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搗文字的人若都稱為作家,那作家也分幾種。一為玩文學的,玩瀟灑,玩花樣,玩新潮,如歌星,很走紅,有人捧場,稱「大玩家」;二是玩深沉的,旁若無人,嚴肅得面如冰霜,每個字都是經典,要傳留後世,彪炳史冊,很得寵,稱為「大家」;三為玩實在的,本分,傳統,不會花拳繡腿,肩上壓著擔子,眉心掛著鐵鎖,一腔並無人賦予的憂患意識,欲挑天下道義為己任,自以為了得,別人不以為然,稱「不是玩家」。
我弄文字當作家,一是心中有話要說,二是為了生存,壓根不會玩。
伴著太行山苦澀的風雨,我在那片土地上磨損掉人生最華彩的時光。太行山給了我一副健壯的體魄,也給了我一副倔強的性格。百泉水給了我無限的溫情,也孕育了我天性中的靈秀。同時,也在人生的旅途中讓我飽嘗了難言的委屈和磨難。這苦難多是人為的。製造苦難的都是我的長輩、同輩。但是,蒙昧歲月使他們從靈魂到眼睛都蒙上了塵垢,以致他們在對我和同伴們施展淫威時,眼珠不眨,靈魂都不打顫!我是從別人腳板底下掙扎出來的。我和許多人一樣,對那塊土地既懷著難以割捨的眷戀,也有難以抹殺的怨艾。
我和許多朋友一樣,曾經叛離過它。我闖過新疆,夢想在荒原大漠找到海市蜃樓,張揚自己的生命;當過盲流,想靠薄技浪跡天涯,擺脫同類的殘害;當過開山工,想挖掘一條活路,草草敷衍一生……然而,我們頭頂有片網,大到無邊無際的程度,好似如來佛的手心,即便我有一個跟斗能翻十萬八千里的能耐,也難逃劫數。生活破滅了我一個個殷紅的希冀,也將一次又一次的掙扎化作悲劇。生存尚不可保,還談什麼愛情?這本屬於人生最艷麗的華章,也成為冰下流泉,淒淒慘慘。
朋友中自有不甘沉淪的,執著的夢便成為一生難以熄滅的信念。魚兒可以成龍,何況人耶?即便遭受九九八十一難,也要游到東海,也要跳過龍門!他拋自了那片可憎又可戀的故土,拋離了難割難捨的情人,鋌而走險了。
——這就是二十年前我所處的生存環境。也是我的父老鄉親們所處的生存環境。我和他們身後都有一串嵌滿艱辛的腳印,也有一條漫長而又坎坷的來路。
後來,我和他們驟然欣逢盛世,遇上了好風好雨好年景!人們掙脫了無形的鐐銬,跳出了如來佛的手心,皇天后土儘是人間舞台,炎黃子孫盡可以施展身手,震天撼地撲騰一回!
那山,亙古不變,卻又奈何不得!
那村,喧囂不已,躁動著不安分的靈魂!
那海,波濤洶湧,卻成為人們嚮往的大千世界!敢跳龍門者一批又一批,有何懼哉?
二十年後,當我和朋友在豪華的殿堂裡巧遇時,他早已成龍,擁有數十億資產,是個名聞遺跡的實業家!對酌品茗,夜話當年時,他不禁愴然淚下,呼噓不已。他憎惡故土,葬送了他的青春年華;他戀眷故土,牽掛著桃花叢裡的夢中情人,並發豪言,願用三個億投資辦廠,就為能見她一面!我怦然心動,感歎久久:人生追尋無非兩個家園,一為物質的,一為精神的。物質的可以找回來,精神的一旦失落了,縱然傾城傾國可以買回來嗎?
苦難,是人生的財富。
苦難,也是追求美好人生的動力。
正是為了徹底埋葬苦難,炎黃子孫們才勇於把苦難扛在肩上,去追逐熱望的希冀;
正是為了徹底剷除製造苦難的劣根,共和國的領袖們才勇於高懸剷除腐敗的利劍,決心切掉毒瘤,開拓出河清海晏的清平世界!
這個時代是滄海橫流英雄輩出的時代,不應該再發生悲劇。
這個時代是把理想變成現實的時代,不應該再有眼淚。
人民,是這個時代的真正主人。
敢於把「為人民服務」寫在自己旗幟上的共產黨人是這個時代的舵手,是人民最忠誠的兒女。為了人民利益,他們鞠躬盡瘁,不惜捨棄個人的一切,乃至生命!
生活中不是還有種種醜惡現象嗎?我們正在清理。
有些人不是還在敗壞黨的威望嗎?我們正在清理。
我們能夠依靠人民奪取政權,千千萬萬條脊樑還扛不起一座輝煌奪目的現代化大廈嗎?
為此,我寫下這部書,為了詛咒醜惡,為了呵護善良,更為了張揚人間正道。
本書在寫作過程中,得到中共河南省委、中共新鄉市委領導同志任克禮、黃晴宜、支樹平、符文朗、王富均、王德水、吳長忠、趙金德的關心和支持,在此一併表示謝忱。
感激新鄉市委組織部的領導和同志們,在我迷們困厄時刻為我命題,交付了這一艱巨的寫作任務,為我撐起屠弱的脊樑。魯迅先生說寫作需聽將令,我豈敢違拗?更何況自己一支禿筆不能為建造摩天大廈添磚加瓦,不能為正義吶喊助威,又有何用?更有趙金德同志語重心長,肝膽相照,關愛倍至,呵護有加,緊密注視我的寫作進程,每遇難題,殷切點撥。其敬業精神堪稱師表!書成之日,我當向他們深深鞠上一躬。
上海文藝出版社多年來對我殷殷關照,悉心培養,借此向江曾培、都穿沙、邢慶祥、丁元昌諸位師長表示敬意!
此書為三部曲。尚有《好夢好路》、《好家好園》兩部在寫作中。憑借好風好雨,還愁沒有好年景嗎?
侯鈺鑫
1998年6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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