上床了。姐姐等我躺好,看看我桌上的鬧鐘說,呀,都八點四十了,普克還在等,得走了。我那時已經迷迷糊糊的了,姐姐出去時把燈一關,我就睡著了。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來,大概是這兩天身體不好,又沒怎麼好好休息的原因。」
項蘭說到這兒,哼了一聲,意思像是在提醒普克,自己剛動過手術,都是為了幫普克找阿強,才到處跑的。
普克注意力沒放在項蘭的暗示上,而是在想,項青離開家時已經八點四十,從她家走出來,在門口叫出租車,再坐車到普克住的賓館,最少也要二十分鐘,而項青到普克房間時,正是九點過幾分。從時間上看,歐陽嚴死亡的那段時間裡,項青和項蘭都可以排除嫌疑,除非兩人商量好了,共同說謊,那就另當別論了。
項蘭看普克在走神,「喂喂」地叫了普克兩聲,說:「你的問題都問完了嗎?要不要我以什麼什麼名義發誓,我的回答完全屬實啊?」
普克回過神來,笑著說:「那倒不必了,我可想不出你有什麼理由欺騙我。」
項蘭說:「這還差不多,我對你,可是從頭到尾都特殊對待的。誰讓我姐喜歡你,我也想讓你當我姐夫呢?
哎,你想不想知道我姐昨天晚上幹什麼去了?「
普克有些遲疑,不知項蘭是想說項青的私生活,還是其它什麼或許對普克有用的事情,想了想說:「如果是她個人的隱私,就不必告訴我了。」
項蘭說:「唉呀,你這人,有時特別聰明,有時又好像挺笨的。當然是她的個人隱私了,但她的隱私現在是和你有關係的呀。」
普克說:「和我有什麼關係?」但他心裡已隱約意識到是什麼事了。
項蘭仔細看著普克的表情,頗為滿意地說:「看樣子,你有點明白了,嗯,反應還不算太慢,有藥可救。對了,就是和你有關。昨天咱們不是碰到章輝了嗎?你看到了吧,章輝人挺不錯的,長得又帥,性格又好,也有點錢,而且對我姐那麼好……是不是像我以前跟你說的?你猜我姐昨晚怎麼了?她呀,跟章輝提出分手了。」
普克心裡有一絲感覺,但沒有流露到臉上,也沒有繼續問項蘭什麼問題。
項蘭也不以為意,像是自說自話:「人的感情真是挺奇怪的,我姐老是不明白我怎麼那麼喜歡肖巖。其實她自己不也挺怪的嗎?跟章輝談了那麼多年戀愛,章輝對她那麼好,她一直都不肯跟章輝結婚。不過也從沒有踉別的男人交過朋友。可認識你才幾天,她一下子像是變了,不像以前那麼冷冰冰的了。連我都能從她的眼神裡看出來,她對你有種不一樣的感覺。現在可好,一下子又要跟章輝分手。唉,想想章輝,覺得他也怪可憐的。」
普克說:「你姐跟章輝提出分手,你是怎麼知道的呢?」
項蘭著普克對這個話題有興趣,來了點精神:「章輝告訴我的呀。昨晚吃過晚飯,我姐說去章輝那兒了。十點鐘左右回來的,我看她挺正常的,什麼也沒跟我說。後來,大約是十一點鐘左右吧,我媽接了個電話,說是找我的,我去一接,原來是章輝。他說想跟我談談,他就在我們家院子外頭,問我能不能出去一下。」
普克想到剛才在周恰房間的床頭櫃上看到一部電話機,便插了一句嘴:「項蘭,你們家那部直撥電話是放在你母親臥室的嗎?怎麼今天早上我打電話,昨晚章輝打電話,都是你母親接的呢?」
項蘭說:「我們家電話有兩部分機,一部放在樓下客廳,另一部放在我媽臥室。電話是串在一起的,所以,平常我和姐姐都不太喜歡用那部電話。」
普克點點頭,說:「明白了。」
項蘭說:「章輝跟我姐談了那麼多年戀愛,他跟我姐有時候好像還沒和我之間親密。當然,我和他之間是像自家兄妹似的,你可別想歪了。」說著,注意地審視著普克的表情。
普克有點好笑,說:「放心吧,這點判斷能力我還是有的,不會想歪的。」
項蘭點點頭,繼續說:「那就好,我心裡是只有肖巖的。」說到這兒,項蘭像是一下子想到了肖巖,臉上馬上露出甜蜜的微笑,說:「哎,那天我們一起去藍月亮的時候,你看肖巖對我怎麼樣?是不是特別溫柔?他就是這樣,有時候讓人覺得特別幸福,不過有時候,不知為什麼一下子又變得有點冷冰冰……」她臉上的甜蜜又換成微微的苦惱,那種表情的變換,真的讓普克看到了一個被戀愛所折磨的女孩子的心。
普克不好催項蘭回到剛才的話題上,只得靜靜等著她自己繞回來。過了一會兒,項蘭果然又醒悟了,說:「我說到哪兒了?嗅,想起來了。章輝打電話說想跟我談談,我一下子聽出他的語氣不對,馬上答應了。出了院子門一看,章輝靠在車上抽煙。我讓他進門,他不肯。不知道他是不是抽了太多煙,嗓子都啞了,眼睛裡好多血絲,有點怕人。我問他怎麼了,開始他一直悶著頭什麼也不說,後來突然問了我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可就跟你有關了。」
普克說:「哦?
項蘭說:「章輝問我,下午和我姐在一起的那個男人,叫普克的,到底是什麼人?」
普克看著項蘭說:「你不會真的跟章輝說吧。」
項蘭不滿地看著普克說:「你也把我想得太弱智了,他一問我,我就跟他說了?當然沒有。雖然看到他那副模樣,想到我們多年來一向交情不錯,有點同情他,但我還是更願意為我姐的長遠幸福考慮,所以,我就說,普克就是我姐的校友呀,具體是什麼情況,我也不太清楚。我姐上大學那陣兒,我還小,木知道情況是正常的。章輝聽了,沒吭聲。又悶著抽了一會兒煙,說,剛才你姐跟我提出分手了。」
說到這兒,項蘭好像也有點難過,停了一會兒,才接著說:「章輝說,他很愛我姐,等了這麼多年都沒有放棄,現在他不知道究竟是為什麼。他說的時候,眼淚都流下來了。章輝平常表現得都很堅強,就是我姐對他冷淡,他難過歸難過,但不會讓人看到有多傷心。可昨天晚上,跟我說他愛我姐時,眼淚就那麼流著,也許以為天黑,我看木見,他也不去擦。那種樣子,真讓人有點為他難過。我心裡其實大概知道一點情況,但又不能說,想安慰他又木知怎麼安慰好,只好問他,我姐跟他怎麼說的,有沒有挽回的餘地。他聲音低低地說,我姐只說對不起他,讓他白等了這麼多年。她並不想結婚,也不想再這麼耽誤章輝下去,還是早點兒分手的好。」
普克一直默默地聽著,沒有插話。
項蘭又說:「章輝又問我,我姐是不是因為你的原因才要和他分手,要不然,那麼多年都不提分手,章輝最近又沒有催我姐結婚,為什麼你一出現就提,怎麼會那麼巧。而且,章輝說昨天下午他來我家,看到項青和你在一起時,眼睛裡的神情都和平時不一樣。唉,說起來,章輝對我姐,真是挺用。心的,我姐的一點點變化,他都很注意,全放在心上了。不過,感情這種事兒,有時候誰也說不清是怎麼回事。也許是緣分在作怪吧。」
項蘭說著,漂亮的大眼睛瞇起來,沒有看普克,像是陷入自己的感情世界去了,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
普克沉默了一會兒,問:「這件事,你有沒有跟項青談過?」
項蘭搖搖頭,說:「俄跟章輝在外面談到快一點鐘,雖然後來也沒說什麼,但看他那麼難受,就是安慰不了他,能陪他一會兒也是好的。最後還是他說算了,天太晚了,讓我回家睡覺,他也要回去了。我回家後,本想跟姐姐聊一會兒,後來想她可能睡了,就想今天再聊也不遲,便回房間睡了。今天的事你就知道了,我還沒來得及問她呢。不過,我知道問也是白問,我姐不想對人說的事,誰也別想套出來。我看你們倆之間的關係,也是挺奇怪的,明明看著對方都挺有好感,又好像有什麼隔著似的,總也不能靠得太近,真不懂是怎麼回事。我姐從來沒這樣過,問過兩次她對你的感覺,她總是打岔,有時還會真的有點不高興。但我敢打賭她心裡對你肯定有好感,為什麼又不肯承認呢?真搞不懂她。也許覺得我小,不懂事,好吧,不想我管,我就不管好了。自己的事還多得顧不過來呢。」
說到這裡,項蘭臉上顯出了委屈的表情。
普克不好說什麼,只說:「項蘭,謝謝你回答我那麼多問題。怎麼樣,這幾天身體恢復點兒了麼?我看你今天氣色好像還不錯。」
項蘭說:「沒事兒,已經好多了,差不多沒感覺了。」
說著,臉上多多少少還是露出點不好意思的神情。
普克說:「那我就走了,你還沒吃早飯吧,趕快吃點東西,都快中午了。」說完,普克就走出了項蘭的房間。
普克準備回去了,他走到項青房間門口,門緊閉著。普克木知項青是不是以此顯示她聽不見普克與項蘭的談話。普克越來越覺得,在別人,有許多舉動也許都是本能或無意的,而在項青,卻都像是有所考慮。因而,普克對於項青的每一種舉動,也不由自主地總是會多想一層。這種情形,對於普克自己來說,也是木多見的。
由於這樣猜測了項青的意思,普克不知為什麼,對於自己和項蘭單獨談話而有意迴避項青,感到一絲絲的不安。他猜想敏感的項青會不會因此而感到心中不快。
可是普克又無法違背自己的原則,在最後查清事實之前,普克不能輕易地確定某個人是罪犯,也同樣不能輕易為某個人洗清嫌疑。
帶著一絲不安和為難的情緒,普克輕輕敲了敲項青的門。
項青在裡面說:「來了。」很快走過來打開了門,笑著說:「你們談好了?」她的臉上很明朗,看不出有普克猜測的那種不快情緒,普克心裡覺得有幾分釋然。
普克說:「項青,我和馬局長還有點事情要辦,這就回去了。」
項青說:「好吧,你稍等一下,我送你。」
普克本想說不必了,項青已經去拿衣架上掛著的外套,邊穿邊說:「走吧,我想起來了,正好我也有件事要辦,咱們一起出門。」
項青說自己有事要外出,普克便沒再拒絕她送。兩人說著話往樓下走,項蘭也從自己房間裡走出來,說肚子餓了,去廚房找東西吃。普克隨意掃了一眼客廳,看到電視櫃上是空的,想起昨天項蘭急著找電視看的場景。
普克笑著問:「項蘭,昨天的球賽有沒有看成?」
項蘭說:「看成了,和肖巖一起看的。晦,那群男人看球賽呀,真是不得了,又吼又叫,恨不得自己跑上去踢。
看了一場下來,我的耳朵都快震聾了。「
普克問:「你家電視機修好了麼?」
項蘭說:「還沒呢,昨天修理工不是來了一趟沒修好嗎?後來又來,把電視機搬回廠裡去了,說好像裡面有個什麼零件沒了,要回去配。怎麼會少零件呢?最多是零件壞了呀?那些人,可能是技術不過關,又東拉西扯地找理由,好顯得他們不那麼笨。」
說著話,普克項青已經到了客廳門口,項蘭向他們擺擺手,說:「祝你們愉快啊,我就不去當電燈泡了。」說完,笑著走進了廚房。
普克項青拿項蘭沒辦法,又木能專門再去解釋他們只是一同出大門,只好互相笑笑,一前一後走出了項家的院子。出了住宅區大門後,項青說自己與普克不是同一個方向,便和普克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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