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林苑」,陳昆生沒有進東屋,一直朝正房的客廳走去。
方桌上擺著三盤菜,全用大碗扣著,只有一雙筷子。
望婆婆坐在方桌邊打盹,林秀玉埋在沙發裡似睡非睡。只有一個禿頂的老頭兒,正興致勃勃,眉飛色舞地在大聲宣講他們公司狠抓經濟效益的五條經驗和三點體會,那是在電視屏幕上。
陳昆生站在門口,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哪像個家呀?死氣沉沉,了無生機,活像一個被丟棄在沙灘上的破船。在這個家裡,只有雁雁是無憂無慮的。她回來了,馬上給這小院帶來喧鬧的春色;她走了,彷彿春天也跟著她走了。
多麼好的條件不會利用,每想到這一點陳昆生真著急。
就拿這「林苑」來說吧,雖然是今非昔比,徒有其虛名,可畢竟是獨門獨院,上上下下十幾間房,連市裡的書記、市長看了也眼紅啊!錢,不愁,丈母娘是香港的富婆,還怕沒有外資。地位?這年頭錢的地位至高無上,只要有錢就能通神,有權有勢的看在紅包的面子上也要敬你三分。唉!林秀玉啊林秀玉,你怎麼就是這麼不食人間煙火世事不懂呢?放著眼前的好日子不過,偏要去找過去的舊賬跟自己算個沒完,何苦呢!
「望媽,」陳昆生跨進門就說,「雁雁不回來吃飯了。」
「這孩子,她說想吃肉絲炒粉皮,想得什麼似的。可倒好,給做了她又不吃了……」
「那就收冰箱裡,留給她明天吃。」從沙發裡傳出林秀玉半睡半醒的聲音來。
「粉皮可不能留,擱明天就不是那味兒了!」望婆婆看了陳昆生一眼,又說,「姑爺,你還沒吃飯吧?我去熱熱,你吃了它!」
沙發那邊又傳來一陣彈簧鬆動的聲響。
林秀玉一聽見望婆婆叫「姑爺」,就像被蠍子咬了一口似的。可是,望婆婆和自己的關係非同一般,如今又上了年紀,讓她改口也難。何況,改口又叫什麼?反正都彆扭。就好比女兒叫他「爸爸」,她不能反對一樣;望婆婆叫他「姑爺」,她也不好反對。她只能挪動一下身子,發出一些聲響,以示自己的存在和不滿。
這種無言的抗議,陳昆生當然聽得懂,他忙說:
「不用了,我泡袋方便面就行了。」
望婆婆雖然老了,可一點不糊塗。她也知道林秀玉的意思,可她有她自己的想法。仗著她是她奶媽這點資格,她不理會林秀玉的不滿,還接著說:
「那可不行!老吃方便麵哪兒行,我給你熱去。」
林秀玉不便再說,只閉上眼睛,佯裝沒有聽見。
自從陳昆生搬回來住,她已學會了裝聾作啞。她覺得這些日子裡,自己是步步敗退,陳昆生則是節節勝利。他處處裝出一副慘兮兮的樣子,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她可以感覺到他正在贏得女兒和望媽的心,至少是博得她們的同情。原來劃定的「房客」那條線,從一開始就沒有守住。結果是望婆婆幫他燒水、沏茶、收拾屋子,甚至於做吃的。這些她都看在眼裡,可又不好再說什麼。
現在,望婆婆竟發展到乾脆要留他吃飯,她覺得有點太過分了。多少年來,無論是在醫院裡還是在家裡,她都是說一不二的權威,她不能聽任望婆婆漠視自己的存在。
「望媽!」她叫了一聲,同時睜開了眼。
望婆婆已經站起來,正端著盤子要往廚房裡走。林秀玉這一聲叫,嗓門比平日大了許多,把她給定在那兒了。
「望媽……」她又叫了一聲,聲音低了許多。
她該說什麼呢,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雖說法律上她和他還是夫妻關係,實際上早就只剩下個名份了。她這次同意他重返「林苑」,純粹是因為「房子問題」,不帶任何感情的色彩。可是,事實上她每天都覺得自己已經陷入感情的泥沼,不能自拔。陳昆生信守諾言,對她尊敬有餘,絕不冒犯。女兒和望婆婆也很少對她進行勸說,但是,她們同他日益頻繁的接觸,都是無言的提示,都使她感到孤立,感到在這個家裡自己正處於「光榮的孤立」的地位。有時,她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過於偏激,真的不應算「歷史的舊賬」,而應「破鏡重圓」?
當這種閃念第一次出現時,她自己都嚇了一跳:我這是怎麼了,怎麼能有這種荒謬的想法?陳昆生給自己帶來的痛苦難道還不夠嗎?多年的獨身生活不也過來了嗎?為什麼還要讓他重新闖入自己的生活?
可是,不由自己,這種問念一經出現,就不時在她心裡爆光。有時甚至引著她沿著這種念頭想下去:果真同陳昆生重歸於好的話,雁雁和望媽都會高興得跳起來,這個家馬上就會變樣……
不,她不能再這樣想下去,也不敢再這樣想下去。
望婆婆見林秀玉只是把自己叫住,並無進一步指示,就搖了搖頭,不再理她,逕自朝廚房走去。
「望媽,您不用忙了,」倒是陳昆生攔住了她笑道,「我習慣了,方便麵,真是挺方便的。」
「望媽!」林秀玉又叫了一聲。
這一聲,嗓門又大了些。望婆婆站住了。
「你把菜……」林秀玉頓了頓,終於有氣無力地才把話說完,「都……熱一下,端到東屋去吧。」
「咳!」望婆婆大聲應道,喜不自禁地把菜端走了。
這又是一次妥協!
林秀玉心裡很清楚,如果不作這樣的妥協,今晚家裡的氣氛將更加沉重,更加壓抑;當然,她更清楚,這樣的妥協最終會導致什麼樣的後果,那就是再往後退,退到同桌吃飯,再退到同床共枕……
她可以想像的是,全家人將為此舉杯共慶;她不能想像的是,果若如此,她不是把自己埋葬了嗎?林秀玉將不再是林秀玉了!
「秀玉,你的氣色很不好,是哪兒不舒服嗎?」陳昆生不便走近她,只站在原地問,聲音是十分關切的。
她只搖了搖頭。許多年,她沒有聽到過這種出自異性的關切的聲音了,也幾乎忘了人間還有這樣一種溫情。
「秀玉,你知道我剛從哪兒來嗎?」
林秀玉漠然地看著他,根本沒想過要去回答他的問話。
「我上公園去了。其實平常我也很少去公園,今天下午老年健身協會在那裡有個活動,請我去看看,無非是想讓我們雜誌給他們報導報導……」
這同我有什麼關係呢?林秀玉別過頭去。
「活動完了,我在公園裡走了走,無意之中走進了『臨湖軒』……」
一聽「臨湖軒」三字,林秀玉被針紮了似的,不由地回過頭去。心裡一陣痛楚:怎麼,他還記得「臨湖軒」?
「我剛進去,就看見雁雁跟她的男朋友……」
什麼,雁雁有男朋友了?林秀玉立刻忘掉了舊日的臨湖軒,不由地問他:
「不可能,你看錯了。」
「怎麼會看錯呢?雁雁還把他介紹給我呢,後來,他們就一起跳舞去了。臨走的時候讓我告訴望媽,她不回來吃飯了。」
林秀玉愣在那裡一動不動,嘴裡喃喃自語:
「怎麼會呢,她怎麼從來沒有跟我說起過……」
「你問過她嗎?」
她搖搖頭。
「這種事,我們不問,女兒也不好說呀!」
我們?我們是誰?他為什麼說我們?她仰臉盯著陳昆生,眼睛瞪得大大的,確又並沒有讓面前的人進入自己的視線,只像是在跟一個陌生人請教一個自己拿不準的至關重大的問題。
「她應該告訴我……」
「當然,她是應該告訴你……」
「為什麼她不告訴我呢?」
「也許……還沒有最後定下來……」
「她的男朋友……會是誰呢?」
陳昆生馬上把李傑明的名片遞過去。林秀玉望著「李傑明」三個字,彷彿有點印象:不錯,有一次雁雁提到過他,好像也是說和他一起跳舞去,怎麼自己就沒有朝那方面去想呢?這個李傑明,自己見過沒有?肯定沒有見過,否則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這人什麼樣子?」她雙眼盯著名片,好像要把這個名字看穿。
「看上去比我高一頭,有一米八吧。」
林秀玉盯著陳昆生,看著他講話。
陳昆生馬上意識到這是好兆頭。多少年來,她沒有這樣看著他,這樣專注地聽他說話了,他必須把這種勢頭繼續下去。
「這個年輕人,長得挺精神,很有禮貌。不像現在社會上有些小青年,流里流氣的,不懂事。」
她沒有答話,心裡卻像一塊石頭落了地。
陳昆生細心觀察著林秀玉的神色:她在一如往日的平靜之中透出一點恍惚。他不能準確地判斷她在想些什麼,只小心地說:
「秀玉,日子過得真快,想不到雁雁也在談戀愛了。」
「她也24了。」
「是呀,24了,該考慮終身大事了。」
「我總覺得,她還是個孩子。一恍20多年過去了。」
「我們都老了。」
「老了。」
她眼裡流瀉出更多的迷茫,彷彿置身在另一個世界。
陳昆生在她身旁的沙發上坐下。她感覺到,但什麼也沒有說。她聽任他坐在離自己這麼近的地方,也是這些年來絕無僅有的。這給了他勇氣。他小聲說:
「秀玉,讓我們結束這種生活吧,何必自己折磨自己呢?」
林秀玉看了看他,好像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我們都到了這個年齡了,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我知道,我對不起你。這些年來,我不斷地譴責我自己。可是,我不是『三種人』,我在『文革』中的錯誤,組織上已經做了結論。你可以不相信我,可是組織上的結論,你總應該相信吧!」
「我沒有必要知道什麼結論。」林秀玉不去看他那漲得彤紅的臉,只冷峻地說,「事實是,你在我最困難的時候……」
「秀玉,請你聽我解釋……」
「我不要聽。」
「這麼多年了,你都不讓我解釋。秀玉,今天請你一定讓我把話說完。如果我說完了,你還是不能原諒我,那我絕不會再說!」
見林秀玉沒有再阻攔,陳昆生似乎為使自己說得更有條理,放慢了說話的速度:
「1969年,我到北京的時候,北京特別亂,各單位都在『奪權』。那種混亂的程度,至今我想起來都覺得難以置信。回到家裡,我們家早被造反派封了門,父親被揪鬥,關在『牛棚』裡,自身難保;母親也在學習班交待問題不讓回家。我去了兩個星期,根本沒有見到家裡的人。這種情況之下,我家裡怎麼可能收留雁雁?」
是這樣的嗎?如果真是這樣,那你為什麼不趕快回來?在那些可怕的日子裡,我是多麼需要你呀!
「我想回來,可又一想,急急忙忙趕回來有什麼用,關鍵是要給雁雁找一個妥善的安身之地。我就留下來了,到處找親戚、找朋友。那時全國大串連,北京的消息很多,高校造反派分裂為『天』『地』兩大派,我們醫學院『地』派掌權。清河的造反派也到了北京,他們人生地不熟,根本摸不到門。後來,他們打聽到我是醫學院的,托我替他們同『地』派掛鉤。」
哼!這就是你陳昆生,人家把你家抄了,把你老婆斗了,把你全家掃地出門了,你還替他們出力?
「我知道,我錯了。當時我想,只要我替他們掛上鉤,我也就成造反派了。自家人什麼事情都好辦,房子會發還給我們,你也不會挨批鬥了,雁雁的問題也就解決了。」
卑鄙,無恥!這麼說來,你完全是為了我和雁雁才走上這一步的,你是替我和雁雁受過了?
「你別誤會,我不是說我沒有錯,不,我完全沒有這個意思。我知道,這是我政治上軟弱、不堅定的表現。正因為這樣,每次造反派整風,斗私批修,他們都要我從靈魂深處爆發革命。每一次,我都糟踐我自己,把自己說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才能矇混過關。現在想起來真是心有餘悸啊!」
你是自作自受!
「可是,秀玉,每天晚上我都夢見你,夢見我們的小雁雁。我恨不能趕快回來把你們救出苦海!我給你寫過幾十封信,告訴你我馬上就會回來。」
是的,有過不少這樣的來信。可是,每封信上都是「最新指示」和「形勢大好,不是小好,越來越好」之類不知所云的話;而對母女倆的安危卻沒有一句關切的話。
「我多麼想回清河,想回到你身邊,想看看我們的小女兒。我知道你著急,我想把我的計劃告訴你,我當時認為我很快就可以回清河。有一次他們還透露,要讓我當清河衛生局革委會主任。可是,後來他們又變卦了,讓我當駐北京的聯絡員。我這才知道我上當了,這些人只是想利用我,根本不考慮我家裡的困難。可是我確實沒有幹壞事,沒有參加「打、砸、搶」。後來,他們反咬我是『5.16分子』,把我抓起來,這完全是血口噴人,是誣陷!」
這件事,後來確實平反了,林秀玉是知道的。
「秀玉,『文革』當中我有錯誤,可我跟你一樣,也是『文革』的受害者呀!如果說我罪孽深重,應該受到你的懲罰,那麼,你也懲罰我有10多年了!現在,讓我們重新開始吧,我會百倍、千倍、萬倍地珍惜我們的感情!」
「……」
「秀玉,你說話呀!」他叫道。
見林秀玉仍不說話,陳昆生又說:
「今天,我走進『臨湖軒』,好像走進了夢境。還記得嗎,我們分配到清河,第一次見面就在『臨湖軒』。你問我,喜歡這河嗎?我說喜歡……」
「不記得了……」她的嘴唇顫動著,聲音卡在喉嚨裡。
「我還說,你在哪兒我就喜歡哪兒。」
她不由自主地抬了抬身子。左右瞧了瞧,又低下了頭去。
「剛才,我又走進『臨湖軒』。靠著窗口的,不是你,是我們的雁雁。我心裡又高興又難受。女兒長大了,談戀愛了;我們呢……難道我們的一切都永遠找不回來了?不,我不甘心,我不承認。在我心裡,對你的……」
林秀玉臉漲得彤紅,她覺得胸口也在突突地狂跳不止,再讓他這樣講下去,她就要崩潰了。急忙中,她脫口說道:
「不要說了,昆生,你的心情我理解。這件事,我需要時間。」
盼了多少年,終於盼來了這句話,陳昆生覺得眼前有了一線曙光。但是,他那兩道濃眉仍然結成一個死疙瘩釘在他方正的臉上,他的表情仍然是痛苦的,他說出來的話如同吶喊:
「『文革』10年,現在又過了10年,秀玉,我們還有幾個10年啊!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他的眼淚已在眼眶裡滾動了。
「不,我不能……」林秀玉慌亂地說,想要站起來。
這時,恰巧望婆婆走了進來,看了林秀玉一眼,才說:
「姑爺,飯菜都熱好了,擱在您屋裡了。」
「望媽,謝謝你,我一會兒就去吃。」
望婆婆看著他們倆,覺得神情都有點不對,轉身時說;
「快去吃吧,別一會兒菜又涼了。秀秀說,菜不能回鍋,熱來熱去,營養全給熱跑了。」
「我馬上就去。」
茶几上的電話響了。林秀玉像找著了救命恩人似的,一把抓起話筒:
「喂,我是林秀玉呀!你……啊,媽,您好嗎,身體還可以吧?我上次信收到了嗎?補藥可以吃一點,也不宜多吃……大哥大嫂都好嗎?我,我身體還好,沒有什麼病,還是老毛病,胃有點不好……啊,不行啊,我去不了,醫院裡很忙,等有時間了,我一定去……啊,他……他也挺好的……您不用……」
林秀玉看了陳昆生一眼。陳昆生知道丈母娘肯定是問到自己了,真希望這時候林秀玉能把話筒遞給他,讓他跟老太太能對上話。可是,林秀玉只頓了頓,就對著話筒說:
「媽,我的事您就不要操心了……啊……啊,雁雁不在家,出去玩去了。什麼?王先生明天來?哪個王先生?雁雁沒有跟我提起過。哦,哪天?星期一的飛機,讓雁雁去接嗎?好,我告訴她,看她有沒有空。不過,雁雁這兩天比較忙……」
「她沒有空,我可以去接。」陳昆生猶豫了一下,終於插了一句嘴。
林秀玉裝作沒有聽見,對著話筒說;
「媽,您放心吧,會有人去接的。」
話筒剛掛上,林雁冬就「咚、咚、咚」從院子裡跑進了上房。
「媽,爸,你們都在這兒?」
「是啊,你回來啦!」陳昆生臉上笑著,很高興女兒看見這場面,也很想再說幾句尋常人家的話,以營造一種氣氛。不料,林秀玉根本不容他開口,就說:
「雁雁,你晚回來一步,外婆剛剛來電話。」
林雁冬一聽,直怪自己回來晚了,又問:
「外婆說什麼了?」
「說是有位王先生,後天到省裡。」
「王耀先吧?」
「對,外婆讓你去機場接。」
林雁冬皺著眉頭,順勢往方桌邊的太師椅上一坐說:
「外婆也真是的!管這閒事幹嗎?我可沒空接,他不會『打的』來呀!」
陳昆生見女兒為難,就討好地說:
「雁雁,要不我替你跑一趟?反正我……」
「不用,待會兒我給李傑明打個電話,讓他去接一下。」
聽到女兒說出李傑明這個名字,倒猛地提醒了林秀玉,她下意識地瞧了一眼陳昆生,看見他正向自己投來一個頗有深意的微笑。
「姑爺,快過東屋吃飯吧!」望婆婆在院子裡喊。
「來了,來了。」陳昆生應聲跑了出去。
林雁冬撥通了李傑明家裡的電話:
「喂,是李傑明同志家嗎?啊,我是林雁冬。什麼?聽聲音就聽出是我了?我耳朵可沒你那麼靈。剛才,嘿嘿……我還以為是……是你爸呢,老氣橫秋,官氣十足。哈,說正經的,我外婆來電話了,說王耀先明天到省裡。什麼,他自己剛才也給你來電話了?他倒挺會照顧自己的。你去接嗎?那太好了。」
女兒剛放下電話,林秀玉就說:
「這個,姓李的什麼人,好像跟你挺熟?」
「是啊。」林雁冬回頭瞧了媽一眼,覺得有點奇怪,媽是從來不過問這些事的。
「剛才你們跳舞去了?」
「是呀!」林雁冬想起剛才爸爸在這屋裡坐著,於是恍然大悟,問道,「媽,是爸爸告訴您的吧?」
林秀玉不正面回答,只是問道:
「他是你的男朋友?」
「什麼呀,媽!」林雁冬咯咯笑道,「一塊跳跳舞就是男朋友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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