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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鳴放洗完澡收拾完房間到樓下的食雜店買了兩包康師傅方便面用開水沏了吃下。他想她最好一點鐘來電話她本來沒啥事情。她會有不少男人但是現在沒有,不然她不會輕鬆閒適無所事事。他該立即和馬纓離婚!給她孩子房子一切家產只留下孤身一人。他早該離婚表現出男人的氣概即使得不到初雲即使雞飛蛋打成人笑柄也在所不惜!他應該是豁得出去的人憑感覺憑情緒說幹就幹絕不後悔。初雲畢竟是女人畢竟是滿腹柔腸不會看著他掉進深淵粉身碎骨。他的剛烈之性不應博取女人的同情,可是到了今天的份上有啥辦法?

  一點鐘沒來電話。他只有等。兩點她不來電話就打過去。等人的滋味最難受叫你沒著沒落叫你心懸半空叫你渾身發軟。等一個人你會這般痛苦等一個神一個海倫一個維納斯一個阿弗洛蒂特你將又會怎樣?貓還在叫。真該掐死它!除了貓還有樓上的麻將聲。過節這些人要打麻將要消磨時光。不過節他們也打這是中國人的主要娛樂。洗牌的聲音懶洋洋的煩人。這個家唯一使他留戀的是貝貝。貝貝不聰明不漂亮但是他從小帶大、誰叫他娶了不聰明不漂亮的老婆他當時糊塗的可以糊塗的可笑。他在同時體驗愛一個女人的滋味和討厭一個女人的滋味。

  到了兩點還沒有電話。他拿起電話要打過去。就是陶總接了也無所謂。他不用報喜不用找借口!他要告訴陶總:我要找你女兒我愛她愛的發瘋我要她立刻來!但是她說「不要再打電話」!最叫他弄不清的是什麼時候要服從她什麼時候不能服從她。他總是搞錯。他總是挨她的罵。他在她面前暴露無遺,她在他面前永遠像謎一樣。

  三點了。他只有拿起電話。

  「喂,我是陶興本!」

  又搞錯了!

  「陶總,我是小潘!」

  「聽說混凝土打的不錯,提前完了。」

  「對,對。」

  「你就說這個?我知道了。」

  「陶總,我找云云說句話!」

  「好,你等著。」

  聽得見掏總叫云云的聲音,她在家。

  「喂,你好!」她先來一句輕鬆的問候。

  「好個屁!」

  「今天咋的啦?吃槍藥了?」

  「你咋還不來?」

  「噢——我忘了。」

  忘了!她就要這麼說。

  「你馬上過來!」

  「不了。」

  「你不來我就吃槍藥!」

  「嚇唬我呀!好吧。」

  他放下電話一顆心總算落了地。

  快到五點鐘她才進了他的門。他推上門緊緊抱住她。他拚命吻她就像要和她融在一起。

  「好了好了好了!」她倒在他的手臂上。「你要把我憋死啊?你說啥?我爸叫我去買東西了。今天人怎麼都去了商店,人山人海的!雨雨叫我上她們學校玩去呢。」

  「啥時候?」

  「晚上。」

  「不去!」

  「我不是來了嗎?我差點就去了。鳴放,我餓了,餓死了!有啥吃的?」

  她今天心情好。她的態度就像去年在「蜜月」中。她就像昨天才從這屋子走出去。可是他竟然忘了給這個「饞貓」預備吃的!

  「啥也沒有。我去買吧!」

  「看冰箱裡有啥。」

  她脫掉風衣,換上拖鞋,走進廚房。她的一連串的動作就像她是這屋裡的女主人叫他怦然心動。冰箱裡有生肉和速凍包子。廚房地上還有一棵白菜。

  「行啦,就吃這個!」她拿出包子。「鳴放,我來做生煎包子!」

  她打開水龍頭洗手。他從後面抱住她。

  「圍裙在哪兒?」

  他不知道圍裙在哪兒。她自己找到了,扎上,把肉拿出來,把白菜去掉幫子泡在水裡。他站在她身後看。她回頭的一瞬送給他嫣然一笑。他難以忍耐重又抱住她。

  「別——吃完了飯好嗎?我真的餓了。」

  他心花怒放。她說的是吃完飯就給你!從去年冬天到現在一句好聽的話都沒有,更不要說跟你上床了!

  他轉回客廳找香煙。

  「哎呀媽呀!」

  她在廚房裡大叫。好傢伙,這叫聲樓上樓下全能聽見!她有時候可以毫無顧忌。

  他趕緊回到廚房。

  「它把我的肉叼走了。」

  是貓。不是她的肉是她切在案板上的豬肉。他大笑著在她臉上親一口。

  「我來叼你的肉!」

  他恢復了自信也有了幽默感。他許久沒有如此的暢快。她做酸辣白菜、鍋包肉、生煎包子。包子在火上絲絲作響那響聲也無比暢快。他找出一包花生米一瓶綠磨砂的「老龍口」。

  「喝點酒?」他說。

  「好呀!」

  他們支上桌子,擺好酒菜。他用玻璃杯倒酒,給她倒半杯自己倒一滿杯。一滿杯有三兩多。他要把這瓶酒全喝完。

  「乾杯!」他舉起杯。

  「乾杯!」

  「今天不許走了!」

  「不走行。」她笑著。

  「永遠不許走了!」他也笑著。

  「那怎麼可能呢?看,你又來了!又和馬纓打架了?」

  「打了。」

  他脫掉外衣扔在沙發上,只穿一件襯衣。

  「我告訴你不許打架!」她瞪起眼睛。「你怎麼總是這樣呢?你怎麼惡習難改呢?」

  他不說話一口喝乾了酒。

  「你別這麼喝呀!」

  他放下酒杯抱起她放在腿上。

  「你知道我多痛苦?你不知道!」他又在杯中倒滿酒。「你把我毀了!你把我徹底毀了!我死的心都有!活著還有啥意思?」

  她把酒杯挪開。他搶過來喝去半杯。

  「你這麼樣我走了!」

  她推開他的胳膊從他腿上站起來。

  「你走了我就死!」

  他又喝乾了剩下的酒。

  「你把一瓶酒都喝了!」

  她站在他的面前。他忽然感到一股巨大的酸楚翻上心頭,淚水噴湧而出。他就勢抱在她腰上,頭埋在她的肚子上痛哭。她摩挲著他的頭。

  「行啦!行啦!我扶你上床好嗎?咱們不吃了!」

  她心軟了,是的,是的!

  「嫁給我!」

  「現在不說這個,好嗎?」

  「嫁給我!嫁給我!嫁給我!」他嘶啞著幾乎叫起來。

  「鳴放!」

  「你不答應我,我就死在你面前!」

  「你越來越不像話了!你想逼我嗎?」

  他本來已是虛弱不堪,此時酒力發作,不能自制。他推開她站起來,從抽屜裡翻出一把彈簧匕首,叭地一聲打開。

  「你幹啥?」

  她沒有被嚇住,反而上來搶他的匕首。他推開她,扯開襯衣,露出胸脯。

  「不許胡來!」

  她叫起來。他睜大眼睛凶狠地盯住她,看也不看在自己胸口上割了一刀。血順著匕首流出來,染紅了襯衣,又滴在地板上。她又撲上來。他用左手搪住她的手又用力在胸口上割了一刀。

  她死命抓住他拿刀的手。

  「撒手!你給我撒手!」

  血濺在她手上她臉上。桌子翻了椅子倒了,杯盤乒乒乓乓打碎了。他覺得她似乎有無窮的力氣,而他已是筋疲力盡。

  在撕掠之中他摔倒了,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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