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不管你接不接受,他都是你爸。你身上流著他的血。」莫曉然坐到兒子旁邊,手溫柔的撫摸兒子的頭髮。那些髮絲耿直,堅挺,她一邊摸索著,一邊語重心長道。
「我不,我不。」
「乖兒子,看看你自己,再看看他,血緣的標記明擺著。」莫雨翊摸著自己的臉,生氣甩手,「我不要像他。討厭他,遺棄我們,害你受苦。」
「……」莫曉然拗不過親子,只能搖頭歎息。
父子倆的心結算是結大了,不知道誰能解,何時能解。
「好好,我不逼你。快睡吧,已經很晚了,明早還要上課。」莫雨翊再早熟也還是孩子心性,餓了就要吃,困了就要睡。他乖乖的點頭,脫衣,躺下。莫曉然體貼的拉過被子,給他掖好被角,輕輕在兒子額頭印下一吻。
「好好睡一覺,晚安寶貝。」出乎意料,兒子沒有像以往那樣抗拒她,順從,還主動親了親她的臉頰。
「晚安,媽咪。」莫雨翊說完,安安穩穩閉上雙眼。
莫曉然微笑,眼裡是欣慰,是幸福。
起身,放輕腳步,熄滅夜燈,關門。
「唉…」曉然下樓,見風少躺在沙發上,半瞇眼睛,似乎已經睡著。
這對父子,連睡相都如此相似,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
第一次見面以不歡而散告終。往後的日子長得很,她夾在二人中間,可要怎麼活?拿起沙發上的薄被,攤開,給他蓋上。又把他的鞋子換下,放上一雙軟軟的拖鞋。
「嗯?他…睡了?」風少嗅到曉然的香味,睜開眼,看到曉然溫潤的臉,喃喃道。
「嗯。」莫曉然點頭,風少把腿放下,給曉然騰出空位,羊和腿坐下。
「沒嚇到他吧?」風少看著二樓,道。
「嗯?」莫曉然側目,「剛剛在街上遇到他時,他正被兩個小混混追。」
「這小子,這種事都沒跟我講。」
「你救了他?」
風少點頭,「嗯。很巧吧?當時和你通完電話,我在附近的街區搜人。心想一個小孩離家出走會去哪兒(他是這方面的高手,離家出走不下N次。)。你說他沒帶多少錢,又說要找人學功夫,我猜測他沒走出多遠。剛剛轉了幾圈,發現一個小孩直衝我奔過來,撞了滿懷。連我都沒想到會是我親生兒子。」
「這也許就叫,冥冥之中自有定數。」莫曉然忽覺疲累,頭靠到他的肩膀,肩膀的高度剛剛好,高一寸抻,低一寸累。而且他的肩膀有肌肉打底,她靠上去不會太骼人。曉然在肩膀上噌啊噌啊的,眼睛舒服的半瞇。
風少看她懶貓樣的模樣,心中發笑。
「困了?」
「嗯,你也累了吧?」不然不會在沙發上睡著。屋裡的夜燈照射出溫暖的黃光,莫曉然就著微光,仔細看看風少的臉。眼睛有血絲,眼睛下面還有青色的眼圈,眉間因為思慮產生的深槽更加明顯。一定是連休息都沒休息直接趕來的。心疼,手覆上,替他舒展眉梢,雙手揉著太陽穴。
「今天准你進房睡。」風少聽完馬上樂咧嘴。「不過要先洗澡,才能上床。」
風少點頭,遵從曉然的吩咐進了浴室。
「幾位大哥,天晚了,你們別再門外站著了。」大晚上兩個東方男子守在門口,鄰居不知道會怎麼想。「進來休息休息吧,有一間客房,恐怕要委屈你們其中一個廳長了。」
「這個…恐怕不好吧…曄哥讓我們守在門口…」
「少廢話,嫂子讓你們進來,就給我進來。」風少不知為何又從浴室鑽出來,臉色不悅,正好聽到下屬跟曉然的對話,拿來當做出氣筒。
「是是。」二人點頭,哈腰,準備邁步進屋。
「慢著,先給我換鞋去。」
目送二人走進客房,風少臉一沉,回臉拉住曉然的衣服。
「幹嘛?」莫曉然不解回頭,這人真奇怪,讓他洗澡,進浴室連衣服沒脫,又出來。
「這屋裡,是不是還有別人住?」好不容易緩和下氣氛,風少學乖,不想激怒曉然,又不想白生氣,試探性道。
「嗯?」曉然腦子抽筋,沒理解風少話中意義。
「來來,這些剃鬚刀,泡沫,是誰的?」
「哦,是千葉的。」莫曉然漫不經心道。這棟房子是他們三人合買,薄雅祁的房間在曉然對面,因為難得回來住,所以把他的房間改造成客房。樊千葉的房間在一樓拐角處,與曉然的房間是隔壁。白天兩人開車送寶寶上學,再回各自醫院上班。
「他跟你住在一起?」風少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房間裡醋味漸濃。莫曉然終於嗅到,連忙解釋,「算是吧,我們只住在同一個屋簷下而已,你不要多想。」
「……」急忙撇清,撇的越急,越有嫌疑。風少瞇著眼,繞曉然一圈,上下打量,聞聞,嗅嗅,沒有別人的味道。
「像個警犬似的,喜歡聞來聞去。如果我們倆會發生什麼,早就發生啦。你別忘了,我們倆是老同學呢。」大學時代,曉然住不慣宿舍,怕吵,剛好千葉也不喜歡集體生活,二人合夥在校內租了一套房子。廚房,衛生間二人公用。
因為錯不開時間,一人洗澡,浴簾之隔,一人洗漱的事常發生。莫曉然和盤拖出,風少半信半疑的看看她,心裡吃醋,他還沒看過曉然洗澡…
「哼,諒你也不敢。過來,陪我一起洗。」風少攬過曉然,扛到肩上,消失在浴室前。
「不要鬧啦,會被孩子們聽見的。」風少上下其手,曉然拍打他的手。
「不行,一定要。」樊千葉都看過,憑什麼他不能。
「好…好…你答應我,洗完乖乖睡覺,不可以有其他想法…」樓上是寶寶們,客房還有風少的手下,這要是被人聽見,她不羞死才怪。
風少點頭答應著,心裡卻不以為然。哼,當時候羊還不是他的盤中餐?
「啪嗒」風少關上浴室的門,不放心,反鎖一圈。睜大眼睛瞧著眼前白嫩誘人的「美餐」……
話分兩頭。
莫雨翊忽然睜開眼,躡手躡腳從樓上下來,腦袋貼到母親房門上。
聽,越聽眉頭越緊。
那該死的男人到底對母親做什麼?
為什麼母親會發出痛苦的呻吟?
莫雨翊惱火,拍門,叫道。
「臭癟三,臭混混,開門!我們出去單挑!」
屋裡,一片安靜,片刻傳來嗦嗦聲。
門豁地一聲打開,只著下半身裝的風曄怒目園瞪,「臭小子,不想活了是不是?罵我癟三,你就是小癟三!」風少摟過兒子的脖子,用拳頭猛頂他的頭。莫雨翊又疼,又惱,又羞,嘰哇亂叫,罵爹。
二人身後,莫曉然無奈的摀住眼睛,面衝下,屁股朝上,趴到在床上。
「神啊,救救我吧!」
★
翌日(風少嫌手下礙事,打發兩人先行離去。)
當地時間早七點二十。四人各有想法,嘴巴蠕動聲,餐具磕碰聲替代了說話。
飯桌上,莫曉然哭喪著臉,兩隻眼睛下面黑了大片,不時哈氣連天。
都怪那對討人嫌的父子,鬧得她一宿沒睡成,偏偏今天還有兩台手術。
神啊,直接讓她累死在手術台上吧。她寧可累死,也不要回來面對這對父與子。
曉然暗自說道,咕嘟,灌下一大口咖啡。
餐桌對面,坐著一大兩小,三人都繃著臉。
風少俊臉黑黢黢,筷子使勁戳著盤子裡的烤麵包。他的心情不爽到家,且不說做到一半被親生兒子打斷,更可氣的是,這小崽子一口一個混混,癟三的亂喊,喊得他既生氣又沒得辯解。
比吃了黃連的啞巴還苦。
養這樣兒子,算是倒霉透了。風少一根筷子挑著麵包,大咬一口,嚼嚼嚼嚼,嚥下。
他的基因優良,絕對不會出現殘次品,問題一定出在這羊身上。鳳眼瞇起,上上下下打量曉然,看完點頭。
對,沒錯。問題在她身上。
翊翊坐在曉然旁邊,臉也黑得嚇人。
臭癟三,竟然當著他們家女生的面打他。憑什麼?他又沒認他做爹,憑什麼打人?哼哼!這回想讓他認父,更不可能!小一號的鳳眼瞇,看向風少,二人幾乎一模一樣的動作,惹得莫曉然心底苦笑。唉,這對父子長得像,性格也像,都倔得像毛驢。
「媽咪媽咪,婷婷要吃叔叔盤子裡的煎蛋。」婷婷察覺到氣氛的詭異,一直裝空氣,乖乖吃飯,乖乖喝牛奶,乖乖看帥哥。眼睛時不時掃掃母親,又掃掃哥哥,最後定格在「陌生男子」臉上。鑒於兒子知曉後的激烈反抗,莫曉然決定先將風少身份瞞下,慢慢再講。莫雨翊討厭風少,認為有這樣的父親簡直是恥辱,所以他更不會告訴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