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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前子與李馮的通信


  「車前子,你好,這是我草擬的幾個小問題,算作是訪談。你可以跳過其中某個不答,也可以改動它們,自問自答,總之是由你自由發揮。如果你樂意,還可以反過來向我提一些問題,算作訪談中的互文。

  1,請談談《同居時代》的構思過程。

  2,你曾經談到,你的每一個故事後都隱藏著一個通俗故事,你能談談這通俗故事與你最後完成文本間的關係嗎?

  3,你假想讀者與你具有同樣的思維方式嗎?你是否考慮更廣泛的讀者?

  4,語言問題:你是否強調語言的狂歡?你小說的文本與與1998年《看圖說話》那組詩有沒有連貫性的聯繫?

  5,「把一個東西寫得不像是東西,對你是一個誘惑。」能具體解釋這句話嗎?

  6,你看不看目前雜誌上的小說?對它們有什麼看法?

  7,《同居時代》是一副牌,假如它是空白的,可以發出去,你願意發給誰?(請開一個小名單,古今中外,死人活人均可。)

  8,對我們正進行的訪談,你有什麼建議(形式或內容或其它)嗎?」

  以撲克牌的形式寫小說,從文體說其實決不算新穎。從純文體角度出發,這種實驗我認為既是有限的同時也是意義可疑的。因為它勢必會導致一系列的疑問或問題,例如為什麼要實驗文體?在文體的變換中實際包含了什麼?這種實驗是拒絕讀者的嗎?或者說文體僅僅是某類作家的偏愛?靈動不羈如車前子,當然不會費腦子考慮這些學院氣十足的問題。在我與他的談話中,他曾經漫不經心地一語帶過了如「語言狂歡」、「喜歡通俗小說」、「讀者和自己應該有同樣的思維」、「把一個小說寫得不像小說,對自己是一種誘惑」等等這些話題。我希望他對此做進一步的闡釋,因為我覺得完全脫離文學思考或個人趣味的實驗是毫無意義的。撲克牌小說在眾多新奇文體中大概只持中庸之道,因此我希望借這個小說,來引出一些可能隱藏在背後的話題。

  我特意給車前子設計了學院式的提問。對我的前幾個問題,車前子似乎顯得頗為吃力又有些不屑和無奈。他答道:

  「1,不僅僅是《同居時代》,我的構思過程,是手寫過程。構思在手寫中完成:是思維的一種即興—開放—形成形式。套用迪倫馬特的『靈感思維』,我姑且稱它為『手寫思維』。我的手寫的特性不能忽略。

  但《同居時代》還有點不同(其實每篇的具體寫作都是不同的),我借用了傳統繪畫中的「散點透視」。如果勉強能為此篇小說作一示意圖的話:即是若干個點。有的點已經連成線,甚至幾條線還糾纏在一起;有的點就是點,沒有發展,但有發展的可能;有的還可以說成是污點—因為《同居時代》是一副撲克牌的形式,就像你有時候會拿到幾張臭牌,於這一圈牌中毫無用處。讀者完全可以跳開不讀。

  2,前幾年的俗話講:每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後都站著一個女人。而情況往往是這樣的—男人我們看見了,女人卻不見。

  3,在毛澤東時代,大家的臉都長得差不多。我的思維方式是我的鎮館之寶,就不可能都有此類收藏。先有作者,再有讀者。但讀者的進步要比作者來得快—所以才有廣泛的讀者這一說法—當作者還津津有味地玩這個把戲時,廣泛的讀者已把作者拋棄了。我對廣泛之外的讀者更感興趣,他們是早晨五六點鐘的太陽。

  4,語言的狂歡—我在狂歡的後面再加上個『節』字—我一般不這麼強調,只是心裡有數—語言的狂歡節。這節是節制的節。沒有節制,就成了濫殺無辜,是納粹行為。

  1998年我寫了《看圖說話》等近二十首長詩和組詩,我想,沒寫的話,我也會無中生有;寫了的話,就像是遺傳基因吧。

  5,已經非常具體了。

  6,你看嗎?」

  到第七個問題,我的提問才略使車前子興奮起來:

  「7,努爾哈赤—那時候還沒有這種牌:poker。

  沈從文—據說他從不玩牌。

  陀斯妥也夫斯基—一個老輸的賭徒。

  李馮—《同居時代》就是為他寫的。

  發給這四個人,比較熱鬧。或者,發給更多的人,比如那天晚上在一起喝酒的幾個人。那天晚上,李馮對車前子說:『你也寫個小說吧。』車前子比較實際:『有地方發嗎?』李馮答到:『《作家》可以。』

  8,最近,我也訪談了幾位詩人,整理時一不留神,把談寫成了『痰』。被訪者談吐不俗經常吐痰,所以訪者—我的建議—做一塊牌子,寫幾個大字,不時地舉一下:『禁止隨地吐痰!』

  9,聽來的問題:『這樣寫到底有什麼意思?』昨晚,在黃亭子酒吧,我聽到程光煒這樣問林白。林白是否回答,我不知道—我去看抓小偷了。七個便衣警察追著三個小偷,追到兒影廠宿舍,四個便衣警察像在掏褲襠,我替他們著急:這時候怎麼能撒尿?他們掏出了手槍。估計三個小偷手上也有傢伙,我就回家了。這聽來的問題請你回答。

  10,請談談你草擬的這幾個問題的構思過程。

  11,像我這樣寫小說,發表的機會多嗎?我寫小說就想發表—明天不想上班,想以小說換錢。我是從1998年7月26日後開始寫小說的,到年底,我想我能寫出30篇。平均一萬字一篇,也有幾萬塊錢吧?據說小說的稿費比詩歌和散文都偏高些。是這樣嗎?

  12,做個小廣告:我已寫成《中國語文》、《小說與插圖》、《帝國的株連》、《北京螞蟻》、《男人性感香水版本》、《或足球或漫畫或追殺》、《村裡故事》等十餘種中短篇小說—實驗文本,哪個雜誌社需要,可以和我聯繫。

  13,最後一個問題:你認為我放棄實驗文本的寫作,可惜嗎?因為1999年我有一個打算:遠離文字,去美院國畫系進修。」

  車前子向我反問的問題,第十個我前面已經解釋過了,最後一個是他自己的事情。至於第九個,我想可能是所有實驗作品都可能面臨的質疑。一種習作可能性在理論上,自然有探討的餘地。實際上,在前面我也請車前子做過了闡明。在談話中,他還告訴我說,《同居時代》既是他的個人趣味,但同時也來源於日常生活。他認為他所接觸的日常生活即是這樣發散的甚至包括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但至於某一個具體的作品是否成立,也許最好的辦法不時討論,而是把它呈現出來,公之於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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