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綱的腦子絕不比在坐的任何人遲鈍,但他過去很少有機會同他們這類人物聚會,對於這些可做君子好逑的窈窕淑女們在眾人面前毫無顧忌地講這種有色笑話更覺有些意外,因而沒能馬上反應過來。
姚綱笑了一會兒,忽然想到自己與羅筱素的結合,想到因自己生理上的疾病而導致二人離異,不禁苦上心來,燦爛的笑臉被一層陰雲遮蓋了起來。
大家笑聲未完,純子便忍不住開口了:「阿童太文雅了,講笑話也遮遮掩掩的讓人聽不明白。我看,還是由我來講一個通俗些的吧。」大家停止了笑聲,又都把目光轉向純子。純子帶有典型北方女孩的豪爽性格,說起話來從無任何顧忌。「夜裡,一個小男孩在自己的房間裡睡覺,不小心把蚊帳搞了個洞,於是一隻特大號的蚊子便從洞裡飛進來,攪得男孩無法入睡。男孩打開燈趕蚊子,可那只狡猾的蚊子見男孩一起來便從洞口飛了出去,待男孩一躺下便又飛了進來。於是男孩便躲到蚊帳外面來,看著那只蚊子飛進去,找不到叮咬的目標便又飛了出來,然後不死心又飛了進去。男孩看著那只飛進飛出的蚊子,得意地喊著進去,出來,進去,出來……」
純子停住了,可大家並沒有聽出她的故事裡有什麼好笑的地方,誰也沒有笑出來。純子不慌不忙地又接著講下去:「同媽媽在另一個房間裡的爸爸被兒子的口令搞得動作不協調起來,於是跑出來怒氣沖沖地喊到:『混小子你胡攪和什麼!老子有自己的節奏,用不著你來瞎指揮!』」
這次每個人都聽懂了,一齊狂笑起來,噴出的氣流把潔白的桌布吹得微微抖動,似乎也隨著大家一起在笑。剛才阿童講笑話時因心氣不順還不怎麼笑得起來的秦孝川,對純子的這個笑話似乎極為欣賞,他一邊大笑一邊用左手指著純子的鼻尖,像要說些什麼卻說不出來,右手則在阿童的背上不停拍打著。何彬也在大笑,他有鼻竇炎,笑得厲害時便覺鼻孔癢澀眼裡流淚,於是便拿起一塊紙巾來擦拭眼睛,手抖頭也抖嘗試了幾次竟都擦不到位置。何彬由純子的笑話想到了自己的兒子,那個調皮的小傢伙至今還同父母擠在一張床上,雖然他早就有了自己的房間,純子所講的笑話大概一時還不會發生在自己的家裡。兒子可愛的形象使何彬的笑發生了變化,由狂野的笑聲漸漸變成了發自內心的甜美笑意。阿梅雙手捂著臉笑了一會兒,終於受不了一左一右兩個粗獷男人震破耳膜的笑聲和半空亂飛的唾沫星子,以去洗手間為借口跑出了房間。隨即阿華也跟了出去。
純子雖是自己講的笑話,但還是伴隨大家一起瘋狂地笑著,笑時便將一隻手按在姚綱的腿上以支撐她前仰後合的身體。這時見阿華出去了,純子索性一側身靠在了姚綱的身上,將頭抵在他的腋下,兩臂則繞在了姚綱的腰上。
純子從小練習舞蹈,身上的肌肉十分發達,各個部件都稜角分明似的,隔著衣服也能使人感覺到它們的清晰輪廓。伴隨著笑聲,純子兩隻堅挺的乳峰便貼在姚綱的身上抖動,攪得姚綱皮肉發麻,真正的笑是笑不出來了,可別人都在笑自己不笑又怕引起別人注意,於是只好繼續假笑下去,但那強作出來的笑實在僵硬,比哭也好看不了多少。明處的表情不易自控,暗處的表情更是難以自我把握。姚綱感到下身火燒火燎的,像有一隻老鼠鑽進了桑拿浴的「干蒸」房裡正在四處亂躥尋找出路呢。純子早已察覺到了姚綱身上的變化,繞在姚綱胸前的左手抽回來時順勢在他的腿間用力按了一下,姚綱一咧嘴差點喊出聲來,純子卻咯咯地笑得更厲害了。
阿華推門進來,把純子對姚綱親暱的表現真切地看在眼裡,臉上頓時陰沉下來。阿華回到座位上,誰也不看,一句話也不說了。何彬捉住純子的手把她強拉到自己一邊說:「純子呀,你這個笑話可太『鹵』了,把大家的肚子都笑空了,我們就是再有多少笑話也不敢講了,講一千個也抵不住你這一個啊。」何彬是有意將純子從姚綱的身邊拉開的,他看上去似乎什麼都沒有注意,其實一切都沒有逃過他的眼睛。這個看似有些粗魯大意的男人,其實心裡細得很呢。
純子並非真對姚綱有了什麼情意,也不是有意要和阿華爭奪這個男人。姚綱儒雅俊秀,面善心慈,明亮的目光中總是挾著一些溫暖和煦的成份,一張口便有一串文縐縐頗講分寸的詞語駕馭著他那口地道的北京腔輕輕撞擊你的耳膜,使你感到十分舒適。像純子她們這些見慣了南腔北調口齒不清的粗俗男人的女孩子,對姚綱這樣的男人的確容易產生好感。但純子畢竟已在歡場上混了幾年,少女時那種多情善感的浪漫情調已隨著風雨飄落進渾濁的海浪裡,她已不可能僅憑初步印象便對一個男人產生什麼真情實感了,何況她與姚綱僅是剛剛相識。雖然在此之前她曾遠遠地看到過姚綱一面,也聽姐妹們議論過他幾句,但都沒有在意。純子與姚綱的親暱動作,主要還是她不在乎與任何男人隨意挑逗的性格使然。
除去阿華之外,純子的表現還引起了另一個人的極大不快,那就是秦孝川。秦孝川今天感到特別憋氣,幾乎真應了那句「喝口涼水都塞牙」的民諺了。他秦孝川以往在任何男女歡聚的場合,都是那裡唯一的至少也是最大的馬屁股,那些無根無蒂的女孩子不往他身上拍還能往哪裡拍呢?但是今天,秦孝川覺得自己充其量是個馬蹄子,人家不僅不主動跑上前來拍一拍自己,還千方百計地想躲避自己。自己比較喜歡的那個阿華就不用說了,她從一開始就依偎在姚綱的身上,好像還真有那麼點情意。阿梅這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還沒入座時就想躲開自己,搞得他秦孝川還得主動去向她討好。現在又出來個純子,這個身材惹火行為放蕩的女人竟也同姚綱糾纏在一起,看樣子即使那姓姚的現在就邀請她上床她也會欣然順從的。真是他媽的變了天了!
秦孝川氣不順又無從發作,便不斷往肚子裡倒酒填肉,想以此來壓一壓火氣。但是他忘記了,人心情不好時吃東西味道也會變的,秦孝川吃的喝的雖然都是他熟悉的佳餚美飲,但卻總是感覺不大對勁兒。他一會兒說這酒肯定是「假冒」產品,說不定就是水裡兌點工業酒精再加點敵敵畏那種;一會兒又說這石斑魚恐怕是條死魚,死後已在冰櫃裡凍了兩三個月了,不然怎麼會像爛木頭似的沒有味道呢?桌上所有的東西都被他說完了,秦孝川又挖苦起廚師來,說這個笨手笨腳的廚子一定是做四川小菜出身,被餐廳經理臨時抱佛腳從被窩裡拉出來做潮州大菜,要能做出正宗潮州菜的色香味來那才怪呢!早知如此,還不如吃四川菜算了,好歹還有些麻辣的刺激,不像這威不鹹淡不淡的劣質潮州菜,讓人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地渾身不自在。
秦孝川的滿腹牢騷使蒲德威十分尷尬,也十分氣惱。他想老子掏腰包擺這一桌子豐盛的酒席,還不是為了你秦孝川,現在你連半句感激的話沒有,倒先發起牢騷來了!但他又不敢明說出來,甚至連個不滿的臉色也不敢露一露,只是一味地勸導秦孝川,要他吃慢一些,心平氣和細嚼慢咽,這潮州大菜的精美味道自然就可體味出來了。然而在心裡,蒲德威卻盼望這頓飯趕緊結束,讓秦孝川這混蛋趕緊滾了算了。
恰巧就在此時,秦孝川腰裡的「大哥大」響了起來,他拿起來一聽,卻是他那個在「卡拉OK」「坐台」的女朋友打來的。秦孝川把筷子一丟站起身來,說「我有公務得告辭了,請各位慢慢用吧」,然後便逕自離開了。秦孝川對這頓飯早已沒了興趣,這個借口可謂來得相當及時。
所有人都很掃興,大家又吃了幾口便都把筷子丟在桌上沒人再動了。桌上杯盤狼藉,剩菜成堆,好像日本鬼子進村搶掠太多了,吃不完帶不走便在這裡胡亂糟蹋了一通。何彬拉起姚綱說:「我們也撤吧。」又轉向蒲德威說,「蒲經理,謝謝你這皆大歡喜的酒筵,謝謝你做了這麼一件大好事。一個人做點好事並不難,難的是一輩子做好事,這樣的善事好事你以後可得常做啊。你要是再有這麼豐盛的宴席,千萬別忘了告訴我,兄弟一定再來奉陪。」
蒲德威又悔又氣,哭笑不得。他本想藉機拜神,左右討好,沒想到五千多元買了個雙方不滿意,裡外不是人。真他媽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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