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月30日晨。
羅新華和王楓離開安全指揮中心,返回布萊爾大廈見劉曉軍正在房內等候。他交給王楓一份大使館剛剛收到的國內發來的傳真電報。
王楓看罷,遞給羅新華。
電報很簡短:
經查:一、拉霍曼石油公司原是蘇聯和伊朗合資開辦的一家中型企業,但在一個月前公司董事會卻將百分之七十的股份賣給了台灣的長城遠洋運輸集團;
二、波恩太平洋國際銀行的帳號確屬梅茵霍芙集團。該組織在收到拉霍曼石油公司匯入的50萬美元的第二天即提取30萬美元轉入阿富汗一家私人銀行,這筆款項究竟轉給什麼人,幹什麼用,目前尚不清楚;
三、托尼同梅茵霍芙集團現任首領西蒙·巴德爾關係密切,不久前兩人曾在巴黎和華盛頓進行過兩次秘密會晤,此次極有可能聯手策劃恐怖事件。望將此情況速通報美方,將其抓捕或採取其他方式阻其行動。
羅新華從電報上抬起目光,望著瘦小的副部長:「由此看來,梅茵霍芙集團收到的50萬美元是台灣人匯入的。也就是說,是台灣人花錢從梅茵霍芙集團僱用殺手。」
王楓表示贊同地點點頭:「對,這個西德殺手很可能就是美國人查找的那個『卓婭』。」
羅新華猛有所悟:「給托尼打電話的女人會不會就是從波恩來的『卓婭』?」
王楓沒有即刻回答,沉思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地說:「那個女人既然自稱『梅茵霍芙』,顯然是來自西德的恐怖分子。不過,這種推論又有些有不大合乎情理:誰都知道,梅茵霍芙集團是一個狂熱親蘇的極端組織,台灣當局怎麼會僱用他們充當殺手呢?況且,50萬美元的價碼也有些太低了,如今雇一個高級殺手的世界通價至少是300萬。」
劉曉軍不解地問:「那這個叫『卓婭』的女人跑到華盛頓來幹什麼?她和托尼策劃的『刺殺迪姆虎計劃』又有什麼關係?」
王楓笑笑:「是啊,我也正琢磨這兩個『為什麼』呢。」
羅新華想了想,也沒想清楚,便揮揮手說:「先不管什麼桌呀椅呀,現在最危險的是托尼,只要盯緊這小子,估計就出不了什麼大問題。」
王楓憂心忡忡地哼了一聲:「這傢伙比泥鰍還滑,就怕他們盯不住呵!」
羅新華也似乎想起什麼:「如果他們真的出點差錯,歐安娜就很危險。」
劉曉軍不安地提議道:「應該讓那個姑娘趕快離開托尼,萬一被他察覺就糟了。」
「是要想點辦法。」王楓又取過傳真電報端詳了一會,「我看這個泰伯森的『監控計劃』不太保險,要保護歐安娜的安全,阻止托尼的暗殺行動,只有採取『其他方式』。」他兩眼盯著羅新華,語氣低沉地說:「讓歐安娜搶先行動,除掉這個惡魔,你看怎麼樣?」
羅新華有些猶豫:「這……她行嗎?」
王楓很有把握地點了一下頭:「我看行。為了報仇,她竟然敢單獨打到托尼身邊,可見這個姑娘膽量不一般。」他扭頭沖劉曉軍輕聲吩咐道:「你盡快給她準備一支M——76型毒針手槍。」
劉曉軍點點頭。
羅新華在國內曾見過這種手槍,外形很像一隻精美的打火機,裡面裝有三根用白金和銥特製的毒針。每根針長1.52毫米,針頭含有0.5克由蓖麻子衍化出來的毒汁。這種毒汁比眼鏡蛇的毒液還要厲害十幾倍,刺入皮膚幾秒鐘內便可致人於死命。擊打目標時既無聲響也無傷痕,很難被人發現。1月2日,保加利亞的叛逃者馬科夫就是在倫敦的大街上被人用這種毒針殺死的。如果讓歐安娜也用這種方法幹掉托尼,並無多大危險。但羅新華仍有些不放心,沉思著問:「事後怎麼辦?按美國法律歐安娜就得吃官司。」
王楓似乎早已深思熟慮,胸有成竹:「讓我們大使館的同志把她護送到中國。」
劉曉軍即聲應道:「沒問題,這事交給我辦。」
羅新華想了想,對王楓說:「好吧,等歐安娜再聯繫時我和她商量一下。」
2
差一刻9點,泰伯森也來到布萊爾大廈,親自護送中國代表團的車隊抵達白宮,羅新華也和他一同乘車前往。
沿途到處可見擔任警戒的軍警和便衣特工,兩架直升機在樓群頂端盤旋。但所有的街道都沒有戒嚴,車輛和行人仍可以在大街上自由穿行。不時有人朝中國高級領導人乘坐的那輛車頭插著兩面中國國旗的林肯防彈轎車友好地揮揮手或鳴幾聲汽車喇叭。
當車隊抵達白宮台階下時,羅新華特別留意瞭望了一下草坪對面的廣場,發現昨天那伙打著「聲援自由中國委員會」橫幅和國民黨黨旗的示威人群確實不見了,只有數十名身著奇形怪狀衣帽的青年男女舉著一些奇形怪狀的小旗不知在呼喊什麼。
中國領導人和卡特的第三輪會談是在橢圓形辦公室一側的藍廳舉行的。
9時整。隨行人員和記者們全部退出。兩扇厚重的膠木門緩緩地關嚴。
羅新華很想聽聽中美兩國首腦坐在一起都談論些什麼。但不可能,他無權進入,也無權知道。他只能和泰伯森站在門外的長廊上,默默地等候著。直到數年後,他才在卡特的自傳中看到一段有關這次會談的記載:
「……第二天,我和來訪的中國領導人又在一起會晤。這一次有我們助手參加的會談比前一天的會議輕鬆而又和緩得多。我們討論了雙方償還資產的問題(這個問題是1949年中國革命勝利時雙方互相沒收資產引起的),並保證努力迅速解決這一個和其他的遺留問題。他對於這些複雜問題的具體細節瞭如指掌。
「我提出了關於最惠國待遇的法規問題。如果我們只給予中國,而不給予蘇聯,將造成不平衡。他對我說,在移民問題上,中國不會同蘇聯相提並論。他還說:『如果你要我輸送一千萬中國人到美國來,那我是十分樂意的。』這話很自然地引起了哄堂大笑。
「我提了交換留學生計劃的問題。我不贊成他關於美國學生完全由他們自己在一起生活,而不同中國學生或中國家庭住在一起的決定。他解釋說,中國的居住條件差,達不到美國人的起碼生活水平。我認為他的解釋理由不充分。我又提了另一個問題:『只要你同意美國派多少學生到中國,至於誰能夠去,我們不要你們審查』。他笑著說,對付幾個學生,中國還是有力量的。中國人並不想從思想意識的角度審查學生。他還說對於美國記者在中國各地的旅行將有些限制,但不會進行任何新聞檢查。我對他說,既然他給我提供一千萬中國人,那我將給他提供一萬名新聞記者。他放聲大笑,並立即表示謝絕。
「我將美國就出售武器的問題給勃列日涅夫的答覆告訴了這位坦率的中國客人:我們的政策是既不向中國,也不向蘇聯出售武器,但是我們不想影響有主權的盟國的政策。他答稱:『是的,我知道這是你們的態度,這很好。』
我們還談了一些其他的問題,其中包括一些非常機密的問題。會談進行得很愉快,很有成效。……」
3
中國高級領導人和卡特會談了一個多小時。結束後,倆人又一同來到一樓的新聞大廳,舉行了記者招待會。
在兩位首腦進入之前,羅新華和泰伯森已將新聞大廳內仔細檢查了一遍,並毫不客氣地把兩名記者的攝像機打開看了看。隨後,就又如同泥塑般站在靠近講台的一側。
招待會由白宮新聞秘書鮑威爾主詩。中美兩國的兩位首腦並排坐在鋪著橄欖綠絨毯的長桌後。在他們面前擺著兩束艷麗的山茶花和一堆各種樣式的錄音機,腳下放著兩隻黃銅痰盂。卡特不知聽誰說年邁的中國高級領導人由於抽煙過度患有氣管炎,時常要吐痰,便特意派人訂購了一千隻黃銅痰盂,擺在白宮內。於是,人們便在國賓廳、走廊上、甚至電梯裡隨處都能見到這種珵亮耀眼的物件,如一盆盆盛開的菊花,黃燦燦煞是好看。在中國高級領導人面前的山茶花旁,還擺著五盒熊貓牌香煙和一隻中國產的景泰藍煙灰缸。羅新華不由想起昨天在《紐約時報》上見到的一則報道,大字標題竟是「卡特總統向中國客人保證,他可以隨便一口口猛噴熊貓牌香煙而不用擔心觸犯美國法律。」報道說:「中國領導人在抵達華盛頓後不久同美國總統舉行的第一次會談中,卡特取出特備的熊貓牌香煙招待中國客人。這位中國高級領導人說:『你不吸煙,我也免了吧。』卡特說:『不必,我雖然不吸煙,但我並不反對吸煙,因為美國有一億多吸煙者,我不能沒有他們的支持。』中國領導人問:『美國國會有沒有通過一條在會談中禁止吸煙的法律?』卡特回答:『沒有,只要我任總統,他們就不會通過這樣的法律,你知道我父親就是種植煙草的農場主。』中國領導人笑道:「好,我支持你父親。』他點燃香煙,大口噴吐著。」
羅新華很喜歡這篇短小的花絮文章。他覺得把兩位叱吒風雲的政治家描寫成兩位和藹可親的老者更富有人情味,更容易被人接受。他特別留意觀察了一下,儘管卡特已許諾可以隨時吸煙,但「1號首長」在記者招待會上從始至終也沒吸一支。有幾次他已伸手拿過煙盒,看了看又放下了。最後,索性將煙盒和煙灰缸一同推到翻譯冀朝鑄面前。身穿灰色中山裝的冀朝鑄會意地笑了笑,用一束山茶花將煙盒蓋住。
隨著「中國熱」在美國的掀起,53歲的翻譯冀朝鑄已成為這片國土上家喻戶曉的人物。許多人都把他稱為「中國領導人的影子」。只要中國高級領導人在傳播媒體中出現——不論是會談、參觀,還是別的什麼場所,他總是相隨左右。連卡特都說他是「一個不可缺少的人物」。因為在白宮龐大的外交人員中找不到一個完全合格的從英文到中文的翻譯。對冀朝鑄,羅新華並不陌生,多年前就聽說過他的名字,在《人民畫報》上還見過他和毛澤東、斯諾一起站在天安門城樓上的照片。同時羅新華還知道他和自己的經歷也很相似,也是一個美籍華人的後裔,出生在紐約,並在那裡度過青少年時代。他的父親曾是紐約一家華文報紙的著名記者,二次大戰中調到華盛頓戰時新聞署,採訪過許多當時赫赫有名的政治家和軍事家,並把許多美國的宣傳品譯成中文,向中國散發。也許是受父親的影響,1949年當冀朝鑄從哈佛大學畢業時,正值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他毅然告別家人,返回祖國,進入外交部當了一名翻譯。雖說他和羅新華一樣都是在大洋彼岸長大的炎黃子孫,但回國後的命運卻比羅新華幸運,在20多年的風風雨雨中,竟然沒有遭受多少坎坷和磨難,但也活得不輕鬆。1972年,尼克松秘密訪華,周恩來親自點名把冀朝鑄調到身邊當翻譯,使他有幸參加了國務院總理同美國國務卿和尼克松的多次會談。後來,周恩來因被「四人幫」誣陷在同美國首腦談判中「搞右傾投降主義」,被迫在政治局作了三次檢查,冀朝鑄也因此被隔離審查。「四人幫」在外交部的親信軟硬兼施,誘威並用,逼他揭發周恩來對美國的「投降主義」,均遭到他的拒絕。雖然為此吃了不少苦頭,但他的品格和骨氣卻受到人們讚譽。這次「1號首長」率團訪美,也親自點名讓他擔任隨團翻譯。這除了他受過美國的高等教育,有良好的英語素質外,其本身的品格和骨氣無疑也是被器重的重要因素。到美國三天來,羅新華聽過幾次冀朝鑄的現場翻譯,發現他的確是個難得的人材,不僅英語講得好,而且有極強的綜述能力。難怪卡特和「1號首長」對他的翻譯都極為滿意。
出席招待會的都是持有紅色特別採訪證的記者,因此人數並不算很多。羅新華又在人群中見到了杜立彬,他那光閃閃的頭頂格外引人注目。他也看見了羅新華,特意走過來將照像機的鏡頭對準安全聯絡員摁了幾下,隨後笑了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
羅新華衝他感激地點點頭,覺得能在這個時刻,能在這種場合拍張照片留作紀念,是件很得意的事情。
記者招待會是10點30分開始的。
能在白宮和中美兩國領導人直接對話,使這群有幸進入新聞大廳的記者顯得都很興奮,提問也很熱烈,尖銳:
「閣下,你來美國訪問是不是為了聯合西方力量對付蘇聯?」
「請問中美關係正常化對世界局勢將產生哪些影響?」
「你認為當前戰爭的危險是在東方還是在西方?」
「你對越南軍隊攻佔金邊有何評價?」
「你和卡特總統的會談取得了哪些成果?中美雙方是否要結成軍事盟國?」
「你對美國的印象如何?」
……
中國領導人微微側著頭,仔細聽著冀朝鑄翻譯的每一個提問,然後逐一作出簡明扼要的回答。在談到世界局勢時他又一次毫不客氣地譴責了「某個超級大國的霸權主義和擴張主義。」他說:「中美關係正常化不僅符合中美兩國人民的根本利益和願望,也有利於世界各國謀求長期的和平與穩定、繁榮與發展。這正如蒙代爾副總統講的:『任何國家企圖在世界事務中削弱和孤立中國,都是採取了一種違反美國利益的立場。』在推進美中關係正常化進程中,卡特總統是積極的,明智的。我曾對他說,這件事比美蘇限制戰略武器談判更重要,更有意義。我並不反對限制戰略武器談判,但是,紙上的東西總是靠不住的,即使制定了兩個,三個,八個,十個這樣的保證,也不能限制超級大國的霸權主義。」
有位黑人記者問:「副總理先生,中美建交聯合公報的簽署沒有遇到麻煩嗎?」
中國高級領導人笑笑說:「麻煩總有一點,我們同日本簽署中日建交聯合公報只用了一分鐘,同美國簽署中美建交聯合公報卻用了兩分鐘,就是有些麻煩要解決。」
一個長得很漂亮的金髮女郎起身問道:「請問,中美建交和您訪問美國是否得到了全體中國人的支持和擁護?」
他揚起頭微笑著望著提問者:「不,也有人反對,至少有一個省的領導人就不贊成我來貴國訪問。」
四周剎時一片沉靜。
女記者忙追問道:「能告訴我是哪個省嗎?」
中國領導人詼諧地說:「當然可以,台灣省。」
大廳裡響起一陣失望卻很愉快的笑聲。
「台灣問題」是記者們普遍關注的焦點,紛紛爭先提問。
「尊敬的副總理先生,您的美國之行對台灣有什麼影響?」
他朗朗笑道:「影響總會有一點,至少這幾天攪得蔣經國先生睡不安逸。」
有記者問:「您同卡特總統的三次會談是否就解決台灣問題達成了某些協議?」
中國領導人收斂笑容,提高音量說:「這個協議早就達成了,就是1972年的中美《上海公報》。這是中、美關係正常化的基礎,也是中國政府的一貫立場。卡特總統維護和遵循聯合公報的原則,斷絕同台灣的外交關係,我們對此表示讚賞並採取了積極的行動。我對總統說:中美雖然建交了,但美國政府內仍有少數政治家頑固堅持『一中一台』,堅持反對摒棄台灣,同中華人民共和國發展友好關係。這種為了一粒芝麻,扔掉一個西瓜的態度,是很蠢的。台灣問題是中美關係的根基,只有根基扎牢了,才能長成參天大樹。如果有一天中美關係出現了波折,一定是有人動搖和損害了這個根基。卡特總統已多次表示:台灣問題是中國的內政,美國的任何政治家,任何時候都不會以任何手段進行干涉。我真誠地希望總統的這個承諾能成為美國政府一個永久性的立場。」
又有記者問:「副總理閣下,據白宮發言人鮑威爾透露:您在同卡特總統會談中曾承諾大陸將不會向台灣使用武力。這是否意味著解決台灣問題只能採取『和平方式』?」
中國領導人用力揮了一下手臂斷然答道:「不,我和卡特從沒談論這個話題,我不知道鮑威爾先生是從哪裡聽到我的這個承諾?不過,我在這裡可以告訴各位:我們希望並將全力爭取用『和平方式』解決台灣問題,但絕不放棄使用別的方式。不久前我在北京曾對幾位美國議員說過:解決台灣問題我們一直準備著兩手:和平之手,戰爭之手。」
有記者問:「請問,中國政府會在什麼樣的情況下使用『戰爭之手』?」
以頑強和冷峻著稱的中國領導人目光灼灼地掃視著眾人:「無非出現兩種情況:一、外國軍隊進駐台灣;二、台灣當權者宣佈獨立。這是中國人民絕不允許的。」
有記者問:「台灣搞的是資本主義,大陸搞的是社會主義,兩種敵對的社會制度怎麼能統一相處呢?」
中國領導人輕鬆地笑道:「這沒得什麼難辦的,兩岸統一後,台灣領導人如果願意可以繼續搞資本主義,大陸繼續搞社會主義,彼此攜手競爭,看哪個搞得更好。這就叫『一國兩制』。」
……
記者招待會開了將近一個小時。各國記者幾乎全將話筒伸向中國領導人,向他提出各式各樣的問題。相比之下,卡特就有些被冷落的感覺,除偶爾回答一兩個提問,只能面含微笑坐在旁邊奉陪。開始,羅新華很為「1號首長」捏了把汗。他知道這些外國記者可不像中國記者那樣老實聽話,什麼尖銳、敏感的事都敢問,什麼難聽、嘲諷的話都敢說。而且善於聲東擊西,偷梁換柱套消息,稍為不慎有一兩句話被他們抓住把柄,便會把滿世界炒得風風雨雨,沸沸騰騰。幾年前,羅新華曾在《參考消息》上見到一則報道,說尼克松在一次記者招待會上順嘴說了句口頭禪「他媽的」。好,這下可不得了啦,幾十名記者不僅為這句口頭禪在大報小報上連篇累續發表文章,憤怒譴責美國總統辱罵記者,而且還一張狀紙告到最高法院。逼得尼克松只好在電視上為這句「他媽的」公開道歉,事態才算平息下來。羅新華過去也接觸過一些高級領導人,有的交談時總愛帶幾句話把,什麼「他媽的」,「狗日的」,「蛋操的」,張嘴就來。當然,「1號首長」不會講這些粗話,但難免有一兩句失誤的言詞或過多的使用「無可奉告」,那也會大大損傷他的形象和威望。
羅新華很快就發現自己的擔憂完全是多餘的。對記者們提出的所有問題這位將軍出身的「且號首長」都應答自如,有條不紊。他那安詳、沉穩的神態,幽默自信的語言,使記者們領略到一個偉大政治家敏捷的思維和雄辯的口才,也使羅新華暗暗敬歎。
有記者問卡特:「總統閣下,通過三次會炎,你對中國領導人印象如何?」
卡特笑瞇瞇地說:「哦,他是一個坦誠、強硬、說話算數的男子漢。」
4
記者招待會結束後,按照預定的日程安排,羅新華又護送「1號首長」趕往國會大廈,出席由參議院外交委員會主席弗蘭克·丘奇舉行的歡迎午宴。
車隊徐徐駛進國會大廈門廊。
對於這座米黃色的高大建築,羅新華並不陌生,三十年前,當他還是一名窮大學生時曾參觀過這裡。三十年的日月灼照,風雨侵蝕並沒使它衰老黯淡,至少他在感覺上覺得沒有多大變化,那石階、廊柱,那大廳、穹頂,還是那般雄偉、華麗,凝聚著一股高傲的貴族之氣。庭院中的杉樹、黃楊樹還像當年一樣掛著寫有樹名和產地的小木牌,甚至連牆上的壁畫,門廳的吊燈都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仍是那般的燦爛奪目、煙煙生輝。三十年前,當他獨自在這裡徘徊時,絕沒想到三十年後他會跟隨一位共和國的領袖再次踏進這座莊嚴的大廈。歲月真像一個不停旋轉的萬花筒,把每個人的命運顛來倒去,隨意組合,變化出無窮無盡的悲歡離合。
當羅新華跟隨「1號首長」走進金碧輝煌的宴會廳時,早已等候在那裡的一百多名參、眾兩院的議員們紛紛起立鼓掌。儘管羅新華明白如此眾多的美國政壇要人並非是向他起立致意,但他心中仍感到一種莫大的驕傲和自豪。
歡迎午宴相當隆重而豐盛。十多張巨大的餐桌旁坐滿了參、眾兩院、兩黨的名流顯貴。眾議院議長托馬斯·奧尼爾首先向中國領導人贈送了一份禮品——一本燙金封面的《林肯傳》。
正當威斯康星州的眾議員杜布洛基用生硬的漢語致歡迎詞時,羅新華手中握著的無線電話發出輕弱的鳴叫。自昨天夜裡歐安娜出現後,他便為自己配備了一台高頻便攜電話,以便隨時能同外界取得聯繫。電話果然是歐安娜打來的。她用暗語通知羅新華:速到「八仙聚」。
羅新華立即將這一情況報告了王楓,沒等宴會結束,他便離開議會大廈,獨自驅車趕往喬治敦大街B區的那家中國餐館。
不料,當他趕到時卻不見歐安娜的蹤影。羅新華正詫異,那個很胖、很熱情的廣東老闆迎上來哈著腰問:「您是大陸來的羅先生嗎?」
羅新華點點頭。
「有個很漂亮的女士讓我把這樣東西交給您。」他將一隻封口的信袋遞給羅新華。
「那個女人呢?」
「剛剛離開了,她說會給您打電話的。」
羅新華道聲謝,返回車內撕開信袋,見裡面裝著一盒微型錄音帶和一張2HD三寸軟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