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到達村莊後,一心想和城堡方面接頭,所有的人都對他的這個想法持否定態度,農民們騷擾他,兩個助手激怒他,他得到的答覆是:「明天不行,什麼時候都不行。」K氣急敗壞地搶過話筒,在眾人的包圍中親自與城堡方面通話,於是這樣的情況發生了:
聽筒裡傳來一片K以往打電話時從未聽到過的嗡嗡聲。聽來就像從一大片亂哄哄的孩子吵嚷聲中——可這嗡嗡聲又不是真正的嗡嗡聲,而是從遠方,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的歌唱聲——,就像是從這一片嗡嗡聲中神奇而不可思議地逐漸幻化出一個單一的、很高的強音,這聲音猛烈撞擊著他的耳鼓,彷彿它強烈要求深深鑽入人體內部而不只是接觸一下那可憐的聽覺器官似的。
這是怎樣一種強烈的暗示啊,這種暗示不是通過語言,而是通過引起生理反應來起作用。在這種無法抗拒的作用力之下,K的體內沸騰起來了,他覺得圍著他的人令他無法忍受,他憋不住大叫了一聲「走開!」這一聲生命的強音立刻傳到了城堡,那邊馬上有人接電話了。說話的人嚴厲、高傲,用更加咄咄逼人的凌厲氣勢來激發K。於是K轉動他那鄉下人的腦筋,想出了撒謊的高招,冒充是土地測量員的助手。他的反抗奏效了,對方口頭上承認了他的身份。但當他還想要謀取更多的東西時,對方又一次拒絕了他的要求。同樣是一個拒絕,前一個同後一個大不相同。城堡方面不僅是要試探他,而且是要用強力壓搾他,「深深鑽入人體內部」,而他的表現沒有使城堡方面失望,他不愧為無比頑強、足智多謀的外鄉人,他不可戰勝。於是經歷了這一場,農民們對談話的結果感到滿意而逐漸從他身邊後退了。醜的探索向前挺進,城堡方面派來了信使巴納巴斯同他聯繫。
巴納巴斯渾身都是城堡的氣息,K體內的血流得更快了,似乎城堡的大門就在眼前。同這位年輕人在一起經歷了如詩如畫的一段路程之後,K痛悔自己受了騙。K到底受了騙沒有呢?應該說,K一直在騙自己,而巴納巴斯的誘惑對於K是一種很好的啟蒙,他讓K體驗了那種無目的的自由之後,又將K帶到家中,帶到人的生命的根源之處,讓他看真相。他是一個風度優美的啟蒙者。當然在這樣做的同時,他也在激怒K,這種激怒也是他Xi作的一部分。K在勃然大怒之後,義無反顧地背叛了他,投入了弗麗達的懷抱,至此巴納巴斯的任務也暫時完成了。後來K身上發生的一切,他同弗麗達之間那熱烈動人的愛情,也同巴納巴斯不無關係。看看這壓抑後的爆發造成的愛情壯觀吧:……
她那瘦小的身子在K兩手撫摸下熱烘烘的好似一團火,他們沉醉在愛的狂歡中,渾然無所覺地在地上翻滾,K不斷掙扎著,想從這種癡醉迷亂的狀態下解脫出來,然而完全徒然……唯這段時間裡K一直有種奇異的感覺,覺得自己迷了路四處遊蕩,或者是來到了一個在他之前人跡未至的天涯海角,這塊異土上甚至空氣也與家鄉迥然不同,待在這裡定會因入地生疏而窒息,在它那形形色色的荒誕無稽的誘惑面前,除了不停地走呀走,不斷地繼續迷途擲跟之外別無選擇。
K的愛情所達到的,是那種最高級的純淨的體驗,它走到了生的盡頭,而同死直接相連;這樣的詩的極致,是從兩人體內火山的熱力中昇華出來的,它的光芒造成了人的盲目,人除了順從之外別無選擇。當然,人只能短暫地體驗這種意境,誰也做不了天堂的常客,因為人身居塵世。是那「深深鑽入人體內部」的強音的啟示,還是巴納巴斯的誘導啟蒙,抑或是農民們被現實打扁後的顱骨的刺激,將K帶到(逼到)了這種意境?應該說是所有這一切的綜合作用吧。外部的影響導致K體內不息的衝動,爆發出這樣的風景。就連不動聲色的城堡,也會有一絲驚訝的表情吧,當然那種表情也是K看不見的,它被重重的雲霧遮蔽了。可以說,克拉姆在信中對K的許諾很快就得到了實現,經歷了這樣的幾乎是仙境般的愛情,K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所以克拉姆說:「使我的部下心滿意足,實為我所期盼。」。不過不要以為愛情是城堡的目的,一點都不是,愛情不過是用來帶K上路的手段。K愛上弗麗達之後,本來以為離城堡近了一步,沒想到還更遠了。他什麼都沒得到,一切都得從頭來,甚至比從頭來還要困難,這就是他那無望的愛情所收穫的果子。不過這種看法只是從K這方面出發的世俗觀點。在城堡這個地方,沒有什麼絕對的判斷標準,好事就是壞事,壞事也是好事。城堡方面唯一關心的就是K是否走在「正道」上,那種關心體貼滲透在K所呼吸的空氣中,強烈的暗示無處不在,K完全用不著思考也能領悟。
弗麗達和兩個助手馬上成了K的生活裡新的壓迫者,他們處處同他過不去。弗麗達還聯合老闆娘來嘲笑K的計劃,老闆娘則將K比作地下亂爬的草蛇,將克拉姆比作鷹,還說K要見克拉姆簡直是白日做夢。K在氣急敗壞之下說出了「初生牛犢不怕虎」,「無知的人似乎什麼事都幹得出來」這樣的話之後,跑到了村長家裡,村長又給了他一通狠狠的刺激,不僅要他打消一切計劃,而且將他看作一名監外執行的囚犯。他回到老闆娘那裡,老闆娘又以自己的經歷向他進行了一番生存處境的教育。K終於有所領悟,他不再蠻幹,在不情願的情緒裡由弗麗達慫恿接受了學校勤雜工的工作。這決不是說,他改變初衷了,他只是靈活些了,暫時的委曲求全是為了更好地向目標挺進。一旦找到空子,這件事就發生了:
「你知道我現在要到哪裡去嗎?」K問。「知道,」弗麗達說。「那麼你不再阻攔我了?」K問。「你會遇上許許多多障礙的,我說句話管什麼用?」
K獨自踏上了征途。
那是多麼輝煌的幾個小時啊!K這只「初生牛犢』名至跳進了城堡老爺那暖烘烘的雪橇,還偷了老爺的白蘭地喝!還有什麼事是他做不出來的啊。他的造反行動(老爺到來時,白蘭地還滴滴答答落在踏板上呢。)使得他更加不可能見到克拉姆了,老爺斬釘截鐵地對他說:「你反正是要錯過他的,等和走都一樣。」K還是不走,他又硬頂了一陣,讓自己的自由體驗更上了一層樓。年輕的老爺走了,馬被下套牽回馬槽,最後車伕自己把自己鎖在馬廄裡,關掉了所有的燈,現在沒有任何人會知道在漆黑的院子的雪地裡還站著一個發呆的K了,K就盡量去體驗吧,想多自由就可以多自由。但這種自由沒人能長久忍受,所以不久他又挪動了步子。他離開崗位不久,克拉姆也啟程離開了,正好應了老爺的那句話。看來K這段時間的表現很令克拉姆滿意,一切都在按城堡正常軌道運行,所以他給K寫了第Th封信。
「……對您迄今為止進行的土地測量工作我深感滿意。請先生切勿懈怠!並請善始善終做好各項工作,如工作中輟我將十分不快。此外請放寬心,酬金問題指日可獲解決,我將繼續關注您的情況。」
思想深送的大哲學家克拉姆,對於K的個性的一次又一次的展示抱著由衷的讚賞態度,因為K的行動在活生生地證實著他的哲學,K所做的一切都令他感到真是太過痛了!不過他是一位冷酷的老爺,決不會因此放鬆壓力,他要將手中的鐵圈摸得更緊,折磨K是他的快樂,不斷的壓搾會使K爆發得更好。迄今為止他同K之間的這種關係,不就是人類最偉大的事業的兩個方面嗎?是他的思想和K的行動共同構成了這個事業,二者缺一不可,所以他們之間必須息息相關,讓事業朝著輝煌發展。這第H封信既是對K的鼓勵也是對K的鞭策,他也預料到了K將以他自己獨特的方式來接受他的督促,從而同他一道去創造從未有過的前景。K對這封信是如何作出反應的呢?K說:「這是個誤會。」他心情陰暗。K只能作出這樣的反應,因為他不是哲學家,只能看到局部。這個反應就是克拉姆需要的那種反應,K必須在「誤會」中與環境衝突下去,「誤會」將不斷地向這個外鄉人輸送衝突的契機。信中還提到酬金問題,說是「指日可獲解決」。什麼是K的酬金,不就是每一次衝突後他自力更生產生的、新的希望嗎?不用為K擔心,自己照亮自己道路的K雖然盲目,他身後卻站著偉大的克拉姆。
克拉姆的信果然成了K下一輪衝突的契機。K向巴納巴斯口授了一封長信,談到自己處境的「真相」,談到要會見克拉姆之緊迫性,因為致命的誤會必須加以消除。「眼下他正誠惶誠恐、萬分焦急地期待著長官大人的定奪」。信使巴納巴斯答應給他帶這個口信,K對他不放心,就要巴納巴斯對他提個要求,以牽制這個心不在焉的傢伙。巴納巴斯沒提要求,卻提到他的兩位姐妹,暗示她們同城堡的關係,K立刻被吸引過去,心裡打著如何利用他們三個的主意。這時,他要盡快去巴納巴斯家等消息,但他自己家裡的情況卻不容樂觀。首先是他被學校解雇,接著他一怒之下自作主張解雇了兩個助手,徹底得罪了弗麗達。整個事件看上去如同一個集體的陰謀,只有K本人才是大家的獵物。我們看見K乖乖地鑽進網裡去了,他自己還認為是在突圍呢(也許真是在突圍?)。後面出現的那個小男孩漢斯更是心懷鬼胎的陰謀參與者,就是他使得弗麗達找到了同K徹底決裂的借口。儘管家裡情況一團糟,K的手腳當然還是捆不住的,他被憋得要發狂了,即使背叛弗麗達也在所不惜,誰也擋不住他。終於,他瞅住一個空子拔腿就往巴納巴斯家跑,跑到他家猛力推開門大喊大叫。他決心在這裡等到克拉姆的口信。他等到的是什麼呢?他等到的是奧爾伽關於「真相」的長篇大論的、精闢而動人的分析,這才是他所真正需要掌握的知識,當然這些知識K又只能於被動中不知不覺地接受。不管怎樣,如同K剛進城堡時從電話裡聽到的那種嗡嗡聲和最強直,奧爾伽催人淚下的啟發報告也必將「深深地鑽進」K的體內。如果K認為奧爾伽的啟發報告是要他放棄掙扎,那他就大錯特錯了,K當然不會犯這樣幼稚的錯誤,他的本能永遠不會欺騙他。奧爾伽的報告的核心正是不要放棄,即不論在如何險惡的情況下都不要放棄,哪怕去蒙,去辯,去騙,哪怕壞事幹盡,哪怕將周圍的人都得罪光也不要放棄。呆頭呆腦的K就這樣憑本能理解了奧爾枷教給他的知識,他表態說,雖然巴納巴斯帶來的信件並不是他唯一的希望,但他決不想放棄這一點點希望,他要根據這些信息行事,同時又不忘記奧爾伽,因為簡直可以說奧爾伽本人,她的勇氣,她的周到,她的聰明,她為全家人犧牲的精神,比那些信對他更重要嚴這些出自私心又有一點點誇張的話,仍然是K的真心話,他對奧爾伽的描述其實也是對他自己的描述,只不過他不自覺罷了。他能夠說出這些話,還是表明他的潛意識裡已經感應到了這一切。從今以後,他就要像奧爾枷那樣百折不撓,『法蒙、去鞏去騙」,去「壞事幹盡」了,他所面對的事業需要勇敢無畏的精神。果然,很快地,巴納巴斯就要給他帶來那個偉大的信息——同城堡官員直接見面了。那時將發生什麼?經歷了如此多的考驗的K會不會驚慌失措?
直覺和本能總是高於一切的。在那迷宮似的酒店客房裡,一切理性的判斷和分析都失去了參照,人要是不想絕望而歸,就只能憑借本能往前衝了。已經多次有出色表現的K這一次當然也不會例外,何況還有秘書莫姆斯那暗示性的催促:「您往前走啊!往前走啊!」他就這樣最後在所有的參照全失去了的情況下,困頓不堪地闖進了官員畢格爾的房間。這個時候已是半夜,K的精力差不多全用完了,他快要困死了,然而最後考驗他的時機也到了。他不是一直要見官員嗎?現在短兵相接了!這一次奇怪的接見既是意志的較量也是用行動來證實邏輯的合作,城堡選中的這個外鄉人實現了所有的期望值,人的生命力創造出瑰麗的風景,一切不可能的全在那風景中成了不可否認的存在,拯救靈魂的事業獲得了偉大的成功。更重要的是,K並沒有死,一切都發生在他活著的經歷中。克拉姆,克拉姆,你這活了幾千年的老狐狸,你是怎樣事先料到這一切的啊!是什麼樣的自信使得你將這名外鄉人引誘到城堡村莊中來,讓他在你嚴密的網絡中奮力舞蹈的啊!你的思想包羅萬象,你的軀體卻失去了活力,僵硬無比,但你的殘疾沒能阻礙你的計劃。是不是凡是你能想到的,外鄉人都能代替你去實現?
K贏得了輝煌的勝利,勝利是如何取得的呢?請聽畢格爾的話:
「您大可不必為您的犯困向我道歉,為什麼要道歉?人的體力是有一定限度的;可恰恰是這個限度在任何時候都能發揮很重要的作用,這一點誰能左右得了?不能,誰都沒有辦法。世界就是這樣不斷調整,糾正自己而保持平衡的。這的確是一種非常巧妙的、巧妙得一再令人難以想像的安排,儘管從另一方面看又有點令人傷心。」
的確,造物主的安排是多麼奇妙啊。人無法擺脫理性,但人可以戰勝它,超越它,尤其是在理性無能為力的「犯困」的夜半時分,在人的體力的極限之時。那個時候人的爆發是最高的爆發,人不斷擺脫地心的引力,在空中作自由的飛翔,誰也沒有辦法阻止這種荒謬的飛翔,這種雲端裡的炫耀。魔鬼附體的K的驚人之舉將精神的探險推到了懸崖邊上,從未有過的風景呈現於我們眼前。然而為什麼這一切又有點令人傷心呢?令人傷心的是生命本身的缺陷。無論K進行什麼樣的飛翔,也不能最後擺脫地心的引力;無論怎樣掙扎,K的處境的本質還是照舊;無論怎樣衝撞,城堡的大門仍然對K緊閉。令人傷心的事還有:在清醒的理性控制下的人永遠不能自由發揮,人只有進入那種半睡半醒的癡迷狀態,才有可能開始那致命的飛翔;所以當人刻意去體驗時,所體驗到的只能是苦難,是沉淪。所有的關於自由的體驗都是陳舊的回憶,人在當時是不知道,至少是不完全自覺的,這是藝術家永恆的悲哀。K是勝利了嗎?K是勝利了。他闖入了禁地,同城堡方面的使者接上了頭。同時他又徹底失敗了。他錯過了同弗麗達在一起繼續生活,並通過她與城堡加強聯繫的機會;他從目前這種模糊的地位繼續往下落,成為了令人厭惡的孤家寡人。這一次的歷險沒有給他帶來任何收穫,城堡的拒絕更冷酷、更決絕了。臨時家庭已不復存在,他只能到女傭人的地下室裡去暫時棲身,而且還不能被人發現。這就是奮鬥者的下場。不過誰又能肯定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呢?在莫測的命運面前,K早就學會不急於下結論了,一切都要走著瞧。
接納K的年輕女傭人佩碧,以自身比K更為不幸的經歷,道出了發生在K身上的事情的真相,那就是想登天的人們的雙腳永遠是陷在泥淖之中的。她和K同病相憐,這並不妨礙她那明智的樂觀,她是一隻敏捷的貓,可以在一片黑暗裡看見她要看見的東西。她用極具誘惑力的聲音不斷地慫恿走投無路的K:「走吧,哎,走呵,到我們那裡去吧!」oK自己同剛進城堡時相比,是更絕望了還是同原來一樣呢?他從他的對手那裡學到的東西,是否使他具有了城堡臣民似的世故呢?我們當然已經看出來了,他還是原來那個K,他怎麼也學不會城堡臣民的世故;自願受難不符合他的本性,他太愛享受生活了,這從他和弗麗達的愛情,從他去雪橇裡偷酒喝,從他對女人的低級趣味已充分反映出來。但是他畢竟還是有了某些變化,請看他是多麼快地忘記了自身遭受的挫折,多麼隨機應變地立刻又對女人產生了新的興趣!胖胖的、長著卷髮的佩碧和另外一位衣著特殊的老闆娘都對他有吸引力,何況她們身上還洋溢著城堡之謎呢。為什麼要沮喪?完全沒有道理,應該說人生苦短才對!當然這樣想的時候人也不要抱不切實際的希望,而應該總是想一想佩碧的話:
「我們這兒冬天很長,老長老長的,而且很單調很無聊。但我們呆在下面從不叫苦,那兒很安全,冬天也不能把我們怎麼樣。再說春天、夏天總是要來的,而且它們也許不會很快就過去的;可是在我們的記憶裡,現在回想一下,春天和夏天好像非常短,好像兩個季節加起來也不過兩天多一點似的,而且,就是這兩三天時間,甚至就連最晴朗的一天也包括在內,有時也還是會下起雪來呢。」
這正是每一個奮鬥者內心的感受,這也是K在城堡村莊的經歷的最好總結。沒有滿足,只有渴望,這是藝術家必經的歷程。
藝術家的歷程由一連串的爆發組成。爆發當然不是無緣無故的,而是由強力的壓抑作為導火線,細細一想,那壓抑不就是根據他自身做出的、城堡的設定嗎?詩人注定了要在壓抑中求生,求生的方式就是一次次爆發。那城堡山上的陰雲,永遠遏制不了人的衝動,因為那只是一種虛張聲勢,城堡的本意同K從來就是一致的。是K自身的慾望要如此曲折地顯現,才有了城堡,有了它那種複雜的設計。這是人類的缺陷,人應該為此傷心,也應該為此驚歎:那不曾顯露的精神大廈是多麼的透明而靈動啊!它像出自非人之手,卻又明明以塵世的磚塊壘成;它所經歷的每一次洗禮,就是詩人所經歷的內在火山的爆發。
1998年4月18日,英才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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