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王蓉和朱蓓在醫院守候搶救治療中的周全之時,周家嫻和謝建軍一起去醫院接周太。所幸城市很大,醫院也大,命運沒有安排這些人在同一醫院的同一地點尷尬碰面。
然而,謝建軍在醫院注射室裡卻與另一個男人見了面,那是派出所的張所長。周太自四天前夜裡犯病以來,執意不肯住院,說是老毛病了,用不著花那筆床位費,堅持每天到醫院打點滴,傍晚六點去夜裡十點回。好在醫院離「天龍」不遠,周太傍晚自己去,周家嫻下了夜班再去接。張所長每晚有空就會去醫院陪陪周太,拉拉家常再走。這天夜裡張所長去得晚些,不知是有意去晚還是有事耽擱晚了,反正碰上周家嫻和謝建軍。
張所長主動把手伸向謝建軍,有點意外地說,怎麼謝老闆也認識……謝建軍記不得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個人,握住對方的手說,你是……
周家嫻趕忙介紹說是派出所的張所長,周太插話道,好人吶,大好人!
周家嫻接著說,謝總既是我現在的頂頭上司,還是我以前的中學校友。
周太聽高興地說,原來是小謝呀,前幾天還和你岳母說起了你,一晃幾十年不見,越發出眾羅。謝建軍被周太看出幾分不自在,笑著說,才知道伯母也住「天龍」,早該登門拜望了。周太歎道,遠親不如近鄰呀,沒有鄰里間的照應,我這把老骨頭早敲得鼓響了。說著指指張所長道,這小張,真比兒子女婿還要貼心。說這話時,周太眼裡充滿喜悅之情,而張所長憨厚的臉上一直掛著憨厚的笑容。周家嫻見母親說走了題,著急地提醒說回家吧,時間不早了。
一行人在醫院門口分手,周家母女自然是跟著謝建軍的車走。兩個男人握別時互道一聲再見,他們關心同一個女人,當然掂得出各自的份量。
進了周家門,面對清貧的家境,謝建軍止不住—聲長歎,馬上對周家嫻說,你難道還要維持這種現狀?辭掉一份工作,去培訓學習三個月,再到我那裡做部門會計,有什麼不好!月薪會是你現在的3倍。周家嫻正要回答,周太搶在前面說,家嫻一個下崗街道工廠的會計,恐怕難以勝任大商場的財務工作,若要你背責任擔名譽,實在於心不忍,容我們商量商量再定。謝建軍很知趣,說了兩句注意身體之類的客套話,便馬上告辭。
謝建軍一走,周家嫻埋怨母親東一鎯頭西一棒,盡說些得罪人的話。周太靠在床上不慌不忙地說,誇張所長人好,這話不錯,我的確想招他為婿。拒絕謝建軍,這話也不錯,我就是要他打消那個念頭。周家嫻聽了這話如遭電擊般僵在原地,她正背對母親站在窗前收拾雜物,窗外的燈光在她臉上閃爍,但她雙目呆滯無有反應。一瞬間歲月從她心頭轟隆隆地馳過,不願回首的舊創被震裂出血。
疼痛使她深吸了口冷氣,猛地回身說,媽……
我的第一次婚姻不就是你一手操辦的嗎?你還想再操辦一次?
周家嫻的前夫是由居委會主任通過母親來介紹的。在那個年代,男女婚戀與舊時的父母之命媒的之言相差無幾,組織決定,領導意見便是最具權威的發言。當時,周家嫻剛從農村回城不久,分配在一家街辦工廠當會計,像她這樣家庭出身的子女能有這樣的安排,得感謝居委會主任。周家嫻的前夫在一家國營大廠當車工,屬三代工人的後代。周太曾嚴肅地告訴周家嫻,周家的換血就從你這裡開始……今後,你的孩子身上就會有無產階級的骨血。言外之意,找了別人,子孫後代永遠得背著成份不好的壞名聲。為自己也為後輩,周家嫻聽從了命運的安排。可是新婚不久,前夫便對她動起拳頭,從此打罵是家常便飯。
周家嫻想到此忍不住又說,你想招張所長為婿,這與你當年的包辦婚姻又有什麼區別?
一句話戳到周太的痛處,周太—口氣上不來,手撫胸口喘了幾下才說,我的苦命的兒,你說的一點不假,可是當媽的都是為了你好哇。張所長年歲不老,才51,還算年富力強。人長得也順眼,雖然窮點,但家裡沒有拖累,一個女兒也快大學畢業。關鍵是人好,而且他對你也有意。
張所長去年喪妻,近來曾有人試探過周家嫻的口氣,想撮合他倆的婚事。但是周家嫻覺得自己對張所長的感激之情完全區別於愛情,這根本是兩碼事。於是明確告訴母親,張所長是好人做好事,絕不會蓄謀騙婚。而且我也不想嫁他。這後一句話讓周太聽得又胸口發悶上不來氣,她顫聲說道,你……你想叫我死不瞑目……說著竟真的面色發紫急喘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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