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我曾經做過一件蠢事,那就是在西湖邊的一幢舊樓裡嘗試著將文言《聊齋》翻譯成白話。大概在已經翻譯了三十多篇的某一個晚上,突然發現書店裡擺出了張友鸞先生的《白話聊齋》,這就意味著我先前為之所做的一切全屬白忙。儘管我知道文化解凍之後還會有許多類似的「白話」出版,但自己還是毅然地放棄了這件事情。記得我當時非但沒有懊喪,甚至還有如釋重負的感覺,我為我的難以勝任找到了悄然退卻的最好借口。
去年,著名導演張子恩先生欲將蒲松齡搬上熒屏,邀我執筆編劇,這大概是他繼執導《宰相劉羅鍋》之後對歷史文化名流的又一次藝術觀照。而浙江華新影視公司的總經理趙依芳女士也力主共襄此舉。於是,我獲得了一次將二十年前中斷翻譯《聊齋》留下的空白,在創作《聊齋先生》的時候進行某種聯續的機會。但同時我也陷入了一種困難,這種困難在我創作電視劇《魯迅與許廣平》的時候就已經領受過了。那就是文學家的文學創作本身絕無強烈的動作可言,文學家的文學思想和成就也難以用畫面表現,如果僅僅就其文學之外的生活本身發掘可供視覺觀賞的內容,則又必然會疏遠文學家的屬性特質而失之於偏頗。文學家的終身使命就是為別人的閱讀提供可能,而將這種「提供」過程轉化為精彩的視覺可能,確實是令人頗費躊躇的。魯迅先生是中國白話小說的第一座高峰,聊齋先生是中國文言小說的最後一座高峰,其熒屏意義是勿庸置疑的,問題是如何走上熒屏,以為廣大電視觀眾所接受,而獲得真切的理解與溝通。
好在聊齋先生蒲松齡除了其生命歷程充滿坎坷之外,他留給人類的文學遺產本身就是一幕幕精彩的故事,還有大量的民間傳說也在某種程度上豐滿了蒲松齡的人物形象。蒲松齡用他獨特的精神視角虛構了一個根本就不存在的鬼狐世界,而他的作品在關注現實的同時也無疑映照著他自已的影子,以及歷代口耳相傳的民間故事則在作者和作品之間暈滲彌合,塑造不朽。所以在返觀蒲氏生命本體之外,采《聊齋》之精華,擷民間之傳說,三者糅合,輔以成篇,無疑是較為理想的創作選擇,也為實現創作的理想化目標提供了一種可能。基於這種定位和思考,那就完全有可能既走出了歷史真實的局限,又不完全是小說家言。於是就有了現在這樣一部亦莊亦諧、亦真亦幻,既非完全信史又非全然虛構的《聊齋先生》。
劇本出來之後,在《還珠格格》中成功飾演「皇阿瑪」(即皇上)的張鐵林先生欣然加盟,並出任主角聊齋先生。
一次很偶然的機會,上海東方出版中心熱心的褚贛生先生建議將劇本還原成可供閱讀的文本。於是在一番斧削之後,就成了現在這樣一本不倫不類的東西呈現給讀者。好在文學的大度是能夠寬容一切試驗性樣式的。
由於成書倉促,更兼本人文學素養和歷史知識的限制,拙作中缺點和錯誤在所難免,敬請廣大讀者批評指教。同時,我還要對在拙作形成過程中給予過支持和幫助的著名編劇顧錫東、程蔚東等先生表示真誠的感謝。
作者
1999.9.9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