馱鈴響處,索泓一當真看見了頭一個侏儒。
他個頭矮矮。大腦袋、粗脖兒,外帶內八字腳。趕驢的馱夫們,都喊他「面缸
胡」。這可能因為他體形沒有曲線,從頭到腳像一隻盛糧食的缸甕之故。雖說他外
貌醜陋,但哄著毛驢隊伍中的頭驢,索泓一猜想:這侏儒一準是馱夫們的頭頭。
進山的馱簍裡馱的都是花花綠綠的東西,給這早春的荒谷,增加了一點春的色
彩;特別是偏騎在押隊毛驢上的一個年輕媳婦,簡直和這荒坡禿嶺的容顏有失諧和。
時正四月,乍暖還寒,她穿著一件水紅色的薄棉襖,蔥綠色的褲子,在驢背上一顛
一顛的露出一股與山野相悖的艷氣,她和這群灰兒巴幾的毛驢,以及滿臉風塵的驢
夫相比,若同是另個世界的東西,陽錯陰差地錯投到這太行山懷抱的野嶺裡來了。
索泓一尾隨著這隻驢隊,走在離馱子有二十米左右的地方,能恍恍惚惚看見這個小
媳婦的臉盤兒:她約莫有三十歲里外,眉眼甜甜,臉上堆著莫名其妙的笑靨,彷彿
眼前這荒蕪的山谷和灰色的禿石、枯草對她說來都不存在,她正沉陷在什麼有趣的
回憶裡——這真是個蠻有味兒的一副表情。從那些花花綠綠的東西上來看,索泓一
曾認為她是個騎驢出嫁的媳婦,但是他很快否定了這個推測,因為她腳上穿著一雙
蒙住白布的白鞋——這是喪志而不是婚志。
瞧那神情,她和這群馱夫並不陌生,無論哪個趕驢的漢子朝她笑,她都回報那
男人一個笑眼。有時,她偏腿坐在驢背上,感到寂寞時,還拿聲作調地和那「面缸
胡」逗樂兒哩!「喂!胡(武)大郎,」她招貓逗狗地喊著,「這群人裡,就你還
是個光棍;眼珠子就別往上看了,你身高三尺,找個二尺半長的配對兒算了!」
那侏儒身子雖矮,說話卻高得過廣播喇叭:「小白鞋,我想攀高攀上你哩!反
正躺在炕上有找齊的地方,不就行了嗎?!黑燈瞎火的,誰還分得出哪個是獨穗的
鐵稈高粱,哪個是多穗的矬子高粱?」
山彎裡響起一陣哄笑……
連毛驢也嗚哇地叫喚起來。
禿荒的山,蠻荒的人。索泓一找到了和這褐石禿嶺底蘊一致的東西。儘管如此,
索泓一對這女人,仍然百思不得一解。因為這些粗俗至極的話,並沒使她有絲毫的
不快和惱怒之情;正相反,她在驢背上也和那些馱夫一樣,笑顫了腰。「真是少見
的輕薄的女人相」,他想。
事情並沒到此結束。那女人笑了一陣,又一次向牽頭驢的馱夫,笑嘻嘻地喊道:
「我說『面缸胡』,來上一段讓大伙開開心吧!在彎彎山道上騎驢,可太門人了!」
「行。不過得有來有往。」
「說。
「拿我開完了心你也得讓驢把式們開開心。」那小矮子扭回脖子來,朝這女人
叫道,「雞蛋換醋[注],誰也不能虧了誰!」
「行!」那女人脆脆地應了一聲。
那矬巴漢子「叭」地甩了個響鞭。在叮鈴叮鈴的馱鈴聲中,他扯開了破鑼嗓子:
山溝溝的毛驢一對兒灰
小媳婦上驢趕腳的追
小媳婦騎驢打洋個
光著□兒挽著個髻
小白鞋兒水紅襖
裡邊裹著白嬌嬌
小媳婦你可別害臊
吹燈上炕咱睡覺……
下邊的詞兒不堪入耳,索泓一隻覺臉上臊熱難耐。可在馱夫的嬉鬧聲中,那女
人毫無羞恥神色,她在驢背上笑得前仰後合。好在毛驢識途,蹄子噠噠噠噠地邁得
十分安穩;不然,索泓一真擔心她會從驢背上滾下懸崖呢!只聽她笑顫顫地回答那
矬巴漢子說:「白姑奶奶正缺你這麼個兒哩,有你我就省得斷後了!」
「給你種一個吧!」矬矬的侏儒停住了頭驢,沿著驢馱子往後走,「你不是有
言在先,讓我們拿你開開心嗎?」
頭驢停蹄,後邊的十幾頭毛驢也都戛然止步。那些馱夫扭著脖子,直眉瞪眼地
觀看矬巴漢子和『小白鞋」之間將要發生的戲劇。「小白鞋」並不慌忙,她依然偏
腿坐在驢背上,待那侏儒走近她時,她從口兜掏出一把糖球兒說:「說是說,笑是
笑,這是為了打發道上的冷清。來,把這把糖塊兒給弟兄們分著噙化了,省得嘴裡
乾渴。」
「我不吃這糖豆子。」
「你真敢要光棍?」那女人跳下驢來,挺胸疊肚地問。
「剛才講好了的嘛!」矬巴漢子仰臉看著她,一臉焦渴難耐的神氣。
「行。咱倆到那樹棵子裡。」
矬巴漢子毫不怯陣:「走!」
那女人扭著腰肢,走起路來像風擺楊柳。那侏儒緊倒著兩條短短的八字腳,跑
起來還追她不上。她停步回頭吆呼說:「快點呀!我等你哩!」待等那矬巴漢子走
近她,她邁了幾大步,倆人又拉開了距離。如此這般,週而復始,累得那矬漢氣喘
吁吁,還沒挨近到那女人身邊。
馱夫們哄笑著,吵嚷著……
索泓一醒過悶兒來了:這女人有意在要戲矬巴漢。固然,這是在戲劇舞台上難
以見到的劇目,形象既可笑又可樂;但索泓一仍然覺得這女人實在太殘酷了。看看
那些馱夫們,麻木的臉上只是堆滿了笑,彷彿這是他們在漫漫山道中,可以享受到
的最大的——也是惟一的樂趣。
這樣的追逐,大約進行了有五分鐘,矬巴漢子終於自歎腿短,而捨棄了對「小
白鞋」的慾念:「小白鞋」從樹棵子中撿起一根黑雕遺落在亂枝中的一根翎毛,在
手上玩弄了一陣,又用那羽毛抹了抹她的臉,幸沖沖地插在了那矬巴漢子的後脖梗
裡,向馱夫們宣佈她的勝利:「給我兒插上個草標,改天進城賣了他。不多要價,
一百斤糧票!」
那侏儒叫著罵著:「這根翎,是『小白鞋』給我的相親禮。早早晚晚,我要像
老雕抓兔子那樣……哼!」
索泓一馬上從另個世界,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儘管山區裡這些馱夫,顯出原
始的愚昧和粗俗,但他們還享受著自由和歡樂;自己雖然比他們進化脫俗,卻是個
鷹爪下不如兔子的逃亡之四。毛驢脖子上的馱鈴,又開始奏樂了,它們邁著緩慢而
均勻的步子,開始了向山梁背後的跋涉。索泓一不敢靠近毛驢隊伍——他怕顯形;
又不敢遠離毛驢隊伍——他怕迷路。他和毛驢拉開不長不短的距離,向巒峰之頂登
攀。
他很欽佩這些馱夫們的腳功。他們有驢不騎,卻偏偏走著崎嶇的山路;他們似
乎早就磨就了一雙鐵腳板,走在羊腸石路上如走北京的柏油馬路。索泓一早就像醉
漢一樣蹣跚了,他甚至覺得崖頂吹來的風都是他邁步的阻力;因而不得不走走停停,
還間或在路旁石頭上歇腿喘息。
驢馱子快行進到山頂了。那些馱夫停下腳步,在背風的凹窪處,打間吃乾糧。
風裡送來一陣陣焦糊餅子的氣息,使他更感邁步之艱難。他幾次想快走幾步,到那
馱夫圈圈裡去討口吃的;但是剛才山路上那些粗俗鄙瑣的情景,使他舉足不前。突
然,他在腳下發現了一個拳頭大的小包包,抖開看來,竟是十幾塊糖球。他立刻記
起這是驢背上的女人,耍戲侏儒時從口袋裡掏出來的;他甚至下意識地感到這些糖
球,像山道上的驢糞蛋一樣骯髒,但是他一把攥在手裡,就難以再把它拋回到山道
上。他看看那些馱夫們,沒有閒情來注意他這位浪子,兩把就把十幾個糖球塞進嘴
裡,像嚼硬繭豆一樣,嘎崩崩地發出聲響。雖然,幾口糖水流淌進腸胃,並不能解
除他爬山之饑,但只要是像牛那樣反芻草料時蠕動著嘴唇和舌頭,他心理上就感到
安慰。正好,路旁有塊大青石,他斜靠在這塊石頭上,瞇縫起眼睛,一邊嚼著糖渣
子養神,一邊靜待馱鈴聲起,他好尾隨著驢馱子向陰陽谷進發。
背後有山石遮風,前邊有春陽斜照,索泓一心頭升起微微的暖意。他臉上有點
騷癢,最初他以為是山螞蟻在臉上爬行,叭地拍擊了一下,沒拍住什麼東西。他手
剛垂下來,臉上又騷癢起來,他睜開眼看看,發現一根茅草茸茸在臉上晃來晃去。
昂頭一看,索泓一立刻失去了平靜,原來是那個偏腿騎驢的女人,趴在他頭頂之上
的青石板上,把一根枯黃的茅草穗穗伸下來,在拂動他的臉腮呢!
她什麼時候來的?不知道;她為什麼用茅草耍逗他,索泓一更是不得一解。只
見她嘻嘻地笑個不住,並不因索泓一發現了她,而收斂起她的放肆神情。那神態,
彷彿他是一隻大蛐蛐,她正用長長的茅草逗蛐蛐玩哩!
索泓一難為情地從石下站起來:「你這是……」
「我到這塊大石頭後邊來撒尿,剛剛蹲下就看見你躺在這兒。」她依然趴在青
石板上,笑吟吟地說。
索泓一的臉陡然充血:「我……我走開!」
「用不著。」她怨而不怒地說道,「我早撒完了!」
索泓一實黨這個女人俗不可奈,只好裝作沒聽見她的話,背過身子,把脊背甩
給了她。
「你幹啥躲著我,我又不是老虎!」
「……」索泓一不願意和她搭訕。
「這山裡只有野豬還有黃羊。」
索泓一仍無反應——他實在厭惡這個女人。
「喲!我這是進了亂墳崗子,和死人說話哩?」她聲音尖利起來,「這真是活
見鬼了。我那包糖球兒,就說是餵了狗,狗還會朝我搖搖尾巴哩!」
索泓一心裡「格登」一聲。是啊!是他嚼了那包糖球,此時那塊包糖的手絹還
攤在地上呢!驢兒偷走了,橛兒又沒有拔掉,想賴賬也賴不掉,索泓一內心失去了
平衡。他囁嚅、尷尬、內疚、羞愧……不覺低下頭顱。
「看樣兒比牲口通點人性。」她說,「還懂得害臊哩!」
索泓一陷入了進退維谷的境地。糖是他吞下肚子的,理應受罵;可是他不甘心
讓這個女人,指鼻子劃臉地數落。他懵懵怔怔地站在山路上,竟然想不出個應付之
策。最後,他從口兜裡掏出兩塊錢,遞給了青石板上的女人:「給。這是糖錢。」
也許只有近距離的目光流盼,索泓一才會有這個新奇的發現:她還有著一張嫵
媚的臉龐呢!典型的南瓜子臉,下巴額有一道豐腴而好看的肉褶,鼻樑隆起,筆直
地通向眉心。她的眉毛黑而濃重,陣子晶亮有神,美中不足的有一點,她的右邊眼
珠似乎向鼻樑方向多靠了半厘米,和左眼有失對稱。不過,這一隻鬥雞眼看人時,
比另一隻眼睛顯得更為專注,她眼瞼下若隱若現的鑲嵌著少許淺淺雀斑,使這個本
來粗俗不堪的女人,卻又有了幾分脫俗的雅氣。這是個矛盾,是個索泓一難以解釋
的謎。
她似乎並沒有認真地端詳他,把兩塊錢往口兜一裝,問道:「你是哪個鎮甸的?
怎麼看著眼生。」
「過路的。」
「去哪兒?」
「那邊。」
「看你就像個討吃鬼,硬要人面狗臉地假裝斯文。」她撇了兩片嘴唇,露出鄙
夷的神氣。
索泓一很怕露出他勞改犯的本相,忙不迭地說:「那些驢馱子已經上路了,他
們正朝這兒看呢!」
風裡傳來的叮鈴叮鈴的馱鈴聲,解脫了索泓一的困境,她跳下那塊大石頭,朝
索泓一辣辣地盯了一眼,便朝毛驢隊伍追了過去。她邊跑邊喊:「好你個矬巴漢,
也不喊姑奶奶一聲就揮鞭,姑奶奶非叫你在炕頭跪著頂燈,一直頂到星星落不可!」
馱夫們似都急於趕路,僻叭僻叭地甩著響鞭,沒有人再和這個女人搭訕。這女
人難耐寂寞,偏身騎著毛驢,又從口兜裡掏出一把葵瓜籽兒,一邊嗑著,一邊向索
泓一招呼:「喂!快跑兩步,騎驢進山吧!」
索泓一隻當充耳不聞,拖著沉重的雙腿,耷拉著腦袋往前走。
「累死你這頭強驢兒!」她指桑罵槐地詛咒著索泓一,「讓老雕扒你的膛,囗
了你的五臟!」
索泓一仍然沒有回聲。
「驢毬兒戴禮帽,混充那門子聖人?」她對索泓一不依不饒。
索泓一隻是把頭埋得更低了。
「路上沒有金元寶,只有驢糞蛋兒,你總低著腦袋干個啥?」她嘻嘻哈哈地向
他喊著。
索泓一當真抬起頭來了。這倒不是受命於她的指令,而是受自己理智的驅使:
是啊!為什麼總是耷拉著腦袋行路呢,這不是等於無聲地告訴人家,你是個逃跑出
來的勞改犯嗎?樹上的蟬,為了生存使自己蛻變成和樹皮近似的顏色;就連那只架
著黑雕翅膀的兔子,不是也和山上的茅草渾然一體嗎?!悟到這些,索泓一不情願
地朝那驢背上的女人笑了笑。算作對她一連串「挑釁」的回答。
其實,索泓一的投笑純屬應付,毫無對這女人招待之意;但那女人卻從驢背上
跳了下來,等候索泓一和她同行。事已至此,索泓一也只好違心地快倒了幾步,追
上這女人,和她一塊往前趕路。
「你是想混口飯吃,去挖煤的吧?」
「是的。」
「這事兒好說,包在我身上了!」她給索泓一吃著定心丸,「只是那活兒太苦
了,不知你的身子骨兒,承受得了那活兒不?」
索泓一茫然地點點頭。
「我看你不像高粱地裡鑽出來的『盲流』……」她試探地問,目光在他臉上滾
來滾去,「你喝過幾斗文化水兒?」
索泓一含混不清地「嗯」了一聲。
「別像嘴裡含著熱豆腐似的,你到底從哪兒來的?」
「那邊——」
「剛才我問你去哪兒,你回答『那邊』,眼下我問你從哪兒來的,還是『那邊』;
『那邊』是哪兒?美國?澳地(大)利亞?還是小日本?」她嘴唇一碰,跳出一串
外國國名。
索泓一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一個山野俗婦,還知道山外有山,國外有國,雖
說她對有的國名咬音欠準,但仍然引逗了他的好奇。他側臉看她一眼,她也正在歪
頭窺視著他,目光撞擊過後,那女人向他發難道:「你或許不是那邊派遣到大陸來
的特務吧?『那邊』天天叫喊著要反攻大陸呢!」
「不是。」索泓一心跳起來。
「那……你到底是只啥林子的鳥兒?」
「我是……」索泓一尋找著合適的詞兒。
「我看你兩隻眼珠子雖說挺大,卻閃著賊溜溜耗子般的眼光。」
「大嫂,我這眼睛有病,被石灰燒過。」索泓一慌亂地回答。
「誰是大嫂?我還是黃花大閨女呢!」她拿腔作調地說,「那些窯黑子喊我
『小白鞋』,你該喊我白大姐!」
「你進山去幹什麼?」索泓一第一次向她提問。
「賣貨!」
「什麼貨?」
「你看——」那女人指指驢馱子上的背簍,「各色花布,針頭線腦……外帶油
鹽醬醋,麴酒白干,還有……」她低頭嘻嘻地笑了兩聲。
本來,索泓一就不想知道她的一切,他之所以與她搭訕,完全出自於自衛的需
要。他向她提問,是為了避免她向他提問,這樣以攻為守的搭汕,可以掩飾自己不
露馬腳。
「這麼說,你是個售貨員了!」他繼續問道。
「山裡叫貨郎擔。」
「山路這麼難走,為什麼不叫男售貨員進山?」
「這……這可是個秘密。」她用手背捂著嘴,低聲笑著,「不過,告訴你一點
其中奧妙也沒啥要緊,要是男的進山,這些馱炭的馱夫,未必願意在驢背上馱這些
東西;我一進山,他們心甘情願當我的運輸大隊。」
「為什麼?」
「剛才你不是看見了麼,我能給他們解悶!」
「只是太那個……那個了一點。」索泓一忍俊地說。
「喲!漫荒野嶺的深山溝裡,男人上炕認得媳婦,下炕認得鞋。不信,你進山
一瞅就知道了。」她毫無愧意地擺起龍門陣,「對了,進了那小煤窯裡還認得煤,
爬出那小煤窯洞口,認得酒,認得向,雖說山牆上也塗著『千萬不要忘記階級鬥爭』
的白漆字兒,卻沒和尚和尼姑翻的那經書。你聽——」
索泓一屏氣細聽,馱鈴聲中傳來那矬巴漢吟唱的爬山調兒。他聲音沙啞而粗獷:
小白鞋上繡著棵綠白菜
哥哥我不知妹妹幾更在
小白鞋立刻對唱:
烏龜背上馱著個綠蛤蟆
妹妹我想哥想得滿坑爬
矬巴漢繼續唱道:
小白鞋家門口有條大黃狗
去妹妹家我不知該咋走
小白鞋挑著嗓子答唱:
你光著腳丫子手提著鞋
繞開前街你走後街
矬巴漢聲音陡然高了:
小白鞋家宅有只鵝
哥哥我色大膽小心哆嗦
小白鞋的回應尖利刺耳:
妹子我住的西廂房
你別敲街門敲後牆
「好——」馱夫們喊叫著。
「真夠妹子的!」
「就看『面缸胡』你的本事了!」
矬巴漢紅頭漲臉地奔了過來,他兩眼直溜溜地盯著小白鞋,那神情就像一隻充
了血的公牛。小白鞋毫無慌亂神色,指指她身旁的索泓一說:「給你介紹一下吧,
這是我的表弟!」
矬巴漢彷彿剛剛發現索泓一存在似的,張開兩厚厚的嘴唇。
索泓一陷入了不知所措的境地。小白鞋一扯他的袖口道:「這是陰陽谷胡大隊
長的矬巴兄弟。你們互相認識一下吧!到煤窯跟你哥哥說個情,我表弟為飯碗想下
煤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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