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哈爾濱這座城市,死了人,從死者停止呼吸的那一天開始算,一般只停放三天。當然也有停放五天或者七天的。不過,這種現象現在已十分少見了。甚至有當天就送往火葬場的。基本上都是速戰速決——城市人已不願將悲痛的戰線拉得太長。形式也不希望過於繁瑣。
當今對亡者的壽衣也在變化。先前都是那種自古而來的衫大褂式的壽衣。這種壽衣當然現在還有,但買家不多了。本上人死了之後,都穿當代人的服裝了,而且是亡者生前喜歡的那些服裝、鞋子。總之,死者的本體形象已經當然地進入現代化了。
出殯時,過去許多舊的風習之類也殘存不多了,一切都從簡了。但是,摔瓦盆的節目還保留著,成一固定的程序。另外,四個人扯起一條布單,高高地遮住死者的臉,再由人抬著死者的屍體安放在火化棺材裡的程序也依然存在。在這一過程的演進中,家人還要燒點紙,放上哀樂,允許放鞭炮的時候,還要放一些鞭炮。
層次比較高的,經濟情況比較好的,也可以把喪事辦得隆重一些。佈置一個靈堂,擺上方方面面送來的花圈、挽樟。挽樟都用上好的呢毛料,用完了之後,還可以做點什麼——這是一個新習俗。也舉行遺體告別之類的事,還有領導、親人致悼詞。悼詞都是將亡者的一生輝煌地處理一遍——聽上去,感覺好像哈爾濱這座城市光死好人和優秀的人似的。
出殯的車隊,豪華的也並不鮮見。市人經常可以看到一二十輛車,慢吞吞地在城市中行駛,車頭上繫著黑色和黃色的挽縷,放著讓人悲痛的哀樂,靈車的上方,還擺放著死者的遺像。同時還有錄像師為之錄像。
去參加葬禮的人,也要隨錢。隨錢的多少,同結婚的禮份子差不多,50元、100元、上千元不等。與婚禮不同的是,參加葬禮的人也可以一分不掏,能抽空來送送亡者,就很不錯了。沒人計較。
一個人死了,在出殯的那一天,單位的主要領導通常要來看一看。他們都是坐小車來的,在太平間前,或者在靈堂裡,同亡者的親屬一一握手,囑些節哀之類的話,就回單位去了。並不一定要送亡者到火葬場。其實領導能這樣做就很好了,亡者的家屬已是感激不盡了,讓前來參加葬禮的親朋好友和同事們看看,死者生前同領導的關係是很不錯的。在這種情況下,常可以看見領導同亡者家屬握手時,亡者家屬像小孩子般委屈地哭起來的場面。
有人總喜歡說干群的關係不好。看看,人民群眾對領導是多麼地看重啊。
……
將亡者火化之後,哈爾濱風俗之故,都要吃一頓飯。這頓飯稱之為「白宴」。在吃飯之前,參加葬禮的人都要洗洗手,用酒漱漱口,再含上一塊糖。大意是去去陰氣。
白宴的菜餚都比較簡單。菜並不多,而且固定有一盤「大豆腐」。大豆腐是白色的,含祭奠的意思。在開宴之前,亡者的親屬由長者領著,高高地舉起一杯素酒,向各位弔唁的親朋好友,致答謝辭、鞠躬。新時代了,就不用磕頭了。
參加弔唁的人對酒席的好壞,都不予以評論,也不好喝得太多,吃得太多,好像你不悲傷似的。自然也不好放聲大笑。這種宴會一般都是草草收局的。
近些年不同了,雖然還不算普遍,但喪宴辦得檔次越來越高了,山珍海味,雞鴨魚肉,無所不有,白酒、色酒、啤酒、飲料,一應俱全。吃吃喝喝時,也可以有說有笑,只要掌握一下分寸就行了。在這樣的宴會上,還可以彼此交換一下名片,互相介紹一下自己及單位的一些情況,以及產品的價格和回扣等等——喪宴,也並非過去那種單一含義的喪宴了,已被注入了新的內涵,功能也多元化起來。
——這一層,亡者有知,恐怕也會視為是一種快慰的吧。
出殯之後,逢七還有燒紙。這一規矩在哈爾濱城至今盛行不衰。一直燒到百天告一段落。再燒「週年」。而後才歸入大節,像清明、七月十五、春節之類的祭祀。
其實,這個城市每天都在上演死亡的悲劇。無奈死亡怎樣的永恆,也引不起哈爾濱人的注視與重視了。
死與生,只有毫釐之差,但待遇卻有霄壤之別。
哈爾濱人對死亡,永遠處在忘卻的環境裡。它偶一的被提及,應當感謝中國的傳統文化,和那些一時從靈魂上樞不走的傳統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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