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夕兒在聽到這個聲音時驚愕地抬起頭來,迎著眩目的陽光怔怔地望著門口處一襲純白衣裳的男人,他的白衣在陽光的映襯下顯得耀眼極了,似乎看到白色的羽毛在他身後飛舞……
是幻覺嗎?
還是她聽錯了?
在死前還能再看到他嗎?
祝夕兒眸子驟然亮了起來,沉寂已久的冰冷血液彷彿瞬間燙熱了。一滴冰涼的淚水滑落,僵直地躺在床上,她的喉嚨幾近沙啞,說不出話來。
晚霞如錦,強烈的光暈照耀得讓人有些看不清楚,祝夕兒眨眨眼睛,再次望向門口,卻仿若看到洛晴天英挺的鼻樑就在咫尺,像玫瑰花瓣一樣粉嫩的嘴唇,雕塑般的下鄂線,冷漠的氣質,疏遠的讓人無法接近的冷漠,卻有著一股熟悉的氣息。
呃!他真的來了嗎?
來不及思考,也還沒反應過來,她就覺得自己的身子被洛晴天摟在了懷裡。「夕兒!夕兒……」
在看到她滿臉被黑色籠罩時,他的心還是忍不住抖了起來。薄唇每一下聳動出的聲波都像撞擊在他喉嚨深處,讓他的身體隨著他一陣陣的顫抖。他那顆疲憊的心掀起了陣陣狂風巨浪,眼睛裡裝滿的都是她,腦袋裡裝滿的都是她,心裡裝滿的都是她激動、迷惑、複雜、不確定,百感交集幾乎讓他窒息。最難過的是她中毒了,生命危在旦夕!
雖然在落鷹谷和蒼鷹搏鬥了整整一天,被傷的體無完膚,但他還是在老曹那裡得到消息後馬不停蹄的忍著劇痛趕來了,卻沒有想到在門口聽到了藺澤堯和楚良的對話。
天知道他心裡有多痛,眼淚就那麼滾落下來,好不容易整理好情緒,他要做那個可以轉嫁毒素的人。她是他的女人,他不能讓別人代勞,雖然他是個自私的男人,可是他有他的主權。
一種刺心的感覺讓他險些昏過去,如山般的淒涼痛楚又從心底裡翻了上來,他痛苦地低垂下頭,緊緊閉上眼隱藏著自己的悲傷,不讓自己流淚。夕兒在他懷中感受到他的顫抖也跟著一顫。
「洛晴天,你怎麼受傷了?」她關心的還是他的傷,即使在她快要死了的時候她還是關心他。
是了!
她是善良的天使!他的小東西!他怎麼那麼渾,居然蹉跎了七年!居然丟了她七年!
他放開她,笑笑。「夕兒,我沒事!你別怕!我不會讓你死的!」
他拍拍她的臉蛋放開她,堅定地走到藺澤堯身邊,「這個藥,我來試!」
「洛晴天?」藺澤堯低呼。「這個藥喝了可能會死的!我沒有足夠的把握保證這個藥可以!」
一個揮手,洛晴天搶過那藥一口飲盡碗間藥汁,褐紅色的藥汁,吞入腹內。
明白怎麼回事的祝夕兒,只是緊緊的閉上雙眸,不敢看著將要來臨的一切。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洛晴天卻並無任何異狀。
「夕兒!」他低低的呼喚了一聲,這一聲夾雜了太多濃烈的感情,一時間讓祝夕兒有些承受不住。
只覺得心間在起伏不定,似乎要跳出了心臟一般,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楚良皺眉望著他們,恨不得將兩人交纏在一起的視線給生生的扯開。可是,為了夕兒,他暫且忍下了自己的仇恨和嫉妒!
藺澤堯卻在這時開口,也不得不開口。「洛晴天,你覺得怎麼樣?」
洛晴天緩緩的說道:「沒有任何反應,藺澤堯,趕緊去熬藥,這藥應該是可以的……」話沒說完,整個人,就硬生生的向後倒去,一口鮮血,冰冷的噴了祝夕兒滿身。
「啊!相公!」祝夕兒驚叫,情急之中她連好久不用的稱謂都喊了出來。
「洛晴天!」藺澤堯也大驚。
「該死的!」楚良自然也不想他死,雖然恨之入骨,可是他死了夕兒也沒救了!
三種不同的呼喚卻是帶著各自不同的關心。
離他最近的祝夕兒,拼著一口氣,從床榻上掙扎而起,以自己的身體,擋住了他倒下的身子。「相公!相公……。」
手,只是緊緊的握住祝夕兒的掌心:「夕兒,原諒我……」
祝夕兒卻只是咬著唇搖頭,楚良上前拉住洛晴天的身子,把他扶到臥榻上,然後又想把祝夕兒抱到小臥榻上,可是祝夕兒擔心洛晴天,搖頭拒絕了。
楚良心裡不好過,也只好隱忍。
藺澤堯上前來探查,看來這藥不對。
「這藥……不行嗎……藺澤堯?」一個字帶著一口鮮血,太過的關心,牽連著太過的血液,一口口的從他嘴裡流出。
夕兒緊張的擦拭著他湧出的鮮血,不想卻是越擦越多,一種無能為力的感覺,漸漸的浮上心頭:「相公,不要,不要啊……我給你擦,你不要再流血了,相公……」
一雙白晰的手,慌亂的在他臉上擦拭,只在片刻之間,已是鮮血淋漓。已經說不出話來的洛晴天,只能雙眸堅定的看著她,再看著藺澤堯,似乎想說什麼,神情之間的渙散,一看便讓人心碎不已。在快要昏迷的一刻,他突然咬牙低叫:「藺澤堯……。用我的命換夕兒的!」
心疼他在此時,仍為自己操心的體貼:「不,不要。」
淚,如雨滂沱!
心,糾結著撕痛!
從來,她的淚水不曾如此的囂張,即使痛,亦是無聲的在心間徘徊,痛至極點,才會在眼眶氤氳開去。已經好久沒有這麼流過眼淚了,也好久沒有這麼心疼過了!彷彿又回到了有血有肉的日子,每每見到他,她的眼淚就會多起來。
「相公!」祝夕兒悲泣!
洛晴天聽到這一聲呼喊突然恍惚的笑了,笑得安心,笑得釋然。「用我換她的命!」
指尖輕觸,接住那一滴滴的淚珠,冰涼的淚珠,晶瑩剔透的宛若珍珠般絢麗。
那淚,是她為了自己而流的淚水,即便萬分不想看到她的淚,但卻十分留戀這樣的滋味。在這一瞬間,洛晴天笑了。
那絕美的受了傷的臉上綻放出的笑容,燦爛如日,光輝如月,璀璨如星,使得世間萬物,皆失去了所有光芒。
藺澤堯和楚良看到他的笑,都不由得轉過臉去,兩個人心裡百味雜陳,夕兒愛的還是他,縱然在百般傷害後,她還是最記掛的是洛晴天。
藺澤堯轉身去配藥,楚良轉過身子,走了出去,在午後的藥王谷,仰望著湛藍的天空,卻不知道蒼天究竟在哪裡!誰來救救夕兒!
木屋裡。
「相公,不要,你不要死,你要幫我養大澈兒,他是你的兒子,你欠我的,你要幫我養大他!不許你死!不許你替我而死!」極美的笑,一般太過的極端,是一種淒涼的到來。
她的惶恐,是因為對洛晴天無形的依賴,因為在風雨過後,他是她脆弱的依靠,因為沒有他,她便沒有堅強的起點。更或者,在心的某一個角落,仍然有著他的一角,不,不是一角,也許是全部!她覺得她那顆心就是為他而跳動的!
即使過去了七年,即使傷害很多,風雨很多,她依舊日日夜夜的想念,每每透過澈兒的小臉去追憶他的容顏,她就知道他在她的心裡,每每想要忘記,卻總是在事過之後慶幸自己的徘徊。
「夕兒,你別急,我再熬藥,馬上就好!」藺澤堯撫著自己失落的心,掩去自己的愴然,快速的勾兌著藥液。
洛晴天帶著不捨,眷戀的看著眼前的女子一眼,終此一生,雙眸緩緩的閉上,如果可以,他真的一點也不想做她生命裡的過客,他想和她一起攜手到老,真的,這一次,他再也不會渾了!
可是還有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