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驗本《原野》貌似開拓創新,紀念曹禺,初看起來導演得十分賣力,包裝得十二分新潮,但最終給人的印象還是在糟蹋經典。對於那些崇拜經典、有著話劇情結、抱著去享受經典的願望而走進劇場的觀眾來說,大失所望。
《原野》是曹禺寫的最深、最富爭議,也是最好的一部戲,其思想深度、藝術成就遠遠超出《雷雨》、《日出》。隨著時間的逝去,更顯其經典本色。正如作者所說,它不是一個簡單的復仇故事,也不僅僅揭露了封建社會的黑暗,表現被壓迫、被摧殘的農民對美好生活的嚮往,還更深地發掘了人性的複雜多面性,借助其豐富的舞台意象:浩淼的原野,鋪滿黃金的理想仙境,黑暗迷茫的森林,通向遠方的鐵軌,夢魘一般揮不走的鬼魂,表現了更多有待闡釋、有待體味的思想。加之性格鮮明的人物,激烈的劇情衝突,使這部戲扣人心弦,發人深省。曹禺把古典的戲劇模式和現代的表現技巧完美地結合在一起,實則是一部悲劇,但寫得像散文詩般淒美、悲壯、浪漫。人物粗獷堅強如煤石般的仇虎,炙熱野性如火般的金子,刁鑽尖刻如瘟神般的瞎子焦母,個個形象栩栩如生,諸多成功使這部戲成為中國戲劇的不朽經典。
但該劇的薄弱之處在於,想借用最現代的媒體來闡釋對這部戲的理解。人物在走不出的黑暗中彷徨苦悶,復仇後的快感和殺人後的罪孽感糾纏不休。編導們費盡心機設置的黑色草地背景,白色的自由走動的鴿子,電視中反覆播放的在原野上馳騁的動物,反覆挖掘修改的土坑,反覆地向觀眾表述著他們對曹禺的理解,而馬桶、冰箱、手機、可樂、收音機、線裝書這些東西,似乎表現的又是現代人對仇虎、金子他們的追求、理想的一種反諷。與其這樣艱難困苦、膽戰心驚地奮鬥拚搏,倒不如像今天這樣喝著從馬桶裡拿出的可樂、洋酒,聽著收音機裡的空城計,想排泄就排泄,這種日子是不是更有味道?那森林中的求生也不過是一場空。在那黑黑的林子裡走還是不走,活著還是死去?意義何在?水深火熱中的抗爭,禁錮中的理想追求,價值何在?愛情歸宿是選擇粗獷野性的仇虎,還是溫柔體貼但缺乏男子漢氣概的焦大新?這都是有待重新認識的問題,要提出來讓觀眾去探討。這些似乎就是導演要帶給我們的更新的認識。
曹禺的戲,一向結構嚴謹,人物性格鮮明,戲劇衝突激烈,人物語言內涵豐富,能緊緊扣住觀眾心弦。而在實驗劇《原野》裡,觀眾見不到這些精華,人物性格面目是模糊的,沒有劇情,沒有衝突,只有幾個身份不明的人物在那裡遊蕩,沉悶地進行心理分析,談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話題,幹著一些莫名其妙的傻事。把一部好戲搞得支離破碎,新潮倒的確新潮,與今天雜碎的生活倒是很貼近,就是離觀眾去欣賞經典的要求差得太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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