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兩歲的時候，我兒子就知道了醜小鴨的故事，並且能從頭到尾有聲有色地
復敘出來。可是那時候崑他並不明白故事這故事真正的涵義。他忙著和鄰居的孩子
成群結隊地在計委計算中心的大院子裡跑來跑去，崑大院裡有花草樹木，夏天草叢
裡有蝴蝶、蜜蜂和螞蚱，還有跳來跳去的青蛙，甚至還有一個小池塘，裡面崑有許
多小魚和小蝦，比魯迅先生的百草園可豐富多了。
沒想到，他七歲的時候，被連根拔起，離開了他所熟悉和熱愛的這一切，遠度
重洋，被移植到了一個崑嶄新的環境裡，他語言不通，生活習慣不同，甚至長得也
跟別人不一樣，有些小孩常常好奇地看著他，他崑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醜小鴨。我
原以為，他能夠很快地度過語言關，比我們更快適應新的環境和新的生活。崑卻沒
想到，他畢竟太柔弱，承受力太差，經不起風吹雨打。這橫跨半個地球的新生活，
對於他來說，不亞崑於一次七極地震。
那時候，我們住在一個普通的居民住宅區裡。和許多美國人一樣，房子與房子
之間，隔著幾十米，人崑人都沒有串門的習慣，也不管鄰里發生的事情，我們連鄰
居是些什麼人都不知道，自然，更談不上有小孩崑子跟我兒子一塊玩了。
開始的時候，兒子只覺得新鮮，他睜大了眼睛到處看，興奮地在草地上打滾，
好奇地看著五花八門的崑電視廣告，對那些層出不窮的卡通片更是著迷。可是過了
不久，他就發現不對勁了，每天從早到晚，從晚崑到早，老是我們一家三口打轉轉，
沒有那些喜歡逗他的叔叔和阿姨，也沒有能夠容忍他們吵得天翻地覆的崑鄰居老奶
奶，更沒有能夠把水門汀的樓梯鬧得地動山搖，把走廊攪得一蹋糊塗的小夥伴。
於是他憤怒了，不斷地跟我扯皮，到商店就要買東西，不買就哭，弄得過路的
美國人都奇怪地看著我崑們這母子倆。在家裡他就練拳擊，把枕頭、床墊、沙發墊
掀在地上，報紙弄得滿屋都是，這還不算，更厲崑害的是他不停地跳腳，大喊大叫：
「不好玩，煩死了。」似乎他應該在遊戲中發揮的能量都轉化成跟我扯崑皮的動力
了。我被他吵得一刻也不得安靜，成天腦袋嗡嗡作響。
好不容易小學開學了，我高興了，心想他能在學校裡找到自己的位置，能夠結
識好多新的朋友。他自崑己也很興奮，自己把指甲剪得整整齊齊，頭髮梳了又梳，
每天早早地起來，在門口等著校車來接。
半個月後的一天，他哭著回來了。他說老師每天罰他站在教室外邊，學校的小
朋友對他一點也不友好，崑沒有人願意跟他一起玩。他哭著央求我說：「媽媽，我
再也不要去上學了，你帶我回中國去，我要我的小崑朋友，要我的老師，我求求你，
好嗎？」
我摟著哭泣的兒子，眼淚不由自主地往下掉。是我不好，我沒有盡到做媽媽的
責任。我怎麼能天真地崑以為，一個七歲的孩子在一個全然陌生的世界，憑他自己
就一定能找到他自己的歡樂和幸福呢？美國的學崑校有嚴格的校規，違反校規都是
要挨罰的，他一句英語都不懂，哪裡懂得什麼校規呢？老師不瞭解一個新崑來乍到
的外國孩子的心理，認為他是故意不聽話，所以就懲罰他。兒子比較認生，看著周
圍的人高鼻子、崑凹眼睛，本來就顫顫兢兢，老師一批評，自然就更受不了，在國
內被捧在手心裡長大的獨生子，哪受得了崑這個呢？
從那以後，我就把他轉入了一個專門為外國學生設置的雙語教育班，又經常跟
老師取得聯繫，隨時了崑解他在學校的情況，每天兒子放學回家，都跟他談一會兒
天，問問他學校的情況，在學校交了朋友沒有，崑鼓勵他說出心中的煩惱和憂愁，
給他適當的批評和建議。現在，兩年過去了，醜小鴨雖然還沒有變成白天崑鵝，可
是已經長出了一些白色的羽毛。他的英語趕上了同齡的美國孩子，在全國統考中取
得了好成績，數崑學更是名列前茅，對於周圍的環境也漸漸地適應了，像許多美國
小孩子一樣，學會了游泳、打網球，學會崑了和世界各國的小朋友和平共處。不過，
他還是說，再好的美國朋友也比不上他的中國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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