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一切準備就緒,開始澆灌。潘鳴放和老褚站在大門口,等候泵車和第一輛混凝土罐車。一切都是臨戰的氣氛。可是八點半泵車還沒到!泵車應該提前一個小時到現場做準備。潘鳴放心急如焚,現場的人全都心急如焚。九點鐘來了兩輛罐車,可是沒有泵車無法泵到樓上去!簡直亂套了!老褚急三火四地坐車去了製品公司。潘鳴放叫把罐車裡的混凝土卸在地上,人挑肩扛往裙樓上送。過了一會兒老褚回來了。
「我操他媽!泵車一台沒了!」
老褚從來不罵人,今天急眼了。
「泵車上哪兒去了?」潘鳴放嗓子啞了,張了半天嘴說出這麼一句。
「製品公司一共四台泵車,一台在錦州,一台在撫順,兩台在S市。S市的兩台,一台給別人家用,另一台定好給金山。可是今天早上不知是誰作主派到鞍山去了!」老褚直拍大腿。
「你見到譚經理了嗎?」
「沒。人家早下班走了。」
「王八旦!」
潘鳴放進到屋裡打電話。他先給製品公司調度室打。老譚這個渾蛋,昨天說的話等於放屁嗎?你是不瞭解情況還是故意的?這是全東建的頭號項目,你當兒戲嗎?鞍山那台泵車已經放走今天回不來了,他想問問在S市的唯一一台泵車在哪裡。可是製品公司的調度員死活不告訴你!你姓啥?你是調度嗎?你現在給你們譚經理打電話,告訴他一公司的潘鳴放要宰了他!潘鳴放啞著嗓子又給總調度室打,給崔經理家打,崔經理是主管生產的。崔經理回答說,他打電話找老譚,一會兒給工地回話。等了一陣,崔經理的電話沒來,這個崔經理真他媽的粘乎!
「老褚,走!你們剩下的人堅守崗位,誰也不許動!」
潘鳴放和老褚上了桑塔納。
「去哪兒?」老褚問。
「找泵車去!」
製品公司的譚經理50多歲是陶總的大學同學。可是土建公司的經理,沒有一個和老譚關係搞得好的。潘鳴放最小,又礙著陶總的面子,沒和老譚弄僵。老譚會算計,這幾年製品公司日子最好過,獎金發的比誰都多!他算計誰?還不是算計土建公司!流態混凝土從沒有足量的時候!要100立給的就是90立。你想佔他一點兒便宜,沒門!拿工人的話說,老譚是屬狗逼的,許進不許出!老譚到社會上賣混凝土,到《S市日報》上作廣告。誰也不反對你賣混凝土,可是東建的重點項目你得保啊!老譚願意往外賣不願意給東建的土建公司,往外賣收現錢,內部供應記賬是走內網。往外賣是市場調節一立混凝土多賣二、三十元。老譚為了掙錢對總公司的調度指令置之不顧!他有陶總當後台嘛!他有各種各樣的理由:今天說泵車壞了,明天說罐車壞了,後天說供應處拉來的河沙含泥量太大,大後天說高爐礦渣漲價了。其實他一天沒停全賣到外頭了!土建公司為這事傷透了腦筋,崔經理也傷透了腦筋。這次金山大幹,潘鳴放防的就是這一手,事前去找了老譚並叫崔經理簽字。可是你怎麼防也沒防住!
潘鳴放叫司機往西開,然後順西環路向北轉。快到晚上十點了,節日之夜燈火燦爛,一座座大廈用射燈照成五顏六色。別人過節他要大干干也幹不上!桑塔納開到一處工地。
「停下!」潘鳴放坐在前排轉回身。「老褚,你來過這兒嗎?」
「沒。」
「你一天就呆在金山!連這兒都不知道?這兒是銀河大廈!」
「啊……」
銀河工地燈火通明也在大幹。
「看吧,製品的泵車!」
潘鳴放估計泵車在這兒。銀河地下工程大體積混凝土澆灌,每天五、六百立。製品公司攪拌場是全市最大的攪拌場,韋家昌肯定打東建的主意。
「你看罐車也過來了!」
有兩輛罐車是製品公司的,還有幾輛別人家的。潘鳴放叫車開過去。
「老褚,你不是認識罐車司機嗎?你去問問!」
老褚下車去問,過一會兒回來了。
「小潘經理,製品的車在這兒一個星期了!司機說,「九建夠意思,每送一車就給司機10塊!」
「媽的,你甭想玩過韋家昌!只好找陶總了!」
他們返回金山工地。潘鳴放進屋看看表已是十點半。他往陶總家打電話。
「喂,請找陶總!」
「是鳴放吧!我爸在,你等著!」
初雲接的電話。偏偏是她!
「我是陶興本。」
「陶總,我是小潘!我在金山,混凝土出問題了……」
潘鳴放把情況說了一遍,他特別說了東建的泵車在銀河幹活。
「我馬上過去!」
潘鳴放打完電話下樓。他到了外邊想起他的迎接有點太早了。陶總要車趕到工地最少40分鐘。天涼了。S市一到國慶節天就變涼,再過一個月就會下頭場雪。老褚跟出來給他拿一件軍大衣。裙樓那邊還在干,傳來振動棒的低沉的聲音。主樓這邊的工人們三三兩兩坐在地上。工人們真夠辛苦。陶總是幹事業的人雷厲風行。東建的幹部都像陶總這樣怎麼會落到如此地步?
潘鳴放在外邊等了一陣忽然樓裡的人跑出來說,總調度室來電話叫他立即去製品公司。潘鳴放不敢耽擱和老褚又上了桑塔納。
十一點十分他們到了製品公司。陶總已經到了他的奔馳車在這兒。
他們上了樓。陶總和譚經理都在。潘鳴放進了老譚的辦公室腳沒站穩崔經理也進來了。這個崔經理,純牌一個老面瓜!
「坐下,都坐下!」陶總穿一件風衣,手上拿著煙揮揮手。「老譚,你看小潘也來了,老崔也來了,你說現在怎麼辦?」
陶總從來對譚經理很客氣。但是今天的事他會怎麼辦?現場幾百人等著,等了三個多小時!
「老崔,這事你來處理!」
陶總點崔經理。
「老譚,我和你說好了,三號泵車給金山留著,你咋派走了?」崔經理鼓著氣力說道。
「不是我派的,我以為在家。」老譚說道。
「這就是你的不是了,泵車派出S市,你這個當經理的咋不知道?」崔經理批評老譚,但是態度溫和。「老譚,你明天必須把三號泵車調回來!」
「明天?今天怎麼辦?」陶興本問道。
「實在沒辦法。」老譚說道。
「你把九建那台泵車給我卡回來!」
陶興本下了令,潘鳴放心裡一樂。
「老陶,和九建是有合同的……」
「你和一公司就沒有合同?」陶總站起來,一雙眼睛也立起來。「調度會的決定就是合同!老崔的簽字就是合同!老譚,你今天違背了合同,你就要受到懲罰!九建怎麼罰你我不管。再這麼幹,你的經理就別當了!現在是十一點二十,我和崔經理在金山大廈等著,你在一個小時之內把泵車開到金山工地!老譚我告訴你,今後不許給九建用泵車,用罐車,不許給九建一塊預制板,一鍬混凝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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