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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唐河靜默地從遠古流淌至今。古城就像唐河派生繁衍的子孫,以靜默的姿態安恬地依傍在唐河的臂彎裡。那顆千古的明月,猶如上帝澄明的眼睛,以洞悉一切的目光注視著歷史的變遷,歲月的更疊和世事的滄桑。

  一條河就是一個城市的見證。

  現代化的大工業煙囪含混錯落地矗立在11月的冬夜裡,工業廢水源源不絕地從城市的各大廠區悄悄兒地排進唐河,改變著這條河自身的顏色。污染的沉渣不斷增加著河床淤泥的厚度。粗壯圓實的橋墩承負著跨越南北的那座拱形橋廊,在月色的映照裡彷彿是一條灰黑的虹,但它比虹更真實地矗立在古城人的視線裡。

  在這11月的冬夜裡,月亮的光清清冷冷地緊隨著一個人影。月亮的影子是孤獨的,它追逐的那個人影也是孤獨的,風一掀一掀地將那個人影驗進帶著薄冰一般鋒利的冷裡。

  兩個孤獨的影子裡夾著一個真實瘦弱矮小的老警察,他裹著一件厚重的警裝棉大衣,騎著一輛笨重的自行車,穿過幽冥信號燈閃爍映照下的蛇形交錯的鐵道,拐進了一條僻靜的小道,那小道曲靜幽深,月亮的光似乎也擠不過來了,老警察的身影呈窄窄的長扁形,就像被一種幽暗引領著向前行進著……

  風聲嗎?是人力帶動起來的旋轉的風聲從背後突奔而來,人「踏踏踏」疾步飛跑的聲音夾在風聲裡,又一個影子像夜魔一般從老警察身後某一暗黑的角落裡突然變幻出來……一片陰雲瞬間將月光遮了一下,就在這時,一個人掄著一件鐵器狠狠地猛擊在老警察的後腦勺上,老警察和車子便重重地跌進了黑暗裡……

  古城市委市政府大門上方掛著「熱烈慶祝黨的十三大勝利閉幕」的巨幅標語。從市委市政府往西穿過十字路口,馬路西南角的市公安局大院仍燈火通明。在我們這個政治任務壓倒一切的國度裡,無論哪個城市的警察都是以保衛黨的重大活動順利進行為至高無上的責任。古城是北京的東大門,連日來,市公安局、各分局和派出所的干警都處在緊張的值勤備勤狀態裡。今晚,他們高度緊張的神經終於可以稍事放鬆一下了。市局各處室除了留有少數值班人員外,大部分民警都被允許回家調養休整。刑偵處值班室備勤刑警夏小傳唐衛東、秦一真、嚴茂林一臉輕鬆地坐在床上摔著撲克。

  周圍一圈人圍著看,尹小寧上不了手,著急地捅著復小琦的胳肢窩說:「你小子又不值班,還不趕快回家,你那新媳婦不定多心急火燎地等著你呢!」夏小琦身子左挪右動地說:「去,去,我正等著吃貢呢!」

  魯衛東一張俊秀的臉上掛滿了「娘娘」的小紙條。夏小琦嘴上叼著一根香煙,正瞇著一雙小眼透過煙霧整理著手裡的紙牌。

  他把牌看完後,像擺弄扇子一般將牌合上,沖魯衛東喊道:「磨蹭啥呀你,快點給皇上進貢!」魯衛東盯著自己那一手好牌,搖著一臉的紙條兒,好不得意地哼著小曲,然後又操著很濃的古城方音說:「大王小王都在本娘娘手裡,這回,娘娘我要翻身當家做主人了!」

  刑偵處在市局大院西側獨立的一幢小樓裡,值班室分裡外兩間,外屋桌子上擺著一溜檔案夾,電話旁放著牛皮紙面的值班紀錄本,桌子上方掛著一長方形的小黑板,黑板上寫著一些簡要的通知和要求回電的電話號碼。牆角的小桌上擺著一台舊的黑白電視機,兩根拉桿天線剩下了一根半,斷的那半根上接了根電線,電線的頭上連著個空的「健力寶」易拉罐,吊蕩著掛在牆上的一根釘子上。電視圖像有些行扭,聲音嘶嘶啦啦的。正對著門口的那一面牆放著一排鐵皮文卷櫃,范寶來正將卷櫃裡的槍號和登記表—一比對登記著。原來管槍內勤董建芬休產假了,范寶來新近接替了內勤的這一攤工作,董建芬是一個很粗心的人,誰交槍難取槍一概沒有詳盡的時間記錄。范寶來是一個外表憨實而內心極細緻的人。他願意自己所幹的每樣工作都是有序的。登記、編號、整理、建檔已佔去他好幾個晚上了。

  黃沙一臉病容地守在電話機旁想著心事,他的眉骨和顴骨很突出,一雙眼睛根絕望地隔在其中,下顛尖而瘦,整個臉彷彿瘦成絲瓜那麼一條兒,到浴池洗澡,同事就叫他排骨隊出來的。

  他皺著眉頭正翻看一本《內科學》,那樣子極其專注,似乎把自己遠遠置身在裡間屋打牌的幾個年輕人熱鬧歡快的情緒氛圍之外。

  尹小寧湊不上牌場就轉身溜躂到外間屋來看電視,「卡卡」

  的抒了一圈調頻旋紐,哪個台都不清楚,氣得用手拍了一下機殼,清楚了一點,又使勁拍了一下,畫面上出來了一個胖子手裡舉著一盒藥:「……一次兩片!」尹小寧就罵:「這老破電視,一次也得拍兩下!」范寶來低著頭就嘿嘿地樂。

  尹小寧就沖范寶來喊:「樂啥呀你。」轉頭又對著黃沙說:「老黃,你說說咱們處啥時候也買台大彩電看看?」

  黃沙「唉」了聲:「瞧著吧,這電器還得漲價呢,越來越買不起啦!」

  尹小寧說:「老黃,給根煙抽,我這兒鬧饑荒了。」他看老黃那一臉苦相就停住步子,「老黃,肚子又疼了?別老忍著,抽時候上醫院瞧瞧去!」黃沙就嗯嗯地應諾著從口袋裡掏煙。這時電話鈴聲響了起來。尹小寧一伸手便將電話抓起來:「我是刑偵處值班室,什麼,老警被打?說清楚點廣他翻開電話旁邊的記錄本開始記錄。

  「橋北紅山道所,現場在紅山道東北的草場街!」尹小寧大聲重複著。

  夏小琦的大耳朵支稜了一下。雖然牌場上七嘴八舌喧喧鬧鬧,他還是聽見尹小寧接報案的聲音了。他順手就將牌扔到牌堆裡說,「快溜的,來事了!出現場吧。」他出屋看看老黃臉色不好,就踉尹小寧說你跟老黃在這兒盯電話吧,我們哥兒幾個去就行了。魯衛東捨不得手裡的這副好牌,一臉遺憾,遲遲疑疑地說:「可能是一般的打架,不會有啥大事吧?」他看見其他幾個人已麻利地從床上跳下去,抓起衣服都衝到外面去了,這時尹小寧的話音再次傳過來,聽聲音已變得很緊張了。「有槍套!槍呢?

  不見了?『宮衛東聽見這話不敢怠慢地跳下地,抓了件大衣衝出值班室,等他追到院子裡,212吉普車已發動著,車涼,秦一真正猛秦油門,魯衛東跳上車,吉普車帶著破破爛爛的響聲就鑽進夜裡……

  尹小寧放下電話在值班室記錄本上工整地寫道:紅山道派出所老警被打傷,要求刑偵處出現場。

  刑警夏小琦、魯衛東、嚴茂林、秦一真出現場。記錄人,尹小寧,記錄時間,1987年11月1日晚8時05分。

  電視裡清楚的傳出主持人的聲音:「中央電視台,各位觀眾,首屆吳橋國際雜技藝術節閉幕式暨獲獎節目晚會現在開始……」

  現場位於紅山道派出所東北方向一條僻靜的小路上。

  紅山道派出所民警和橋北分局的刑警已先期到達現場且將現場保護起來。勘查燈刺破夜幕將活動的人影照得鬼魅似的飄忽。有人大喊道,槍到底帶沒帶著?另一個聲音答,八成是搶去了!反正槍套空了!背著燈光迎面走過一個人影喊了夏小晴一嗓子,復小琦一聽就聽出是警校一期同學何力。何力的身後還跟著兩個人,夏小傳說咋走呀。何力說我帶報案人回所裡錄個材料。

  他們於匆忙間略去寒暄擦肩而過。

  夏小琦看見地上躺著的老警察那張佈滿皺紋的臉,警大衣裹著瘦弱的身軀,大衣和裡邊都被翻開著:腰上槍套在,槍沒有了!大簷帽滾落在身後邊,自行車在兩腿之間和身體一起躺在地上,技術員在地面上提取著足跡和他認為有價值的一切痕跡物證。

  這時救護車的笛聲由遠而近,藍光閃爍。

  救護車更然停下,從車上跳下幾個穿白大褂的人,扛著擔架急奔過來。

  和救護車同時抵達的還有市局刑偵處副處長師水正,二科科長葉千山。

  小個子警犬員牽著警犬緊隨其後。警犬黑貝躍躍欲試,-幅急不可耐的樣子。

  師永正對葉千山說:「這條路僻靜,冬天,晚上流動的人少,我看現場條件還不錯,讓黑貝試試吧!」

  警犬員許三兒一鬆犬繩,黑貝像得了上萬寶劍似的一步竄出去就進入到工作狀態。法醫馬初一和技術員婁小禾匯同幾個穿白大褂的將躺在地上的警察抬上救護車,一溜煙塵地駛離了現場……現場除留下幾個掃尾的,一律撤至紅山道派出所緊急商議案情。夏小琦一行四個人開車往紅山道派出所走時就看見黑貝在前面正停停嗅嗅跑跑顛顛著,警衛東忍不住南咕道,「那狗不會是奔派出所去了吧?」話音剛落,果然看見那狗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向派出所門口衝去!

  車燈照見何力正將兩個人送出大門口,並握手道別,還沒等三人反應過來,黑貝吠著就撲向了被送出的那兩個人中的一個。

  兩個人被狗嚇得臉色慘白。

  何力沖狗急赤白臉地叫罵著:「你他媽的狗眼不識好賴人,讓你追犯罪分子,你追報案人幹嗎!」

  夏小琦他們從車裡下來的時候,正聽見狗官許三兒替狗向何力和報案人連聲道歉:「對不起,是狗誤會了,是狗誤會了!」

  「哎,許三兒,我聽這話好像還是罵我呀,是我誤會了,還是狗誤會了!」

  許三也覺出話說得不對勁連聲說:「都誤會了,都誤會了。」

  一邊說一邊牽著狗就跑了!

  魯衛東說何力體幹嗎跟拘一般見識呢。他就拉著何力進到派出所的院子裡。

  夏小琦走在最後,他藉著燈光看見了樓道東牆上所裡全體民警穿警服的標準半身照,他一眼就認出了和現場上相同的那張臉。照片底下注著一排小字:片警,宋長忠。他凝視著那張照片,他不熟悉這張面孔。他也常來派出所找何力,可是這個老警他實在沒有什麼印象。他無奈地搖搖頭,一轉身和鄧梅撞了個正著。鄧梅是他的小師妹,比他晚一屆畢業,分到紅山道派出所當管片民警。

  「嗨,琦哥,來開會吧,都在會議室呢!」

  夏小琦看著鄧梅面色匆匆的連說話都沒停住腳步,就擔心地追問了一句:「這麼晚,一個人出去呀?」

  「我去宋長忠家照看一下他老伴,所裡人手不夠了,我打電話叫江舟陪我去!」

  江舟是鄧梅的未婚夫,兩人同班同學,江舟分到中山路派出所也任管片民警。

  夏小琦關切地附帶著說了一聲:「路上注意安全。」就疾步向會議室裡走去。

  刑偵處老處長谷武夫正在給大家回顧古城歷史:「古城第一起警察被襲擊的案子往前追溯要算20多年前商遠翔那起案子了,近的要數84年赫戰勳那起,這是第三起,歷史上的案子都沒破了,被搶的槍也沒再打響,報私仇的因素大一些……」

  復小琦不喜歡這個泥腿子出身的刑偵處長,谷武夫是古城第一代偵查員,就是因為資歷老加之和老局長魏成是老鄉,在刑偵處一直是一人說了算,每次發新案子他就翻歷史上的舊案子,無論那舊案子是破了還是未破,他都津津樂道,似乎告訴未曾經歷過的人:我過的橋比你走的路還多。可是這種炫耀一眼就能讓人看穿,當然看穿的還有一個人的淺薄和沒文化。

  「有些情況可以等宋長忠醒來後再作瞭解,現在當務之急要看看那把槍是不是被搶走了,李所長,管槍櫃的楊華什麼時間能到?」師永正打斷了谷武夫的「話說歷史」。他的心緒有些不悅,這一起和前兩起有所不同的是,雖說是十三大已經勝利閉幕,可總歸是在這閉幕的最後一天發生的,還應算會議期間的案子,那槍真要在北京打響了,不是你谷武夫換地方那是古城公安局長魏成換地方的問題,選擇在閉幕時間,是全城警察很放鬆的時候,不知這是偶然呢還是蓄謀?

  「楊華媳婦說他下班搭車回老家看他父親去了,他父親肺癌晚期,我已派人去他老家截他去了!」李寬所長一臉苦楚。

  「你們橋北不是通知收槍嗎?」葉千山忽然抬頭問李寬。「好像說明天才收槍,具體情況是內勤方麗接的電話,何力你去叫一下方麗!」

  何力出門就大著嗓門喊方麗,方麗聽見喊,細高跟發著「篤篤」的聲音小跑著過來了。方麗說分局辦公室通知是十三大∼閉幕第二天就把槍收回槍櫃,她也這麼通知管槍櫃的楊華,楊華怎麼跟大家說的她就不知道了。

  其實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默認了一個事實,那就是槍已經被搶走,但所有人又都心懷了那麼一丁點兒希望,希望那把槍出現意想不到的奇跡,比如宋長忠恰巧忘到家裡了,或是就鎖在自己的卷櫃裡,而派去到來長忠家搜尋的幾個民警已帶回令人失望的消息,那麼大家只好把最後微渺的希望寄托在管槍櫃的楊華身上。

  谷武夫聲音略帶嘶啞地說:「從目前情況分析,報復襲警和流竄犯作案的可能性都存在,橋北分局佈置警力連夜摸排被我們打擊處理過的人員情況,各分局抽出一部分警力配合市局刑偵處對車站、旅館以及主要路口的過往人員和車輛進行盤查。

  出現新情況隨時匯報……「谷武夫剛說到這兒,門」匡「地就被推開了,楊華腦袋上冒著熱氣,氣喘喘地進來了,一屋子人眼睛明亮地望著楊華。

  「老宋的槍在槍櫃裡!」

  這個意外的消息,使屋裡所有的民警都長舒了一口氣,最起碼減輕了每個人心裡的一層負擔。

  方麗在通知楊華收槍的事兒時,老宋正在楊華的屋裡翻看楊華個人訂的《中國警察》雜誌,他聽說明天要收槍就說我今天就給你吧,帶在身上也沒用。說著就從槍套裡取出來,楊華說你晚上不是還值班嗎?老宋就說什麼值班不值班的,沒事,我就不愛帶這槍,上廁所洗澡心裡老惦記著,提前交給你,我省事又省心。楊華說也好,省得明天收槍時,大傢伙一塊扎堆子。

  老宋交完槍就回家了,晚上他值班,提前半個小時回家吃飯。老宋是吃了飯回來的路上被襲擊的。從老宋交槍到被襲擊,僅差兩個小時。

  而此時,躺在工人醫院急救室裡的宋長忠卻生死未卜。

  宋長忠的老伴目光癡癡地坐在床上,盯著宋長忠和她早年的一張合影照片。她喃喃地說他身上只有20塊錢,他有什麼好搶的!

  何力輕聲問:「宋大媽,你再回憶一下,那天晚上,宋師傅說過啥沒有?」

  「那天晚上,老宋進家高高興興的。還拿回來一條睛綸毛毯,說是頭天『重陽節』分局給老同志發的……唉,他早就想吃一頓炒粉,我怎麼就沒給他做呢……他只喝了一碗棒子渣粥就走了……走時啥話也沒留下……」

  何力默默地陪她坐了一會兒,便心情壓抑地走出來。

  何力管著宋長忠家住的這一片。警校畢業剛分到紅山道派出所時,就是來長忠帶著他下片兒。所以從這個角度上講宋長忠是他的師傅。宋長忠一輩子老實厚道,他想,就是襲擊誰也不該襲擊老宋啊。自從宋長忠被打以後,何力每天都在轄區裡查頭兒摸線索訪情況。

  宋長忠家所在的樓區前面新鋪了一條水泥路面的馬路,馬路由西向東仍在鋪著。何力有時就站在水泥路面上遠遠地看著施工的人群,心裡茫茫然不知想些什麼。那時候他就看見岳亮提著一個旅行包從施工的人群那邊向他走來。

  等岳亮走到跟前兒,他問:「你出差了!」岳亮的弟弟岳志告訴說他哥去廣州了。

  「我去廣州進貨了!」岳亮說的跟他弟弟說的吻合。

  「宋長忠被人打了!」他看著岳亮說。

  岳亮禿禿的腦門,大咧的嘴巴很生氣地樣子說,「誰呀,這麼缺德!」然後岳亮又仔細看著何力說:「我說你臉色不大對頭,宋叔是一個難得的好人。」

  何力說你宋叔跟你說過什麼事兒沒有。

  岳亮認真想了想然後使勁搖了搖頭,他說哎呀,我都快被憋死了,你給我看著包,我先上個廁所。

  馬路和樓區之間有一個長條形的公用廁所,男女廁所背靠背,廁所兩頭各有一個出人口。岳亮放完水緊了緊腰帶,輕裝上陣一般朝何力走來。他說我剛才撒尿的時候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不是宋叔跟我說過什麼,是我跟宋叔說過什麼。我出差前有天晚上回家時,曾看見一個小子站在這個廁所旁向樓區裡張望。

  吃完飯我到小賣部買煙,還看見他在那邊轉悠,當時我也沒理會。隔了兩天,我家晚上吃餃子,我出去買醋,又看見他在公用廁所那兒呆著,我心裡就犯了嘀咕,怕不是好人,我就假裝上廁所靠他近點好看清他啥長相。等到我快走到他近前的時候,他就進了廁所,等我進到廁所他又從另一個門出去了,我就覺得這個小子一定有問題。過後,我碰見宋叔下班回來,就把這事告訴了宋叔。宋叔當時說跟大伙說一聲把車子鎖好,可能是偷車賊,最近市裡丟新自行車的案子特別多……

  「那小伙子長的啥樣?」何力對岳亮告訴的這件事有些警覺。

  「嗨,黑燈瞎火的,我沒看清楚。只記著好像戴了頂鴨舌帽!」岳亮陷入沉思,在很認真地回憶,最後終於還是向何力搖了搖頭。

  「記不記得是哪天?」

  岳亮掐著指頭推算了一下:「26號的火車票,再往前……,對了,也就是10月23日左右吧!」然後確定無疑地:「前後差不了一兩天!」

  何力:「你先回去吧,再仔細回憶一下還有什麼別的情況,我過幾天再找你!」

  市公安局三樓會議室。局長魏成主持召開包括各分局局長、政委參加的中層幹部會。

  魏成個頭不高,頭髮花白,他呷了一口茶後說道:「同志們,十三大閉幕已經有幾天了,根據市委的通知要求,當前要認真抓好十三大的文件學習宣傳工作,各單位全體黨員都要有組織的參加學習、討論。對廣大群眾也要有準備、有組織的進行宣講工作。各單位認真安排一下學習時間,不能馬虎。

  「再過一個星期,全國紡織品供應交流會就要在古城召開了。據統計,屆時將有一萬多外地客商來我市,各類商品將有一萬五千多種。舉辦如此大規模的商品交流會是我市有史以來的第一次呀,市委市政府要求公安局全力做好會議期間安全保衛工作。各分局和派出所配合市局做好治安防範工作,對各轄區的賓館、飯店及主會場、分會場認真檢查,重點是防火、防盜;交警部門集中這幾天的時間整治一下交通秩序。

  「明天,市政府組織工商、稅務、物價、計量和衛生防疫部門和咱們局聯合對市場進行一次突擊檢查,維護市場秩序,防止有些不法商販趁會議期間哄抬物價。具體安排一會兒由胡副局長給大家說明。

  「同志們,今後的一段時間工作會很繁重,各單位回去後安排一下警力部署,明天下班之前把工作安排報市局辦公室。」

  魏成局長把頭轉向刑偵處的谷武夫和師永正:「老谷、永正,你們跟我來一下。」

  進到局長辦公室,魏成就問:「紅山道派出所宋長忠被打的案子有什麼進展嗎?」

  谷武夫:「目前沒什麼線索,不過我已經佈置好摸排工作了。

  局長,處裡人手緊張呀。「

  師永正接著說:「安排葉千山負責這個案子。」

  魏成:「好吧。老宋的情況怎麼樣?」

  師永正:「連續搶救了幾天了,老宋一直沒有甦醒。醫生說傷勢很重,能不能醒過來還是未知數。」

  魏成:「讓醫院用最好的藥。你們找找熟人,請市裡的專家給看一看。幾十年的老同志了。你們和紅山道所說一下,要照顧好老宋的老伴。」

  宋長忠躺在醫院的急救室裡仍昏迷不醒。

  急救室的門外加了雙崗由武警把守著。在不清楚犯罪分子到底要幹什麼的情況下,必須得謹慎又謹慎。另外,當然也是寄希望於宋長忠像那支槍一樣發生奇跡,意外地醒轉過來且能幫助指認犯罪分子。

  葉千山每天都要來醫院看一看,二科包片橋北,橋北地界上的案子,最終落到他頭上。他想最好是家長忠醒來的那一刻他正在跟前,連日來,他幾乎跑遍了古城的大小廠礦企業,仍沒有發現可以造成來長忠頭部創傷的那種凶器。

  葉千山這段時間心情一直亂亂的,宋長忠被打已半個多月了,案子一直沒有什麼頭緒。處裡的偵查員基本上都搞著其他未破的案子,有在本市的,也有在縣裡「大下」的,這個案子抽不出更多的人手,許多工作他只好一個人東跑西顛。看著滿街的人群和鋪天蓋地的各種各樣的廣告,葉千山只有內心的焦急和一臉的無奈。

  那天下午,他開車去醫院的途中,路過鐵路車輛廠門口,看見大門口堆滿了各種廢舊的椅子,一些工人往車上搬運著,他無意瞟了那幾個工人一眼,將車子開過去了,其中一個工人手裡拎著的那個椅子背使他和留在宋長忠大簷帽上的凶器痕跡產生了某種聯想。他迅速倒車回去,戛然停在那幾個工人的面前。

  他說:「師傅,這些椅子是什麼上面的,往哪兒運呀?」他跳下車走到一個工人面前,將扔在椅子堆裡的一個似曾相識的椅子拎出來仔細看著,那是老式火車上的硬座靠背,用來固定包住木頭靠背皮革的那段槽鋼,在去掉皮革和木頭後,就是上窄下寬那麼一個形狀的鐵器了。

  「師傅,我想搭個花架,能不能把這個椅背買走?」

  那個工人很慷慨地一揮手說:「拿走吧,不值幾個錢。反正是送廢品站,多一個,少一個沒關係。」

  他很高興如此簡單地既瞞過了自己的警察身份,又把事兒辦成了。他知道許多時候,一旦亮明身份就得公事公辦。比如那個工人若知他是警察就不會這樣心無芥蒂地把那個椅背給他,有可能那個工人就要報告廠裡,廠裡就會由保衛科出面驗明「警身」後,還要備案,辦手續。雖然他是一個不怕繁瑣的人,但有時他更喜歡簡單、方便、明瞭的做事方法。

  他開車回到刑偵處,就逕自去了技術科。他將那個椅背舉給了馬法醫,馬法醫眼睛一亮驚喜地說:「真有你的,千山,你咋想到這上面去了。」

  葉千山說:「瞎碰的。這東西也可能沒用,也可能有用,給您當個參考吧!」

  何力不知道岳亮說的那件事情跟來長忠的這個案子搭不搭進兒,所以也就沒草率的向葉千山匯報。

  將近11月未了,他一邊騎車子一邊想著毫無頭緒和進展的這個案子,不知不覺就到了市局大門口,他想起發案那天勘查現場時馬法醫他們忙來忙去,不知忙出點頭緒沒有,技術員婁小禾是他警校一期同學,興許能從那兒套點東西出來。他就把車子鎖了徑直奔技術科。

  馬法醫和婁小未正在端詳一些照片和一張圖,他的腳底下放著一些死人的牙齒標本,在警校上學時馬法醫給他們講過課,何力總是提一些好笑的問題,比如說馬法醫你在家做不做飯,你摸過死屍的手回家做的飯你家人吃不吃?諸如此類他總是問個不休。結果馬法醫不但沒煩他,後來跟他還挺好。

  馬法醫和婁小禾都衝他點了點頭,又繼續他們的談話:「從創口和帽子上留下的痕跡看,那個工具似『A』形的一件鐵器,從創口檢驗上能看出鐵器上還有一種氣割後留下的那種三角毛刺,鐵器上窄下寬,上邊間隔3.5CM,下邊間隔4.5CM,邊的厚度為2MM……,千山給咱找回來的這個椅背最接近……」

  何力一邊聽一邊翻看其它的一些現場照片,他看見了在現場提取的鞋底花紋圖案,這是個梅花瓣圖案的鞋印,他反覆看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就失落地向馬法醫和婁小禾告別,然後又騎車回到所裡,他胡亂地睡了一覺,醒來已是下午2點多鐘了。

  他琢磨著如果有那麼一個小伙子在那兒轉悠,就絕不會僅僅有岳亮一個人看見過,他決定要回到宋長忠居住的那片小區再細細地問一問。這次他推著車子慢慢地從宋長忠常走的這條僻靜小路一直走下去,穿過鐵道,有一段土路,過了這片土路就到了那條新鋪的水泥路面了。鋪路的工人正在收拾工具準備收工了。路的兩邊坑坑窪窪的土堆不好走,他剛想踏上新鋪的路面,一個工人就趕緊喊他:「別踩呀!」他這才注意這一截路是剛鋪好的,原來他們是一小段一小段往前鋪的,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好在這邊來往的人少,他又從路邊走了一程才敢踏上已鋪好的水泥路面……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腳交替地向前挪動著,他就像看著另外一個人在走路,他心不在焉地甚至想宋長忠是不是曾像他一樣啪嗒啪嗒地走這一段路,人的一生真是匆匆的什麼也留不下。

  他要抬頭看一看漸漸黃昏的天空,或是想點有用的事情,卻一下子被水泥地面的一處給吸引過去了,他怔在那裡,然後他把車子放到一邊,蹲下身子又仔細看著,用手在上面胡嚕了一遍又一遍。他的腦子裡立即閃現出那個在技術科裡見過的梅花瓣圖案:天哪,我看到了什麼?水泥地面上印著有人踩過的一片足跡,這是一模一樣的梅花瓣足跡,一溜,一共七枚,已經永久地碑石一般刻在了水泥地面上……


4


  葉千山給夏小倚佈置完蹲守任務後,剛出門就碰上何力了。

  何力騎車騎的滿頭大汗,他說:「葉科長,可找到你了,急死我了,走,看一樣東西去!」

  葉千山說:「啥東西呀,明天看不行嗎?」

  何力就偏在葉千山的耳朵邊低聲說:「今天你要不去,老天爺都不饒你!」

  葉千山笑著說:「可我要是跟你去了,我老婆可就不饒我了。」

  何力認真地問:「嫂子有急事?」

  葉千山說:「晚上文化宮有場電影,《雙頭鷹之謎》,你嫂子都買好票了,這不快到點了。」

  何力一聽這事拽著葉千山的胳膊就往外拉:「那就好了!你必須馬上跟我走!」

  何力是一個喜歡開玩笑的人,平時沒事總跟葉千山逗嘴,葉千山看何力一臉焦灼一臉神秘不像是逗他玩,就隨他出來,走到院子裡,何力說,你還得把技術員叫上!

  「叫上可以,你總得告訴我啥事吧,我總不能像你一樣趴在人家技術員的耳朵上也說『老天爺不饒你』吧!」葉千山笑著挪揄道。

  何力四下裡看看,並無旁人,就悄聲說:「我在宋長忠家附近看到了和現場一模一樣的梅花瓣足跡!」

  葉千山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

  當天晚上,葉千山和何力還有婁小禾,他們一塊提取了印在水泥地面上的完整清晰的梅花瓣鞋底足跡,技術員肯定地說:「這和現場遺留的足跡一模一樣,抽人查鞋源吧!」

  葉千山激動地對何力說:「案子破了,給你記頭功!」

  「啥功不功的吧,你把我調到你手下干刑偵吧,我做夢都想當刑警!」何力趁機討價還價。

  宋長忠家門口和現場出現相同的足跡絕不能被視作偶然,很明顯,犯罪分子在案發前曾在宋長忠家附近踩過點兒,他曾走過這一截路,這一截路恰恰是白天剛鋪好的,到晚上沒有完全凝固,白天興許能看出來,傍黑或晚上不熟悉這一帶的,誰能注意白天剛新鋪的路面呢,肯定是犯罪分子傍黑或晚上來踩點時留下的。

  接下來的幾天,葉千山和何力一道在宋長忠家附近一帶再次進行細緻的調查訪問。

  他們首先到鋪路的施工隊查問路面鋪到那個足跡地的時間,施工隊有一個施工進度統計表,表上記載的時間和經工人反覆回憶推定的時間均應是10日28日。也就是說足跡應該是在10月28日的晚上留上去的,那個時間離宋長忠被打僅隔4天。

  「28日晚上,難道沒有任何人看見過那個在水泥路面上留下腳印的人嗎?」葉千山和何力站在那一溜梅花鞋底足跡旁望著近前的一大片樓群,自言自語地說道。

  「要不咱去岳亮家看看,不知他想起什麼沒有。」何力建議說。

  倆人並肩走向樓群。剛拐過彎來,就看見張大媽抱著裹得嚴嚴實實的一個小孩,步子沉重地往外走,張大媽住在直對著大門口的那棟樓的一層,何力忙迎上去問:「張大媽,你老這是帶著孫子去哪兒呀?」

  「這孩子又發燒了,我趕緊去醫院!」張大媽見是片警何力,目光中就有了一分期待,張大媽老伴腦血栓半身不遂,兒子兒媳婦離婚後,兩人又都各自結了婚,誰都嫌孩子累贅,就推給了老太太,老太太也挺難的,何力平時也常幫著張大媽跑醫院取藥。

  何力接過孩子說:「小胖這份量不輕呀,我幫您抱著去吧!」

  葉千山說:「上車吧,我送您老去,上哪個醫院?」

  「離工人醫院最近,每次孩子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是去工人醫院。」老太太將孩子的帽子拉嚴實一點,細碎的步子緊緊跟著。

  葉千山一聽,宋長忠也在工人醫院,他順便可以瞧一眼,看看宋長忠情況是否有好轉。

  葉千山一邊開車,一邊跟身後的大媽嘮嗑:「怎麼不讓孩子的爸媽去呢?您這麼大歲數,可得注意身體!」

  「唉,現在的年輕人,他們自己合適就行,哪管老的小的,這不離婚了,誰也不來看孩子,我倒是沒啥,就是孩子可憐,三天兩頭鬧病,上次害了一回肺炎,剛好沒多長時間。這回不知又為啥。」

  車子很快就到了工人醫院,何力抱著孩子,葉千山幫著掛號。幾個人腳步匆匆地到了兒科。穿白大褂的女同志抬頭一著說:「喲,大媽,孩子又不合適了?」張大媽喘著氣說:「總趕上你值班,瞧又給你添麻煩了!」醫生讓小胖坐在凳子上一邊給小胖試表,一邊讓小胖張開嘴,用一個木舌抵著小胖的舌頭,並讓小胖發出「啊、啊」的聲音。醫生勸張大媽別著急,說小胖是扁桃腺發炎。女醫生一邊開藥方,一邊跟張大媽要過病歷本,開完藥方,何力搶著去劃價取藥。葉千山看著牆上的醫藥廣告,就聽大媽說:「上月底那次發燒可把我嚇壞了,多虧您了。將來小胖長大了,我要讓他念你這個阿姨的好呢。」女醫生一邊將寫完的病歷合上交給大媽,一邊笑著說:「這是我們的職責嘛,沒啥說的,您老別總掛在心上!」

  待孩子打了針,開完藥,葉千山說你們等我一會兒,我去看個人就來。何力說我也跟你一塊去看看吧?葉千山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回頭吧,局長有令,連處裡的上著案子的干警都不讓近前,咱還是別破了紀律!」

  宋長忠還是老樣子,醫生搖搖頭對葉千山說:「恐怕很難醒過來了,即使能醒過來,也是植物人了!」

  送張大媽回家的路上,葉千山心一直沉沉的,一句話也沒說,等到了大媽家門口,葉千山說何力你幫著把大媽的孫子送進去,我在車上等你。

  張大媽說那怎麼行呢,幫我忙了一晚上,哪有連家門都不進的理兒,最起碼得喝口大媽徹的熱茶!

  拗不過大媽的熱情,葉千山鎖了車門跟著一道進了屋。

  大媽進屋先把孫子安頓了,又把病歷本和藥順手掏出來放桌子上。葉千山隨意拿起病歷本翻看著,目光一下子停在了10月28日病歷記錄上。

  10月28日,不正是犯罪分子踩點在水泥地面上留下腳印的那天嗎?他又想起大媽跟醫生說的小胖上月底發燒的話,上月月底指的不正是10月28日嗎?

  他急急地追到廚房沖正在給他們徹茶的大媽問:「大媽,上月底,也就是28日,您帶小胖去醫院,有沒有看到什麼人,在咱這一帶轉悠!」

  大媽拍拍腦門說:「這年紀大了,當天的事呵,轉臉就忘呢,讓我想想!」

  何力也跟過來了,宋長忠被打的第二天,他都挨門挨戶問過一遍,張大媽當時好像說沒見過不三不四的人。具體到小胖發燒的那一天,她似乎影影綽綽記起了什麼:「那天,我抱著小胖一出門,就撞見一個小伙子在我們樓道口站著。問我宋長忠家在哪兒住,小胖那天燒到39.5度,我著急送小胖去醫院,就說了一句不知道,然後就走了。其實我跟老宋挺熟的,要是平時沒事,我也就告訴人家了……」

  葉千山和何力掩飾著心中的驚喜,急急地抓住大媽的手滿懷希望地追問:「您當時看見那人長的啥樣子嗎?」

  「我這老眼昏花的,當時心思也沒往那個人身上放,冷丁這麼一問,我想不起啥模樣來了。不過不像是啥小痞子之類的人。」

  「您再想想,比如那小伙子大概有多大年齡,穿戴都有啥特徵?」葉千山心裡其實早已撲通撲通的了。

  「年齡嘛,看上去好像就跟何力差不多,23?25?反正超不過30歲……讓我想想,好像頭上戴著一項……那種叫啥?前進帽吧!」

  「您說的是不是鴨舌帽呀?」何力一下子想起岳亮提到的那個人……


5


  進入12月後,零星地下過一場雪,很久很久,雪粒子的冷和土地的冷僵持著,誰也無法進入誰。

  雪後,夏小琦和嚴茂林瑟瑟地在寒夜裡又蹲過一次,路面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幾個人影,鐵軌的遠方有一些閃爍的標誌燈,就像這夜裡醒著的魂靈,穿過鐵路線進到那條僻靜的小路,就完全看不見人影,也看不見燈光了。

  他們按葉千山的吩咐在這一帶蹲了好多次了。主要想弄清穿行在這條路上的來來往往人員的規律和情況。特別是有沒有鐵路職工。葉千山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他們也不清楚。最初,大傢伙議論是不是「東北虎」南下路過古城順便幹了這件「活兒」,這些時日,他越來越堅定地認為不是流竄犯作案。襲擊一個人,找也找不到這樣一個絕好的僻靜的所在了。「找」就得事先「盯」,盯完還要緊「跟」其後,夏小琦總想像著在那個月亮正往滿月裡走著的夜晚,月光灑在這條僻靜的小路上,那月光跟黑夜比起來便有一種不真實感。更像舞台上幽暗的燈光,灰灰地追著宋長忠的影子……

  宋長忠一定是聽見身後有異樣的響動,那響動裡帶著漩渦一般的風聲,宋長忠肯定還未來得及扭頭看個究竟,帶著風聲掄起的硬物便迅疾而強力地擊打在他的後腦勺上……

  宋長忠在倒下去的瞬間看見了什麼?被黑夜籠罩的雪野和黑夜一樣默然。那個跟蹤襲擊宋長忠的犯罪分子是永不會再踏進這同一片月光了。即使月光被黑夜全部遮住。夏小琦想到這兒不禁打了個寒噤,嚴茂林說天越來越冷了,明天我帶你們去飛機場找我一個朋友買幾件飛行服穿穿吧!

  第二天,夏小琦和嚴茂林在處裡跟葉千山請假要去飛機場買飛行服,秦一真、魯衛東聽了也嚷嚷著要去,葉千山說都去了,萬一有點事連個人影都找不到,嚴茂林說我把飛機場我朋友的一個電話留下,有急事電話打給我朋友就行了。

  在天津繁華的商業街上,林天歌和商秋雲一個商店接一個商店地轉著,林天歌1.80米的大個子,身材挺拔健美,渾身透著青春的朝氣,他穿著一身警服,帽子戴的略微有些歪,俏皮而又帥氣,商秋雲鵝蛋臉兒,眸子若秋水般沉鬱,那眸光中深隱著的似是永難望穿的一池秋水,他們這一對戀人是特地被准假二天來天津採買結婚嫁妝和用品來的。他們的婚期定在了聖誕節。

  這個日子是秋雲的母親定下的,父親死後,母親一直信奉基督教。報考警校的時候,母親死活不讓她報,她後來背著母親偷偷地上了警校,母親對她選擇當警察一直很傷心。她和林天歌本打算10月1日結婚,母親卻固執地要他們將婚期推到聖誕節,她想就依母親這一次吧!這期間十三大保衛,宋長忠被打,商品交流會,配合計劃生育部門查轄區內外來超生超育人員等等,他們真是一點空也抽不出來。這不,秋雲單位的車到天津提人,她急急地給林天歌打了電話,林天歌跟所長請了假連警服都沒顧上換就匆匆和秋雲一起搭車到天津了。

  在勸業場,林天歌指著一件紅色旗袍說:「秋雲,你穿上旗袍,一定很古典,你知道嗎,第一次見你時,我就覺得像是在很遠的一個時代見過你!也許前世我們真的有緣,在這一世又讓我再次遇見你!」林天歌深情又溫馨地說著。

  秋雲的心中溢滿了自足和甜蜜,她想選擇了林天歌,在他的深情裡一生一世的陶醉是多麼幸福啊。

  夏小琦說好不容易跟葉科請了假,咱趁機玩個痛快。魯衛東在寬寬的跑道上練飛車,秦一真心疼地說明兒這車非散了架不可!幾個人還上了一回直升機,在天空上盤旋了一會兒,回到地面,找了家小飯館,哥幾個難得輕鬆地喝上二兩小酒,臉兒微紅,這才被嚴茂林的朋友引著去挑飛行服。幾個人左挑右試。

  終於都找到了自己認為合適的一件,正欲交錢,電話鈴聲急促地響起來,嚴茂林的朋友操起電話只「喂」了一聲,臉色就變了,「嚴茂林,快,你們頭兒找!」嚴茂林幾步跨過去接過電話,夏小琦心裡咯登一下,一定是出大事了,要不,葉科是不會打嚴茂林朋友的這個電話的。

  「媽的,又一個警察被打,槍被搶走了!」嚴茂林擱下電話抄起自己的衣服就往門外跑……

  驚恐、憤怒、焦急寫在幾個年輕的刑警臉上。

  飛行服永遠被掛在了木頭衣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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