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左手的話,凌浩蹙著眉頭沒有言語。百福看出他的異狀,本想追問幾句,卻被一個人毫不留情地打斷了。
「他們快要來了。」說話的是楚方。他瞅了瞅興致勃勃的左手,又看了看凌浩與百福,面無表情地冷漠道:「準備一下吧,敵人就要來了。」
左手面色一凜,似乎不屑、也不滿於楚方對自己的命令。左手是個極愛面子的人,尤其是在凌浩與百福的百般激降之下。左手本來是個極不易控制的人,尤其現在他已經更敏感和楚方之間的關係,現在聽到楚方的語氣愈加不滿起來。
「那是你的敵人,不是我的。」左手不緊不慢地說道。
楚方皺起眉頭,冷冰冰地瞟了凌浩與百福一眼,猜到這兩人一定是趁自己不在的時候對左手做了些許的手腳。為了保存實力,楚方並不想和左手產生過大的間隙,他低頭吸了一口氣,接著緩緩說道:「好吧,不過這兩人要給我。」
「不行!」左手直直的盯著楚方,想也不想地反駁:「這兩個人是我的!」
左手的態度確實讓楚方有些怒從中燒,楚方冷笑一下,帶著點譏諷地揶揄道:「如果不除掉那兩個人,你覺得自己能夠留下他們兩個嗎?!」
聽了楚方的話左手一怔,雖然固執,可他也畢竟不是傻瓜,他知道楚方說的沒錯。如果想要留下百福與凌浩,必須要除掉那兩個人。然後呢?左手把目光轉回了木籠中,要他們陪自己聊聊天?還是把那個體格看來不錯的男人做成戰利品?……怎樣都行,總之不能放他們回去,他左手想要的東西哪能這麼容易就放棄的道理?
凌浩來不及去想其它的東西了,心裡咒罵著老奸巨滑的楚方。而百福只是低頭著,用力抓著木籠上的稀疏的木條,暗自為易道和繆離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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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是陷阱。」明環試探著說道,「我沒有辦法靠得更近,不然會被他們發現。如果不是這樣,我就可以搞清楚那個叫楚方的傢伙到底要搞什麼鬼了。」
停了半晌,沒有一點動靜。
又停了半晌,明環忍不住又開口說道:「如果要去,就要趁現在,不然就來不及了。」
再停了半晌,終於有一聲長長的歎息回應了明環。
「這次我是有些大意了,可我並不擔心那個楚方,以他現在的情況根本搞不出什麼。」
「那他為什麼……」明環急切地問道,可她一下子停下了口,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哼。」繆離冷笑了一下,「算了,反正該來的總要來。這回就讓我把他徹底清乾淨,省得他再在暗處搞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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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該走了。」獵人冷靜地提醒著易道。
旁邊的張楊早已等得不耐煩了,不時向易道拋去幾個氣憤的白眼。
易道假裝沒察覺張楊的惱怒,走到雙眼通紅的紀顏面前溫柔地說道:「我該走了。」看著紀顏驀然抬起的雙眸,他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放心,我一定會把他帶回來。」
擱下這句話後,易道和獵人張楊一起離開了。看著他們的背影,紀顏攥了攥雪白的小拳頭,輕輕地喃喃了一句:「你,也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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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那個該死的楚方有意,關著凌浩與百福的木籠正懸在一堆大大的篝火上,不時席捲而來的熱浪烤得兩人口乾舌燥,舔著已經如乾涸的河床般佈滿裂口的嘴唇,兩人無力地靠在木籠壁上。偶爾他們對對方笑笑,只是笑容裡雖有幾分苦澀,卻也還有幾分釋然。
管它呢,順其自然吧。
左手還是哼著別人聽不懂的小曲,不停攪動著火中燃燒的木炭,似乎全然忘記了自己還是挺在意上面那兩人的生死。畢竟一千年來只有剛才那一刻暢談時,他才覺得有一絲絲的快樂,記起自己曾經也是一個人,一個曾經如同爛泥一般可以任人踐踏的人:一個會為弟弟手中的糖人而感到小小妒嫉的人:一個曾經有著屬於自己的喜怒哀樂的人……
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做一個完美的戰利品,但那之後呢?應該做些什麼?
想到這裡,左手生平第一次感到迷茫起來。他依稀記得自己死時,只有十八歲。那時他已經不知殺了多少人了,無論是男是女,是七八十歲的老孺,還是七八歲的孩童,他動手時都不曾有過一絲的憐憫和手軟。可今天,他真的猶豫了。為什麼呢?因為那個叫百福的女孩了和……姐姐一樣,那麼好看嗎?
左手想算一算,姐姐離開自己的具體日子,可算來算去都感覺不對。他惱怒地把手中的棍子摔在地面,再度去動用自己許久不用的記憶。驀地,左手發現了一件令他最驚訝的事情。他……居然不記得姐姐的樣子了?!
想起姐姐來,左手突然不安起來,他記得姐姐長得很好看,她是世間最好看的女子,但姐姐到底是種怎麼樣的好看呢?記不起來了,真的記不起來了……
一千年真的太久了,久到左手以為永遠也不會忘記的姐姐的臉,也變得模糊起來。左手惘然地抬起手來,彷彿想了擦掉姐姐臉上那層迷霧,可惜這只不過是徒勞。是啊,他已經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了,哪裡還會記得姐姐的樣子?
姐姐還好嗎?左手突然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但是,如果真的再讓遇到他遇到姐姐,他自己又能否在芸芸眾生間認出她來呢?
一千年來,左手第一次感覺到沮喪,感覺到對茫茫人生的迷惑。這大概就是沉思的苦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