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悅菱宮已亂成了一鍋粥,女官和太醫們進進出出,卻又都不敢多言,個個膽戰心驚又似憂心忡忡惶惶不安。
「她到底怎麼樣了?!」
元昊的又一次怒吼,直嚇得正跪在地上回稟的太醫手下猛一打滑,整顆頭都磕了下去,重重的一聲傳來,不知讓人該哭還是該笑。
「回……回稟王子,公……公主殿下……」
那人似是受驚過度,舌笨口吃不能成言,元昊火氣更大,提起腳來向他踢了過去——
「混帳!庸才!倘若你醫不好她,小心你全家的性命!快說!她為何此刻還不醒,啊?!」
「請……請王子恕罪!公主殿下許是因多日不曾進食,憂思過度,再加上寒氣侵體才導致氣血甚虛,昏迷不醒……臣只需開幾味藥方,用心調理幾日便可痊癒了!請王子恕罪!」
那太醫被嚇得已是魂飛魄散,連腔調都似變了幾分,可彷彿也因此口舌竟然靈敏了些許,終於說出了以上幾句,額上的汗珠撲漱漱地直往下掉。
「那還不快去?!」
元昊已沒有心思再等下去了,看到帳中夏亦菱蒼白的臉,緊閉的雙眼,他整顆心都要碎裂了。
「是……是是……」
那太醫驚惶應著,狼狽的退了出去。
「菱兒你快醒來,快醒來呀!」
望著那緊揪著他心的人兒,元昊的眼光一下子變得溫柔,卻也覆蓋了濃濃的傷痛。
他不明白他竟然會恐懼,那種似是要抽離靈魂的恐懼,把心都撕扯得生疼生疼……生平第一次後悔,為何要那樣狠下心來折磨她?殊不知這樣折磨的卻是自己……多麼可笑,多麼可悲啊!他有多麼害怕她就這樣閉上眼睛,離開他的世界,只有自己最清楚,清楚到更加恐懼——倘若她就這樣離開了,再也看不到那明媚的雙眼,迷離的笑容,嬌俏的身影……他會過得下去嗎?他害怕著,害怕到心痛不已……
「王……王子,藥來了……」
小蓮低著眉,輕柔得送上了一碗剛煎好的藥汁。
他以為元昊會稍微退下,讓她去服侍她的公主喝藥,可卻意料之外的,元昊一隻手把藥碗接了過去——
「我來。」
他沉穩地道,卻堅定的不容置疑。
小蓮愕然,輕眨了眼睫,垂下頭去,默默地退至一旁。
他一手環抱起她嬌弱的身子,似是在看護著一件自己極其珍惜的寶貝。
「菱兒,快醒醒!喝藥了……」
他急切卻又溫情,拿著藥碗的手輕輕的觸及她的唇邊,那英挺的眉宇微微蹙起的不和諧,竟看的一旁的小蓮忽然間很想哭。而她也的確流淚了,卻不甚明白,這淚水,究竟是為誰……為了郡主嗎?她悲慘的遭遇,的確是讓人憐憫的;或是為了王子?他那樣深切的愛戀,換來的卻是如此沉重的痛苦;也許是為了自己呢!這永遠也說不出口的心疼……
夏亦菱醒了!
也許是因為那刺鼻的中藥味兒,又或許是可怕的夢魘,也許是他那深情的呼喚……
總之她睜開了眼睛,第一眼便看到了他的臉,漸漸清晰——那樣焦急的關切,那樣惶亂的驚喜,那樣深沉的期盼,那樣濃烈的愛戀……
「菱兒,你醒了,你醒了!」
那樣毫不掩飾的喜悅,感染了大殿中每一個人,氣氛頓時活躍了起來,丫頭女官均喜極而泣。
從夢魘中回神,從迷茫中清醒,從不安中沉重,從痛苦中迷亂……
為什麼不讓我死呢?
淚光點點中去看他的眼睛,那樣深切的期盼,讓她更覺沉重不安……
為什麼不讓我死?我想死啊!
「不要哭,不要哭……快喝藥,好嗎?」
他溫柔的讓她的心更痛,他的眼神更讓她的心千瘡百孔——
「我不要喝,讓我死!讓我死……」
她無力的手臂胡亂的推搡著他的懷抱,淚水滴落進藥碗,驚起波瀾一片,也驚痛了他的心,剛剛癒合的傷口又慢慢地裂開了……
「為什麼你總是要這樣對我呢?!」
他的怒氣裡夾雜著濃濃的心痛,讓人心疼的心痛……
「我不會讓你死,我不准你死!」
她怎麼可以不經過他的允許就要死,就要離開他?簡直荒唐!
她仍是拒絕喝藥嗎?想死嗎?寧願用這種方法來逃離他嗎?休想!
他收回了藥碗,舉至唇邊一口飲下,然後把空碗摔裂了開去。在眾人還未來得及回神之前,便轉過了頭,一手固定住她的後腦狠狠的壓在了她的唇上……
那一刻一屋的侍女都瞪大了雙眼,驚得說不出話來——王子竟然……
有人忘記了低頭,有人已經羞紅著臉趕忙低下了頭,有人用雙手緊緊地捂上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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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苦澀的藥汁順著他的口緩緩流入了她的口中,她甚至沒有一丁點的意識與能力去反抗,那濃烈的苦澀便貫穿了她的喉嚨,溫溫熱熱的流向體內,湧遍全身……
淚水流得更猛烈了,是為了這濃烈的苦楚嗎?還是為了他眼睛裡讓她害怕的東西?
那是一種倔強,近乎發狂的倔強,不容反抗的堅定,不顧一切的絕然……
他是能做得出來的,也只有他能做得出來……因為,他是元昊啊!霸道卻又狂傲的元昊……
她閉上了眼睛,只任眼淚奔湧……她真的不敢看他了,害怕,無奈,心痛……
「菱兒,我不會讓你死的!」
「你記住,這一生,你只是我的,我不准你死,你不可以死!」
「我要你陪著我,永遠!我愛你……」
他的話語低沉卻有力,毫無顧忌的穿透她的耳膜;他的雙唇霸道卻又瘋狂,肆虐的侵犯著她的一切;他的體溫火熱卻又倔強,讓她驚慌得無力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