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路茲明白了國會議員的話,預審宮的辦公室裡沉默了很久。電話鈴響了,路茲
只是把它拿起來朝裡面吼了一聲
「在開會」,然後又是一陣緘默。最後他說:「就我所知,官方現在不正和這個大
國協商一個新的商業協定麼。」
「當然,是在協商,」上校回答,「官方在協商;外交家們卻還想男外再幹點什麼。
但是非官方的協商更多,在拉姆波因就是在進行私人協商。在現代的工業社會中畢竟可
以進行私人協商,國家是無權干涉的,預審官先生。」
「當然,」路茲畏縮地說。
「當然,」封·許文迪重複一遍,「而這種秘密協商是現在不幸被害的伯爾尼警察
局少尉烏利希·施密特,用化名秘密參與了的。」
正如封·許文迪正確地預料的,他看出預審官又重新驚惶地沉默了。路茲完全手足
無措,只能聽任國會議員隨便擺佈。正如大多數固執的人在這種情況下一樣,烏利希·
施密特謀殺案的出於意外的經過使這位官員如此選亂,以致於影響他對謀殺案件的偵察
工作作出客觀的結論。
他確實又一次試圖來衡量他的處境。
「親愛的奧斯卡,」他說,「我沒有把一切看得多麼嚴重。瑞士的工業家們當然有
權利和他們進行私人談判,只要這些人對於私人談判有興趣,即使是同那個大國的人。
對此我沒有異議,警察局也決不會干涉。我重複一遍,施密特訪問加斯特曼是私人行動,
但我還要代表官方表示道歉;因為這樣做顯然是錯誤的,冒用假名字和假職務,即使以
警察出面有時會遇到一定困難。但是他參加這些集會並非孤零零一個人,也有藝術家在
場呀,親愛的國會議員。」
「必要的裝潢而已。我們生活在一個文用國家裡,路茲,需要有廣告。談判必須保
守秘密,有藝術家在場是最好的辦法。歡宴、烤肉、美酒、好煙、婦女、泛泛的閒談,
藝術家們厭煩了,他仍聚集在一起,狂飲濫喝。毫不覺察企業家們和那個大國的代表已
經坐在一起。他們也不想注意這些,因為他們對此不感興趣。藝術家只對藝術有興趣。
但是一個警察,他坐在近旁觀察到了一切。不,路茲,施密特之死是非常可疑的。」
「我只能很遺憾地重複一遍,施密特訪問加斯特曼的事我們至今還不瞭解,」路茲
回答。
「他倘若不是受警察局的委託去的,那就是受其他人委託去的,」封·許文迪回答
說,「有這麼一些國家,親愛的路西烏斯,他們對於在拉姆波因所進行的事有興趣。這
是世界政治。」
「施密特不是間諜。」
「我們有一切理由認為他是一個間諜。對於瑞士的榮譽來說,他是一個間諜而不是
一個警察局的密探反倒好些。」
「但他已經死了,」預審官歎了一口氣,如果現在能夠親自問問施密特,他願意不
惜一切代價。
「這不是我們的事情,」上校果斷地說,「我不願意懷疑任何人,但是對拉姆波因
舉行的談判嚴守秘密卻攸關某個大國的利益。我們是為了金錢,他們則涉及政黨的原則。
我們當然應對他們公正。這麼辦恰恰使警察局進行工作陷於困境。」
路茲站起來,走向窗口。「我始終摸不清,你的當事人加斯特曼究竟是個什麼角
色,」他慢慢地說。
封·許文迪用那張白紙扇著風,回答說:「加斯特曼為工業家和外國使館的代表提
供自己的房子作為談判場所。」
「為什麼恰恰是加斯特曼呢?」
上校喃喃地說,他的可敬的當事人正好具備必須的人選條件。他曾任阿根廷駐中國
大使多年,獲得了某一大國的信任,他過去又曾擔任某一工業家的鐵皮托辣斯的執行主
席。此外他又住在拉姆波因。
「這又有什麼意思,奧斯卡?」
封·許文迪嘲弄地笑了笑:「在施密特被害之前你聽說過拉姆波因這個地名嗎?」
「沒有。」
「原因就在這裡,」國會議員肯定地說,「因為沒有人知道拉姆波因。我們需要替
我們的集會找一個人所不知的地點。這樣你可以不去打擾加斯特曼了吧。他不喜歡和警
察局發生接觸,你必須瞭解,他不愛你們的審訊、你們的探詢、你們的沒完沒了的查問,
這樣做,對我們的羅根保爾和馮·龔登1是可以的,如果他們做了壞事的話。但是不能
這樣對待這麼一個人,他曾經拒絕讓自己被選進法蘭西科學院。而且你的伯爾尼警察局
辦事實在蠢,沒有人會在演奏巴哈音樂的時候射殺狗的。倒不是得罪了加斯特曼。這件
事對於他可以說是無關緊要,你的警察局可以朝他的屋子開槍,他不會皺一下眉頭。但
是還去煩擾加斯特曼先生就沒有更多意義了,顯然謀殺案的背後有大國在操縱,這個國
家不論和我們勇敢的瑞士工業家們,還是和加斯特曼先生,都毫不相干。」
1這兩個人名字的意思是「騙子手」和「佔便宜者」。
預審官在窗前來回踱著。「我們現在必須轉回到我們的調查,特別是施密特生命的
調查上來,」他宣稱,「涉及外國的事,我們將報告聯邦檢察長。這個案件他會承擔多
少,我還不能講。但他一定會把主要工作委託給我們。你委求寬恕加斯特曼,我願意允
諾。我們看來不可避免要搜查一次屋子。但終究還有必要和他進行談話,;我請你帶他
一起來,我們談話時也請在場。這樣我就能自然地和加斯特曼了給僅關形式上的公事。
對這個案件這麼做,並非為了審訊,而是使整個審訊過程合乎手續,有可能審訊工作要
求審問加斯特曼,即使這是毫無意義的。但是一件審訊工作必須完整無缺。我們可以談
一談藝術問題,一為了使審訊工作盡可能地不觸犯任何人,我將不會提往何問題。即使
我不得不提問題的話——當形式上需要時,——我也願事先把問題告訴你。」
現在國會議員也站起身來,兩個男人就這樣面對面站著。國會議員拍拍預審官的肩
膀。
「就這樣說定了,」他說,「你將不去打攪加斯特曼,親愛的路茲,我相信你的話。
文件我留在這裡;名單開列得很確切,並且完整無缺。我整夜到處打電話,引起極大的
不安,人們尚不知道,外國使館聽說施密特案件之後是否還有意於協商。危及幾百萬元
的事,親愛的博士,幾百萬元呢!為你的調查工作,我祝你幸運。你是需要幸運的。」
說這些話的同時,封·許文迪腳步重重地走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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