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行李一放,拿起竹扁擔,向前奔去。前面有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見我身穿灰色幹部衣服,便大聲喊道:「同志,快來呀,快來救我的姐姐呀!」
我順著姑娘指的方向看去,在山邊草地上,有一個黑布蒙臉的人,騎在一位20歲左右的姑娘身上。一個拚命扯開了褲子,一個拚命地拉住褲子不放。
那個黑布蒙臉的流氓,一見來了人,心怯了,慌忙站起來,拿起他隨身帶的大悶棍,逃進山邊亂樹林中。我控制不住心中怒火,把竹扁擔舉得高高的,追進了林中。在林子裡面,找來找去,找不到流氓,我只好回到路上。
那位20歲左右的姑娘從地上起來,臉頰羞得通紅,背對著我,把褲子繫好,將頭髮順了順,回轉身來謝我說:「你這位同志是救我的恩人,要不是你來得快,就不得了啊!同志,你貴姓?我要感謝你呀!」
原來,這姐妹兩人姓辛,姐姐叫辛化子,妹妹叫辛小化,剛才由姑媽家裡回來。姑媽家在北山鄉,姑父姓周。她們姐妹走到此處,遇到了黑布蒙臉的流氓。我說:「我姓曹,省林業廳派我到你們縣來建國營林場,當技術員。只怪我走慢了,如若早來一步,你們就不會受此侮辱。」
兩姐妹的家在東山鄉柯家村,她們和我可以同行一段路,姐妹兩人要為我挑被褥行李和書籍箱子,我婉言謝絕,三個年輕人,年齡大小差不多,一路上談得非常熱烈。三人互相介紹年齡,大辛跟我同年同月又同日,小辛比我小三歲。小辛忽然笑出了聲,大辛問:「鬼東西,你笑麼事?」
小辛笑說:「姐,你剛才好險呀,你說你要感謝曾同志,你的民歌唱得好,唱一支民歌給曹同志聽。」
大辛望了我一眼,說:「好,我唱一首我們十萬大山的歌子,給曹同志聽。如果我唱的不好,請曹同志不要見笑。」
大辛一路行,一路唱歌:
十萬大山麼事多?
十萬大山姑娘多。
姑娘美貌又聰明,
日采香菇夜拋梭,
羨死山外那些後生哥。
我好像聽見了,又好像沒有聽見。只聽大辛又唱一首道:
十萬大山麼事多?
十萬大山荒山多。
土肉深厚又肥沃,
宜栽杉松宜栽果,
不知何年何月栽滿坡?
我正在思考這些山上的土質,是不是適宜栽植杉木和松樹,大辛唱的正是我心裡要求解答的問題。我連忙稱讚大辛說:「唱得好,唱得真是好。把第二首再唱一遍行不行?」
不覺到了和我分手的地點。大辛說:「曹同志,我的家在東山鄉柯家村,我媽的名字叫做苦媽。你以後如果到我們的東山鄉,一定要到我們家裡玩一玩。」
我向她們姐妹道了一聲再見,挑著擔子奔赴縣城的方向。一路上,我按捺不住自己澎湃的心潮,既擺不脫大辛唱歌時含而不露的深情,也擺不脫小辛的天真神態。
兩姐妹一回到家,大辛喊聲媽,淚水便流了出來。苦媽見大女兒要說不說的樣子,便問:「兒呀,心肝呀,姑媽待你不好嗎?哪樣待你不好,快詳細講給我聽。」
大辛伏在苦媽的身上,一味只是哭,不肯講。小辛說:「姐不肯講,我來講。」
小辛便把兩姐妹在沿河路上碰到流氓的事,從頭到尾告訴了媽媽。苦媽大驚說:「是哪兒來的壞了良心的東西?這還了得!天哪,好險哪!」
苦媽親著大女兒的臉,不敢想下去了,過了一會兒,一字一句地說:「多虧了人民政府這位姓曹的工作同志。這位姓曹的工作同志真是好。」
解放前,大辛的父親,在地主家做長工,害了一場病,不久就死去了。大辛的媽媽,帶著兩個女兒,討了幾年飯,做叫化子。因此,大女兒取名為化子,小女兒叫小化。
小辛在東山鄉小學特設的初中部讀書,吃完午飯就上學去了。
過了幾天,同村的女伴們來找大辛,竊竊私語。原來沿河路上那個黑布蒙臉的流氓,又在攔截過路姑娘。攔截的地點,離柯家村不遠了。姑娘們講著這件事,又羞又怕。
苦媽罵著說:「那個壞了良心的東西,那個千刀萬剮的東西,我要到沿河路上去,間他自己有沒有姐和妹?」
苦媽說到這裡,忽聽見窗子外邊,有人大笑著說:「你這個老蚌殼,皮老骨頭硬,有麼事味道?漂亮的女兒們去,人家就出來;你去,人家不出來呀!人家不出來,你在哪裡去問他?」
大家一聽,不要猜,就知道是田家的大腳媽。苦媽笑說:「大腳婆,你站在窗子外邊說麼事?這些女兒們急得不得了,你還要說笑話。」
大腳媽進來拉著大辛的手,放到鼻子上聞一聞,說:「好香的手啊!」
又把大辛的臉蛋兒,扳到自己的面前,左一看,右一看,說:「大辛女子,哪個叫你生得這樣如花似玉?難怪那個蒙布臉趴在你身上呀!」
大腳媽這幾句玩笑話,羞得大辛臉蛋兒通紅,腰一扭跑到外面去了。
苦媽拿來一把椅子,把大腳媽強行按下來坐著,說:「說是說,笑是笑,那個壞了良心的東西,一定要快快除掉。」
大腳媽拍著胸脯說:「除掉那個壞東西,算我田家的任務。雄英,走,找你爸除流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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