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我正在旁敲側擊,向老蔣打聽,我的提拔,究竟卡在什麼地方了,王承銘走進了辦公室。
「坐吧。」我站起來,給他倒開水。心裡尋思,這個傢伙肯定又是借錢來了。他已經來了好幾次,現在,全科的人都認為我欠下他的賭債了。因為他借錢的時候總是臉上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惱怒。此時,我知道他已在一個小報工作。
其實我心裡知道,他是在生自己的氣呢。一個心高氣傲的大才子,一個總是厭惡世俗的人,最後不得不向老同學伸手,他心裡比我更不是滋味。
王承銘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在辦公室唯一的沙發上,歎了口氣,說:「老韓,你們局與農村工作聯繫多,或者你認識幾個養魚專業戶吧。」
我說:「你要去釣魚?」我在心裡想,我可不能答應這件事,報上不是剛剛登文章批評公款釣魚嗎?萬一介紹他們報社的同志去了,弄得影響不好,可對我的提升有影響。
王承銘說:「釣個鬼。現在掛在鉤上的是我王承銘。」
「王承銘,話說清楚點,我沒聽明白。」
「嘿,我們那科長被一個小姑娘算計了一下,其實也沒算計到。但他遷怒於我,不要我了。你知道,那個科本來就不適合我。所以我昨天散步時,來了靈感,我自己成立一個部門得了。」
「你自己成立一個部門,那你不成了中干了。」我感到很震驚。
「也可以這麼理解,不過,我就領導我自己和臨時工,因為我想承包報社後面一個廢棄的游泳池。」
「弄來搞游泳比賽?」
「不,是養魚。」
原來,王承銘這個稀奇古怪的念頭,已經被報社領導採納,報社財會室已得到通知,王承銘的工資就開始單獨進行核算,一年到期不能交出4000元錢,將完全停發工資。
那個游泳池大約有兩個籃球場那麼大,其來由是因為某局的一把手一時興起,想在單位成立一個游泳隊,但據說游泳池從建成之後就漏水,局長親自監工修過幾次,仍然沒解決。
後來那位局長調走了,就再也沒有管這件事。
多年後,局裡的人偶爾在某年的元旦前打掃清潔,來到這個廢棄的游泳池附近,他們驚奇地發現游泳池裡竟裝滿了水。而且還有一幫毛孩子在池邊釣魚。
他們一問,才知道,是雨水把游泳池灌滿的。這倒好理解,也許是雨水沖刷的泥土,把池底的縫塞住了吧。但天知道是怎麼回事,那池裡不知怎麼還有了魚。
是一種細長細長的小魚,它老是咬你的鉤,你卻很難把它們釣上來。
新調過來的局長,那時剛開了市裡的防火安全會回來,就說,好,既然池裡不漏水了,就把它作為我們局的消防池吧。
這樣又過了幾年,局裡辦了報紙,這游泳池就劃歸了報社。直到現在王承銘來承包,裡面都還是只有那細長細長的小魚。
於是王承銘就這樣成了都市裡的養魚人。
他第二天就興沖沖地去現場研究了一回。
他唯一急的是自己一點也不會養魚。所以跑來找我了。
王承銘還說:「說來奇怪,快畢業分配的時候,我常夢見自己在城市的屋頂上養魚呢。沒想到現在還真就應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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