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停歇下來,這個年也就過了,欣然只在除夕和父母吃了頓團圓飯,其他時間都基本在CR忙活。好不容易回了趟家,腳還沒站穩就被老莫一個電話急招回伊城。她給自己這一生下了個定論,絕對是勞碌命。眼睜睜地看著一桌豐盛美味的家餚,嚥了口水,胡亂塞了滿滿一嘴巴,跟父母交代了幾句,就抓起包往車站趕最後一班車。十萬火急卻不知道所為何事。
更誇張的是,一下車韓星宇和莫子涵就等在了出站口。
「你們怎麼知道我這輛車回來。」
「這是末班車,我們都知道嚴蔚的事你不會不管。」
「嚴蔚怎麼了?出事了?怎麼回事啊?」看著兩張嚴肅的臉,她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先上車吧,車上說。」韓星宇接過她手中的包,不由分說地牽起他的手走向那輛紅色保時捷,莫子涵不做聲一塊上了車。
「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急死人了。
「嚴蔚的採訪稿被人偷用了,她現在什麼人都不見,我們連手機都打不進去。」莫子涵簡單說了情況。
「WHAT?」老莫在電話裡竟然隻字未提。「具體點吧。到底怎麼回事?」
莫子涵已經被氣的語無倫次,就由韓星宇代為描述,她總算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嚴蔚為了採訪女作家安娜做足了功課,制定了詳細的構思和採訪計劃,準備按原定時間去採訪。卻沒料到在前一個晚上,竟然被葉美薇捷足先登,電視上看到了她對安娜的專訪節目,更讓人嗔舌的是採訪構思竟然是嚴蔚辛苦花了一個禮拜制定的那一份,甚至連問題都是原封不動。當然,第二天的採訪自然就被取消了,城市週刊也面臨了很大的輿論壓力。
「媽的,要是知道是誰幹的,我絕對不會饒他。」子涵忿忿地說,「為了那個採訪計劃,甚至花了我們全部的心血。」
安娜?此安娜是否就是彼安娜?
「追究責任留在事情處理完吧。有沒有葉美薇採訪安娜的帶子?」
「嚴蔚有一份。」
「那就先去找嚴蔚。」
汽車在寬敞的大路上奔馳,似乎還能看到瞬間飛逝的流燈。夜,總是靜默的可怕,泛著陣陣涼意在行人寥寥無幾的環城路上,一圈一圈地擴散開來,與四周無盡的夜色交織在一起,結成巨大的網,彷彿昭示著一場殘酷的戰鬥即將到來。
欣然打開公寓的門,暗色的客廳的電視機一直在反覆播放著葉美薇採訪安娜的轉播錄像,而嚴蔚則抱著抱枕蜷縮在沙發裡。欣然暗示星宇和子涵先回去,她默默走過去坐在她的身邊。安娜的氣色比那時候好多了,在雲南見到她的時候的猜測沒有錯,她果然是一個作家,還是一個非常著名的作家,是自己太孤陋寡聞了,竟然只瞭解她的筆名。這件事情似乎還沒有到絕境,還是有迴旋的餘地。
「欣然,這就是我的心血,她可以毫無愧色地剽竊著我的勞動成果,我卻沒有反駁的機會。為什麼她總是要來搶我們的東西?」嚴蔚靠在欣然的肩上麻木地說著,根本體會不到她的任何情緒。「她真得很賤,總是用這種卑鄙的手段。」
「嚴蔚,或許還有補救的機會。」
嚴蔚搖了搖頭。
「這是我的策劃,我最明白,根本就是無懈可擊了,哪還有什麼機會。」
「我和古諺認識這個安娜,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或許她會賣我個面子。」
嚴蔚騰的從沙發上跳了起來,眼睛裡閃爍著希望之光。
「你知道她很多事情麼?」
「算是她的隱私吧,必須經過她的同意。」欣然不知道這樣給嚴蔚希望是對還是錯,其實她一點把握都沒有。「我先把帶子仔細看一遍,看看有沒有遺漏的地方或是突破口再想辦法。」
嚴蔚的頭點的跟搗蒜似的。「只要有希望我都想試試,我不想就這麼放棄了。」話雖如此,看著眉頭緊蹙的欣然,她還是懨懨地坐回了沙發。「可是,我看了N多遍都沒什麼進展。」
「別急,你是當局者迷,這本來就是你自己做的萬無一失的CASE,一下子不容易找出毛病,就讓我這個旁觀者來搞定吧。」
難得看到嚴蔚因為工作緊張成這個樣子,更沒看到過她洩氣的樣子,這一次估計對她的傷害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
整個採訪正如嚴蔚所說確實無懈可擊,無論是整個構思還是問題的設置,以及連貫組合都相當得流暢。要想再補充點東西進去是有點難度,這是嚴蔚的風格。那麼,就再次扔張心理牌吧。
「安娜住哪你知道麼?」
「她已經走了。」
這是今年聽過的最糟糕的消息。人都走了還瞎折騰什麼勁啊。
「聽說她去會朋友了。」
「會朋友?」朋友?會是誰呢?對了,古諺,或許他知道什麼。
欣然立刻跟古諺約了時間過去。「在家等我消息。」她甩下一句話就出門了,卻看到還在門外的韓星宇,一陣強烈的感動湧上心頭。
「哈,我想今晚你肯定要用車,很榮幸成為你的免費司機。」
欣然撲哧笑出聲來,到了這種時刻他竟然還能開玩笑。「你就不怕我生氣啊,還有心思逗我。」
「越緊張的時候就越要放鬆自己,只有靜下來才能解決問題。」
「姑且算你有理。帶我去古諺住的地方吧,剛和他通了電話。」
「OK,坐穩了。」
由於舟車勞頓情緒緊張,欣然在溫暖如春的車上睡著了。韓星宇調整了車內溫度,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她的身上,他不自覺地放慢了車速,想讓她多睡一會。
「啊,我怎麼還在車上。」欣然睜開眼不禁愣了一下,「天吶,天都亮了,我睡了多久。」
「不多,才兩個鐘頭,你上車的時候就已經三點了。」
糟了,真耽誤事,欣然慌忙解開安全帶。
「慢慢來,我已經跟古諺打過招呼了,這會說不定他還在睡覺呢。」韓星宇按住了她的肩膀,示意讓她坐在車上,「外面很冷,我先去買點吃的暖和一下再下車。」
「可是拖越久就越麻煩。」
「安娜也需要休息,一個晚上不會從地球上消失的,處理問題需要足夠的精力。乖乖坐在這裡等我。」
欣然順從地點了點頭,她彷彿聽到了自己劇烈的心跳聲來自深處的撞擊,這個男人喚醒了她深藏在體內的依賴感,熟悉卻又意外。
端著一杯熱騰騰的豆漿,咬著可口的三明治,看著他佈滿血絲的眼,一股暖流滲透到了全身的每一個細胞。她伸手去摸他憔悴的臉,好讓人心疼,他已經連續日夜工作一個多禮拜了,似乎一直都沒睡過好覺。她仔細地打量著他,彷彿想把這張臉都融進自己的眼睛裡。
「昨晚一點都沒合眼麼?」
「呵呵,看你睡得那麼香,我也打了個盹。」他知道欣然是在擔心自己,和她的手重合在他的臉上,「不礙事,我熬夜已經習慣了。」
他們匆匆吃完東西就走進古諺的公寓,此時古諺正在和安娜聯繫。
「怎麼樣?聯繫上了嗎?」
「還沒,她的手機一直處於關機狀態。我留了言。」
「她有沒有跟你提起過她的事情?」
「嗯,說了很多她的孩子,她的家庭,她很愧疚。前幾天剛到伊城她跟我聯繫過,本來還要安排你和她見面的,結果你們都很忙沒時間。你不會想把這個拿出來吧?我不同意。」
「放心,我不會那麼缺德。即使報道出去也會經過她的同意。我是在想,我們是不是可以為她做些事情,讓她的親人理解她的努力呢?」
古諺在客廳了踱步思考,他回想著那段時間和安娜相處聊天的記錄,試圖找出點東西來。
「啊,對了。」他打了個響指,清脆有力,「她在伊城有個孩子。」
「私生子?」韓星宇和欣然都不可置信地望著他。
「確切地說是領養的一個特殊的孩子。她有一本還未出版的小說《另一種生存》,講述的是一個女性為了給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殘疾孩子全部的母愛,她甚至犧牲了自己正常的家庭的故事。」
「難道安娜不是單純的因為工作而忽略自己的家庭嗎?」
古諺的心情很沉重,他完全能夠體會當安娜在講述自己的故事的時候那種悲痛惋惜的神情,或許要讓她的孩子丈夫原諒她,只有告知他們真相。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那個孩子叫了她一聲媽媽。那個孩子有嚴重的心臟病,隨時都有可能離開人世,所以很小的時候父母就拋棄了他。可能是同病相憐吧。」
古諺和韓星宇同時點起了煙,整個屋內瀰漫著白色的煙霧,遮蓋住了彼此的淚水。心臟病。這三個字眼或許對所有的人來說都是禁忌。古諺想起了好朋友洛星辰,韓星宇也想到了雙胞胎哥哥洛星辰,而欣然也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卻大腦都無法配合地運轉起來,很敏感的三個字。
「古諺,老實告訴我,安娜的病情怎麼樣了?」
「時日無多了。」
「你能聯繫到她的家人麼?」
「我有一張照片。」古諺從房間的抽屜的相冊中抽出了一張照片,是安娜和家人的合照。那時候的安娜還很年輕,她的丈夫親暱地摟著她,手裡各自抱著一雙可愛的兒女,多麼幸福的一家人啊。現在不再僅僅是為了採訪到其他內容,而是幫她完成一個最後的心願。
「這是十幾年前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