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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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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月31日深夜。
  當泰伯森急急趕回安全指揮中心值班室,果然見肥胖的警察局副局長湯姆·漢克斯正躺靠在沙發上呼呼昏睡,兩隻不停龕動的鼻孔發出一連串粗重的鼾聲。坐在一側吸煙的丹尼爾見泰伯森進來,忙將漢克斯捅醒。
  泰伯森惱怒地劈頭質問:「電視台給了你多少錢?」
  漢克斯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苦笑著辯解道:「那群記者的鼻子比警犬還靈,聞到一點血腥味就撲上來,我怎麼能擋得住。」
  丹尼爾也說這事怪不得警察局,是公寓的守門人透露給記者的。
  泰伯森並不想細究,便催問謀殺案的情況。
  漢克斯打開記事本,有條不紊地說:「根據你提供的錄相,我在警察局移民事務中心查到了這個妓女的檔案。她是越南人,真名叫阮氏文,今年24歲。其父曾任西貢政權的內閣部長,1975年被越共處決;同年9月,她經香港偷渡到美國尋求政治避難,很快獲得永久居住權,從此改名露易絲·安娜;她曾考人賓夕法尼亞大學圖書管理系,後因交不起學費只得中途輟學。1977年3月隻身來華盛頓謀生,當過酒吧侍女、脫衣舞女;後經人介紹加入了華盛頓最大的賣淫組織『婦女團結工會』,成了一名街頭妓女,並在威斯康星大道R街18號公寓樓租了一套住房。晚上8時30分。我帶人到她的住處搜查時,在壁櫥中發現了她的屍體。經查驗,她是在上午9時左右被人擰斷頸骨致死。兇手是個非常殘忍、也非常內行的傢伙,在屍體外部幾乎看不到一絲傷痕,現場也沒留下任何痕跡,甚至連一根發毛都沒有。不過,他卻在死者的陰道中留下了幾滴寶貴的精液。經化驗證實,阮氏文在死前5小時曾和兇手發生過性關係。」
  泰伯森打斷警察局副局長的敘述:「你怎麼敢斷定五小時前的精液一定會是兇手的呢?」
  漢克斯衝他笑笑,仍不慌不忙地說:「從殘留的精液中分離的遺傳因子表明,這是個黑頭髮、黃皮膚、身高約一米七的亞洲人。據住在18號公寓樓的幾個『婦女團結工會』的娘們講,阮氏文三天前不知在哪兒迷住一個日本人,那傢伙天天都來阮氏文的住所過夜。此人顯然就是殺害阮氏文的兇手。」
  泰伯森問:「有誰見過這個日本人嗎?」
  漢克斯搖了搖碩大的腦袋:「沒有。不過阮氏文死前曾向一個要好的夥伴透露,這個日本人很怪,雖然花大價錢包夜可對女人並不太感興趣,也沒有什麼特殊要求,平時極少說話,總隨身帶著照像機和錄音機,好像是個記者。」
  泰伯森像一隻聞到異常氣味的獵犬,倏地揚起眉峰警覺地問:「記者?那為什麼不抓住這條線索查下去?」
  丹尼爾接話道:「我已經查過了。據國務院入境人員登記處提供的資料,最近獲准來華盛頓採訪中國領導人訪美的日本記者共有8名。現已查明有6人案發時不在現場。其中包括兩名女性。還有兩名記者已在今天上午離開華盛頓飛抵亞特蘭大。」他打開面前的電腦,兩眼盯著屏幕上顯示的圖像接著說:「一個是『共同社』記者松尾正平,36歲,黑髮,黃膚,身高一米六七;一是《朝日新聞》的記者平谷三九郎,47歲,黑髮,黃膚,身高一米六八。」
  漢克斯補充道:「根據我們調查的情況,這個『平谷三九郎』涉嫌殺人的可能性最大,他雖然在謝拉頓·帕克飯店K705室包了客房,可三天多卻未使用過衛生間的便紙和盥洗用品;另外,作為一家大報的高級記者,來美國三四天他只向東京的《朝日新聞》總部發回四張傳真照片和三條電訊稿,這種工作效率同他的職業全然不符,也不像日本人的作風。」
  泰伯森稍加思索,當即對丹尼爾吩咐道:「馬上向日本警視廳國際刑偵部發個電傳,搞清這兩個人的來歷和身份。同時通知亞特蘭大安全小組,要盡快查清這兩名日本記者的下落,嚴密監控他們的行動。」
  丹尼爾點點頭,又用徵詢的口氣建議道:「是不是把這個情況也告訴休斯敦和西雅圖,讓他們也好有所防備。」
  泰伯森表示同意。
  漢克斯主動要求道:「這事我來幹吧。」
  泰伯森正色叮囑道:「如果你小子再敢向那些該死的記者透露一個字,我就報告總統砸了你的飯碗。」
  漢克斯很嚴肅地腆了腆隆起的肚皮:「放心,我的嘴巴比總統的黑箱子還嚴密。」說罷,轉身離去。
  丹尼爾又將目光投向電腦顯示器,若有所思地說:「這個日本人來華盛頓不什麼呢?他為什麼要殺死一個妓女呢?」
  泰伯森彷彿猛然想起什麼:「你還記得海因霍帶回的情報中曾講到的那個『梅茵霍芙集團』嗎?據特納調查,該組織的敢死隊中有一個代號『孤雁』的東方人不久前秘密失蹤,這個殺死阮氏文的日本人會不會就是「孤雁』?」
  丹尼爾用詫異的目光望著他:「你是說這起謀殺案是『梅茵霍芙集團』干的?」
  泰伯森沒有即刻回答,似乎想把思路再梳理得清晰一些,好一會兒,才語氣緩慢地說:「有這種可能。據羅先生提供的情報,1月28日——也就是『迪姆虎』到達華盛頓的當天晚上,有個叫『梅茵霍芙』的女人曾給托尼打過電話。這個女人顯然就是阮氏文。」
  丹尼爾越發有些不解:「她找托尼幹什麼?」
  「據羅先生講,她是向托尼索要一種叫『紅衛兵蛋卷』的小科點心。這顯然是暗語,也顯然是日本人指令她打的電話。」泰伯森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對,她索要的可能是一種微型炸彈,托尼同她見面就是讓她把這種炸彈交給日本人。如果真是這樣,那托尼的『刺殺迪姆虎計劃』可能就是一種假像。是有意吸引我們的注意力,而真正的殺手卻是這個失蹤的日本記者。」
  丹尼爾似有所悟:「哦,怪不得托尼到現在仍沒一點動靜。幸虧我們沒有完全相信中方的情報,否則就上托尼的當了。」
  泰伯森糾正道:「中方的情報還是準確的,只不過他們把托尼當成『刺殺迪姆虎』的唯一殺手。」
  丹尼爾略一沉思,仍有些不解地問:「日本人怎麼會參與這場謀殺呢?」
  泰伯森繼續按自己的思路解釋道:「這有兩種可能:一是托尼和『梅茵霍芙集團』合夥策劃的一次暗殺行動;二是日本高層某些人花錢從『梅茵霍芙集團』僱用的亡命殺手。二戰後自本雖然在軍事上失敗了,可許多政客稱霸亞洲的野心並沒死。近些年又想依賴雄厚的經濟實力成為亞太地區的霸主。而一巳中國同西方搭起手來,就會使國民經濟得到迅速發展,很快成為亞洲的經濟大國,這是大和民族的某些人極不願看到的局面。所以,對美中關係正常化和「東方迪姆虎」訪美,日本政府雖然嘴巴上都表示祝賀,但心裡是不會高興的。當然,這只是我的推測,也許日本的政治家心胸不會這樣狹窄,更不會捲入一場跨國謀殺案。」
  丹尼爾意味深長地笑笑:「如今這世界,最令人難以捉摸的就是政治家的心了。」
  
   2
  在昂奮激越的貝多芬交響樂中,特納足足用了半個小時才將自己調查的經過和結果全部講完。
  卡特總統一直坐在壁爐前的高背靠椅上,默默地聽著。不動,也不插話。那安詳而專注的神態真彷彿是陶醉在音樂大師的傑作裡,而不是在聽取情報局長充滿血腥味的有關一場暗殺陰謀的匯報。
  特納講得很慢,聲音也很低,但他相信總統會將他講的每一個字都牢牢地儲存在大腦中。作為軍人他平素並不喜歡音樂。可此刻這喧鬧的樂曲不僅不令他厭煩,反而使他產生一種親切感和安全感。他知道,這種獨特的談話形式是總統對他的深夜來訪表示出的一種信賴和關注。自打林登·約翰遜總統在浴室的電插座中發現被人安裝了竊聽器後,歷屆入主白宮的總統幾乎都對這種玩意兒格外留意,處處嚴加防範,且個個都有高招。尼克松喜歡將心腹幕僚請到盥洗間,擰開所有的水龍頭在嘩嘩的流水聲中商談機密要事。卡特則喜歡在與人談話的房間放一台老式留聲機,讓優美歡快的音樂淹沒所有的聲音和秘密。過去,特納對總統們的這些防人之舉很不以為然,甚至覺得有些荒唐可笑。現在,他則改變了這種看法,同時也改變了白宮——這座凝結著美利堅最高權力的雄偉宮殿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他忽然記起美國第16任總統亞伯拉罕·林肯在1885年4月遇刺身亡前三天在辦公室的台歷上寫下的一句話:警惕!這裡的每個角落都潛伏著陰謀和殺機。他也想起可憐的尼克松在被迫辭職離開白宮的時候對可惡的記者們講的一句話:「進入白宮就不要相信任何人。」而他此時向美國第39屆總統講述的每一個字似乎都在又一次論證著兩位前任總統的警告是多麼的精闢、準確。
  「這是涉嫌同『刺殺迪姆虎計劃』有牽連的人員名單。」特納從文件包中抽出一張對折的馬尼拉紙遞給總統。
  卡特接過名單,並沒展開,隨手放到面前的茶几上,仍然微聞雙目,默然無語。壓在名單上的手指隨著音樂的節拍輕輕敲打著。稍頃,他睜開兩眼望著中情局長,神色平和地問:「喜歡嗎?」
  特納含笑搖搖頭:「我對音樂不感興趣。」
  卡特站起身緩緩走到牆角,關掉擺在高台上的留聲機,激昂的聲樂戛然而止,屋子裡頓時一片沉靜。「其實我也很討厭這東西,可既然當了總統,有時候總要於點討厭的事。」他輕輕撫摸著留聲機的搖柄。「知道這是誰的嗎?林肯的。是亞伯拉罕·林肯總統留下的。聽說他很酷愛音樂藝術,結果便在歌劇院丟了性命。如果4月14日晚上他不去觀看那場該死的歌劇,也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可是他去了,因為他太喜歡音樂了。」
  特納望了一眼那台老式留聲機,沉默不語。他不明白總統在這個時候為什麼要講這些老掉牙的廢話,而對自己的調查結果卻隻字不提。
  卡特忽然望了望一側套間緊閉的房門,壓低聲音問:「你聽說過林肯幽靈的傳說嗎?」
  特納點點頭,仍沒吭聲。
  卡特揮動著一條手臂興致盎然地介紹道:「老同學,這裡就是著名的林肯辦公室,裡邊那間套房就是他的臥室。你瞧,這只桌子,這些椅子,還有那張大床,都是林肯當年用過的。那只保險櫃裡還存放著林肯寫的葛底斯堡演講手稿和有他親筆簽名的總統就職午宴的請柬。可惜我也沒有打開保險櫃的鑰匙,不然我會請你欣賞一下這些珍貴的歷史文獻。」
  特納像被一個領進博物館的小學生,仰起頭好奇地打量著四周。不錯,當他還是個小學生的時候就聽說過白宮的林肯套房以及林肯幽靈的種種傳聞,就對這座豪華雄偉的宮殿充滿了神秘感。許多在白宮住過的人都說在某個漆黑的深夜曾親眼見過林肯幽靈的出現,其中包括羅斯福、艾森豪威爾、丘吉爾這樣的大人物。
  1941年6月22日,當希特勒下令百萬大軍侵入蘇聯時,一貫主張中立政策的羅斯福總統在第二天突然宣佈美國將加入由美、蘇、英三國組成的反希特勒聯盟,共同抗擊德國法西斯。當有記者問他為什麼要改變對外政策時,羅斯福回答說:「是林肯指示我這樣做的。」特納清楚地記得《紐約時報》的一位記者在文章中這樣寫道:「羅斯福總統說:昨天夜裡他正坐在林肯辦公室思考這個問題,忽然看見窗前站著一個穿紅外套的身影。那個人慢慢轉過身對他說:不要再猶豫了,你應該立即率領美國軍隊投入戰鬥,美利堅需要你這樣做,整個人類需要你這樣做。說完,身影就消失了。……」
  嗅覺靈敏而又喜歡追鮮獵奇的記者們還在白宮採訪到許多有關林肯幽靈的「消息」。據杜魯門的廚師說:有一天半夜他醒來聽到有人在大廳裡彈鋼琴,可當他走過去想看看究竟是誰在那裡時,琴聲卻突然消失了,打開琴蓋的鋼琴旁也杳無一人。肯尼迪夫人的女傭說:一個風雨交加的深夜,她值完班返回住處。穿過林肯套房前的大廳時,發現有扇門是開著的。她想肯定是被風刮開的,便走過去想重新關嚴。當她握住門把手時忽然發現在壁爐前的木椅上坐著一個人,黑暗中看不清面容,起初她以為是肯尼迪總統,可藉著一道閃電的亮光她看見那個人長著棕色的大鬍子,穿著一身黑色的19世紀的寬領禮服。她嚇得高聲驚叫。當警衛聞聲趕來衝進套房,卻什麼也沒發現。壁爐前的木椅仍空空蕩蕩地擺在那……
  這類離奇古怪的傳說特納還知道許多,並且常常像藝術家一樣喜歡獨自回味,任意遐想。可此刻,當他真的置身於這座神秘的林肯套房時,那些怪異的奇聞軼事卻都變得索然無味,絲毫引不起他的興趣。現在,他關注的只是總統對自己開列的那張名單的態度,也就是說他只想知道總統對那些參與策劃「刺殺迪姆虎計劃」的涉嫌者將採取什麼樣的處置手段。這是他十幾天來嘔心瀝血,動用了各種特殊力量才得到的調查結果。對名單上的每一個人他都有足夠的證據指控犯有謀殺罪、受賄罪、危害國家安全罪;可他更清楚每一個人的地位和權力,這可不是一般的職業殺手或平民百姓,而全是名聲顯赫的政治家,在白宮、國會、霧谷大樓都有他們的座椅和辦公桌。如果他們覺得活得不自在,完全可以利用在一起喝咖啡的機會改動一下美國憲法。但特納對這種高貴的權勢並沒什麼顧慮。只要總統下令,他完全有能力將這些人關進監獄,或者送進醫院,必要的話也可以讓他們安詳地躺進墓地。
  他默默地等待著,等著總統做出最後的抉擇。
  「每一屆總統都很喜歡這裡。」卡特似乎忘了中情局長匯報的調查結果,指點著室內的陳設繼續津津樂道地介紹著:「麥金榮(威廉·麥金萊,第25屆總統)、哈定(沃倫·甘梅利爾·哈定,第29屆總統)、羅斯福(富蘭克林·羅斯福,第32屆總統)、肯尼迪(約翰·菲茨傑拉德·肯尼迪,第35屆總統)、都曾把這裡作為辦公室,在這裡簽署重要文件,召開內閣會議。加菲爾德(詹姆斯·艾布拉姆·加菲爾德,第20屆總統)、杜魯門、尼克松、福特卻把這間屋子作為自己的書房,不許別人隨便進來。你看壁爐上面的天花板有一塊煙熏的痕跡,那就是尼克松搞的。他總喜歡深夜一個人躲在這裡焚燒文件,真不知道他怎麼有那樣多的秘密文件可燒。我和他們不一樣,我喜歡在這裡招待客人。當然,只招待像你這樣屬於『佐治亞州幫』的老朋友。」
  特納表示理解地笑了笑。
  自華盛頓首任美國總統以來,白宮的權力一直控制在東部人手中。吉米·卡特是第一個當選為總統的南方人。他入主白宮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削弱根深蒂固的「東部集團勢力」。他從家鄉佐治亞州精心挑選了一大批心腹密友帶進白宮,組成一個新的權力核心集團。這些人不僅渾身上下流淌著佐治亞州的血統,而且都曾為卡特的歷次競選衝鋒陷陣,屢建戰功。其中有總統特別顧問查爾斯·柯博大律師;司法部長格裡芬·貝爾;總統內政事務助理斯圖爾特·艾曾斯塔特;行政管理和預算署署長、亞特蘭大最大的金融財團——佐治亞國民銀行行長托馬斯·伯特倫·蘭斯;總統新聞秘書喬迪·鮑威爾和總統辦公室負責人,後來成為三軍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的漢密爾頓·喬丹。受到冷落和排擠的「東部權勢集團」對此極為不滿,在報上公開指責卡特以權徇情,結黨營私,在白宮大搞「佐治亞州幫」。但卡特對此一笑置之,不予理睬。
  特納雖然和卡特是相交幾十年的同學,又是卡特在國會裡力排眾議將蘭利大樓的最高權力授予他,但他並不是佐治亞州人,因而也從未把自己劃入「佐治亞州幫」之列。今天,總統破格將他請進神秘的林肯臥室,又親口稱他為「佐治亞州幫的老朋友」,這使特納頓然感到一種莫名其妙的欣慰和滿足,也更加覺得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必須堅定不移地忠於總統。他又望了一眼放在小桌上的那份名單,那上面就有三個「東部集團」的核心人物。此刻,如果總統下令採取行動,他會毫不猶豫地將這些人置於死地。
  但卡特對這件「暗殺陰謀」卻沒任何反應,仍在興致勃勃地談論著「林肯臥室」。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總喜歡獨自呆在這裡,或坐在壁爐前看書,或站在窗前俯望月光下的玫瑰園。你知道為什麼嗎?我是在期待著林肯幽靈的出現。因為我有許多問題要向這位美國最偉大的總統請教。」
  特納笑問道:「他來過嗎?」
  卡特很認真地點點頭:「當然來過。去年夏天的一個深夜,我正在這裡思考該不該同大陸中國建立外交關係時,林肯裹著一件紅色浴衣從內室走了出來。他對我說:『吉米,不要再猶豫了,美利堅需要你這樣做,整個人類需要你這樣做。』」
  特納笑了:「他好像對羅斯福也是這樣說的。」
  卡特自信地晃了一下拳頭:「這就對了,歷史已經證明羅斯福的選擇是正確的,歷史也將證明我們的選擇也是正確的。」
  特納指了指小桌上的「名單」,提醒道:「但你現在遇到了麻煩。」
  卡特好像沒聽見,仍接著自己的話題講下去:「聖誕節前那個暴風雪的夜晚,我看見他穿著一身黑色套服沿長廊走過來,穿過大廳一直進了女王臥室。我急忙跟進去。遺憾的是他又消失了,臥室裡空無人影,但擺在床頭桌上的那本《聖經》卻打開了,上面第一行寫的是這樣一段話:『耶穌對他的聖徒們說:和我一起吃麵包的人已經向我抬起了腳……,我想這也許是林肯總統對我作的某種暗示。」
  特納鄭重地點點頭:「是的,現在我們已經抓住了這只『抬起的腳』。」
  卡特慢慢地踱到窗前,默默地凝望著濃重的夜色籠罩著的玫瑰園,彷彿仍在萬籟俱寂的黑暗中尋找著那個神秘的身影。好一會兒,又一動不動地輕聲問:「你知道耶穌還說些什麼?」
  特納望著總統瘦高的背影搖搖頭。
  卡特緩緩轉過身,神情肅穆地像一個站在經壇上布道的神父:「耶穌對聖徒們說:『我瞭解我所選擇的人,我跟你們說實話,在你們當中有個人出賣了我。』聖徒約翰問:『主啊,你指的是誰?』耶穌回答:『我不能告訴你,因為我不願意看見你們互相仇恨,殘殺。』第二天一早,耶穌就上了橄欖山,結果被猶大帶來的猶太人釘死在十字架上。」
  特納不無挪揄地歎口氣:「一場千古悲劇,既然耶穌已經識破了猶大的陰謀,可他為什麼還要上橄欖山呢?」
  卡特衝他做了一個有力的手勢:「你說的很對,如果耶穌改變一下計劃,就什麼事也不會發生了。」
  特納從總統炯亮而深邃的目光中忽然察覺到什麼,那是一種焦慮和期待,是一種狡黠和自信。「你是說——」
  卡特擺擺手打斷他的詢問,重新坐回壁爐前的靠椅上。他一隻手摸起小桌上的火柴盒,想了想,又放下,卻拿起那份特納親筆寫的「名單」,輕輕折成長條,伸進壁爐中點著,再舉到臉前燃燒。燃燒的「名單」像一把小火炬將他泛著微笑的面孔映照得又紅又亮,好似一尊剛剛擦拭過的銅像。一股淡藍色的輕煙沿著他寬闊的額頭裊裊升起,一直升到高高的天花板。他很專注地盯著跳動的火苗看了看,隨後揮手扔進壁爐內。紙片在熊熊的烈焰中即刻化成了一小團烏黑的灰燼。
  特納無動於衷地注視著總統的舉動,並隨著那縷悠悠飄升的煙霧揚起頭望了望天花板,他覺得那塊被尼克松用煙熏出的痕跡似乎更深了。
  卡特轉過身,笑瞇瞇地望著中情局長:「剛才我們在談論什麼?」
  特納含笑聳聳肩頭:「我也記不起來了。」
  卡特隨和地晃了晃手中的火柴盒:「好吧,那就讓我們都忘記今天晚上所說的一切吧。不過,千萬別忘記耶穌的教訓。」
  特納鄭重地點點頭:「我明白了,不能上橄欖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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