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曉然,我差點兒害死你們,你還有寶寶們…」
「事實是你沒有害死我們不是麼?你救了我們,還給我,給寶寶們,一個健全的家…你、雅祁、我們五個人過得很幸福不是麼?」
「我不怪你,一點兒也不怪你。」莫曉然認真道,清水眼清澈得能倒映出千葉的影子。
「曉然…」千葉無以回答,只能用盡全身力氣,緊緊抱住女子。
「咳咳~~咳咳咳~~」擁抱中的二人同時抬眼,一個往前看,一個往後看,乖乖的鬆開彼此。
「千葉,你回來了?」風少嘴角微微抽搐,揮手驅趕身上濃重的醋味。
樊千葉點頭。
不能生氣,不能發火,不能吃醋!他警告自己,臉上擠出一個生硬的笑容。
比哭還難看。
莫曉然心想,剛要挖苦,但轉念一想,忍住衝動。俗話說:衝動也是魔鬼。風少沒有被魔鬼趨勢,她更不能被魔鬼受騙。
「曄,你回來啦?累不累?我給你拿拖鞋去。」莫曉然懂得怎樣安撫雄獅,以迅雷之速給風少拿來拖鞋。風少看看拚命搖尾示好的曉然,知道她在顧及自己的情緒,感動。
「呵呵,你們聊,你們聊。我先去書房,有幾個文件還沒看完。」風少換完鞋子,賠笑道,深知自己現在十分礙眼,自動消失到書房。莫曉然心懷感激,風太狼變得越來越有人情味,越來越講理。他表現這麼好,是不是該給他點兒獎勵?
獎什麼好呢?莫曉然做思考狀,想到一個絕妙主意。
「千葉,雅祁,你們還沒見到翊翊他們吧?翊翊又長高了,婷婷也高了,他們倆可想你們了呢。」莫曉然把二人領向二樓的兒童房。
書房厚重的橡木門後,一隻耳朵正貼在其上。
聽到兩個小鬼很想千葉,雅祁,心裡很不是滋味。唉,如果他那天不在,那兩個小鬼不知道會多開心,才不會想他?
風少無奈的聳肩。
報應啊,報應。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然而,他對時勢的估計與事實有所偏差。
~~分隔符~~
聽說樊千葉,薄雅祁到來,莫雨翊躲到豪宅後面的海灘上,一個人坐在沙灘上,吹海風。經過一天的暴曬,沙子溫溫的,溫度是太陽留給黑夜的最後禮物。
「哥哥,你在幹嘛啊?」同樣,莫雨婷也沒待在房子裡,她和女僕姐姐從花園出來,眼尖的發現坐在沙灘上的親兄。
「嗯?我在看海。」莫雨翊心不在焉答道。
婷婷儼然對這個答覆不滿意,她脫下鞋子,赤腳踩在沙地上,光滑細密的沙子摩擦她的腳掌,很愜意。
「哥哥,你知道不?那天我聽小璐(女僕的名字)姐姐說,這裡原先沒有沙子的。」
「是麼?」莫雨翊依然沒有仔細聽。
「喂!你到底有沒有再聽啊?」莫雨婷氣憤,掐腰站在兄長面前。
「嗯?什麼?我當然再聽。」其實他沒在聽,腦子反覆在想那天與生父的談話。
這個和他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男人究竟是個怎樣的人?他的以前,他的現在,還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
母親不願意多講風曄的事情,莫雨翊只好從別人的嘴裡東拼西湊,湊出一副他腦海裡的生父。張揚跋扈,驕縱無禮,為非作歹。
可是通過跟他不到兩月的相處,他對風曄的印象正一點點改觀。首先,他是無追的大哥,二人感情甚篤。其次,他沒想到生父的童年竟然如此坎坷。自己的委屈與生父對比,只能算雞毛蒜皮小事一樁。第三,生父雖然有黑幫背景,但對家裡的下人甚是和氣,絲毫沒有架子。而且他還聽母親說過,生父是迫不得已才走上這條道路。最後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雖然沒人告訴他,但他隱約知道生父拋棄他們有難言苦衷。
唉…真煩人。
有什麼事非要藏著掖著不告訴他?他已經四歲半,已經是小小男子漢。作為這家裡唯二的男人,他有權知道這些事。
「你聽個腦袋!我問你,我剛才講什麼了?」莫雨婷氣得小臉通紅,親兄的態度讓她很不悅。好不容易挖到驚天秘密,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親哥哥,怎想到他竟然這副表情。
「啊?哦,對不起婷婷,我剛剛走神了。你說什麼?」莫雨翊知道混不過去,只好硬著頭皮承認。
「真是。害我費那麼半天勁。我跟你講喲,這裡本來沒有沙子,是碎石灘。」
「完了?」莫雨翊瞇起眼睛,打量親妹。這種小破事也要講,女人真無聊。
「當然沒有。你猜這些沙子是怎麼來的?」莫雨婷抓起一把,細細白白的沙粒從她的指縫中滑落,好像一條柔軟的綢緞。
是啊,這些沙子又細又白,和其他地方的不太一樣,在月光下還會閃閃發亮。
「嗯…怎麼來的?」
「是爹地一捧一捧從世界各地運來的。聽小璐姐姐說,爹地為了尋找媽咪媽咪,去了五十多個地方,每到一個地方都會把那裡的沙子帶回來,灑在這裡。」
「真的假的?」這裡少說也有幾公里,一捧一捧的灑,那要灑到哪年才是頭?
「嗯…這個…好像是找到媽咪媽咪之後,爹地讓人從國外空運回來的…媽咪媽咪最喜歡這種白白的沙子。」
這倒有可能。
以風曄的財力物力,這種事情應該易如反掌。何況,他家那女人最喜歡這種會發光的東西。無論是公主的水晶鞋,抑或是鑽石,她都看得入迷。
莫雨翊忽然咧嘴笑。
這麼看來,他的擔心是多餘的。生父對母親的心,這些沙子佐證,身後的豪宅佐證,連蒼天都可以為證。
他忽然發現自己沒有理由再拒絕生父。
於是,拍拍屁股,打算往屋裡走。
「哎,哥哥哥哥,等等我嘛,等等我!」婷婷跟在他身後,一步深,一步淺的走著。
晚飯時分,風氏公館的飯廳格外冷清。
倒不是用餐的人少,而是在場六人各自懷著心事,悶頭喝湯,悶頭扒飯,悶頭吃菜。
酒足飯飽後,莫雨翊看看風曄,又看看莫曉然,張嘴,「爸,媽,我吃完先上去了。還有功課沒做完…」
一席話畢,其餘五人皆錯愕。婷婷放下飯碗,莫曉然手裡的筷子滑落,千葉雅祁面面相覷,反映最激烈的莫過於正在喝湯的風少,此人差點兒被湯嗆死。
「咳咳,好好,去吧。」他平復後,說道,眼睛不知是咳嗽還是怎麼竟然有些濕潤。
餐桌另一端,莫曉然解下餐巾,急忙給他擦著,風少擺擺手,眼睛閃閃發亮。
「然兒,沒事。」
怎麼可能沒事?和他彆扭了兩個多月的親生兒子,第一次喊他「爸」。內心洶湧澎湃,表面卻要平靜如常。薄雅祁在,樊千葉在,在外人面前不能表現的太高興。兒子喊父親本來就是件平常事,若是表現得太喜悅或是太激動,反而被他們看到笑話。
「你們先吃,我還有工作沒處理完。管家幫夫人,招待好兩位客人。」風少決定提早退席。兒子這一句「爸」足夠他躲起來好好樂一陣的。他故作鎮靜的撤席,長腿邁步,步履平穩。等到確認離開眾人視線,風少忍不住原地大跳。
感謝上帝!懲罰終於過去,兒子最終還是認他。
「唉…」風曄忽然歎氣,拿出公事包裡那張唯一沒發出的喜帖,信封上赫然幾字。
「金雅蘭女士親啟」字體不屬於他,是曉然溫潤圓滑的筆跡,這喜帖也是她親手挑選,親手折疊。早上,曉然千叮嚀萬囑咐讓他把喜帖寄出,然而一天過去了,喜帖黯然待在他的手裡,看上去鬱鬱寡歡。
那女人…
風少頭疼,手按揉著太陽穴。
「曄,我知道你恨她,可她畢竟是你母親…沒有她,就沒有你…」耳畔是曉然的規勸,他看著喜帖彷彿看到天大的難題。
「咚咚~~」
「進。」
「那個…你能幫我看看這個麼?」莫雨翊抱著作業本,怯生生的推開大門。
「那是什麼?」
「家庭作業。我不知道這個字怎麼讀…又不會查字典…」莫雨翊扭捏的說道,眼睛不敢看父親,看著地板。剛剛那聲爸,不知道管不管用,他們算不算化「敵」為友?
「可以。」風少瞇起眼,含笑看著親生兒子。
這小子,比他厲害,比他有度量,將來的前途不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