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那個女人…她是?」
薄雅祁白了她一眼,這個丫頭真是傻到家了,不明白她有那點兒吸引自己。
「當然是這裡的病人。你可真大膽,幸好現在病患們都在院子裡活動,否則你叫救命都沒人理你。」
「哦。」莫曉然興趣索然的點著頭,心中卻嘀咕:薄雅祁,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啊?把我叫到這種地方。」
「讓你見一個人。」薄雅祁一邊說著,一邊拉著她往相反的方向走去,那裡有一條不知通向何處的樓梯。他們在辦公區裡穿來穿去,絲毫沒有引起醫生護士的注意。她由此猜到,薄雅祁應該是這裡的常客,也有可能是這裡的幕後金主。
「就是這兒了,」薄少爺停住了腳步,莫曉然抬頭看到了一扇白色木門,越過玻璃的阻隔,她看到屋裡正躺著一個模樣清秀脫俗的女子。
薄羽燕,精神分裂三期。
她瞟了一眼門口的病歷牌,心跳陡然加快。薄雅祁,薄羽燕…她就是薄雅祁的姐姐。
「醫生給她打了鎮靜劑。知道你要來,她今天表現的特別好。」薄雅祁掏出房門卡,在密碼機上一劃,門鎖打開了。
二人魚貫而入。
「她知道我?」莫曉然看到了她露在外的半邊臉。
很恬靜,很溫柔,看上去是那麼美好澄淨。如果不是身在海臻,她不會覺得眼前的女子是精神分裂症患者。
「嗯。她清醒的時候喜歡看新聞和報紙。」薄少爺從一旁的小桌上拿起一份昨天的報紙,中間的對開頁整版都是風少和她的軼聞。
不知道是那個眼尖耳靈的記者把他們的故事登了上去。
莫曉然看著報紙上二人滿臉幸福的照片,心裡卻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薄羽燕還活著。
不知道風曄知道不知道?
「她什麼時候能醒?」
「我醒了。」一個輕柔的嗓音響起。
莫曉然吃驚的看著聲源,回答她的不是薄雅祁。
只見床上半躺的女子,緩緩睜開眼,擋在左臉前的頭髮因為動作而滑落,綠色的眼睛正注視著莫曉然。
好詭異,她的眼睛…只有一隻是綠的。
另一邊的眼眶裡,空空如也。
「啊…」
莫曉然下意識的扶住椅子,她看著外翻的肉瘤,突然感到一陣噁心,伸手摀住了嘴。
「真對不起,我嚇到你了吧?」
女子有些尷尬的笑著,「祁祁,你該早點告訴我,讓我好好打扮一下。」
「不不…是我唐突了。」莫曉然慌忙的擺著手,臉上浮現尷尬的笑容。笑容消散後,她找不到話說,只能埋著視線,努力讓自己不去注意她的左眼。
她覺得那個窟窿沒有底。
那天,她在某地找到了薄雅祁。從他嘴裡知道了薄羽燕,知道風曄和羽燕是青梅竹馬,兩人甚至結過婚…
她的心一揪,她不斷地安慰自己。
優秀如風曄(優秀…),俊美如風曄,腰纏萬貫如風曄,怎麼可能沒有過去。
人人都有過去,每個人生都有插曲,間奏。間奏過了,高潮就會到來。
她努力讓自己不去在乎他和她曾經在聖殿上結過誓言,努力讓自己平靜的看淡這件事。
無論如何,風曄現在是她的。
可是,她沒想到會這樣和薄羽燕見面。
在海臻療養院,在她的病房裡,看著她空洞的左眼。
「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叫你一聲莫妹妹好麼?」薄羽燕用手縷縷頭髮,栗色的頭髮擋住她的左眼,剩下的半張臉很美。
由於混血,薄家姐弟的膚色都很白,不是黃種人的黃白,而是白種人的純白。她臥床養病多年,少見陽光,膚色更是極其的淡,幾乎能夠看到她皮膚下跳動的血管。
莫曉然看著她伸出的手臂,上面滿是針眼,大的小的,疏疏密密。
「嗯。」莫曉然應下,坐到了靠窗的椅子上。
她不習慣和她靠得太近,羽燕的笑容突然有些僵硬。
良久之後,她才幽幽的開了口。
「祁說,你想知道我和曄的事?」
在聽到曄那個字時,莫曉然打了一個激靈。她揉揉胳膊,不知什麼時候,肘關節磕了一個青,有點兒疼。
她是在安慰自己,疼得不僅僅是胳膊。
「嗯。」莫曉然茫然的點點頭。
聽和不聽,不是她的選擇。想與不想,已不是她能做主。
知道了,心裡會難過;不知道,心裡更不舒服。
「好吧。」伴隨著薄羽燕緩緩的講述,莫曉然被人帶入了另一個世界。
那是青蔥與崢嶸並存,血與火激盪不息的世界。
那個風曄,對於她,是陌生的。
風曄和羽燕從小就認識,兩人兩小無猜。
如風曄所說,他是見不得光的私生子,亂倫的產物。他的母親拋棄了他,而他選擇拋棄了他父親。
十三歲的少年倔強如岩石。
一個行囊,一張紙,他毅然離開了父親的羽翼,一個人去了北方。
沒有人知道那幾年他經歷了什麼,他對羽燕閉口不提,對曉然更不會說。
人們只知道16歲時,風曄從北方回來。人們只知道,他變了,心狠手辣,乾脆利落,有勇有謀。
他和他從北方帶回的手下,景臣,沐澤等人以風捲殘雲的勢頭席捲了R市。
在他和羽燕結婚後,從風老先生手裡接管了城東,從薄家手裡要來了城北,從沒落的衛家奪來了城南。
唯一負隅頑抗的力量來自城西,西家。
然,螢燭之火不能與日月爭輝,西家的衰敗是時間的問題。
年輕氣盛的風曄,一心在撲在了擴大事業上,他沒有顧忌羽燕的感受…曄的一個手下在此刻趁虛而入。
於是,後來的故事變得更加猙獰…
充滿了背叛與欺騙,謊言與復仇,血與淚漸漸蔓延到記憶的每個角落。
羽燕講得淒楚,綠眸暗淡無光。
莫曉然已經坐到了她身邊的椅子裡,一時間不知該安慰她什麼好。
她沒想到風曄隱瞞的會是這麼個故事。
灰飛湮滅。