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到站的時候剛好12點,我整理好行李和男生一起下了車。誰知車站人那麼多,沒走多遠就看不見了男生的身影。我一個人在廣場上找了很久也沒看見表姐。廣州的六月熱的讓人發瘋,站在廣場上看著人來人往和灰濛濛的天,我有一種想哭的感覺。這就是廣州,這個空氣中有著海的味道的城市是否有我的落腳點?!我站在火車站旁邊的天橋上看著一個個陌生的面孔,汗水順著脊背直淌。肚子咕咕叫的時候,我撥通了表姐的電話。
「喂,小妹嗎?」表姐問。
「是的。蘭姐,我現在在火車站。」我有些膽怯。
「哦,那你自己坐車過來吧。我現在上班沒時間去接你。坐133路到大橋站下,下了車打電話我再接你。」
我一時無語。
「聽不清楚嗎?」表姐的聲音抬高了一些。
我忙說:「不,清楚了。我到了再給你電話。」
我回頭看了看火車站前面的公交車站和黑壓壓的人流,靜了靜心提起行李向車站走去。還好133路車有空調,使我原本濕透了的上衣涼颼颼的,感覺很舒服。我倚著車窗看著這個陌生的城市,留意著公交車走過的每個站。我知道,以後的生活只能靠自己來打拼,我首先要熟悉怎樣在這個城市中行走。
下了公交車我又打電話給表姐,過了好久她才匆匆趕過來。表姐變化很大,也成熟了很多,再也不是那個帶我偷外婆家蘋果的小姐姐了。我們之間甚至在說了幾句客氣話之後沒有了共同語言。
表姐帶我穿過幾條很窄的巷子,又拐進一個小胡同,走了幾步後在一個門口停下來。然後一邊開門一邊說:「到了,我就住在上面。你一會洗洗先休息。」
我很吃驚表姐住在這樣的地方,只能容一個人走的樓梯黑糊糊的,剛走了幾步就差點摔倒。上了樓以後,屋子裡還算乾淨,一室一廳,不過都很小。表姐給我交代了一下就又回去上班。我沖了涼倒在床上就睡著了,迷迷糊糊聽到有男人的聲音,坐起來一看天已經黑了。
「晚上她睡哪?總不能三個人睡一塊。」一個男的說。
「我和她睡裡面,你睡外面吧。就幾天,等到她找到工作就搬出去了。」表姐小聲解釋著。
「那我多寂寞,啊!我想你怎麼辦?……」
「討厭啦……」
……
外面的聲音讓我騰的臉紅,同時也一陣心寒。我原以為離開上海不做浩媽媽眼裡的寄生蟲就可以找回自尊,可現在又寄人籬下。我輕輕地下了床,站在門口不知該不該打開那扇緊閉的門。
「吱」的一聲,門開了。
我嚇了一跳,表姐也嚇了一跳。
「小妹,你醒了?我剛想叫你一起去吃飯呢。」表姐掩飾著剛才的尷尬。
「啊,我剛醒來。」我揉了揉眼睛。
「呵呵,既然醒來了就一起出去吃飯吧。」一個不是很高的男人走了進來。
「是啊,一起去吃飯吧。小妹,這是我男朋友阿峰,你叫他峰哥就可以了。」表姐給我介紹著。
我點點頭說:「峰哥,你好,以後要麻煩你們了。」
「哈哈,不怕,有事找哥幫你!」表姐在他後背拍了一把,峰哥回頭沖表姐笑了笑。
三個人在巷子外面吃了快餐,又到江邊轉了一圈才回到小屋。表姐和峰哥在我面前一點也不迴避,一些親熱的動作讓我面紅耳赤。我不自覺地想起了那天晚上和浩在江邊的事,要是我沒有打浩一個耳光會有什麼樣的事發生呢?
表姐和峰哥看電視的時候,我整理帶來的行李。卻在包的底層摸出三百塊錢,一定是浩放的。我好想哭,不知道浩現在在不在想我。我甚至很希望浩就在我身邊,輕輕撫摩著我的頭髮聽我訴苦。可是,我和浩之間的距離卻已隔山涉水。
沖好涼我和表姐住臥室,峰哥住客廳。雖說峰哥是表姐的男朋友,但我總是覺得三個人住一起很彆扭。浩發了很多消息給我,問我到達的情況,我簡單說了一下就關了機。
許是白天睡的過了頭,整個晚上都沒睡好。天快亮的時候才睡著,等我醒來已經快九點了。表姐和阿峰都已去上班,我匆匆梳洗好吃了點在火車上剩的餅乾,按照表姐講的趁車路線去人才市場。雖然表姐沒有直接跟我講什麼,但我知道在她那裡只是暫時落腳,並且有峰哥在,我就更不該在那裡久住。我必須盡快找一份工作搬出去自己住!
還沒下車我就膽怯了,天河的幾個人才市場門前早已是人山人海。我硬著頭皮在人流中穿梭著,失望和額頭的汗珠一點一點地增加。我所學專業是機械設計,招聘單位也有好多要這個專業,但在職位前面都有個備註「男性」。好不容易看到一家單位要招儲備幹部,專業是機械設計,沒有說一定是男性。我怯怯地走上前,問:「請問,貴單位招的儲備幹部要不要女生?」
坐在桌子後面的大胖子傲慢地打量了我一眼沒說話,又從頭到腳看了一遍,才把手伸向我,我趕忙掏出簡歷恭敬地雙手遞給他。胖子只掃了一眼就說:「我們先看看,可以的話給你消息。」
「請問多長時間能給我消息呢?」
胖子看了我一眼,把簡歷丟在腳下的一疊廢紙上面說:「一個星期。」
我沒說什麼,心口像是堵上了狗屎一樣難受,轉身離開了那家招聘台。
直到中午吃飯的時候,我還沒有投出去一份簡歷。我像個幽魂一樣在幾個人才市場飄蕩著,遇見的都是白眼和呆板的面孔。感覺有些像在家鄉的牲口市場,買主用挑剔的目光打量著每頭畜生,估摸著它的價值。直到別人都開始收攤的時候,我才投出去一份簡歷。那家公司在番禺,為首的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很和藹。當我把簡歷遞給他的時候,他忙伸出雙手接過。就這一個小小的動作,我感動了,原來還有人知道我是個人!老頭和我談了很久,也很坦白地告訴我他所在的公司不大。他說有意把我培養成技術人員,但一定要從最基層做起。我一一答應著,並說自己不怕吃苦,有決心做好。老頭給我留了公司的詳細地址,要我親自過去看看公司的辦公環境,然後再和我詳細談談細節問題。我小心裝好公司地址,並一再感謝他給了我這個機會,然後一身輕鬆地走出了人才市場。直到這時,我才感覺到肚子餓的厲害。
晚上表姐問起我找工作的事,我簡單講了一下白天的情況。表姐輕輕吐了口氣,說:「明天你就過去番禺看看吧,像你這樣的專業又是女孩子很難找工作,有了機會就要把握好。
「就是就是,不管怎麼樣,先立住腳再做打算也好。」峰哥應合著。
「那明天我過去看看。」我小聲說。
晚上表姐和峰哥出去了,我一個人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雖然番禺那家答應讓我過去面談,但結果怎樣卻一點也不知道,當初在上海面試了好幾家最後才有一家要我。就在這時,琳發來了短信:「工作找到了嗎?回來吧,浩這幾天一直不說話,他的心裡肯定比你還難受。」
我握著手機不知道說什麼好,思索了良久才說:「我不會回去的。明天有家單位要我過去面談。你好好勸勸浩。」
「為什麼離開上海?!」
這個問題自從我上火車到現在琳和浩都問過我不下十次了,可我能怎麼說?我說浩的媽媽讓我離開浩?還是說我自己想爭口氣?「沒有原因。」我發出這條消息就關了手機,盯著屋頂發呆。
天才一亮我就躡手躡腳地起來了,做好早飯叫表姐起床。
表姐揉著沒睡醒的眼睛說:「啊,你做好飯了?我都好幾年沒有自己做早飯吃了。」
我沒說什麼,其實我這樣做也是覺得只有多做點事才能舒服一點,我不能白吃人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