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拿一個大信封,帶著神秘的表情說:「生日快樂」。我的嘴巴半張著,眼睛瞪得大大的,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公司為了更好地開拓中國市場,決定派我去北京工作一年。對我本人來說,這是再好不過的一樁美差事。我心裡的唯一擔心就是威廉,不知他是否能夠接受這種兩地分居的生活。
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家中,晚飯後,我終於吞吞吐吐地將這個消息告訴了他。看得出,他有些不太願意。他直言不諱地對我談了他的想法:
「我當然是不希望你離開我,別說是一年,一天都不想。但是,我不能太自私,只為自己著想。我更應該尊重你個人的意願,無論你將做出什麼樣的決定,我都會欣然接受。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你的感受,只要你happy,(快樂)就是我最大的享受和滿足。」
我從心裡感激他的通情達理,善解人意。我們經過幾天協商,最後決定,我去北京一年,在這期間,他每隔一個多月來北京看望我一次。我知道,對他這麼一個大忙人來說,這不是件容易的事,可他卻一再安慰我說:
「沒關係,我從沒有到過北京,一直想去那裡看看,你正好給了我這次機會,正求之不得呢!」。
接下來幾天,我忙於購物和打點行裝。臨走那天,我望著這個熟悉的宅子,Ginger那傻呆呆的樣子以及威廉一臉戀戀不捨的神情,真恨不得將行李通通扔到窗外去。
在北京的工作說不上忙,但必須花很多精力和時間去寫市場調查報告和工作計劃。剛到的那幾天見過一些朋友,新鮮感一過,大家都各忙各的。我仍舊獨自做著每天的工作,對威廉的思念與日俱增。
他遵守諾言,每個月都來北京看望我,我們的每一次見面都像久別重逢的戀人。難怪常聽人說:小別勝新婚,這話真對!
每一次分手,我都期待和憧憬著下一次的見面,並一天天默數著時間。威廉每天都從澳洲給我來電話,一天也沒有間斷過。這好像已成為我們之間一條不成文的規矩,連他自己都說,如果一天聽不到我的聲音,他就會感到全身上下不自在。
我的生日快到了,在國外生活了這麼多年,這是我第一次同父母一起過生日。媽媽老早就開始嘮叨此事,井準備請些朋友來家為我搞一個生日晚會。我及時通知了威廉,並希望他盡量騰出時間,在我生日的時候來北京。
離生日還有一個星期,這天晚上他突然打來了電話。
「因為生意,我明天必須飛巴西,很急,不能耽誤。」從他的聲音裡就可以聽到急迫感。
我當時腦子裡第一個念頭就是:他不能來參加我的生日晚會了。我就像被潑了一盆冷水似的,失望使我的聲音顯得無精打彩:
「那你去多久?」
「別擔心,超超,我一定趕去參加你的生日晚會,我曾答應過你。對我來說,你是最重要的。」他的聲音大而亮,字字句句都讓我聽得真切。
我的心情立即「雨過天晴。」聲音也變得清脆:
「真羨慕你能去巴西,我一直都想去,就是沒有這個機會,主要是想去看望我的小狗,我非常想念它們。」我越說越動情,聲音都有些帶哭腔了。
「別難過,下次等你休假,我一定帶你回去看望孩子們。」他拚命地安慰,生怕我在電話裡真的哭出來。
「噢,對了,你去巴西哪個城市?」
「聖保羅。」
「有時間的話給我的巴西朋友路易斯去個電話,他會講英文,並向他詢問一下小狗的近況。」我把路易斯的電話告訴了他。
兩天後,他從巴西給我打來了電話,讓我不要擔心。他將在聖保羅呆五天,然後,從那裡直接來北京。他留下了所在酒店的電話號碼。
前兩天,他都打來過電話,到了第三天,他卻沒有了電話,我心急如焚,徹夜未眠,提心吊膽,擔驚受怕,想起聖保羅那可怕的治安,簡直令我不寒而慄。
接下來的一天,還是沒有威廉的音訊,我實在按捺不住了,抓起電話,打到了他的房間。
接電話的是一個巴西女人,因為時差,那裡正是深夜,那女人的聲音冰冷並帶著睡意。
「這裡沒有你要找的人,你大概是打錯電話了吧。」她沒好氣地說。
「可前兩天他還在這個房間。」我顧不得道歉,繼續追問著。
「這我就不清楚了。」女人氣鼓鼓地,「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我又把電話打到了酒店服務台。小姐的聲音悅耳,但回答始終令我失望。
「對不起,我們酒店沒有這位客人。」
「他是四天前到的,房間號是603,謝謝你再認真幫我查一下,好嗎?」我央求著。
「請稍等。」緊接著是一段動聽的音樂。「咋嚓」一聲,音樂斷了,小姐的聲音又響起:
「這位先生已經在兩天前退房了。」
「他有沒有留言或說去什麼地方?」
「沒有。」
我的心涼了一半,如果說他自己退房,證明他一定有什麼安排,可他隻字未提過。他在聖保羅人生地不熟,會去什麼地方呢?莫非……我的心揪到了一起,眼前出現了巴西女人那嫵媚的笑臉,迷人的身段,修長的大腿和熱情奔放的性格。我真不願意想這些,可腦子裡就好像有一個小妖怪在搗亂,我越想越真切,越想越覺得可怕,好像這一切已經成為事實。我痛苦、失意、沮喪、傷心、懊惱、直到憤怒。
我整天在坐立不安和滿腔怒火中度日,心裡憤憤不平地想: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再好的男人也抵禦不住美色的誘惑。
第五天,威廉終於打來了電話,幾天的煩惱和怒火就像開閘的洪水洶湧澎湃,勢不可擋。
「你到底跑到什麼地方去了?讓我著急和擔心。」我高聲尖叫著。
「對不起,我太忙了,所以沒有給你打電話。」他講話吞吞吐吐,這就更證實了我的想法沒錯。
「你是不是準備長期住在巴西不回來了。」我繼續挖苦著。
「怎麼會呢?我今天就飛北京,剛好你生日的當天下午。」他不惱,不怒,聲音始終那麼平穩。
「那好吧,見面再說吧。」不容他講話,我憤怒得「啪」地一聲把話筒摔在了電話機上。
他果然在我生日那天趕到了北京。我沒有去機場接他,他自己搭出租來到了我父母的家。
全家人為我的生日忙得不亦樂乎。我黑著臉,把威廉讓到了自己的臨時小房間。
他剛一坐定,就迫不及待地從手提箱裡翻出一個大信封,恭恭敬敬地舉到我面前,臉上帶著神秘的表情,笑咪咪地說:
「Happy Birthday!」(生日快樂)
我心裡憋著一肚子氣,愛搭不理地接過信封,心不在焉地慢慢打開。
上帝啊,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兩眼直勾勾地呆望著從信封裡拿出的幾張放大的彩色照片,嘴巴半張著,眼睛瞪得大大的,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不,這絕不是幻覺,我確信自己看得真真切切,照片上的幾隻狗,正是自己幾年來朝思暮想的菲菲、莉莉,冰冰和巴尼。
「你從什麼地方搞到這些照片?」我興奮得眼睛放出光芒。
「我和路易斯通電話的第二天,就飛去了巴西利亞,路易斯真是個好人,我向他說明來意,他帶我一家家去看小狗。這不是,我拍了這些照片,還錄了一盤狗叫的錄音帶,做為生日禮物送給你。這就是我沒打電話和解釋的原因,我想給你一個意外驚喜。」他輕描淡寫地結束了全部經過。可我知道,這幾隻小狗所居住的地方都相隔很遠,有的相隔七十多公里。
我真想哭,這種感覺真是錯綜複雜。因為威廉為我所做的一切讓我感動,又因為我見到了「孩子們」的照片,更因為我那些骯髒、荒唐、無聊的猜想。站在威廉的面前,我真感到無地自容。
晚會熱烈和愉快,每個人玩得都很舒心。自始至終,我臉上都掛著迷人的微笑,可心裡好像一直被一塊鐵牽拉著,沉得要命。
我把這幾張照片放進了鏡框,並擺在了我的床頭。只要我一看到它們,就有上股暖流湧上心頭。無時無刻不讓我感受到威廉所給予我的那難以用言語來表達的愛。就像他曾經對我說過的那樣:
「我愛你,甚至勝過了愛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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