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疼不是病，疼起來要人命。這句叫周懷玉應驗了。
一早，雙手捂著臉上醫院。
在公司裡，周懷玉是終年不吃藥，不打針的人，他的醫療保險本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難得記二分錢的藥賬。今天，不看是不行了，牙疼連帶臉腫，左邊的臉，像個瓢。
他本來想找馬醫生看，馬醫生看牙是很出名的。可馬醫生不在，坐在馬醫生對面桌上的，在個年輕的小醫生。一見老周進來，知道是來看牙的，就叫他躺在躺椅上，然後又叫他張開嘴，這邊看看，那邊瞧瞧，就用手裡的鉗子敲，就像敲的木魚兒，也不顧老周疼不疼。敲過了才問：「拔不拔？」
老周被敲得往心裡疼，拔，一定更疼。老周心裡有些害怕。可是，不拔，又會疼到啥時候？……「拔！」老周皺起眉頭，橫下決心。
可對醫生來說，拔掉一顆病牙，就好比走路踢開一個小石子那樣漫不經心，因為他們一天要拔好多顆牙。那個年輕的小醫生，先用一個什麼東西把老周的嘴撐開，再用一支細細的小針管伸到他那顆病牙根下，輕輕地一點。接著，鷹嘴鉗兒伸進去，輕輕一拔，一顆病牙就拔出來了。那個年輕的小醫生跟拔牙前的神情一樣，根本沒當回事，年輕的臉，蒙在大口罩裡，漫不經心地哼著小調，說：「好了。」
「好了？這就好了！？牙呢？我的牙呢」老周實在有點不相信，拔顆病牙這麼快，而且一點也不疼。
老周叨咕歸老周叨咕，那個年輕的小醫生根本沒聽見，嘴裡打著忽哨，用鉗兒將那顆病牙從地上夾起來，「噹！」丟在白瓷盤裡，讓老周自己看，嘴裡停了停吹口哨，說：「去交費，四十。」他一邊收拾器具，一邊說。說完，又吹起口哨。
「四十！拔一顆牙四十！？還沒屁大會工夫就四十！？」老周往白痰盂裡吐了一口血水，手捂著嘴，睜大眼睛說。
那個年輕的小醫生聽老周這麼說，口哨不吹了，側過臉來問：「咋啦？論工夫收錢哪？那麼，要是碰到一個難產的孕婦，三天五天下不來，那我們醫院該收多少錢？嘁，有你這麼說話的嗎？少廢話，交錢。」小醫生對老周的話很是不滿。
「真收四十呀？」
「什麼叫真收四十？還嚇唬你咋的？醫院有規定，能亂收費？中央不是不准亂收費嗎？」那年輕的小醫生見老周病牙拔了，好了瘡巴忘了疼，想了想，說，「嫌貴是不是？那，下一顆少收十塊。」
「什麼？還要拔呀！？」老周吃驚地望著那年輕的小醫生。
那個年輕的小醫生一笑，說：「剛才拔的是病牙旁邊的一顆，真正的病牙還沒拔。要是先拔病牙，不疼死你呀？這也好比拆牆，懂啵？先弄開這塊好磚，才能把那塊壞磚取下來，道理一樣。快，我還有下一個病人。」
老周滿嘴被弄得疼疼的，也不知哪顆好牙，哪顆病牙，要是病牙確實沒拔出來，今後還是疼，四十塊不等於白掏？老周想了想，又乖乖地躺下。
這回，那年輕的小醫生手裡的動作，明顯地斯文多了，那支細針管裡大約是麻醉藥水什麼的，也省了。他先用鷹嘴鉗兒伸進老周嘴裡，對著那顆牙使勁地敲，敲一下，老周的心吊一下，敲一下老周的心吊一下，敲得老周眼淚都出來了，還敲。
老周疼得爹呀娘的光張著嘴啊啊，求他快點拔。
那年輕的小醫生大聲說：「慌捨慌？時間還沒到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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