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航雲台書屋>>現代文學>>郭晉麗>>私密獨白

雲台書屋

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 美梅


  傾心愛一個人並沒有錯,但我不該愛上一個有了歸屬和婚姻契約的人。


我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


  1994年的春天,我的人生有了一次徹底改變。我終於找到了一個自己喜愛的男人,他叫劉一。他是我刻意尋找中的收穫,牢固地鎖定在我的情感關注中,使得我的生命中平添了一筆濃重的悲劇色彩。後來,我想這是命中的一份屬於自己的情緣,跑不掉躲不開。

  我和劉一是在網球場上認識的。我是一家五星級酒店運動俱樂部的「網球陪打。」我整整打了11年網球,沒打出什麼名堂,在18歲那年就退出了運動隊。退役後我就加入到了掙錢的行列中,我的同期學員和後來的學員大都到各大星級酒店和豪華俱樂部做「網球陪打」。

  我知道自己身材靚麗,而且由於長期的運動,胸脯豐滿。雙腿勻稱,顯得非常健美。我穿著那種勉勉強強能罩住臀部的網球裙,齊刷刷地露出兩條修長勻稱充滿彈性的大腿。而我在打球的時候又會把那長長的秀髮高高挽在後腦勺,健美中顯露出一些颯爽英姿。一個漂亮的網球陪打就是網球場上一道迷人的風景。有的男人表面上規規矩矩文明禮貌,可眼睛總是停頓在我那被汗水浸透了而貼在身體的運動衫上。我會用眼睛逼退他們的注視,讓他們覺得不好意思。所有來酒店打球的人都是有頭有臉的,在外面都是高級白領或老闆經理總裁什麼的,都特別珍惜身份愛面子。

  有一個姐妹告訴我,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他們不是愛犯壞嗎?就透明給他們看!我們都不穿胸罩,我一開始還不習慣,後來覺得省事省時又省錢。

  劉一剛來的時候是個徹頭徹尾的「網盲」,但我發現他比一般的老闆更能吃苦耐勞,也更執著。


我在另一座城市接受了他的表達


  做「網球陪打」的時候,是我生命中最恣意的一段時光,更是我個人情感大氾濫的時期,我睜大眼睛四處尋覓自己心中的白馬王子。每一個值得注意的男人都會成為我們這群女孩子追捕的對象。這一點也不奇怪,到了該找男朋友的時刻了,到了該談情說愛的年齡了。

  劉一有一輛深藍色的奔馳500,無論跑在路面上還是趴在停車場上都顯得很霸道。一天,我用玩笑的口吻說想開一圈。劉一把鑰匙給了我,並且問是不是需要他坐在旁邊當教練。我喜笑顏開地說:「不用,本小姐已有3年駕齡。但我萬萬沒想到就在給油的一瞬間,無級變速的作用已將車速提升到一棵樹上。他跑過來的時候,我的腳仍然在閘上。他趴在車門問:「沒事吧?」我心跳得厲害,勉強點點頭,直到下車看見前保險槓只留下一點兒痕跡才鬆了一口氣。

  雖說沒出什麼大毛病,但也是撞車了,我在心裡便覺得欠他很多,和他打球時顯得小心翼翼。揣摩客人的心理是做我們這行必須掌握的本領。劉一似乎看出我心中的不安,有一天打球的時候忽然走到網前說:「沒關係,撞就撞了,我剛開那大傢伙的時候也撞過,比你厲害。」那時候,我的心頭忽然掠過一股很久都沒有過的感動。我知道他在用自己的經歷減輕我的心理負擔。這些年來,我從做運動員到做網球陪打,耳邊幾乎全是呵斥和指責,很少有人用這種和藹的口吻和自己說話。我心中泛起一片溫暖的汪洋大海

  也就是在那天,劉一給了我一張名片。我接過一看頓時覺得眼前一亮,驚喜地說:「哇塞,您就是奧菲的老闆。」奧菲是自己非常喜愛的一個時裝品牌。他笑嘻嘻地說:「買我的服裝,給你打折。」我說:「不打折也買!」「謝謝。」說著話他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時,我的心裡忽然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

  從那以後,我總盼著他來。他有會員卡,來的時間很不固定。每當看見他出現在網球場時,我的心中都會湧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欣喜和興奮,並且給他一個久長誇張的問候和一臉燦爛多情的微笑。

  我發現劉一也在留意自己。我能從他的目光中感覺出來。後來,他給我介紹了一個法國客人。那個法國人對我的網球技術大加讚賞。結果,他把亞太地區國際服裝流行趨勢研討會的會場定在我們酒店。事後,酒店獎勵我3萬元人民幣。領到獎金的那天,我打電話給劉一說請他吃飯。他說飯就不吃了,要馬上飛大連,如果方便的話就一起去一趟,散散心。我遲疑了10秒鐘,還是答應了。

  劉一準備在大連建分公司。他此行是去考察投資場所。我們在酒店裡分別開了房間。他從來不上我住的房間,有什麼話都在酒店大堂或餐桌上說。我在感受他辦事嚴謹,人品正派的同時,對他讓自己出來的目的仍持懷疑的態度。果然,就在第二天準備返京的那個晚上,他在大連街頭最普通的平民餐館裡說出了讓我驚呆一生的話:「我喜歡你,從第一次見面就喜歡上了,如果你樂意就等我一年。」我問為什麼?他告訴我自己已經結婚,有一個5歲的男孩,但他和妻子感情不和,已經起訴過一次,但法院不批,還要等半年之後重新起訴,估計還得折騰一年。我沒有問他為什麼和妻子感情不和,而是問他為什麼會喜歡上自己?他說喜歡是一種感覺,用語言說不清。


我到底是個什麼人


  從大連回來後不久,劉一以我的名義在北四環邊上買了一套四室兩廳的房子。我曾經在電台上聽到過一則能否以女人的名義購房是考驗戀愛中的男人是否真心誠意的關鍵,因為房產是家庭生活中一筆非常大的開銷,也是日後比較容易引起麻煩的一件事情。我想好了如果劉一不用自己的名義,我轉身就走!然而,劉一卻用非常平靜的口吻讓我拿出身份證填寫所有的登記表,最後掏出支票。實際上讓我感動的不是他花錢買房,而是在這個重要過程中他沒有用任何話語表示如何愛我,但他的行動卻單刀直入直插我的靈魂深處。那時候,我覺21年來生命中沉澱的理智和矜待在感動中轟然坍塌。我坐在車裡熱淚橫流。就是當時讓我為他去死,我都不會皺一下眉頭!難道一個女人在有限的生命過程中獲得一個男人的傾心相愛還不夠嗎?我摟著他的脖子說:「我愛你!我是你的了!」

  那時候,我根本就沒有仔細想,或者說根本就顧不上想劉一還是有妻子和兒子的。我只想他是屬於自己的,我被噴湧而出的愛沖昏了頭腦,只覺得愛情之中的兩個人相愛就可以了。或許,正是這種過於簡單的態度害了自己,也害了劉一。我沉浸在愛的溫情中,特別喜歡他用手輕輕地從我的頭髮中穿過,一直從髮梢至發尾。每逢那個時刻,我的身體都會發顫,彷彿所有的溫情和關愛都從他的指尖順著頭皮蔓延到我的全身,我有一種微醉的感覺。我不會追問這種表面上脈脈溫情的生活下面隱藏著隨時爆發的危機,我堅定不移地認為劉一和自己結婚只是個時間問題。儘管我是一個不拘泥形式,甚至於是「愛情至上」的女孩,但作為一個心懷浪漫憧憬的女孩子,同樣渴望著光明正大披上婚紗,更渴望自己獨享心中的至愛。

  我因為懷孕離開了網球場,隱居在我們的愛巢中。眼看著肚子一天大似一天,我靜靜而又充滿希望地等待著孩子的降生。我給自己的設想是劉一離婚我們就結婚。一想到自己能夠成為人妻和人母,我都快陶醉了,我的天吶!

  當然,我願意劉一能夠多陪陪我們母子。有一天晚上,他要走,我一把抱住他說別走了。他說咱們不是說好每週只能在這邊過兩天嗎?當他親吻著我的臉頰和額頭和我告別的時候,我的淚水下湧了出來。他拍了拍我的臉很堅定地打開房門走了出去。我聽見汽車發動時的引擎聲,忍不住衝到陽台上向下張望,車開走的時候彷彿把我的心也帶走了。那時候,一種很複雜的情緒圍攏住自己的思緒,彷彿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委屈佔據了。儘管我努力擺脫,努力讓自己快樂一點兒,但卻快樂不起來。我始終認為自己是一個拿得起放得下的女孩子。我看不慣那些非常粘人、恨不能把男人拴在褲腰帶上的女孩。可我不知是不是懷孕的女人隨著腹中胎兒的每次蹬踹會格外思念給予自己無限關愛的男人……

  他不在的晚上,我會把所有房間包括兩個衛生間、門廳走廊和廚房的燈都弄亮。不知為什麼我非常害怕,心裡面好怕好怕,有時,我特別想讓劉一過來陪自己,但拿起電話投了9個號碼又放下了。我想起劉一對自己說過為了平穩過渡,不要把水攪渾……他不許我主動聯繫。我一直在遵循這個不成文的原則。

  孩子終於降生了,我沉浸在做母親的溫暖中,有女兒陪伴使得我暫時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和劉一那邊的事情。可是,有一天我抱著女兒曬太陽,開電梯的女人指著女兒說:「這丫頭長得真像她爸爸。」那個女人似乎沒有注意到我臉上的神情,仍然在說:「不如她媽媽漂亮。」那會兒,我的心略地一下沉了下去。我忽然非常明確地意識到自己的準確身份。我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沮喪和失落。其實,在和他相愛之前,我不止一次地問過自己:真的不在乎他是一個有家的人嗎?

  現在,我真切地感受到了最初的激情過後,關係進行到實際階段,自己開始在乎了,而且內心深處徘徊著一股莫名其妙的憂傷和不安,似乎衣食無憂和富足閒散都沒有給自己帶來更多更好的快活和穩定。一年早已經過去,但劉一許沒有提到離婚的事情。一想到那個女人可能因家庭破裂而受到傷害,我心裡就翻滾起一種不是同情也不是體諒的複雜心態……


我寶貴的愛情搭錯了車


  我想應當找劉一說說了,儘管自己在心中想了一千遍怎麼說,但看到劉一後一肚子的話就不知道從何說起。他抱著女兒說:「我的小小寶貝,你是老爸的心頭肉。」他把女兒的小腳丫放在嘴上親,一邊親一邊說:「真臭,臭死了,熏死老爸了!」女兒就「咯咯」笑得前仰後合。不知是出於本能還是血脈親情,女兒一見到劉一之後特別瘋。看著他們父女倆瘋鬧的樣子我絕頂幸福,覺得有這些就足夠了,就知足了。過去每逢週末就是我們團聚的日子,我沒和劉一要夫妻的名份,更沒要他每天下班之後守在自己和女兒身邊,但該來的日子他要離開我可受不了!

  那天,我鋪好了床,一個剛剛生完孩子的年輕女人真的非常需要男人的傾心愛撫,哪怕是瞬間的。積攢了一個星期的慾念和渴望需要在愛撫的剎那間迸發出來。我扎進他的懷裡,將臉貼在他的肩上。他的手指在我的髮梢兒上輕輕滑動,並沒有我期待的由髮梢兒向內衣進發。我紅著臉問:「怎麼了?」他沒有說話,而是用一隻手輕輕地揉摸著我的耳唇,我覺得癢癢得全身酥軟,幾乎粘在他的身上。我趴在他的耳邊說:「怎麼了你?說話呀!……」他的嘴巴動了動,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過了一會兒,他吻了吻我的額頭,小聲說:「親愛的,對不起,我得走了。」「為什麼?」他看了我一眼就往外走。我一步在門口攔住他說:「你給我說清楚,說不清甭想走!」他低著頭用力推開我,隨著「砰」一聲,淚水無聲地滑落下來。樓道裡很靜,他離開的腳步聲就像踩在我的心上,隨著電梯門的開啟聲,我雙腿一軟,癱倒在門邊……

  那一夜,我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得應該把事情弄清,我不能這樣不明不白地受窩囊氣。我不怕把事情搞糟,更不怕把事情搞大。第二大一大早,我在一種連自己也說不清的複雜心態驅使下不管不顧地趕奔他的家。我將車停放在路邊,抱著女兒向他家的樓門口走去。也就是在那時候,我看見劉一推著一輛輪椅走了出來,車上坐著一個女人,旁邊還有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我幾乎是下意識地收住腳步。我看見他將輪椅推到台階,然後抱起輪椅裡面的女人下了台階,把她放到花壇邊上,就在他將要放下她的時候,那個男孩把一個圓形坐墊放在了上面。他又把輪椅推下來,讓那個女人坐上,推到陽光下。過了一會兒,他用手輕輕地撫摸著女人的頭頂,又叮囑了那個男孩幾句後轉身往回走。我迎著他走了過去,當他發現我和女兒時,臉都嚇白了,張大著嘴巴滿眼都是恐慌。我瞟了他一眼,抱著女兒就往回走,但女兒卻看見了他,張著兩隻小手,「爸爸——」他叫。我快步走到車前,一坐進車裡,就趴在方向盤上失聲痛哭……

  我剛剛回到家,劉一隨後就到了,一進門就解釋那個女人受了重傷,下肢完全癱瘓。還說她是在發現他們的行蹤之後氣得頭暈腦脹出了車禍……

  我讓劉一走了,我跟他說自己需要靜下心來仔細想一想。我覺得傾心相愛一個人並沒有錯,但自己不應該愛一個有了歸屬和契約的人。按說這是一個淺顯易懂的道理。但自己卻用美好青春去換取,而且固執地認為有了愛就有了一切。其實男女之愛是一種需要形式作為保障的關係,否則再浪漫的愛也會像任何美好的事情一樣有副產品,愛得轟轟烈烈也是建立在沙灘上的屋宇,經不起風吹雨打。他與妻子感情不和是他們夫妻的事情,自己插手太早了。我決定和劉一分手,那個女人比我更需要他。

  我把鑰匙交給劉一。他不要,我扔下就走。我帶著女兒搬到郊區,把女兒送進幼兒園,自己去一家鄉村俱樂部當網球教練,偶爾帶著女兒進城玩一玩。有一次在勞動人民文化宮書市,我正領著女兒挨著攤位看。她忽然大聲喊叫起來,並且甩開我的手跑了。她看見了劉一,那真是隔不斷的血脈親情呀,人山人海之間她竟然發現了自己的父親。劉一驚喜萬分地一把抱起女兒,親吻著她的小臉。女兒緊緊地摟著他的脖子叫爸爸。我背過臉,任憑辛酸悔悟的淚水洶湧而出……
上一頁 b111.net 下一頁
雲台書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