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會否認中國足協為足球的發展所進行的努力,但也必須看到這種努力會常常前功盡棄。
我很難看清深層的原因,但具體事件折射出來的意義還是讓我對這些決策者們深感失望。他們似乎經常幹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經常出台一些讓人啼笑皆非的法規,也經常用權力嘲弄自己的政策,還經常比一個外行還要外行地總結和規劃。形象些講,中國球迷所面對的是一群有陣歇性狂躁性精神病患者:你無法預知他們什麼時候會幹出不可思議的事來。
據說中國足協自1997年開始召集了各俱樂部老闆會議,當然是討論中國足球的發展大計,第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突然就發生了:中國足協的主席肯定要講話,他居然不清楚中國的甲A聯賽有幾支球隊。他說了8支,然後又覺得有差錯,「是8支吧?」他問。常務副主席小聲回答:「12支。」如果是在英格蘭或者西班牙,的確不好記牢,今天22支明天18支後天20支,弄得誰都難免出錯,當然足協主席可不敢出錯。但中國的頂級球隊實在太少,而且12支球隊存在了許多年,當然中國足協換屆的時間很短,才剛剛四年。
第二件不可思議的事情也有些突然。干足球的人有些擔心為打世界盃停聯賽會有壞處,足協主席很生氣,說什麼聯賽不聯賽,一切為了世界盃。於是就這麼定了,聯賽一停就是六十多天,各俱樂部受到的損失很大,國家隊也沒能進世界盃。這與後來的「定位說」很不協調,這種不協調只表明了決策者在對待足球上存在著過多的足球之外的東西,它有意無意間傷害了足球。
第三件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在更早些的時候。海埂春訓採取軍營方式,有軍警站崗,還有軍犬護院。足球拒絕記者的介入,更不允許球迷的介入。於是在海埂差不多天天演出鬧劇,今天記者和門衛吵架,明天記者被驅逐,後天有人被短時間拘留,大後天新聞無新聞。這種事情確實有些離譜,足球拒絕新聞界的理由似乎是擔心球員訓練受影響,真不知道我們的球員在足協官員的眼中是些什麼東西,難道球員真的就這麼幼稚?事實上是管理者的不可思議。在某種意義上講,這或許是足協對新聞界的警告和懲罰。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也和我們的「政治和社會環境」有關,但我知道黨中央大約不會提倡足球成為獨立王國。
第四件不可思議的事一直在發生:12分鐘跑測試。這麼幹的結果是每年的春訓變成了田徑訓練,而且愈演愈烈,發展到1997年春訓的每天一個萬米跑。馬俊仁聽到男足通不過12分鐘跑非常震驚,他說踢球的12分鐘跑不了3200米還怎麼踢球?我的女隊員也比他們能跑。在這裡我想告訴中國足協,足球場上的跑真的和田徑場上的跑不一樣,前者無氧跑動更多,後者有氧跑動更多;足球運動員對短距離的衝刺奔跑要求更高,對柔韌性和突然性要求更高更強。洋外援中的絕大部分都對這種測試表示驚詫,也表現出十分的不理解。雖然韓國人特別看重體能訓練,但韓國前輩崔殷澤也同樣對中國足協的12分鐘跑感到莫名其妙。國內的足球人對12分鐘跑大呼頭疼,但中國足協的命令還要執行。整個海埂基地倒也熱火朝天,但足球運動員卻在向馬家軍學習每天一個萬米跑(馬家軍是一天一個馬拉松,海埂還需要加量)。哪個球員跑不動了,走也要走完一萬米;哪個球員缺了課,俱樂部也要一起受罰。技戰術的事遲些再說,一切為了體能測試,如同一切為了世界盃。結果是幾十天的大好春光就這樣跑掉了,職業聯賽幾年並沒有使球隊的技戰術水平得到幾多提高。
第五件不可思議的事發生在不早不晚的時候。大約是球員掙錢掙得猛了,中國足協沒有和出錢的俱樂部打招呼,幾個人核計核計就出台了一項法規,搞了個工資和資金的限額。制定好了才想到徵求老闆們的意見,據說當即遭到了許多人的反對,但足協可從來不管別人反對不反對,它決定的事死活也要做。於是文件照發,於是各俱樂部根本不執行。足協弄得滿臉灰土,自己把自己的威信搞得低下。其實很明瞭的事,足球已經進入市場,一切就要按市場規律辦事情。哪家俱樂部也不願意多花錢少辦事,但球員資源有限,價值和價格的背離就成了不能避免的事情。這就如同藝術品市場,全人類就一個畢加索,他的畫由幾十美元賣到幾十萬幾百萬也就順理成章,據說他的一幅畫在今天最多能拍賣到六千多萬美元。如果有一千個畢加索,很顯然賣不到這麼嚇人的價錢。中國足球現階段的球員價格肯定偏高,但只有在好球員多起來之後這種情況才會有所改變。用法規形式搞硬性規定,從根本上違背了市場規律,人家不能明著反你,但私下裡我行我素就成為必然。各俱樂部要對自己負責,它不可能為了執行足協的瘋子原則而毀了俱樂部的基業。你足協張開嘴巴就說了,讓俱樂部跟著倒閉,除非哪個董事長也患了同樣病症才會照辦哩。類似這種說了不做或說了沒辦法做的事情很多,但足協一直沒能讓自己理智起來,於是它的威信和可信賴性一天不如一天。到了'98世界盃外圍賽失利之時,人們不由自主地要聯想到發生過的許多荒唐事,中國足協真的是人提人罵不得民心了。
第六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大約也是發生在這一年裡。中國足協召集全國體育新聞單位開會,會中都議了什麼不十分瞭解,但知道給各新聞單位提出了很多要求,或許是上級指派了足協幹這件事,但無論怎樣足協幹這種事是貽笑大方。足協的職權範圍從未聽說可擴大到管理輿論界,足協是管踢球的,它應該受到輿論界的監督,如今反過來了,足協監督了輿論界。而新聞界真的就老老實實接受了監督。其實中國的新聞界已經非常老實聽話,批評足協的事很少發生,頂多大捧小罵,但還是讓足協不滿。中國足協領導居然敢當面指名道姓斥責一家專業報紙「添亂」,而這家報紙居然屁也不敢放一個,散了會也只敢抱怨「為什麼不事先打個招呼」。足協領導不是黨中央也代表不了黨中央,這麼干確實有點「定位」不准,把自己看成老子天下第一了。改革開放以來,黨和政府從來沒有拒絕過來自社會各界的批評,一個國家和政黨要想不斷進步,就必須有面對尖銳批評甚至辱罵的勇氣和心胸,否則就會失去公眾的支持和信賴。我實在想不出一個體育項目的專業組織怎麼就有這麼大的權利,有記者寫了《中國足協十問》,結果這家載文的報紙就得檢討,寫文章的人就要穿小鞋。一個最普通不過的體育協會簡直成了衙門,這種情況十分不正常,和日益民主的時代精神相去甚遠。我只能說是中國足協自己誤會了自己的職責和權限,把自己定位成了一流的黨和政府。真有必要就這些事咨詢一下國務院和國家政策辦公室,讓人們清楚地知道中國足協在中國的政治中到底是哪種角色。
足協在各支球隊的訓練方面管得太多,甚至吃喝拉撒睡的問題也要介入。每年一度的海埂集訓之所以能沿襲至今,恰恰表明足協在觀念上沒能跟上職業化的需要。足協管得太多看上去似乎是為俱樂部幫忙,其實真正的效果是顯示足協的權威。在職業化的過程中,足協角色的轉變是一種歷史的必然,但足協一直不肯適應這個必然,他們用「中國國情」為借口在拚命維護曾有過的那種至高無上的權力。球員的工資獎金管不了,教練的任免管不了,我還能控制你們訓練和比賽,如果連這個也管不了,還要足協幹什麼?我們難道都是吃乾飯的不成?從這幾年的情形看,發展良好機制健全的俱樂部頂討厭搞什麼全體集訓了。這種集訓的最大弊端是消解俱樂部的職能,一切由足協來管,一切由足協來辦,俱樂部只剩發獎金和為演練陣容操心了。從競技本身來看,十幾支球隊本來都要利用這段時間調整人員,設計戰術,諸如此類需要保密的東西都統統作廢。一年的聯賽開端就沒有懸念沒有戲劇性,這個功勞應該記在海埂集訓上。一年的聯賽如同一齣戲劇,只有不停地出現懸念才有味道,但集訓的環境決定了每支球隊都沒有秘密,包括引進的外援也會在這麼長的集訓中被對手瞭解透徹。沒聽說國際足聯會規定每個洲每個國家採取什麼方式訓練,也沒聽說哪個足球發達國家的足協要管理俱樂部的訓練。足協在許多方面可以行使權力,唯獨在這些方面不該說東道西。說得具體些,沒有哪個足協官員比俱樂部老闆比主教練更瞭解球員的情況,只有他們才有資格對訓練發表指令。更沒有哪個足協官員比俱樂部老闆和主教練知道缺什麼少什麼,只有他們才能做到有的放矢。足協的這種做法不單純是行使了不該行使的權力,更主要的是破壞了職業足球的規則,不知道該受到怎樣的懲罰。如果國際足聯也是一群四處伸手的人,恐怕真要制裁中國足協了,但國際足聯的一貫做法是進行原則性指導,從不干涉一個下層足協的具體實施手段。中國足協至少也應該學習國際足聯,只管原則就行了。
在這個問題上,中國足協從不接受批評和建議,一直就頑固地堅持這個愚民政策,'98賽季之前依舊老套子照搬,只是把軍犬撤了,據說是要創造一個寬鬆的環境。實際上軍犬隻不過是一種形式,根本內容沒有變化,集訓的弊端依舊。中國足協經常開會,為什麼不召集各方面人士開會好好討論一下中國足協到底該管什麼不該管什麼呢?
國奧隊國家隊主教練人選問題歷來是各個國家足球的重要部分,按照國際慣例,至少要事先有個民意測驗,同時還要有新聞界和專業人士在一起研究討論,然後才能圈定幾個人選,最後由專家進行考評確定,也就是說要經過自下而上自上而下很複雜很周密的醞釀才能形成決定。但我們這方面依然是長官意志,幾個人坐下來議一議就可以拍板決定。據說徐根寶又要入主國奧隊,我不知道真的選中徐根寶有什麼根據,只能說明徐根寶深得足協官員的賞識。他的業務能力和水平似乎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眼見著比職業化未曾開始以前還倒退了一大步。想當年年維泗時代國家隊國奧隊重新組閣還搞了一個象徵性的競選演說呢!至於徐根寶究竟是不是新一屆國奧隊和國家隊主帥的合適人選倒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中國足協在兵敗十強賽之後並沒有從深層次自我反省,他們依舊以急功近利的心態處理這件對未來國家隊至關生死的大事。
1993年中國足球發展十年綱要設想的東西——打進'96亞特蘭大奧運會和'98法國世界盃——都成了笑談,這就進一步使2000年和2002年的遠大目標變得充滿譏諷意味。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如果瞭解中國足協的工作方法和思想方法,就不會對他們急三火四討論主教練感到奇怪。也就是說「定位」歸定位,但他們還是要在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反省的情況下用新一屆國家隊國奧隊進行賭博。這是一些只想對自己的官位負責而並不想對中國足球負責的人,最簡單的一個例子便可以證明這一點,十強賽打成那個熊樣子,中國足協居然總結出了十條經驗,而敗因只有四條。即使吳承恩從墳墓中跳出來親自操刀捉筆,恐怕也不會有如此豐富的想像力。
涉及到中國足協的時候,我總是沒辦法生氣,只是心中一片奇怪。我覺得這是一群沒有理性卻習慣頤指氣使的人,失敗並沒有使他們的霸氣受到絲毫打擊,他們照舊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你怎麼也想不到足協新近又出台了轉會細則,這個細則屬於最典型的拉倒車。
比如它規定各隊嚴禁球隊與球員進行私下交易,先不說球隊和球員會不會遵守,單純以商品交易的角度也無法說得通,又不是封建社會娶老婆嫁漢子,進了洞房才揭蓋頭。說穿了這是市場經濟的一次反動,是計劃經濟在足球領域的死灰復燃。問題是足協的這個章程又要形成一紙空文,他們這麼干也只是為了表明自己的態度,執行不執行,只要做得不明顯,大家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算了。接下去的轉會規定是球隊當年名次將決定購買次序,這更荒謬得離譜,它幾乎是扼殺了轉會,也扼殺了整個足球的良性循環。中國足協做事像有意和球員和俱樂部過不去,12月22日公佈首批轉會名單,到一月底國內球員的轉會就宣告結束。如此短的時間對足協來說真是分秒必爭,就像討論主教練人員一樣雷厲風行,但對轉會本身來說,造成的混亂肯定會在以後的時間裡顯現出來,人財兩方面的盲目投入肯定會造成無謂的損失。你真說不清楚中國足協到底出了什麼毛病,為什麼老是幹一些心血來潮想當然的蠢事。我一直寄希望於中國足協能按科學理性精神做事,但想來只是決定足球進入市場這樁事幹得符合足球規律。但足球一旦進入了現代模式,你發現我們的領導者卻不是由現代思維構成的集團,他們一方面試圖改變中國足球的舊有規範,一方面自身的修養又使他們不能適應突變的形勢,進而產生出抵制情緒。單純從一個轉會問題上鬧出的風波就連續數年沒有平息,怪就怪在他們經常有機會出國考察,怪就怪在經常會有考察報告,怪就怪在時時刻刻要向世界先進的足球管理模式靠攏。
'98賽季的前途已經由新出台的轉會規程決定了,它甚至不如前幾個賽季那樣有活力。世界盃外圍賽失利的陰影本來可能依靠國內球壇的活躍去沖淡,然而足協的規定和繼續集中春訓的決定再一次使國內足壇陷入一潭死水之中,實在讓人齒寒。
足協在這些年干了許多類似的事,我只記住了上邊幾件最讓人震驚的事。我不想把這些簡單成數字的羅列,我只是想從中看到中國足協工作上的問題,這樣干大約不涉及黨紀國法只涉及足球運動自身的健康發展,對我對中國足球都容易接受些。
我想說中國足協的決策層或許有良好的出發點,但他們還不習慣從行政命令轉向市場管理的新規則。足協能發佈許多執行不了的法規,體現的是良好的願望和實踐效果之間的誤會,也表明這些人對足球進入職業化缺少必要的思想準備和知識準備。他們當了多年的專職幹部,但卻剛剛涉足職業領域,因而在許多方面都顯得無知和充滿偏見。在我所列舉的幾件事中,有因無知造成的混亂,更有偏見造成的笑話,其中除了第一件事屬於無知,其餘的都是兩者的混和,你幾乎無法定義於單純的範疇,因此隨意性和武斷固執不計後果便成了足協幾年來經常顯現的面目。加強自身的職業修養應該是足協決策層的當務之急,否則足協本身將是中國足球進步的最大障礙。更深層次的革命要來自人的觀念,他們只有早日從官本位的思路中走出來,才會像世界各國足協那樣把自己的根本位置定在為本國足球為各俱樂部為球員服務上面,然後管理、協調、指揮職能才會有理性的發揮出來。大家不妨回顧一下國際足聯,它們哪怕是推行最微小的改革措施,也都要廣泛徵求意見,反覆論證,然後還要進行民主表決,即使通過,還要有很長的試行期,直到被證明對足球運動的發展確實有益處,才最終定為法規。比如說越位規則的改變、背後鏟球的判罰標準。
不許回傳球給守門員的規定、比賽多球制的試行、擴大球門的動議、腳發界外球的嘗試、雙主裁判的建議,都是用這種方式解決。我們既然要服從國際足聯的指導,為什麼不能學到一點國際足聯的工作方式和管理模式呢?更主要的,這種思路和中國改革開放的思路完全一致,都是用「實事求是」用「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作為指導的工作作風。我們可以說社會政治制度不同,但不可以說違反職業規範的做法更適合我們的社會政治制度。新時期的中國從來就不拒絕外來的好的和先進的東西,從來不讚賞自毀前程的借口和措施。
身為一個中國作家,我雖然並不滿意中國的前進速度,但我深知一口吃不成胖子的樸素真理。相比較而言,中國足協在新的形勢下無論怎麼辯解都不能擺脫落後和缺乏知識的嫌疑。一個擔負著世紀使命的體育組織從來就沒有存在過,任何一項運動都只能是一個國家使命的組成部分,而這個部分又不能混同於政治和國體,它只是一個公眾性團體。因此這種團體的領導者也只能在公眾的推舉中自然生成,甚至國家體委也沒有理由指定由什麼人擔當領袖。我們的社會政治制度有別於西方,但不是說我們因此不要民主。記憶中的中國作家協會第五次代表大會主席團也是通過差額選舉產生的,但中國足協的領導機構連這個過程都省略了。所以我才說中國足協的決策層並非由業內人士中的最優秀者構成。最近足協說馬克堅是優秀的實幹家和不可多得的人才,那只是足協官員的看法,至少球迷們不那麼看。我並不認識馬克堅,和他沒有絲毫個人恩怨,但從他對國家級裁判黃鋼的袒護上還是覺得讓人討厭。當然,我的好惡並不說明馬克堅不稱職,我只是說馬克堅也同樣不是業內人士推舉產生的官員,這一點上他和其他主任主席沒什麼兩樣。
我們經過了許多的政治經濟變革,體育界在這方面給了全世界一個全新的印象。但不知到底出了什麼事情,足球界的形象呈不如以往的姿態。我們在排球籃球以及其他球的世界性組織中都佔據了很有力的發言位置,唯獨足球經常受氣。許放先生逝世之後替補亞足聯副主席和爭辦亞洲杯主辦權,都給我們留下了羞辱的回憶。足球界一些人把這個歸罪於國家貧窮,但我卻以為主要原因是中國足球越來越遠離了亞洲強隊的行列,更直接的原因是現任足協的官員們缺乏國際公關的經驗、學問和能力,有時候有關人員的氣質和風度甚至都可以產生巨大的交際效果。我看電視,從電視上見過足協主席及其下屬,我注意到這些人的面孔不知道為什麼總是繃得緊緊的,目光很少直視總是躲躲閃閃;說話要麼嗯啊斷斷續續很沉思費勁的樣子,要麼捧著稿子平平淡淡地讀,中間也還改不掉「這個這個嗯啊」。這種樣子的確有點讓人害怕,沒有絲毫搞體育的人特有的那股子熱情、率直和活力。馬克堅或許是個例外,他有活力也有脾氣,但卻表現得不是地方。在中央電視台的直播節目中他紅頭脹臉反擊外國教練替中國裁判翻案,非常愛國主義的模樣。好歹他有勇氣直接面對億萬球迷說話,總算是一種體育風度吧。
足協只會家裡橫,一登上國際舞台就像鄉下人進城一樣不知如何是好。沒理由嘲笑自己的同胞,他們的職業歷史只不過是運動員,並沒有受過非常良好的教育(會講英國語並不是學問的標誌,現在的孩子也有許多會講英國語),改革開放對文憑有了要求,於是很多人都拿了文憑。我在一所專科學校當過教師,並且給幹部專修科的幹部講過課還當過監考官,我知道這些人是如何拿到文憑和為什麼拿文憑的。我猜足協官員的文憑至少和周明一類教練員的含金量大不相同,在足協官員中大約找不到周明這樣的知識型人物,也很難找到陳運鵬這類學者型前輩。中國足球界文化層次普遍不高,中國足協應該是很典型的部門,因此他們今天這樣明天那樣最後自己也稀裡糊塗就不應該讓人奇怪了。如果中國足協早日認識到沒學問對自己對足球的壞處,就應該盡快充電,盡快把精力多放一些在學習上。可怕的是心裡知道這一點又不肯承認,更可怕的是武大郎開店一茬不如一茬,中國足球恐怕真的沒有翻身之日了。我不否認他們中的一些人有很豐富的實踐經驗,但我也不懷疑他們的所謂經驗大部分都已經過時,也正是這些過時的東西給足球的發展造成了更大的障礙,中國足協當真到了考慮自身的時候了。作為一個業外人士,我認為中國足球必須由一些真正充滿改革熱情的有才華之人去領導,必須由一群懂得現代足球規律的人去統帥,必須有一批把足球放在首位把球迷放在首位把自身榮辱置之度外的人構成核心。足協不僅僅是管理機構,更是研究院、情報站、聯合企業……所有這些,靠老一套肯定無法達到,必須有一個全新的構成。
本屆世界盃外圍賽失利之後中國國家隊在金州搞的那個見面會,更讓我感到中國足協是多麼需要來一個根本的改變。最後一場比賽結束還不到24小時,王俊生就拿出了洋洋萬言的總結,體委官員報功般地跟全國球迷說王俊生和戚指導幾乎一夜沒睡。我當時想,如此漫長如此多變的外圍賽,國家隊每場比賽都有非常具體的東西,失敗和成功都有非常具體和特殊的原因,況且從小組賽到十強賽都忙得不可開交,你王俊生難道在比賽之前就寫出了總結報告不成?除非王俊生是曠世天才,否則世界上沒有第二個人在賽後的第二天就能拿出如此全面如此深刻的總結來。看完整個見面會我才感到了受騙,這只能表明中國足協並沒有誠意,只是為迅速平息球迷及輿論界的不滿而採取的對策。這的確讓人心寒,怎麼可以如此輕率卻裝得如此莊重?怎麼可以如此虛無縹渺卻扮得實實在在呢?我只能說這是一些對中國足球並不負責任的人,只能說這是一些關心自己的前程超過關心中國足球前程的人。當我們批評球員不敬業的時候,我們贊同了足協的許多想法,比如體能測試,比如嚴明紀律……今天我們不得不說足協的一些官員不敬業,他們比起球員似乎更應該受到懲罰。我們首先需要敬業的人去搞足球,當然更需要領導搞足球的人更加敬業。據說中國足協最近要召集國家隊教練組成員進京總結,我於是更加疑惑金州東方大廈的那個場面。新的總結肯定不會推翻王俊生的結論,肯定要在「定位說」的指導下進行,那麼這個新的總結又有什麼真正的價值呢?淨幹一些這種沒頭沒腦沒思想的事情,什麼都隨便說隨便搞就搞了,這種工作態度和方法怎麼能夠服眾?怎麼不讓人對中國足球的前景愈發憂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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