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克從雲南旅遊回來,查了一下自己留在單身宿舍的尋呼機,看到上面有彭大勇打的幾個尋呼,都說有急事,如收到信息請速回電。看看時間,彭大勇從兩天前就開始找他了。普克東西也沒顧上收拾,匆匆趕到了公安局。
彭大勇正在辦公室和別的同事談著什麼,一見到普克,馬上中斷了與別人的談話,笑著走上來,親熱地用拳頭搗了普克兩下,說:「嘿,這麼多天在外面,也不記得給我們打個電話,我們可都怪想你的。怎麼樣,玩得挺高興吧。」
普克笑著說:「我去的那個地方,還真是沒電話。別說電話,連電視都只能模模糊糊收到一個台。」
彭大勇對普克的習慣已經有些瞭解,但又總是不能理解,有點疑惑地笑著說:「你又鑽到哪個窮山溝裡去了吧?真搞不懂你,人家旅遊都會風景名勝,你旅遊老是去些連地圖上都找不到的地方,也不知你怎麼摸去的。」
普克笑著說:「蘿蔔青菜,各有所愛。對了,你急著打尋呼找我,是不是局裡有什麼新案子?」
彭大勇笑起來:「三句話不離本行。你呀,真是吃公安這碗飯的。不過,這次我並不知道是什麼事兒。」說著,彭大勇湊上前,臉上露出神秘的表情,小聲說:「是局長親自打電話給我,讓我盡快找到你。我估摸著,不會是小事兒。」
普克說:「我馬上去一趟,回頭咱們再聊。」
從自己辦公室出來後,到了局長辦公室門口,門虛掩著,普克敲了敲門,裡面人說了聲「請進」,他才推門過去。
「趙局長,您好。我是小普,聽彭大勇說您有事找我。」普克一進門就禮貌地說。
到公安局工作三年來,普克很少和趙局長單獨談話,他甚至不知道趙局長是否認識自己。但從前常聽彭大勇等同事談起局長年輕時出色的刑偵工作經歷,普克對局長暗懷著一種尊重與敬佩。
趙局長已經笑著從座位上站起身,繞過大辦公桌,迎上來與普克握手:「哦,小普,你好,你好。來,坐,坐下說。」
待普克在沙發上坐下後,趙局長也在普克身邊的沙發上坐下,認真地打量了一下普克,說:「早就想單獨和你談談了,上次你那個案子辦得漂亮,我問他們,這個普克是何許人也,怎麼名字聽起來很陌生嘛。他們說,你到局裡時間不長,已經出了一些成績,那個案子又立了大功。我馬上說想見見你,他們說,你辦完案子就去旅遊了。」
普克有點靦腆地笑了笑,沒說什麼。
局長說:「不過,這次找你來,是另有一件比較棘手的事,想請你幫忙去辦。」
普克問:「局裡有新案子嗎?」
局長搖搖頭,說:「不是我們局裡的事。這正是事情棘手的原因。是這樣,你知道A市吧,他們公安局副局長馬維民是我的老戰友。前幾天,專門到我這裡來,請我給他們幫一個忙。因為有一個刑案,可能牽涉到市裡的某位領導同志,有嫌疑,但沒有明顯的證據,裡面又牽涉到馬局長個人的朋友,所以辦起來必須十分慎重。而那位有嫌疑的領導,又主管市裡的政法工作,如果讓他們自己局裡的人去查,一來怕打草驚蛇,二來萬一是誤會,到時就很難收場。你上次破的陳志字連環殺人案,在公安系統內部都傳遍了,馬局長考慮再三,上我這兒來了一趟,向我們局請求借你,去A市為他們辦這個案子。我聽了他講的情況後,也沒有馬上答覆,還是想先徵求一下你個人的意見,再做決定。就是這麼個情況,所以讓他們急著找你來。」
普克安靜地聽趙局長說完,想了一下,問:「馬局長的意思是,我以個人身份去A市,對這個案子進行暗查,而不能暴露身份和任務,表面上不能和公安部門有什麼牽連,也得不到當地公安部門的支持,是嗎?」
局長讚許地點點頭,說:「基本是這樣。不過,如果你接手這件案子的話,在辦案過程中,除了與馬局長本人可以聯繫之外,還有一個人可以協助你。怎麼樣,你要是願意接的話,我就將案情簡單向你講一下,詳細情況你到A市後和馬局長面談。」
普克笑了:「局長,您猜到我會接這個案子吧。」
局長也笑了:「本來還沒有把握,談了幾分鐘話,就差不多知道了。」
普克說:「我聽說過一些您的傳奇經歷……」
局長揚揚手,笑著打斷普克:「晦,老了老了,好漢不提當年勇。我對你們這些年輕干警是很感興趣的,現代社會刑案的案情越來越複雜,體力和經驗當然重要,但光憑這些,已經不夠用了。什麼時間有空兒,我還要向你對教幾招呢。你很聰明,好好幹,憑你的智慧、知識和對刑偵工作的敏銳感覺,再加上日後具體工作經驗的積累,當然,更重要的是一種對刑偵工作的熱愛和對社會的責任感,我想,你在這一行一定會有大的建樹的。」
普克被局長的情緒感染了,有些熱切地說:「您過獎了,不過,真沒想到,局長您會有這麼開闊的視野。」
局長朗聲笑起來:「哈哈,我們兩個就不要互相吹捧了,看樣子你是已經接受這個任務了,還是讓我給你簡單談談這個案子吧。」
普克點點頭,說:「局長請講。」
局長說:「說起來也很簡單。準確地說,現在我們還不能完全肯定是一件刑案,這裡只是根據一些疑點作一個假設。案情所牽涉到的是A市主管政法及經濟工作的副市長周怡,半個多月前她的愛人項伯遠在家中死亡,由於項伯遠長期患有心臟病,很自然就按照因心臟病發作導致死亡來處理的。項伯遠及周怡一家四口,有兩個女兒,大女兒在死者追悼會後,悄悄找到馬局長,反映了一些疑點,這些疑點的矛頭直接指向周治。如果疑點得到證實,就說明項伯遠並非因病死亡,而是周怡用藥毒殺致死。」
在局長停頓時,普克問:「死者大女兒提出的疑點是什麼?」
局長說:「死者大女兒平時與父親關係比較密切,父親的生活起居基本由她照料,所以她十分熟悉父親的生活細節,包括父親平常用藥的情況。項伯遠由於長期患心臟病,但病情並不嚴重,通常在感覺身體不舒服時,服用一種叫地高辛的藥物,用來緩解病情。項伯遠與妻子周恰同睡一間臥室,但不同床,三月四日早晨六點左右,周怕發現項伯遠死在床上,便叫醒兩個女兒,將其送到醫院急救,實際上項伯遠已經死亡,急救沒能起到效果。項伯遠的大女兒回家後發現父親平常服用的一瓶地高辛術見了,而前一天晚上她還親眼見到這瓶藥放在房間的電視櫃上的。她為此詢問了母親周怡,周怡起初說沒看到,過了一天又拿出一瓶藥,說是在抽屜裡發現的。但這個女兒很細心,首先肯定她自己找藥時,抽屜裡絕對沒有這瓶藥,另外,父親所用的那瓶藥是她買的,每瓶三十粒,父親吃過的數量至少在十粒以上,剩下的藥應該不超過二十粒,可周恰拿來的藥瓶裡,卻有二十二粒。」
普克說:「大女兒懷疑母親給父親服用了大劑量的藥物,事後為了掩飾,又新買了藥來搪塞女兒,卻因不瞭解父親的用藥細節而出現破綻,是嗎?」
局長含笑點點頭,說:「不錯,你反應很快。大女兒雖然沒有直接向馬局長這樣指認,但她提出的問題卻很有力,她只是問,如果母親不是有隱情,為什麼要對女兒製造假象?這個女兒,從馬局長的陳述來看,是個聰明細心的姑娘,溫柔懂事,責任感強,周怡工作忙,平時都是這個女兒承擔了大部分的家務,與父親的關係一向很密切。」
普克問:「這個女兒叫什麼名字?」
局長說:「項青。」
普克問:「我到A市去,除了能夠與馬局長接觸,另一個就是項青吧?」
局長笑著說:「對了,正是她。至於採取什麼辦法進行,還有一些有關案情的具體細節,我就不多說了,你去了以後直接找馬局長,他會做好安排的。」
普克點頭說:「好的。等一下我回去收拾收拾東西就去買票,盡快趕去。」
局長站起身,拍拍普克的肩膀,笑著說:「剛剛旅遊回來,又要往外跑,需不需要休息兩天再說?」
普克笑著說:「不必了。旅遊對我來說,本來就是一種休息。局長放心,我沒問題。」
局長點點頭,笑著將普克送出了門。
普克回到處裡,找到彭大勇:「老彭,又要請你幫忙了。」
彭大勇笑著說:「一句話。」
普克說:「我今天就要趕去A市,這幾天車站的票挺緊張,我這會兒還得去查些資料,你跟車站熟,麻煩你辛苦一趟,幫我買一張今天的票。」
彭大勇說:「沒問題,我馬上去。怎麼,是不是又有新案子?」
普克笑了一下,說:「等我辦完再跟你談吧。現在不好說。」
彭大勇理解地笑笑,出門去火車站了。普克在辦公室裡給米朵打電話,正是上午上班時間,普克估計米朵不會在家,直接將電話撥到米朵工作的醫院。是別人接的電話,聽說找米朵,便讓普克稍等一下。普克拿著電話等了好一會兒,才聽到有人拿起了電話。
「喂,我是米朵,請問哪位?」米朵說話有點氣喘。
「米朵,我是普克。」普克不知怎麼,一聽到米朵的聲音,心裡便有種親切和欣喜的感覺,自己的聲音裡不由染上一點笑意。
米朵很高興地說:「啊,你回來啦。什麼時候到的?」
普克說:「剛到。可我今天又得走,還不知是什麼時候的票。米朵,真想見見你,好長時間沒跟你聊了。另外,我又有事要煩你了。」
米朵笑著說:「又有什麼案子用到我這個醫生了?」
普克笑起來:「還是你瞭解我。木過我先申明一下,想見你並不只是因為有事請你幫忙,我可不是實用主義者。」
米朵笑著說:「沒有關係,用就用嘛,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你是木是還要我說,為你效勞,不勝榮幸呀?快說吧,想問什麼?」
普克笑著說:「好吧好吧,先問問題。他高辛這種藥物的主要作用是什麼?」
米朵說:「你要聽簡單的還是複雜的?」
普克說:「盡量簡單概括。」
米朵說:「他高辛屬於洋地黃類中效制劑,主要用於治療各種原因導致的心衰,哦,就是心力衰竭,還有室上性快速性心律失常,另外,心臟病伴心擴大面臨手術或分娩時也可起預防作用。它的主要功用是增強心肌收縮力。」
「病人服用地高辛會引起中毒嗎?」
「只要用量控制不當,很容易引起中毒,甚至造成患者死亡。」
「多大劑量會造成死亡?」
「這個很難說,會因各人體質強弱、病情輕重、服藥時間長短及搶救措施等不同而有所不同。有人可能多服100毫克就不行了,有人可能服1000毫克也不會死。」
普克沉吟片刻,又說:「因這種藥物中毒導致死亡的人,從表面跡象來看,有什麼顯著特點麼?」
米朵說:「一般說來,消化系統表現症狀主要為:食慾減退、噁心、嘔吐等;循環系統主要表現為心律失常;神經系統主要表現為頭痛、憂鬱。乏力、視力模糊,色視及精神改變等。但具體情況也是較為複雜的。」
普克聽過之後。默默地想了一會兒,說:「好,先瞭解這麼多吧。等我需要的時候,我會再給你打電話的。」
米朵說:「我是搞外科的,對臨床內科這方面也不是很擅長,不過,如果你到時有需要,我會盡量幫你去查。
現在白天我一般很忙,你剛才打電話來,我剛從手術台上下來,手還沒洗呢,以後你有事找我,可以晚上打電話到我家。「
普克笑著說:「我發現關鍵時候,你的幫助總是最有力的。」
米朵笑起來:「又給我來口頭嘉獎了,好吧,我領情。不管怎麼樣,你有成績,我都會覺得很高興。」
普克想說點什麼,猶豫了一下,只是說:「好吧,那我就不多說了。等這件事忙完,我們可以安靜地談一談。你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再見。」
米朵靜了一下,說:「你也保重,等你回來再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