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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氣淋漓 王氣十足 作者:白燁


  紅柯的作品在陝西作家群中是個例外在全國也是個例外。陝西作家基本上是以敘事寫實見長的,而紅柯的東西,應當說以抒情為主,他並不注重敘事,也不特別注重寫實,而是重寫意。這一點和陝西作家群的情況不大一樣,而且他的這種寫法在60年代出生的這一批作家中也是少有的。60年代包括70年代出生的這一批作家中,60年代的還好一點,到七十年代,尤其是七十年代出生的女作家,現在數起來大概有四五十個。二十多歲,中篇、短篇幾乎在全國很多主要文學期刊上一篇接一篇,東西很多。這些東西,我看了總覺得有點隔。太注意追蹤認同非常現代的生活。她們作品充滿了對酒吧、酒杯、汽車、電腦的迷戀歌頌。有的女作家寫汽車時,把汽車寫得有滋有味,我不太欣賞這種東西。我覺得對現實的這種描繪認同多了之後,這就會缺少另外一種東西,缺少保持一種距離的批判的審視的眼光。所以把紅柯的小說住這一撥作品裡一放,一看,確實跟誰都不一樣,他的特點就出來了。他是當代文壇包括陝西文壇也是新生代中的「這一個」,獨特的「這一個」。

  紅柯的小說,想說的就是八個字:元氣淋漓,王氣十足。他是在寫人與物的關係。跟我們常見的寫人與人的小說大不相同。尤其是他寫新疆的那種空曠、遙遠的環境中人們的生存、人與物關係。那個地方我看也確實只有人與物的關係是更重耍的。人與物,人的生命意識,人的原欲,在他作品裡表現得非常充分。有一個很奇怪的現象,就是他的小說,人物都沒有名字,沒有一個主人公有名字,主人公或者叫男人、或者叫女人、或者叫屠夫、或者叫司機、或者叫隊長、或者叫連長、或者叫父親、或者叫兒子。每一個人物的稱呼,沒有任何包裝,沒有任何外在的東西。他在這個場景中在這個環境中出現,角色是什麼,就稱呼他為什麼,這個我覺得是個非常有意思的現象。一本小說的主人公全無姓名的小說我在以前確實沒有看過。我覺得,這種現象就值得寫一篇論文來研究一下,什麼道理?至少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出紅柯小說對我們所認為很重要的東西,他認為並不重要,他在創作談中有一句話很重要,他說他非常注重簡潔,我覺得這是他非常重要的一個特點。通過簡潔回歸到最自然狀態,回歸到最原生藥狀態,回歸到最原始狀態。他作品對話都不太多,你如果用慣常的故事小說去看的話,他的小說好像是腴所臟腑的,人物與人物之間互相揣摩,你揣摩我,我揣摩你,完全是一種心靈的揣摩,包括人與物也是在揣摩,這也是紅柯一個非常明顯的持點。現在有些作品離開了最原始的東西,我覺得就跟我們目前注重包裝一樣,是不是把包裝這種手段當成了目的,而把原來的目的忘了。紅柯不是這樣的,紅柯是回歸到了原來的目的,把別的東西全部剝離,這就使他的小說元氣淋漓。還有一個就是「王氣十足」,他的作品愛用這個概念:「牛皮」。主人公 都是強者,有三者之氣。他的《美麗奴羊》中的屠夫,把連長都不放眼裡,殺羊和瘡丁解牛一樣,真是一個非常高明的藝術家,是王者,他不幹則已,一干則絕對是這個行業最棒的、最好的,都是非常強的強者。所以我覺得這一點看了以後精神為之一震,現在還有這樣的三者?同時這個王者之風還表現在另一面,體現在作品中就是理想化的,浪漫化的一種精神,一種寄托,或者是一種精神的預言吧!他的作品寫的最好的還是《奔馬》。《奔馬》是我看他作品中的第一篇,看了這篇就覺得後邊的作品總是比《奔馬》差一些,包括它那種王氣,以及他作品的語言。紅柯不注重故事,注意語言,語言本身構成了一種審美對象,他的語言傳達感覺是非常到位的,而且暗含一些小幽默,又含有一定的哲理,語言確實很精到,很漂亮,我覺得尤其以《奔馬》為最。所以我覺得在他的作品中那種王者之氣是很重要的,包括他後邊的幾篇作品《喬兒馬》等,《喬兒馬》以自己兒子的名義,給自己辦工作手續,繼續讓喬兒馬留下來,沒想到小說會這樣結尾。他在那三者之氣中寫出許多個性化的東西,每一個人都有每一個人的個性,互相之間不重複,所以我覺得從紅柯作品的元氣和王氣這方面來看的話,確實很獨特。他的作品不大注重生活本身的含量,注重精神含量,這在青年作家中是非常少見的,所以他作品中的精神含量大於生活含量,紅柯把自己和別人區別開來了,同時使自己能在文壇站住腳的非常重要的特長。紅柯這樣的寫作和作品特點,是非常有意義的,以他這樣年輕,而且又有了非常有意味的作品,確實給我們文壇注入了一股新風,一股活力。我覺得現在的文壇,尤其是年輕作家更應更多地注重精神。有些年輕作家對物質注重得過多,一些很有才華的作家,往往重物質而忽視了精神,紅柯不是這樣。我們今天研討紅柯作品,在給他個人創作高度評價的同時,也是在肯定一種創作傾向,而這種傾向在今天更值得肯定和張揚,所以從這方面講,我們今天來評論紅柯以及紅柯在創作上堅持自己的方向應當說非常有意義,對當代文壇來講也具有重大意義。談到紅柯寫法的弊病。我覺得文學創作有一長必有一短,沒有絕對的長處,也沒有絕對的短處,紅柯這種寫法更適合寫中、短篇,很難去操作長篇。因為他這種散文化寫長篇就比較有難度,短、中將這種方式比較容易。所以長篇小說紅柯不是到了不吐不快的時候,可以先不寫。可以先把中、短篇寫好。當然,不妨在長於抒情的特點之下,再根據自己長處,先在中短篇悵—些嘗試,我看他已經在一些作品中作這種嘗試了。經過他這樣的努力,我們應當對紅柯抱以厚望。我們陝西一直是全國文學大省。從50年代到80年代,一直是全國的文學重鎮。但在新一代這一撥裡,陝西好像突然人數少了。質上和量上都不夠了。我們應多出幾個紅柯這樣的人才,再繼續我們陝西在文學上的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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