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一日對於地球是一個特殊的值得紀念的日子。在這一天,太陽將它金
色的觸角幾乎全部移到北半球,在這一天,生活在高緯度村莊的人們將徹徹底底感
受到他們生活在一個徹頭徹尾光明的世界中。我和馬孔多早晨醒來後有些悵然若失,
我們迅速從床上分開,各自用衣服裝扮起來,然後出現在公眾面前。早餐一如昨日,
豁著邊的油膩膩的碗以老朋友的身份出現在面前,我們象徵性地吃了一些。飯後,
天有些陰,西暘到房間來通知午後三時動身。問他為什麼那麼晚,他說上午恐怕有
雨。
「馬孔多,你還有什麼要問西暘的嗎?你們明天就要出發了。」我說。
西暘順著我的目光去看馬孔多,他對著我目光所及的地方說:「一切都已準備
就緒,你只需跟著走就是了。」
馬孔多吐吐舌頭。西暘告辭了。
西暘預料得不錯,上午九點一刻,天落了雨。馬孔多赤腳坐在沙發上抹避蚊油,
我則百無聊賴地擺弄手電筒的電池,裝上卸下,卸下又裝上。
馬孔多忽然輕聲對我「哎——」了一聲,他很少叫我的名字,在他的生活中,
我就是被千呼萬喚的哎。
「昨夜如果使你有了孩子,我會非常難過的。」他說。
原來他為此悶悶不樂!我說:「絕對不會!」
馬孔多的眼睛又充滿了神采,那種忐忑不安的表情取而代之以鎮定自若的神態,
「我只是不想給這世界留下我的血液。」
「是孩子。」我說。
雨下了一個多小時就住了,天豁然亮堂了。雨後的白雲縹緲地點綴著藍色的天
空,不遠處的山蒼翠欲滴。許多車輛在午後潮濕的空氣中朝北極村出發。西暘帶領
漂流隊的小伙子們往卡車上裝東西。西暘他們已退了房間,他們在北極村盡享白夜
後將直接驅車到黑龍江源頭,所以北極村之夜將是我與馬孔多度過的最後一個夜晚。
對於別離我已習以為常,但馬孔多這次離去卻使我惆悵。我把屬於他的東西一一打
點好,又將自己行囊中的手電筒、望遠鏡、蠟封的火柴、香煙、避蚊油等統統給了
他。我也退了房,希望歸來後直接趕到車站,不想獨自再嗅到北陲飯店裡與馬孔多
同居的房間的氣息了。
午後三時我們分乘兩輛卡車出發了。西暘讓我和他坐在一起,而馬孔多則在另
一輛車上,反正我和馬孔多也沒更多的話可說了。卡車司機打開錄音機,西暘遞了
一盤很有情調的鋼琴曲磁帶,行雲流水的音樂很快把我的心與車窗外的景色相融在
一起。西暘突然指著外面一片經歷一九八七年大火的過火林說,看見了嗎?那些沒
有被採伐的火燒木已經返青了。那是一片至少有半個世紀生長期的落葉松,儘管它
們的樹幹仍然掩不住大火所留下的蒼黑色疤痕,但它們的枝枝椏椏卻抽出了耀目的
新綠。高緯度植物的生命力如此旺盛,五年之久的表面死寂狀態被燒不死的根給催
發出了蓬勃生氣。這些僥倖存活下來未被伐掉的樹木證明我們已經犯了一個不可饒
恕的歷史性錯誤。火災之後,輿論界大談特談官僚主義對經濟建設的嚴重危害時,
似乎沒有人去關心那些已經被火燒過的樹木該怎麼辦。一個由許多人組成的專家考
察團奔赴大興安嶺,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認為火燒木已經毫無再生的可能了,於是
一場搶運火燒木的戰役在大興安嶺打響了。整整三年時間,那些被宣判了死刑的樹
木永遠離開了大興安嶺這片豐饒的土地,它們被截斷,一車皮一車皮地屍體般地被
運往他鄉。沒想到幾年後的今天,那些所剩無幾的過火林卻帶著辛辣的微笑孤傲地
復甦了。我對西暘說,從塔河到西林吉的火車上,聽到兩個老大興安嶺人發過這種
牢騷了,他們說當地有一個林業專家曾及時提出了自己的觀點,認為高寒禁區的林
木根系茂盛、深扎泥土之下,具有永凍層,根是不會被燒死的,只要根不死,幾年
春雨的滋潤和林地上豐富的腐殖質會促使樹木復甦。然而他的意見由於勢單力薄而
寡不敵眾,沒有人科學地採納他的意見。真理在這種時刻被上帝放逐天涯海角了。
司機加大油門參與了我們的談話,他是個粗人,他的話加了不少的髒詞:「媽
拉個X的,這幫書獃子也不向老百姓調查調查!有經驗的老林業工人都預言過火木有
返青的機會,可沒有人信他們的話,因為他們是大老粗。我們搶運火燒木的時候,
幾個離了休的老林業工人就聚在一起喝老酒,喝多了就哭,說幹了一輩子沒給子孫
後代留下幾棵樹,他們受不了。我也受不了,我兒子十歲了,我不能讓他在這兒呆
一輩子。有山沒林的,跟寡婦守孤燈一樣,有什麼前途呢!走囉!」
卡車把我們載入劫後餘生的森林中,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我不敢去看那滿眼
的綠。那種犧牲了其它的綠而獨立於世的綠木,每一棵都可以成為一座紀念碑。歷
史的錯誤就在於它永遠沒有挽回的餘地,如同一場失敗的婚姻,一局走向窮途末路
的殘棋,說什麼也回天乏術了!
我垂下頭,無言的悲哀使我覺得鋼琴是樂器中最令人寒冷的聲音。
卡車走了四十分鐘,到達老溝金礦,也稱胭脂溝。我曾讀過宋小濂的《北徼紀
游》,粗略知道李金鏞創辦金礦的情形。當年晚菘青青、瓜壺滿架、礦丁往來的情
景不復存在了。我們看到了一艘廢棄已久的采金船,看上去斑駁不堪,備受歲月侵
蝕。黃金的採掘使老溝一帶到處都是低緩的堅硬的沙丘。據史料記載這裡曾有俄妓
日妓出入於常年不見女人的礦丁的屋中。誰都能想像得出這苦寒之地礦丁的生活會
是什麼樣子。我和西暘沿著金溝走了一刻,然後又回到卡車上。返青的火燒木和廢
棄的金礦都使我減少了看白夜的興趣。我甚至覺得千里迢迢和馬孔多一同看白夜有
點附庸風雅的味道。
傍晚五點二十分卡車在經過了一大片挺秀的樟子松林後,疲憊不堪地駛進北極
村。車停在防火檢查站門口,那是間塗著黃粉的房子,周圍是興旺的灌木叢。草和
野花的氣息撲鼻而來,鳥的叫聲也依稀可聞。一個穿白色制服的交警招呼司機下來
進行車輛登記。司機登記完上來說:「我們是第三百零一輛。這麼小的村子已經有
兩萬人了,你們看,縣委把交警都調到村裡來了。」
我們按預先安排好的那樣先到北極村林場食堂吃飯。席間聽負責接待的當地朋
友說,北極村的所有旅店都已客滿,許多老百姓家也住了人。個體飯店一撥撥地接
待人,青菜水果價驟然飛漲。一些攤販隨之在街角和江邊支起了攤子,賣煎餅、餛
飩、茶雞蛋、玉米面發糕、鹹魚等等。我插話問他江邊都有什麼活動?他興奮地漲
紅了臉說:「江邊拉了好幾串彩燈,縣委派來了樂隊,柈子早幾天前就運到了,晚
上點起簧人盡興跳舞吧。」他那種作為主人的自豪感溢於言表,而我對彩燈的出現
則深惡痛絕,溫馨的白夜中彩燈那多變的光芒將大煞風景。
飯後是晚上七時許,太陽還明晃晃地懸在天上。西暘和當地老百姓去田野裡認
野菜,他怕中途在荒無人煙的地方擱淺以備不測。漂流隊的另外幾名成員圍在一起
打橋牌。我和馬孔多沿著小路朝村子走去。北極村在夏至前後已不是一個沉寂的村
子了,異鄉人的影子到處可見,當地老百姓有的在田間勞作,有的在屋子中忙家務,
還有的在街頭巷尾兜售東西,儘管如此,本地人也顯得寥寥無幾。我們經過了氣象
站和敬老院,氣象站的白房子沐浴著不死的天光,光彩照人。敬老院那用藍柵欄圍
起的院子裡有一些老人在散步,他們當中有的是當年在胭脂溝采金的老礦丁,如今
都駝了背,老眼昏花,行動遲緩。他們享受白夜的日子不會太久了。
我和馬孔多不由自主地走進敬老院,和一個八十七歲的老人攀談起來。他很厲
害的駝背與他眼睛中那不屈的光芒形成了鮮明對照。他拄著枴杖,沒有一絲頭髮,
白色的鬍鬚微微拂動,有點仙風道骨的味道。我大聲問他是哪裡人,他回答是山東
人,闖關東來的。又問他為什麼孤身一人,他頓了頓枴杖說:「老伴死了,倆孩子
一個淹死了,一個嫁到南方去了。」
「那你怎麼不跟閨女到南方去?南方水土好,養人哪。」我說。
「南方老下雨,我不去那兒,天又熱。漠河這個地方我呆服了。」他用極富挑
戰性的目光望著我,「南方人沒力氣,因為他們老出汗,北方人冬天烤爐子,烤出
了一身的力氣。」說著,還蹺了蹺並不利索的腿,暗示他很有力氣。他口齒清楚,
牙還沒有全落盡,只是耳朵有些背了。他問我們打哪兒來,我說哈爾濱。老人的眼
裡迸發出狡黠的光彩:「一九三八年我路過哈爾濱(他將「爾」念成「拉」),道
外有個桃花巷,有名的妓院都在那兒。城中心有賣大列巴的,跟鍋蓋那麼大。」他
試圖做個手勢,但失敗了。「松花江水那個混漿漿的呀,簡直沒法跟黑龍江水比,
現在哈爾濱還那樣嗎?」
「除了沒有妓院外,大麵包還有,松花江水也是混漿漿的。」我說。
「哼,妓院沒明的,還沒有暗的嗎?這東西可封不住。」老人頓了頓枴杖,問
我們在這裡要住幾天。馬孔多告訴他我們是來看白夜的,之後他要到黑龍江源頭進
行漂流考察。老人興致勃勃地問;「是放排嗎?」
「坐橡皮船。」馬孔多說。
「那你們可得小心,黑龍江看著平,實際上險段也不少。到呼瑪那一段有個黑
龍口,黑龍就臥在水底,水流急,漩渦大,以前還吞沒過大船呢。」他又問,「你
媳婦也跟著去?」
馬孔多笑著搖搖頭。
老人吐了口痰贊同說:「這就對了,別讓女人跟著上船。」
馬孔多衝我扮個鬼臉。
老人又說:「我怎麼看你看不太清,看你媳婦卻看得清清楚楚?你閃來閃去的,
走了魂似的,漂流要小心啊。」
馬孔多嚇得白了臉,我也陡然恐懼起來。老人不像其他人那樣對馬孔多視而不
見,可他卻看不清楚馬孔多,能看清我,這豈不是咄咄怪事!
「你怕死嗎?你活了這麼大年紀了。」馬孔多問。
老人笑了,「這還用問嗎?能活這麼大歲數,就是怕死啊!要是不怕死,我早
就不活了!」他咳嗽了一聲,「一想到人要死,我就哆嗦,等死的日子可真不好過。」
我們又隨老人到他居室裡聊起來。屋子不大,裡面對稱放著兩張床,床單很整
潔。東西兩面牆上各貼著兩張楊柳青年畫,一個是童子抱魚,另一個也是童子抱魚,
只不過魚擺尾的方向不同,畫面大同小異。老人指著他對面的床說:「這個老弟比
我小六歲,愛吃愛喝,愛吹牛,講故事誰也不是他的對手。」
「他現在去哪兒了?」我問。
老人一捋鬍須沉吟笑道:「他迷上了爛杏,到爛杏那兒陪她說笑去了。」
「爛杏是誰?」我大惑不解。
「爛杏就是爛杏,是這院裡的一個老妹子,六十八了,笑起來還嘎嘎的,年輕
時沒少風流呢。」老人說著,將床頭一口紫色木箱打開,從中取出幾樣陳年舊物。
其中有一方紅色瑪瑙石,透明若水,艷似殘陽,老人說是五十年前在洛古河那兒撿
到的。還有一條油漬遍佈的豬皮帶,又寬又長,扣眼已經爛了,老人說那是他女人
當年親手縫製的。馬孔多用手撫了撫皮帶,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開始向老人詢
問當年采金的情況,俄妓好還是日妓好?這時天色轉暗,是九點多鐘的時候了,太
陽下山,微微的白光透進屋子,柔和的光影印在白牆上。我示意馬孔多該去江邊,
西暘他們也許等急了,馬孔多這才依依不捨地告辭。
我們加入了絡繹不絕走向江邊的人流。有閒狗擦著人的褲腳跑來跑去,聽得見
江邊傳來鼓樂的聲音。
站在北極村的土崗上,可以望見狂歡白夜的情景。沙灘上攏著十幾堆髯火,橘
黃色的火焰分外嬌艷。沙灘上空果然扯了一片五顏六色的彩燈,樂隊在敞篷汽車上
高高地奏著響亮的樂曲,一些人擁做一團跳舞,而更多的人是站在外圍觀舞。觀舞
人數的劇增使圍內跳舞者的活動範圍越來越小,最後他們就像蜜蜂一樣抱成一團,
分不清對數。沙灘旁邊那條平靜的江就是黑龍江。江面上沒有月影,沒有船和鳥,
那般的和平,我甚至都聽不到江水流動的聲音。我和馬孔多來到沙灘上。人簡直太
多了,出售旅遊紀念章的棚子燈火通明,白色的棚頂使它看上去像是一座靈棚,充
滿了祭奠的氣息。另外一座燈火通明的棚子是出售「白夜節首日封」的,棚子門前
也湧動著疊疊的人。我倆有些失落地貼著江邊走了一刻,後來在一簇黃火旁碰見了
西暘。西暘建議我們去跳個舞,他的手中握著一個啤酒瓶。我提醒他到呼瑪境內的
黑龍口要格外小心,因為敬老院的一個老人說那是個纏人的漩子口。西暘點頭稱是。
我和馬孔多打算找一處清靜的地方,就朝岸邊的灌木叢走去。繁雜的葉片當胸
擦過,簌簌地響。腳下的草柔軟濕潤,我們朝深處走去。這時馬孔多忽然扽了一下
我的手,指著前方讓我看,結果我見到了兩個人赤膊接吻的情景。他們那種如饑似
渴的樣子肯定要有更深一步的接觸。我們只好知趣地退出來,穿過熱鬧非凡的人群,
沿著江一直向北走,直走得滿眼是自然的景色,不見了彩燈,不見了人影,也聽不
到聒噪的音樂為止。我和馬孔多坐在沙灘上。我說,要有一堆簧火就好了。馬孔多
連忙點起一支煙,將紅色的煙頭對準我:「這也算簧火吧。」他的聲音聽起來十分
柔和。
那才是真正享受白夜的地方,多年來我和馬孔多一直夢想這個時刻的出現。對
岸俄羅斯的山巒黑魆魆的,山頂上的星星卻光彩奪目。是十點鐘的光景了,亮帶仍
然顯眼地橫貫天際,雖然沒有極光出現,但白夜的味道越來越醉了。沒有了黑夜,
腳下那蜿蜒曲折的路也就沒有隱遁的可能性了。沿著這樣的路走下去,可以望見高
大的木刻楞房屋、幽深的水井、廣闊的菜園、四散的豬舍和懸掛於屋簷下的辣椒、
大蒜、魚乾。有的人家的木樟子上搭著充滿江水氣息的魚網,那銀白色的網眼裡還
夾雜著碧綠的水草。哦,白夜照臨每一家窗欞,每一寸和平的土地。我和馬孔多擁
抱在一起,是那種並不狂熱的摯愛的擁抱。就在這個極其動人的時刻,我忽然提出
了一個可笑的問題:「你攜一年輕女子去土拉故了?」
馬孔多有氣無力地放開我,垂下頭,哀衷地看了我一眼,「那個小人又給你來
信了?我不明白他追求女人為什麼要採取這樣一種方式。我又不是第一次去士拉故,
他接待我們又是如此熱情。他應該明白,你不接受他,並不是由於我的問題。」馬
孔多看上去有點垂頭喪氣,「在掃人興上你是始終不渝的。」他點起一支煙,狠狠
地吸了一口,然後抖抖袖子站起來朝高崗走去。我獨自坐在那裡,看著馬孔多縹緲
的身影,那形單影隻的樣子令我想起站在汨羅江邊的屈原,這個不祥的聯想很快使
我陷入無底的黑暗。午夜時分天黑了,馬孔多的影子不見了,這是北極村白夜中最
真實的一幕,它要以一小時的黑暗為代價,來展覽一場更為嬌嬈的日出。我設想著
馬孔多在黑龍江漂流的情景,沒有女人的旅程會使他鬱鬱寡歡。這時馬孔多忽然回
到我身邊,他用唇吻了吻我的耳垂,說:「咱們在此分手吧,我看見了一個女人,
她將和我遠行。」
我沒有說什麼,但淚水卻流向面頰。
「不想知道她是誰嗎?我真應該告訴你,沒想到在這兒遇見了她。我剛走上高
崗,就看見了秋棠,她說她一路找我找得好苦。」
「她不是已經死了嗎?哦,馬孔多,別嚇唬我!」我撲向他的懷抱,可他的懷
已不再溫暖。
「我從不嚇唬我愛過的女人。」馬孔多緊緊地擁抱我一下,「你現在就去西暘
那裡吧,明天就不要送我了。」
馬孔多轉身走上高崗,我拭乾淚朝狂歡的人群走去。簧火微明,鼓樂散亂,已
經疲倦的人坐在沙灘上期待極光的出現。我找到西暘,告訴他我要連夜回西林吉。
西暘一驚,問:「你不送馬孔多了?」
「他又帶了一個叫秋棠的女人。」我說,「明明是一個已經死了的人,他卻說
她活著,真讓我害怕。」
「死人活在活人中,這是不足為奇的事,所以不必害怕。」西暘說,「凌晨一
時有一輛縣委的小車要返回去,我跟他們打一聲招呼,你搭他們的車吧。明天上午
我們將趕到源頭恩和哈達,有關漂流的一些活動我會寫信給你的。」
「請別和馬孔多計較,他胃不好,別讓他喝生水。」
西暘點點頭。
我和西暘走上高崗,北極村盡在眼前了。曙色微明,那些高大的木刻楞房屋看
上去十分樸素和寧靜,我油然而生一種親切感。沙灘上擁著如此多的人,而村子裡
卻很安靜。我忽然明白,我們都是朝拜日光的聖徒,千里迢迢,為的只是更長久地
感受一次陽光的照拂。我們真的就如此缺乏光明嗎?假如我們真的生活在黑暗中的
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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